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瞧见他眸中骤然滑过的尴尬,我忙不迭掏出平安符,三步并作两步跑,强行塞入杨延风手心,“三哥,欢迎您班师回朝。面圣事大,小妹不便打扰,先行回府哈~”

拔腿开溜。

“等等… 义妹,你猴急些什么?”从容不迫的呼唤,源自于拓跋信陵。长腿跨迈,身形高大的他,轻松阻挡我去路。不待我反应,他却兀自执握我手,朝黑色战马步去,“离皇宫还有一段路途,陪本王说说话,消遣几句。”

( ⊙ o ⊙ )啊?消遣?!

眼见五米开外的小栓哥已然头顶滚滚乌云,我赶紧出声拒绝,“王爷,排风乃区区草民,倘若言辞不当、冲撞了您…”

“是么?”睥睨眼神,冰冽且寒鸷,逼得我噤口沉默、不敢妄言。

我靠~

闲聊就闲聊!浩浩荡荡的大部队紧随其后,我还怕你埋伏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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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女装,不方便叉开腿,我只好选择侧身坐。

暂且不论坠落悬崖的惊魂事件,我长这么大,头一遭骑马,而且是驰骋战场、冲锋陷阵的悍马,十里长街颠簸下来,我难免头晕目眩,四肢麻颤。

方才,还在心底暗暗鄙夷上官兮儿像只八爪鱼、死搂贺兰芮之不松手,此时此刻,我神似第二张狗皮膏药,粘着丘陵君。

若晕船般难受,憋屈隐忍了良久,直至我察觉喉咙深处多出一抹酸涩味道,我慌忙开口,结巴着坦言,“殿下… 您骑慢点… 晚宴尚未开局,佳肴还在锅里翻炒,不急…”

“贺兰芮之就在后面,你希望他参与闲聊?”淡漠拒绝。

“可、可是… 您若不骑慢点,民女害怕自己不留神、无法控制呕你一身酸水… ”并非赤 裸 裸威胁,而是不得已苦衷,“王爷… 您希望自己容光焕发地朝圣?抑或全身邋遢地入宫谒见?”

萦绕在颈后的男性呼吸,倏显粗重,“你敢?”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翻白眼,我若呕吐状,“民女体虚,也有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尴尬时刻。”

话道出口,似有几许双关意蕴。

“是么?”冷笑。

紧绷的缰绳,被丘陵君默无声息地放缓、松弛几分。疾驰向前的骏马,蹄声依然促急,却不再狂躁。

我长抒一口气。

“本王听说,杨老夫人已然辞世?”不咸不淡的问话,“至于威武将军府,亦惨遭盗匪洗劫?宅院仆从,无一幸免?”

上了你的坐骑,就不怕与你唇舌交战==#

我心知肚明,在通向皇宫禁苑的漫长路途,丘陵君必然多有责询。颔首,我连声赞叹道,“殿下,您消息真灵通… 想必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本王不在盛京城的日子,你学会了夹枪带棍的说话方式?”丘陵君似乎是性情中人,一针见血道,“命案之事,皆为本王所为?”

他的直接,竟让我无话可说。尴尬沉默几秒,我只好坦白心迹,“殿下… 排风仅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即无自保的本事、也无奋然还击的能力。我怎么看,并不重要。”

尚未牛B之前,我须向傻B学习,学习‘泰山崩亦巍然不动’的镇定心怀。

“在怀王身边待得时间长了,脑筋竟灵活许多?”丘陵君的叹笑,不知是真心赞扬,还是刻意反讽。只是,揽在我腰际的臂膀,悄然上移两寸,若有若无擦过胸线下缘,“丫头,你比以前丰腴许多… 想必,怀王待你不薄?”

