苗女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玩弄着手腕上的银镯子。

我瞄了一眼其他空荡荡的床位,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挠了挠头,“其他人到哪儿去了?”

我一提及这件事,苗女似乎更郁闷了,一屁股坐在我旁边,银铃叮当作响,“他们去后山修习法术了,也不带我去。”

我一副了然的神情,瞅了眼她的腕子。

那是。你一身的蛊毒,只怕别人都惧怕你。

“这时辰还在练习?也忒刻苦了吧。”我拍拍她的肩安抚,脸上有所动容。

“先生不是说过了么,最近有大变动,所以得勤加练习,不然就会被筛选出上界,送回凡间。”

“啊,我怎么没听先生说过?”

苗女蹙眉望了我一眼,沉思了一下,一副大悟的神色,“我记起来了,先生说这事儿的时候,是在你和你相公出去之后。没人告诉你么?”

— —|| 压根就没。

“也是,你还有你的相公。”苗女一脸羡慕的望着我,“你的相公又是散仙,所以你定是不会被支出上界的。”

“那可说不准,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我喃喃自语。

“啊?”苗女睁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我,“你说啥?”

“没。我的意思是,回凡间有何不好,起码不用寄人篱下,还要被逼着学这劳什子法术。”

苗女有些失落地望着我,轻声问:“你在凡间还有亲人么?”

“有啊,父皇,皇弟,皇妹。你呢?”我笑眼眯眯。他们虽算不上我的亲人,但也确实是这具身子的亲人,定是不会不养我的。

“我也有族长爹爹和子民。不过上界一日凡间一年,只怕现在都已不在人世了。八成我被赶回凡间后,已没人能认出我了。”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

苗女怔了怔,“没人认出我。”

“不是这句。”

“上界一日…”我犹豫不决,望着她,结结巴巴地说。

“凡间一年。”她老实接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啥么?!

为啥,都没人与我说过!

我还指望着回去当米虫呢,这么说来…

“只有留下来了?”

苗女点头,点头。

完蛋了,

我压根就没怎么学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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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彼岸花的典故摘自百度百科,略有小改动。

传说彼岸花是开在黄泉冥界的三途河边,花色如血,有花无叶。作为冥界唯一的牵引花,可以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当亡灵的灵魂度过忘川时,就会忘记生前的一切,把过往都留在彼岸,开成了这美丽而妖艳的花。

以下附图三张。

曼陀罗华(mandarava)——白色的彼岸花

曼珠沙华(manjusaka)——红色的彼岸花

花海

书斋之遇

晚膳过后,弟子们都全数从外头回来了。

一个个风尘仆仆,汗湿了衣襟,脸上不乏倦意,眉梢间却流露出了喜悦,想必修习得还挺顺利。

这一行人二男五女, 大都叫不出名字。

不过拜玉华所赐,他们都认得我,笑眼眯眯地颔首示意,一口一个你家小相公呢,为何不与你一同搬来住?

这句话不是荤段子功效却胜过荤段子。

问得我…问得我羞臊不已。

“身上汗臭死了,你居然不洗就睡,怎么我旁边就住了你这么个不干净的家伙。”一双桃花眼的少年坐在褥子上,朝临床的男子哼了一声。

我诧异了,忙用手撑着床,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着看热闹。

桃花眼少年大约十六七岁,那身碧绿袍子上满是脏兮兮的污痕,脸上也有黄土,这副落魄的样子却仍不乏贵气,想必是个受过很好教育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他用言语讽刺的是位身材高大的男子,那个人正卧倒在床上脱褂子,表情酷酷的。

只见,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下。

那男人起身,把脱下的褂子在手上卷了卷,直接砸到了桃花眼少年的脸上,然后他伸懒腰,弯腰穿履,身上只穿着亵衣,拎着汗巾挂在肩上就这么走出去了。

从头到尾未曾说过一句话,简直是酷毙了。

剑眉寡言少语。

真帅…

“就只会装腔作势。”那桃花眼的少年,哼了一声,把那件散发着汗味的褂子丢在地上,想了一下,又把它拾起来,乖乖地放入脸盆里。

“桃少,叫你不要招惹他,自讨苦吃吧。”一旁的姐妹在笑。

“还不是我今儿遁地术输给了他,不然我早揍他了。”桃花眼的少年亮出了小尖牙,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是啊,是啊。别人遁地,你呢…人是入土了,衣袍倏地一下滑落留在地面上。知情的姐妹儿许是知道你这是在练逃命的本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在耍流氓呐。”姐妹儿斜一眼,打岔,“咦,你这是准备给剑三洗衣袍?”

“输者认罚。”桃少像是被刺中了要害,低垂着脑袋,默默地端着盆子,出了门。

怪不得,这位桃姓少年的衣袍那么脏。

遁地术…

衣冠楚楚地遁地,赤条条地出来。

此乃牛人啊。

我崇拜地望了一眼他的背影。

结果还未表达完我的敬仰之情,却被叁肆号床位两姐妹的谈话吸引去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你别光笑桃少,自己的符箓修习得怎么样了?”

“书中云:符无正形,以气而灵,书符时运气于符上。剩下的我便不大懂了,原本打算明儿问先生,可如今先生放三日假,我就只能自己琢磨了。”叁号床的妹妹憋脸,似乎很纠结。

“总会有大悟的那一天,急不来的。指诀、幻术我也只练到障眼初级,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学五行遁术。”肆宽慰道,完全不理会我与苗女,自然也看不到我们向她投来的小眼神是多么的求知若渴。

“明儿我们再到后山琢磨琢磨吧。”

“嗯。”

说毕她们卧倒,盖被褥,吹灯入眠了。

啥?

