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霜叶红于二月花上一章: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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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你待我很温柔,很体贴。”摇头。身体还带着疲乏,可神智却异常清晰。瞧瞧他刚毅的面容,我垂下眼睫,嗓子有点干哑、疼痛,“我只是在感慨。”
深深看了我一眼,杨延风他为我拭去眼角余泪,“感慨什么?”
“男女的不平等。” 明白他在担忧什么,我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厚肩,故作轻松调侃,亦是转移话题,“三哥也是第一次?”
原本蒙了一层忧虑的眸瞳,倏然转为浓郁的羞恼。嘴巴张大得可以塞入鸡蛋,杨延风目瞪口呆,“你,你… ”
得瑟笑,“被我猜中了?!”
“死丫头!”脸颊,倏然被杨延风用力捏住。他剑眉倒竖,“本少觅人无数,尽知天下风流韵事,惟独——”
“惟独守身如玉。”被他蛮横较真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我犯困地掩口打了个小呵欠,将头挨向他下颌,嬉笑道,“惟独,持久度有待加强。”
杨延风倒吸气,“你,你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会懂… ”疑惑,如骾在喉。他的声线,流露出诧愕的同时,亦有些许窘迫。
“待在松山之巅的三年,我翻阅不少闲书禁 书,自然懂得。”不以为意答。莞尔浅笑,我继续捉弄他,“想当年,某位帅少曾守望于钟隐轩、哭嚎念叨半晌… 说自己守了二十几年的童子身,被人轻易瞧去。此事,不知帅少还记得否?”
“我…”他面颊涨红,哑口无言。
不知为何,戏弄杨延风的恶趣味,竟消减了大半心底阴霾。 挑挑眉,我伸出脚,欲勾回踢至不远处的衣衫,然而人小腿短,几次三番均未得逞。
“笨丫头,不许乱动。” 手臂紧紧贴着我柔软的胸部,杨延风嘶哑了嗓音,忽地把我按回,躺好。
“衣服,我的衣…” 轻声嘀咕,在腹部被他火 热 坚 硬的男性象征顶住时而止歇,我惊愕地睁大眼—— 不会吧?方才的缠绵,用时并非太短暂。 心高气傲的他,急于再次向我证明?
“别怕,不会欺负你。”杨延风揉了揉我脑袋。
在他颈间做个鬼脸,我释怀笑,“不是怕。 在担心回去晚了,怀王寻我不得、领侍卫冲入杨府惊扰二娘… 前往轩辕北街之际,菊婶还反复交待我早些回府。你在战场的每一天,二娘宛若念金刚经,絮絮叨叨你何时返家。”
“明白。”简单的答,杨延风并未起身整理自己,只稍稍侧身,抬起手臂让我枕住,另一只臂膀则揽了我,“小妹,我似乎… 愈发不愿你入宫。”
“我也不想。”微勾起唇,我直视杨延风,想把他的五官轮廓仔仔细细刻印入脑海,“真希望… 时间静止在七夕。”
他面露困惑。
“七夕,即二哥迎娶长乐郡主的那晚。”忆及往事,我飘忽不定的思绪,也慢慢沉淀,“世事难料… 早知今日,那晚我不应该偷溜下山;即便下山,也该压抑满怀思念、不偷偷潜回杨府。如此,便不会与你们重逢,不会与怀王重逢,更不会被杨延光欺负,不会被贺兰芮之判罚。”
回眸,我冲杨延风傻笑,“倘若不下山… 时至今天,你们每个人,依然形象具体且鲜明地活在我心中,不会死,不会老,亦不会带给我悲伤失落。 我如此平凡,本应带着你们赠予的快乐记忆,与昭则无忧无虑的生活。”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抵不上片刻缠绵。”慢吞吞地,我自嘲道,“男人易负心,女子易忘情,对罢?”
