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五指撮合,手背向下,由左向右边移动边放开五指。
双手食指直立,指面相对,由两侧向中间移动,左手虎口朝上,右手五指并拢插入虎口内。
“晚上给我发短信。”
***
她比划完,扭头就跑上楼,则冬在楼下站了好一会,一点点品味。
他的南珍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句话?他从没教过她。
然后双腿就情不自禁的快走,快点,再快一点,想要快些回去,好与她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
明天,
明天是不是就能更好?
明天她是不是能更快乐一些?
夜深了,街上没什么人,咖啡店所在的那条街的商户都已经打烊,一片商店里都是黑的,只有路灯微弱的光。
终于回到店里,则冬锁好门窗,躺在床上与南珍发一条短信:我到了,别担心,晚安。
手机屏回到桌面,上面是南珍的笑颜,与此同时,房间里异香涌动。
则冬的手指摩挲那张照片,心中明了,幸福是有期限的,现在时间到了。
他屏息,感觉到小小的仓库涌进来五个黑影,来者呼吸沉稳内敛,是打小练的功夫。
他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是他自己现出了红绳上的东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能多了这样一段时间,已经是庆幸。
只是,与南珍在一起越久,就越奢望,这一切能够永远。
则冬站起来,直直立于屋中,还是要放手一搏的,躲过了今晚,他就带南珍走。
远离家乡,踏上不归路,她会不会喜欢?
千钧一发,忽然有人拍响店门,震得那风铃脆响。
长街上,小门外,女人手里银光一闪,推门而入。
那是南珍。
可这样的惊喜却让则冬措手不及。
屋内六人谁都不先动,南珍慢慢走来,轻喊:“则冬,则冬。”
好像快哭的声音,她怎么了?
她并没有怎么,她只是想她的则冬了。
她半夜跑出来,背后是宋福七的责骂,连香玉的劝阻,可她义无反顾,她想亲眼看看,今天则冬有没有又在路上捡到小猫或者小狗,为它们弄伤了自己。
要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啊。
***
只走了几步,南珍就开始晕眩。
店里的那股异香越来越重,她无力地扶着墙走到仓库门口,想要开灯。
黑暗中,是则冬先动,他出手越过五人抱住南珍,将她圈进怀中时,手臂上被扎了五枚银针。
针上有毒,且下针的位置很蹊跷。
那些人不敢真的动手,十招里竟然招招都是虚的。
则冬护着南珍逃出来,听见其中一人在面罩下闷声告诫:“烟里下了毒,两个小时未能得到解药,必死。”
世界那么大,汀城也不小,可则冬和南珍竟没有可去的地方。
则冬抱着南珍一路在跑,跑到一栋楼下,翻出南珍的手机,给一个人打电话。
他说不出话,只能对着听筒敲敲。
然后挂断了,发一条短信:我在楼下。
昏暗的楼梯间有镜片反光,姜维穿着睡衣走出来,一脸诧异的看着则冬手上的针,和昏迷的南珍。
即使是在那样的光线里,姜维依然看清了则冬的眼睛,他的眼眶都是红的,头一次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那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快!快上楼!”姜维让出道。
则冬颔首对他表示谢意,抱着南珍上去。
姜维让出了自己的卧室,留他们俩人在里面。
南珍晕晕沉沉间,感觉到有人抱着她不放手的,她知道,那是则冬。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已经没有力气追究。
则冬拔掉穴位上的针,随意扔在桌上,低头看怀中的南珍。
只剩两个小时了,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两个小时。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姜维在客厅里踟蹰不安,最终还是敲门问:“要不要报警?”
房内并没有回声,姜维着急的推开门:“好歹要找个医生看看,还是送医院吧!”
话音为什么落得那么轻?