“托韶王洪福,自从您带走我师弟,我不必殚精竭虑、日忧夜患,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得下俩马槽的米饭,过着猪猡般美满安逸的生活… 当然长膘==#”

“果然,女人必须有肉,抱起来才舒服。”臂膀,仍暧昧摩挲。丘陵君道出口的评价,似肺腑之言,似真心提醒,“难怪,怀王会把你留在身边… 即使自己不屑享用,摆放于眼前不让其他人夺走,亦能满足作祟的虚荣心。”

呸死你个咸猪手!呸死你个无间道!不动声色,我转移话题问,“殿下,何时您才肯放还我师弟?他脑子呆呆傻傻,三年前便忘却前尘旧事,不宜再卷入纷争。”

“宇文昭则?”拓跋信陵绷紧了缰绳,没由来道出一句,“丫头,你须谨记,世间没有人可以质疑本王、逼迫本王… 本王由始至终是非分明、恩怨分明。凡有利于本王的人,自然不会亏待!况且,本王若诚心置人于死地,断然不会留下任何一位活口。你是,怀王亦是 。”

(⊙_⊙)嗯?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宇文昭则乃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本王的确赏识他。”面对我,丘陵君彷佛面对一位老朋友般,毫无保留地坦白心中所想,“想让本王放了他,也非难事,只须…”

“须等到您荣登大宝、继承帝位?”我满头黑线。

此刻,揽在我胸部的大手,终于下滑两寸,“不至于。”

(⊙o⊙)哦?心底蓦然升华一抹希望。

“此次交战,北秦并非大获全胜,亦不称败仗而归。”丘陵君从容不迫道,“况且,本王预先得知,再过几个月,南魏赵氏王朝即从宗室内部挑选一名公主,前来和亲。”

和亲?邻国公主要嫁过来?!

“怀王虽娶妻,但正室两年前已香消玉殒… 本王虽有众多姬妾,独独缺了一名名正言顺的王妃。”轻叹,他的眼底,滑过一抹复杂意蕴,“若无猜错,圣上极有可能从我与怀王二者间挑择一位,迎娶公主。”

我皱眉,“您想抱得美人归?”

“公主是否美貌,并非关键。” 睨我一眼,拓跋信陵面露不屑,“本王在意的,是和亲公主身后所代表的南魏权势… 丫头,你懂本王意思么?”

瞪大眼睛,“您该不会策划者… 让我为你倒追公主罢?”

脑袋,重重挨了一记,“开始装蠢?”

无奈耸肩,我苦笑,“殿下… 在您眼里,我好像野风地里一根小草,随随便便便能被你踏平、踩死… 我知道您不在乎他人生死,也不会心怀恻隐,但我还是斗胆告诉您一句,纵使,我非常希望师弟他平安无灾,然扪心自问,亦不想祸害无辜者。”

“祸害?丫头,你还太小,没本事祸害怀王。”打断我的陈述,拓跋信陵嗤笑一声,语意笃定道,“女人的天性职责,便是尽心伺候男人… 而你,只须把怀王伺候的顺心舒坦、心无旁鹜。”

( ⊙ o ⊙ )啊? 什么意思?!

“坐稳了。”丘陵君语气一凛,似戏谑,“贺兰芮之的坐骑,追速还真快。”

不待我问,拓跋信陵兀自夹紧马臀、绷紧了缰绳。即刻,耳畔响起巷道上哒哒马蹄声,而飞扬卷涌的滚滚尘土,亦模糊了我视野里所看见的全部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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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拓跋信陵抱下马时,颠簸成星星眼的我,抱住青锁宫柱狂吐不已,俨然是鱼贯而入的朝臣们眼中的杯具景观。

见武将们纷纷抵达宫门入口,神采飞扬的丘陵君,朝迈步下轿的拓跋平原笑,故作亲和拍抚我肩膀,“义妹,你丰腴了不少、还持续性呕吐… 莫非,有孕在身?”

雷人语录既出,把疯三少、小栓哥劈成黑炭样儿的同时,亦成功逼得我狂呕酸水,三瓢。

呸死你个爱挑拨离间的丘陵君! 正当杨延风与拓跋平原面面相觑之际,反倒是贺兰芮之更体贴、更细心。见我吐得难受,他首先建议,派人护送我去平原君年少时期居住的长秋殿歇息,待到夜宴结束,再一起离宫。

于是乎,灌下满满一大杯温水的我,打发走前来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兀自脱去绣鞋,卧倒长秋殿内寝。

万恶的拓跋信陵!

恶意整蛊人的行径,我暂且记下,往后再一笔一笔与你清算==#

视野,仍感晕眩。恍惚间,原本闭阖的门扉,似乎一点一点被人推开… 眨眨眼,熟悉的颀长身影,倏地闪入。

讶异于贺兰芮之的突然出现,混沌大脑,竟有片刻清醒,“你… 你这会儿,不是应该身处麟祉殿么?”