静静聆听,杨延风并未出声。
“纵使相逢,你若未尝前往钟隐轩… 第二天,我要么一剪刀、铲除杨延光这个祸害,要么白米煮成熟饭、成为你的兄嫂。”嗓音潮湿,我吸吸鼻子,努力不哭,“奇怪,我为何惦念杨延光?? 倘若他还活着,今晚在麟祉殿,他应该是惟一一个跳出来、疾声反对圣上旨意的男人… ”
喉结上下翻滚,杨延风欲言又止。
“奇怪… 我居然惦念杨延光的优点。”苦笑着,我揉揉眼,“三哥,杨延光怎么就死在战场了呢?他如果还活着,还能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应该不会让我遭受半分委屈,断然不允韶王欺负我。真是奇怪… 最厌恶的人,却最甘之如饴、最有勇气保护我。”
“傻丫头,别哭。”捧起我的脸,杨延风帮我拭去脸颊落泪,“二哥… 二哥不在了,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眼泪,倏然夺眶而出,我哽咽地叹息,“三哥,我为何如此想念杨延光?”
“别想。过去的人和事,都毋须惦念。” 低沉叹息,杨延风炽热的吻,悄然落在我眉眼。而涌出眼眶的泪,亦被吸吮而去。
轻轻地,我仰起脸,唇瓣贴了他的,与他分享因为颓丧情绪而稍有不畅的呼吸。
似乎,杨延风有片刻迟疑,然而眨眼须臾,他深深吻住了我,第一次亲吻、亦是第一次亲密地将舌探入我的嘴,轻缓摩挲,慢慢纠缠。
双肘撑在他头两侧,双腿则缠绕在他腰间,我回应着他的怀抱、他的主动诱惑,含糊不清地喟叹,“三哥,我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他的大手,正顺着我的身体曲线向上轻抚,托住我圆润的胸 乳,以麽指来回摩挲我逐渐发烫的肌肤,时不时掠过顶端处的小小翘立,挑逗、抚摩、打转,直到那两粒茱 萸,亲昵地抵住他掌心。
离开他的唇,我喘息着将头埋入他颈弯,“热,有些热…” 很热,宛若置身於熊熊燃烧的火焰,躁动、心悸。
“是么?”轻笑,他揽紧我,亲吻着我的额头,大手顺着我起伏的胸向下,越过腹部继续滑去,短暂停留后,欲 触碰我双腿间柔软毛发。
我倒抽一口气。
“别怕,不会再弄疼你…”耳畔,杨延风的呼吸倏然加粗。此时此刻,他的动作变得几分强迫,张口封住我惊讶喟叹的同时,一手捉住我双腕按向头顶,他结实的长腿分开因为我忐忑而稍然并拢的双腿。另一只手,则不再受阻碍的探入我的私 密处。
“唔——”呻吟,缘于他毫无顾忌的诱 惑,毫无避讳的挑 逗。
熟悉的感觉,随著他的手指在体内的抽动而逐渐堆积,彷佛要把我推上顶端。本能地扭动腰,我随着他每一个动作起伏、颤抖。
惊人的快慰,如潮水般一次又一次冲刷我,让我大脑混沌得无法思考,只能跟从他,无任何保留地跟从他。然而,在我难耐地伸出双臂、攀上他宽阔的肩时,所有的快乐,竟随他蓦然抽离的手指,猝地止歇。
恍惚中,我睁大迷蒙的双眼。
“小妹… ”杨延风轻轻眨了眨眼,弯下修美的身,张唇含住我的唇,嬉笑着安慰道,“或许,会有一点点疼。”
话音未落,双腿被杨延风推开成最大的角度,庞大而坚实的物体,缓慢且坚定的一直入侵再入侵,那么的深,仿佛直抵我灵魂的最深处。弓起腰,我倒抽一口气,被他强势的占有弄得差点无法顺畅呼吸。