是因为看见则冬正在亲吻南珍的唇瓣。
他们唇齿相依,脸颊相贴,亲密不已。
姜维呆在那里,不知该怎么离去。
眼睛还是贪婪的在看,看见则冬不断摩挲南珍的手指和后背,眼里有泪。
姜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双腿,从房间里退出来,再次带上门。
他呆坐在客厅,满心唏嘘。
……
时间到了。
再多的亲吻和依恋都将成为过往。
则冬开门出来,站在姜维面前,弯腰行了大礼。
姜维不敢受他这一躬,跳起来避过。
这一晚,南珍睡在姜维家,而则冬转身离开。
姜维进到卧室,看见南珍依旧昏迷,而则冬的手机放在桌上,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麻烦你照顾好她。”
再看过去,南珍的脖颈上多了一条红线。
如果,有一天你愿意为她失去所有,那就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明天或许要整理后半部的大纲不能更新,恩,晚安,愿你们都能有一个则冬。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1)
四年后
刚入冬,汀城就冷得不像话,早晨,南珍走在上班的路上,一阵风吹来,刮跑了她的围巾。
围巾被吹了一路,南珍就小跑追了一路。
好不容易这阵风停了,她才能捡起围巾,边咳嗽边围住口鼻。
她仰头望了望天,天很蓝。
片刻的停留后,她挤上一班公车,去往工作的蛋糕店。
打卡,换卫生服,洗手,进操作间,南珍做坏了这个月的第三个生日蛋糕。
蛋糕师每个月的次品指标是有限额的,南珍已经用完了这个月的限额。
她很不舒服,胸口像是闷着一块大石头,每一次咳嗽都很疼。
同事看见她面前那个画歪了嘴巴的猫咪蛋糕,关心问一句:“你这咳嗽的毛病还没好?治了没有啊?”
南珍的脸上带着口罩,说起话来闷闷的:“小毛病,换季就会这样,过几天就好。”
她不愿多说,治病?现在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对她来说。
南珍去报损,然后回了休息室坐了一会儿。
这几天她总是能想起从前,从前啊,也不远,也就是四年前的事。
那些事她记得那么清楚,那些人她从没忘过。
……
领班进来叫她:“南珍,有个蛋糕单子,你来做。”
南珍点点头,站起来时竟然有些晕眩。
大概是没吃早饭的原因,南珍想。
重新戴上橡胶手套和口罩,她回到操作间,拿了个16寸的蛋糕胚,看制作要求。
是一个老人的生日蛋糕,寿桃款式。
南珍拿着抹刀糊奶油,胸口的那阵恶心倏地如海浪涌起。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停下手,捂着胸口咳嗽,要等阵子过去才敢再下刀。
这个月她已经没有限额了。
咳到就要喘不过气时,南珍感觉喉头有一股热流涌上来,她用手捂着,快速跑去水池。
可以感觉到领班在她背后露出不满的眼神,南珍强忍着压下一切感觉,死死用手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可反压必有反弹,下一波咳嗽更加剧烈,几乎咳出了肺。
幸好领班不再盯她,转身离开操作间。南珍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松下来,她的胸口渐渐平息,那种难受的感觉渐渐散去,她想重新洗手去工作,却怔住了。
她的手心有一滩血。
操作间里机器的搅拌声,烤箱的工作声,抹刀触碰不锈钢操作台的声音,她所熟悉的这一切,统统再也听不见。
掌心的红色是那么刺眼。
“南珍。”领班又进来了,喊她出去。
同事做完了一个蛋糕,过来洗手。
南珍慌张地冲水,掌心向下。
她的同事没有注意到水池里淡淡的粉红。
“南珍!”领班又喊了一声。
南珍回神:“哎,就来。”
***
跨过门,走出去,领班对她说:“南珍你最近工作效率很低,我们是做食品生意的,对你们的健康要求是很高的,你……”
“我很健康,今年的健康证也已经办好了。”南珍抢着说,胸口又难受起来。
领班顿了顿:“你到底是什么病?还是等你好了再来吧!我们也要对顾客负责……”
“领班!”南珍打断她的话,“我今天请假!”