符箓?!

五行遁术又是啥玩意?!

想来当初被留下来的十个凡人弟子里头,属夭十八最有前途。如今她被派去了一殿伺候玉华,前途一片光明定是不用为自己操心了。剩下的八个人分在了二殿,这些弟子专心致志地修习法术,学至今日想必也都略有小成了。

怕是只有我是来混日子的。

倘若要在众多弟子里头筛选出一些渣渣与废柴退回凡间,那定是少不了我。

哎呀呀,可恨。

银魅殿下不教我,把我赶出了三殿也就算了,还把我丢入这八人里头,这不是存心打击我,想看我出糗么。

唉,这日子该怎么办啊…

月色茫茫,从外头洗完澡,洗完衣衫的两人也趁黑细细簌簌收拾了一下,陆续解衣卧床,兴许是练功太累了,众弟子们都进入了梦乡。

屋外传来虫鸣,

周围是轻微的鼻息。

我压根就无心入眠。

睁着眼,颇为忧愁苦闷地倒在床上,手撑着后脑勺,冥思苦想。

“你也还没睡么?”轻微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伴随着银镯子碰撞声,语气满是肯定。

我翻个身,看了苗女一眼,扯了嘴皮,“嗯,想着烦心,睡不着呢。”

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白皙细腻,扯出了笑容,眉宇间也满是忧心,似乎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苗女,”我心里一动,声音压低了,“为何,他们刚刚说的法术我不曾听过。”

“大部分都不是先生教的,也不知道她们打哪儿学的,我想定是她们缠着师兄们,从南纳弟子那儿偷学来的。”苗女头枕着手腕,移动了一下,头凑了过来,眼眸水灵灵的,“对了,听说二殿的书斋里有许多奇书,对修习很有用处。只是不知道这传说中的书斋在何处。”

书斋?我似乎有印象。

以往送玉华的时候总是要经过那处。

苗女侧卧,晃了晃手里的银镯子,盯着瞧了会儿,悄声说,“要不然,我明儿拿它去与师兄交换,看有没有人愿意带我们去,只是不知那地方看管得严不严。”

“看管得不严。”

“嗯?”

“我知道路。”我语气淡淡的。

“真的假的?”苗女突然翻身下了榻,凑着脑袋,以手捂住嘴,贴在我耳侧偷偷与我说,“要不明儿我们偷偷潜进去,找它几本书来修习?”

我狐疑地望了她一眼。

这位姑娘能肯定用的是“找”字而不是“偷”字?

不过,

这又有何关系。

我瞄了几眼,那些抱着剑入眠,还不忘梦呓几句术语的诸多弟子们。

笑眼眯眯地盯着苗女,启唇,“这未尝不是个好主意。”

只是,我若能早些知道她从里面偷出了啥书。

而我又会在书斋前遇上了何人。

我想…

我定是不会答应她。

卯时。

“…醒一醒,皇小妹。”

一阵轻微的声音伴随着银铃声传来,绵绵不绝地钻入我耳,好不恼人,我被推得不耐地翻了个身,睁开了眼,正对上苗女的脸。

我瞪大眼,被吓得不轻,顿时睡意全无。

“嘘…”苗女伸着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笑眯眯的。她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了,轻灵俊秀。

我了然,点点头。

瞄了一眼那些个呼呼大睡的弟子们,掀开被褥,轻手轻脚地立起身,伸腿,弯腰穿鞋,下床。

今儿本姑娘要去窃书。

外头空气异常清新。

晨曦透过竹林洒了下来,昨夜似是下了场雨,脚底下的草地松软无比,裙摆有些湿意,我站立环顾四周,蹙眉,拨开树枝,朝一条小道走去。

“那地方远么?”跟在我身后的苗女轻声问。

“不远。”

“我还从未来过这儿。”苗女喃喃地跟在我身后,有些胆怯和小兴奋。

“这块地方很寂静,平日里也没人来。”我拉着苗女,穿过根茎盘结错杂的树林。我还不忘指着某处,转头宽慰道,“书斋就在前面,怎么样没人看守吧。”

苗女睁大眼,有些彷徨地望着我。

我也顿住了。

因为我看见前方站了一排穿碧衫的人。

我忙收回了乱指的爪子。

今儿这事怎么回事,怎么一破书斋前有这么多人把守,而且这些碧衫子的人还一脸的不友善,只差没把我俩围入中间了。

“你们是从何处来的?”为首的一位仁兄,双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一脸警惕地望着我,又瞅了一眼苗女。

苗女作势胆怯地缩在我身后,却暗自地摸向了手腕上的银镯子,我忙黑着脸按住了她的手。

开啥玩笑…

这丫头,不是打算放蛊毒吧,

弄伤了二殿下的人,那可没得混了。

“回这位大人,我们是新来的弟子,在二殿的先生手下修习法术,听闻书斋里头有许多精妙的法术,所以慕名而来观摩一下。”我垂目,放软声音。

“不准入。今日不同往日,有大人物要来,”他神色渐缓,拿鼻孔瞅我,冰冰冷冷的说了一句,“闲杂人等快些给我避开。”

碰了一鼻子灰。

既然今日不行,那我明日再来,本姑娘能屈能伸。

我拉一下,那恋恋不舍地望着书斋方向的苗女,放低声音道:“长点志气。”

苗女为之动容,收起了视线,不再淫 猥书斋了改望向我。

…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