想动,却被他用全身的重量压制得动弹不得。他稍稍后撤,随后以一记有力的冲刺,再次埋入我,全部埋入我。
双手一个使劲,他将我抱起,跨坐在他腰上,以便灼热的硬 挺进入得更深。有力地托起我的臀,他开始缓慢的抽出和顶入。后撤、重新占有,再收回,继而进入,一次又一次,恣意宣告他的索求。
所有的疼痛,慢慢被摩擦的灼热和舒适感取代,我抱紧杨延风的脖颈,将脸埋到他汗湿的肩窝里呻吟。
他的身体是滚烫的,我的身体也愈来愈热,他的身体带着汗水,我的肌肤也是湿润的,两具躯体紧密的贴在一起,仿佛是天经地义般的自然,宛若我的身体,本该由他来抚慰。
我… 我收回之前的极端想法。
床笫之间肢体缠绵的亲密行为,若非发自于心生暧昧的男男女女,否则,效果并非十全十美。
慢慢长夜,惟有今时今刻,可以沉沦。
合上眼,我颤抖的微张开唇,任凭细细的嘤咛无法克制地从喉咙深处传出,而他的动作慢慢加快,加重,每一回似乎都更强势,更深入。
耳畔聆听到的,是他粗重低嘎的喘息,以及他恣意朝向让我全身颤抖的地方冲撞时、我所发出的抽息。
信任地,我迎接杨延风每次冲刺,任由他次次接触我心灵最深处,毫无保留地奉献出全部热情。酥麻与强烈的快感,正交错冲刷着我,我只能弓起腰,感受他最后一次强悍的挺入,与他紧紧相拥、与他恣情深吻,一起颤栗。
身体,被射入灼热的液体,而亲密包容着的他亦在慢慢变得柔软,我口干舌燥地呼吸着,充盈于脑海里所有的悒郁,被悄然剥离,只剩下一片空白。
瘫软在杨延风汗湿火热的怀抱里,他的额正贴了我的脸颊。灼热的喘息,连同低哑诉说,多了一抹奇异的激动与绷紧,“排风,我…”
清晰瞥见,那双幽幽眸瞳浮露出复杂隐晦的神采。我慌忙伸出手,指腹轻轻触碰了他的唇,浅笑着提醒道,“三哥,天快亮了。”
明明,我与杨延风的身体在最隐秘的地方交融,两颗心灵,蓦地分隔得很遥远。他眉宇间流溢而出的快慰满足,伴随明灭不定的昏黄火光,逐渐黯淡、逐渐晦暗。
未有迟疑,杨延风俯下脸,轻轻吻了吻我的唇,似珍重,似承诺,“小妹… 总有一天,三哥会亲自接你出宫,回家。”
六十四章 他的梦想
回到杨府大宅院之际,已接近卯时。
破晓在即,细寒星光若隐若现,府邸屋檐处垂挂的几盏大红灯笼却照亮了黯淡苍穹。打着哈欠、本该探头张望的晨旭,也因为人间缭乱纷杂事态,而抚摸着心肝、怯生生躲藏在云层深处。
“瞧,我猜对了罢,怀王果然来骚扰二娘清净。” 故作轻松地对杨延风笑,我直指府邸四周、成纵向排开的王府侍从。与他们庄严肃穆的面部表情格格不入,是贴于杨府宏伟正门上的大红囍字,是杨延风无言以对的尴尬。
红绸缎、红灯笼、红色同心结… 焕然一新的装饰、处处高调的喜庆色彩,鞭笞着我体无完肤的心魂,亦在掌掴杨延风。
沉郁了脸色,他眸瞳里掩藏的忿恼,在慢慢升华。
突然,府邸正门被推开。噤口不言王府侍从,即刻毕恭毕敬地垂下眼帘。一道身影匆匆跨迈而出,“还剩两个时辰… 传令下去,即便是把整座盛京城翻过来,定要为本王寻得杨排风。
不容置喙的语气,蹙迫且淡漠的男性嗓音,令我微皱了眉。
“吩咐仍在城北搜寻的贺兰芮之,倘若再无所获… ”毫无任何情绪起伏的命令,在拓跋平原目睹石阶处的我之后,戛然而止。
面色稍显苍白的他,即刻顿住匆匆步履,原本透露一抹薄凉怒意的俊美面容,如今只剩下错愕。不自觉舒展了剑眉,拓跋平原与我四目相对,“排风,你回来了?!”