说完,她边往更衣室走边脱卫生服,顾不得管是否有得到领班的允许。
出来时,南珍忘了打卡,等坐上车才想起。
她看了看自己的食指,那里的指纹什么时候变得很淡很淡?
下了公交车,南珍进了一个小区。
那里都是小学的教师房,姜维住在那里。
来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有着很温柔的笑容。在她的身后,有个小小的男孩坐在地上,正在玩一个模型玩具,对家里的访客并不感兴趣。
女人笑着说:“姜维还没下班。”
南珍干巴巴的解释:“我正好路过……就上来坐坐。”
女人招手让男孩过来,说:“小鱼儿,南珍姨来看你了。”
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没有听见,女人又叫了两遍他的名字。
小小的孩子扬起细细的脖子看了看妈妈和阿姨,不做声,黑黑的眼珠子沉静似墨潭,很快便又低头兀自玩玩具。
南珍痴痴地看他,从脑袋上绒绒的毛发到脚上卡通的袜子,一一记在心头。
“中午在这吃饭吧?”女人说。
“不了。”南珍站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女人过去牵男孩:“小鱼儿,南珍姨要走啦,我们跟她白白好不好?”
男孩不让妈妈牵,抽走了自己的小手。
女人笑着朝南珍招手:“你来看看,姜维给他买了新玩具,他连我都不让碰。”
南珍站在门口:“不了,我不过去了……我真的要走了。”
***
从进门到出来,前后不过五分钟。
姜维家的门关上后,南珍在楼梯间站了好一会儿。
从小区到车站的一段路迎着风,南珍又开始咳嗽。
坐车到郊区,下车再走一会儿,她就到家了。
南珍旋开门,眼前是斑驳的墙壁,里面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家里很静,连她轻轻的一声叹息都显得太过明显。
忽然卧室闪过一个人影,连香玉骂骂咧咧的走出来。
她老了不少,原来被南珍好吃好喝供养的微胖脸庞已经消瘦成了很刻薄的面相,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肩上,尖声问南珍:“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南珍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问她:“妈,你吃过饭了吗?”
连香玉一脚踢开断了一只腿的椅子,说:“家里什么都没有你让我吃什么!”
南珍放下包要去给她做饭。
“吃面好不好?”她问。
连香玉却跟进厨房,淡淡说:“算了,你去休息吧,我来做饭。”
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南珍开始恐慌。
“妈……”
连香玉知道她要问什么,干脆把锅一摔:“我昨天输了两千块,你等等吃完饭给我!”
南珍张口想说什么,被她堵住:“不要跟我说你没钱!你可以先跟单位借一点,今天我手气一定好,赚了就还给你!”
说完就把南珍赶出了厨房。
南珍呆呆立在外面,两千?她身上连两百都拿不出来。
一个礼拜前连香玉开口问她拿了五千,她已经是先跟单位出纳预知了下个月的薪水,再借是没有可能的。
那天连香玉也是这样的,给她做饭,然后说:“我手气好一下就赚回来了。”
哦不,是这几年里,她都是这么说的。
可她手气好的时候真的很少。
***
“咳咳咳……咳咳咳……”
南珍捂着嘴,生怕再喷出一口血。
连香玉端着一碗面条出来,冲她喊:“我到庙里抓了香灰,你等等喝一次,马上就会好了。”
南珍看着那杯掺了香灰的水,转向那碗面条。
她一口口吃面,连香玉就坐在旁边看着,跟她说对家有多不懂事,连个子都不喂,她当然输的厉害。
南珍停下筷子:“妈,你别再去了,家里的情况……”
“好了好了。”连香玉不想听,转身回了房间。
家里只有一张床,两人睡一起,但连香玉常常通宵麻将,很少回家。南珍吃完了进来和衣躺下,却见连香玉坐起来,看着她说:“其实不只两千。”
“到底多少钱?”
“一万。”
“噗!”南珍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泛黄的被套上。
连香玉怔了怔,那抹红刺了她的眼,她疯魔似的开始尖叫:“要死人啦,要死人啦!”
“妈,妈……”南珍想让她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