“与其被你捉住,不如自己回来。”趴伏于杨延风背上,我云淡风轻道。无惧于平原君目不转睛的凝视,无惧于他眼底不言而喻的诧异,我叹笑着提醒,“王爷,别怪本宫没预先提醒您,排风二字,除了您父皇可以唤,天下无第二个人有本事直呼。从今往后,若是在深宫禁苑里相逢,您不忘向本宫行礼的同时,务必敬称一声昭仪。”
被我的不善言辞哽得一窒,平原君脸色猝然难堪。
“本宫错了么?依规,皇子该向妃嫔行礼。始终待在盛京城的您,不会不知晓罢?”视而不见平原君的震惊失措,我侧过脸,直视站于他身侧的杨府总管,平心静气道,“劳烦你,为我准备沐浴净身的热水。”
话,尚未说完整,自己却从杨延风的后背落入另一个男性臂弯。
“排风,我当你在气头上,才会口不择言。”拓跋平原把我打横抱起,朝杨府内苑步去,言辞吐露间颇有几分释然,“所有的混账话,我不与你计较。”
“不计较?莫非,还得叩谢王爷的大度?”我微眯了眼,并不领情,“本宫既被圣上册立为昭仪,亦是你的长辈。皇儿,你必须对我多加礼让。”
“闭嘴!”喷扑于脸颊的温热鼻息,稍显不紊。拓跋平原黑沉了脸,“杨排风,你若再敢口无遮拦,信不信我…”
“你能如何?!”不屑反问,我毫不胆怯,“皇儿,此时此刻,无须与妃母攀附姐夫姨妹的裙带关系… 本宫在麟祉殿外心情沮丧之际,你从未宽慰。怎么,趁四下无人,不摆王爷的谱儿,改走亲民路线?”
睥睨我一眼,拓跋平原的目光,是从未见过的愤慨与狠决,“杨排风,再继续自称‘妃母’,我会割了延琪的舌头。再继续称我为‘皇儿’,我会割了延瑛的舌头。”
算你狠!
血腥威胁,成功逼迫我噤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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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隐轩的屋门,被拓跋平原毫不怜惜地踢开。
下一秒,我被丢进偌大空桶。鱼贯而入的家仆们,不断往桶内倾灌热水。被水浇淋得湿透了全身,我不得不大口呼吸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刺激。
服侍我沐浴净身的延瑛、延琪,正手忙脚乱地帮我取下钗环、散开发髻。眼见自己衣衫褪除得只余中衣,我慌忙出声喝止,既是想打发俩姐妹,亦是想赶走屏风外头的平原君,“你们都出去… 剩下的,我自己来。”
俩姐妹识趣离开,并未挪步的男子,由始至终巍然不动。
“殿下,你还赖着不走?”不悦提醒。此刻,浸泡在温暖热水里,劳累了一整宿的身体得到最贴心的安抚,就连双腿间的酸痛也减轻不少。并不急于脱除最后的衣衫,我慵懒地倚靠在桶壁,任由疲惫思绪得以短暂松弛。
“你洗你的,我不会窥视。”镇定自若的答话,平原君的语气并无促窘,“时间急迫,有些话必须交待清楚。”
交待?交待我如何伺候圣上么?
“排风,我知道你心存怨恨…” 紧绷语气,缓和了许多,亦带有些许探究,“是风少劝你回府?”
“人都回来了,何必多此一问?姐夫,您天资聪慧,算准了姨妹会走回头路… 如若不然,将军府岂敢张灯结彩、尽显喜庆?”薄凉轻叹,我缓慢抬眸,瞥望离木桶不到三尺距离的华服男子,“有个问题,我惦记了许久。 以前不敢冒然试探,现在,则是恍然顿悟—— 你与韶王本质相同,都有野心,都想称帝。”
屏风外的昂藏身影,似有几分僵硬。
“走进些,看着姨妹的眼睛回答。”质疑,直白且坦然,“告诉我,你是不是渴望龙椅?渴望君临天下?”
“渴望!倘若说从未肖想皇位,实属自欺欺人。”并不犹豫,倏然朝我迫近的脚步声,夹杂了庄重之辞,“自从兄长仁怀太子辞世、自从惜弱撒手人寰,本王对于至尊皇权,便有了源源不断的向往!本王拥有不次于韶王的灵活头脑,亦拥有他万分钦羡的高贵血统,为何不倾尽所能、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挑眉,我无畏无忌问,“所以,你打算利用我,才不出声反对册立之事… 对么?”
六十五章 二祸苍龙
“利用?!”衣襟,倏然被拓跋平原攥住,我整个人被他轻而易举拎起。动作之迅疾,令我措手不及,“杨排风,说话别昧良心!我若心存利用,会主动提醒你选妃在即?会主动留你长住怀王府?”
离开温温热水,我骤感寒颤,一时间苍白了言语。
“囚困于廷尉司、孤身只影抄写经文的日子,是谁动了恻隐之心接你回府?身染风寒、高烧不退的深夜,是谁守在你席榻不眠不休?祖母辞世、家宅变故的往昔,又是谁反复安抚你怅惘心绪?”叱责,缘于雷霆震怒的拓跋平原,“杨排风,别以为自己拥有三分姿色,便忘记当初最落寞、最丑陋的模样。”
“莫不敢忘。”无惧于平原君满腔愤怒,我嘲讽道,“姨妹还记得疹疫期间,亲口允诺你三件事… 怎么,第一件事便是提点我,滴水之恩当以龙椅相报?”
“你… ” 力撑满头黑线,平原君即刻反驳,“心生帝王欲,皆因我拥有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子身份。试问满朝文武,谁不渴望君临万众之上的皇权?”
冷笑,我不屑辩驳。
“排风,我希望你能体谅我… 如同我纵容你那般,理解我、理解皇子身份所代表的复杂涵义。”湿透了的衣襟,被平原君缓慢放开。
“我明白… 你惦念贺兰芮之,然而,他可像我给予你最大限度的纵容?任由你肆无忌惮打出王爷名号、折腾什么【渭水泱泱】?当你死缠烂打非逼我借一千两银票时,你满心偏袒的好师弟宇文昭则,却为韶王马首是瞻、屡立战功—— 于斯,我可曾倾吐忿怨?”
“还记得东郭吕么?即诬陷你谋害长乐郡主的吏官… 郡主死因,始终查无所获。杨延光征战沙场,刑部本该提你问审。是我以左监国身份压下所有非议、驳回东郭吕的陈情表,保你清白—— 于斯,我可曾邀功?”
我愣住。
无奈叹息,自头顶上方传来,“傻丫头,我一直以为你知是非、通情理。 不料,你如此薄情、如此不体谅?”
“体谅?分明是索要回报。”强作冷静,我镇定地提出质疑,“即便你不是存心利用,也是将计就计—— 你为刀俎,我为砧板,韶王是鱼肉?你的默许,与韶王的阴谋算计,有何本质区别?”
“我若为刀俎,岂会委屈你入宫侍奉父皇?”诚挚目光,久久锁定于我面容,低沉嗓音亦平稳真切,“排风,你平心静气地回忆… 半年前,贺兰芮之离京出征,你还是脸颊留有数道伤痕的自卑丫头。偶尔冒犯,我可曾对你出言辱骂?当你精心调养、变得开朗且自信时,我可曾行为逾矩?个中缘由,纵使我不挑明直言,你亦能领会。 ”
“朝夕相处这么久,你应该知晓我的为人。 扪心自问,我对于你还不够大度?还不够关怀照顾?!” 他倏然眯了眯眼,细长美眸闪出自嘲,“杨排风,你怎可倚仗我对你的纵容,妄言责备我?”
他的坦陈,令我哑口无言。
“我以为,你应当记得宣和二十五年、发生在承乾殿前的往事。”言及此,平原君瞳底若隐若现的神采,似乎是朦胧难辨的尴尬,“那年九月,你突然现身承乾殿,意图… 意图对我无礼。”
啊?!我愕然抬眸,顿觉突兀。
“原本前往椒兰宫的我,听宫内太监通传,受父皇诏令而改行勤政殿。”淡淡倾诉,徒添一抹柔和笑意,“途经承乾殿,你忽然从灌木丛中窜出。几年不见,你的个子依然娇小。揉揉眼睛,你仰起脸仔细分辨我的五官轮廓。直至我诧异惊呼羽林军,你才踮起脚尖,皱缩了鼻子羞怯问:漂亮哥哥,师父交待说,必须获得你的香吻… 你能否俯身凑近脸,让月儿亲亲?就一次?”
啊噗==|||
这就是平原君逼我削发为尼的根本原因! 在变态师父诸葛笑笑生熏陶下,我不仅盗窃,还拈花惹草、占尽风流。
凑近脸,平原君沙哑了嗓音问,“排风,你还记得这件往事么?”
“事过境迁,岂会记得?”故意淡漠,我打断平原君的追忆,“况且,姐夫是雄心壮志的怀王,我是即将被册立的昭仪。”
“笨,我并非劝你入宫争宠。”他急切辩驳,“今夜,我若主动向父皇奏明,你长住怀王府的时日,已经被我夺去清白之身… 于情于理,父皇应该选择冷落你。”
啊?!我在心底愕然。
“韶王手中把持的羽林军,包括南衙十二卫、殿前禁军司。而我手中仅握有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倘若此刻短兵相接,我并无大获全胜的自信。”他的嗓音,倏然变得冷硬,“我无法向你保证准确时间,但是,我一定尽快接你出宫。”
心跳,几乎漏跳半拍,我惊诧出声,“ 你、你想夺权…”
话,歇止于拓跋平原以指覆于我唇。
“伺奉父皇的贴身太监,早些年受恩于我的母亲,容成贵妃。”凑近唇,平原君在我耳畔低哑道,“几日前,他飞鸽传信告之,父皇已然拟好两道遗诏。他日驾崩,一则交予拓跋信陵,一则交予我… 排风,你不是师从自在门么?自幼,便能擅闯皇宫禁苑。待到正月十五日天子家宴,圣上离开皇宫之际,你定能混入勤政殿,盗得密诏。”
啊噗一口血==|||
我只有跑得快的逃生本能,岂有飞檐走壁的通天本事?
“姐夫,你迂回大半天,竟想让我偷看诏书?!”事态发展至此,我不禁苦笑,“不对,并非偷看,是暗中篡改?”
“惟有如此,我才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诛除韶王。惟有如此,我日后才不会芒刺在背、坐卧难安。” 握住我左手,平原君淡然道。而幽幽黑眸里氤氲的黑浓之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傻丫头,你或许不知… 依照宫规,伺奉先帝的妃嫔,生前若未能诞下子嗣,他日帝王殡天,亦将陪同殉葬。韶王枉顾你死活,我亦无须怜悯他。”
我心存犹豫,“可是…”
“殿下,我家小妹在沐浴净身,你理应回避。”紧闭门扉,再次被人重重踢开,“若传出去,既损伤排风名节,亦让本少颜面无存。”
寒风,透过门缝肆无忌惮地吹刮,拂在我身上带出阵阵颤栗。我错愕地转过头,视线不期然对上一道修长身影。
他一袭黄衫,双手抱胸斜倚在门边,眉宇间的神情褪尽了嘻哈笑意,仅余傲然锐气。而钟隐轩外瑟瑟发抖的俩丫头,正是延瑛、延琪。
“风少?”平原君微感惊讶,“未经通传,你何故闯入钟隐轩?”
“本少见自家妹妹,还需通传?”侧过脸瞥望于我,杨延风唇角微弯。道出口的话,分不清是反讽还是提醒,“小妹,皇宫禁苑有别于将军府,一言一行皆招耳目… 你生性愚钝且鲁莽,三哥实在是担心,没有兄长的庇护,你如何安然自处?”
即使再迟钝,我也听出了杨延风的弦外之音。
“殿下,何故牵握我妹妹的小手?”冷淡疑问,连同杨延风眸底不悦,因为拓跋平原紧握我左手、因为湿透中衣紧贴我身体而导致曲线分明时,倏然浓郁,“排风,宫妃最讲究仪容得体,你…”
话未说完整,满头黑线的拓跋平原,尴尬收回手。
“殿下,我非常感激你在排风最落寞、最丑陋的时期,陪伴她度过的每一天。若不是你,我不会拥有一位蕙质兰心、温婉如玉的好妹妹… 所谓大恩不言谢,我势必献出全部忠诚,助你早日登上皇位。”
诚挚诉说,是大丈夫之间最直白的起誓,杨延风目不转睛凝视我,一字一顿道,“可惜,她天性柔弱,难堪大任。”
心弦,蓦地颤动。
舔舔干涸唇角,我想答复些什么,却不知如何表达复杂心意。
“丫头,你要谨记,你是杨府惟一存活于世的女儿家。三哥不需要你打抱不平、更不需要你建功立业。” 眉宇舒展,杨延风朝我露出一抹温和笑靥,“平平安安,亦是幸福。”
“入宫后,无须争风吃醋、无须运筹帷幄,依照你最初的心愿,过几天舒坦日子… 我见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即使不强出头,依然能大富大贵。”
“好。”我讷讷点头应允。没由来地,心底涌起一股难喻酸楚。
低低叹息一声,杨延风唇边的笑意不复存在,溢淌于俊颜的神采惟剩凝重。
眸光流转,他瞥望于钟隐轩外,晦涩催促道,“延瑛、延琪,还傻愣在门口?快来伺候表小姐更衣… 宫轿,快到了。”
六十六章 一个时代的结局
勒胸束腰的褥裙服,对我而言并不陌生。只是今天,却换成要求更加严格的宫廷装—— 飘逸且开放的丝帛衫衣,裸 露出胸前大片肌肤。五彩胸衣与流苏缎绳,勾勒纤细腰身的同时亦在突出两团浑圆。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绣了大片彩花云锦的绣纹,默默彰显出雍容华贵气息。
三千青丝,被延瑛挽成鸾凤凌云髻 ,并绾了朝阳五凤珠钗。仔细瞧瞧,她才轻启唇问,“表小姐,您瞧瞧铜镜… 可否满意?”
镜中的自己,在绚丽华衣及桃花妆的映衬下,虽然眸光黯淡,瘦削的瓜子脸却流露出几许明艳。两道鸳鸯眉若远山含黛,肌肤亦细腻白嫩。长且浓密的睫眨了眨,我努力朝镜中人弯了唇角,却牵扯出一抹僵硬苦笑,“反正自己也不常看见,无所谓。”
“两颊胭脂,太淡了。”不期而至的岔言,来自于驻足于钟隐轩外的拓跋平原。比风三少先一步迈入,他走近我身旁。长指勾起我下颔,他左手兀自沾染了胭脂盒的绯红,动作柔缓涂抹在我脸颊。
惊讶于拓跋平原过近接触,我下意识往后退缩,然而,微凉指尖依然小心翼翼地滑过我的面容,掠起轻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