静静倚在门边,四目对视良久,他的清澈双眸,蓦然浮露一抹蹙迫,“我担心你… 担心你身子不适,便中途离席。”

努力撑坐起上半身,我颔首,“谢谢。”

薄唇翕动,他的眼眸,快速闪过一抹释然,“不必与我客气。”

“好。”我礼貌性笑笑。

他亦温和浅笑,“嗯。”

(⊙_⊙)耶?为毛我脑袋不晕眩,胸口却开始憋闷?

抬眸,四目再次尴尬对视。 沉默许久,我按捺不住满腹疑惑,首先破功,“大人,您站得那么远干嘛?是打算走人?抑或近距离见我?倘若想走,门就在你身后,转身即可。” 话冲口而出,我也觉得自己夹枪带棍、话里有话。

贺兰芮之片刻怔神,“我… 我不急于走。”

我噗!

无奈摊手,我欲倒头就睡。

然而下一瞬,贺兰芮之却出乎我意料之外地迈步、走近我身旁,嗓音醇和道,“招娣… 有个问题,我思索了很长时间,始终疑惑不得解。”

“嗯?”我仰起脸。

他迟疑,“你或许觉得突兀。”

“无妨。”我苦笑,“您人都来了… 想问,就问罢。”

“征战前的最后一面,你曾经告诫… 我这辈子,或许未尝经历真心实意的爱情。”床榻微陷,贺兰芮之坐于我身旁。如水眸光,在我面颊静静淌过,温柔得让我蓦感心慌,“招娣,你爱过?”

呆愣。

不曾预料,此问题竟如此直接。

“如果爱过…” 醇和声线忽然变为干涩、嘶哑,“你爱上了谁?”

“我…”心跳,猝然漏跳半拍。愣愣凝视贺兰芮之、凝视他眸中忽明忽暗的执著,我呼吸渐急、亦满头黑线,“大人,您在羞辱我么? 今日一聚,您是不是又要侃侃而谈,骂我朝秦暮楚?见异思迁? ”

他的瞳眸,徒添几分窘尬。

“纵使我水性杨花,您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力撑乌云,我冷笑,“就凭你是廷尉监?就凭您是杨延光童年发小?就凭您此生此世效忠于怀王? 便可以无所顾忌、对我的人生恣意鞭挞?”

连珠炮弹似的驳斥,封堵了贺兰芮之所有话语。 喉节快速翻滚了几下,他苍白了脸色,似欲言又止,却在下一秒离榻、转身便走。

“贺兰芮之,你别走,我的话还没说完… 不许走!”慌忙掀开被褥,我赤脚跳下床,把埋藏心中已久的积怨,悉数倾吐,“你如果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应该在问问题之前,自我反省三千遍。”

孤高身影,猝然僵硬。

“征战之前,你说过会来探望我… 结果呢?你一言不发地跑去战场,连个口信都没有。即便事出仓促走得匆忙,为何半年来,连封书信都没有?? ”什么礼仪廉耻,什么镇定自若,我全抛诸脑后,“你总是这样,勾引得我芳心大动,却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何你可以偏袒杨延光、可以效忠其他男人,却从来不懂得关怀自己?关怀我?你把我当成啥?燥热时刻拿来扇凉风、寒冷时刻用去煽灶火的蒲扇??”

此时此刻,真想从地上捡起一板砖,拍醒他,再拍昏我自己==|||

气喘吁吁,仍未解气,“你既是出生入死的铮铮男儿,就该明白爱情如战场,最重要的品质,是不怕冲锋陷阵,只怕临阵脱逃!你做到了么?你—— ”

声声指责,蓦地歇止于贺兰芮之回首,淡淡问,“你还在孤军奋战?如果是… 我们,可否同仇敌忾?”

第六十章 人生转折

你还在孤军奋战么?

如果是… 我们,可否同仇敌忾?

若非半阖屋门,被冷风吹得摇晃而发出断续咯吱声;若非贺兰芮之的问询,仍在耳畔反复演绎;如坠云端的我,会认为自己身处梦境。

忿怨,尚未完整倾吐,悄然匿迹。

今夜是大年三十,辞旧迎新的时刻… 所以,失去的初恋,也要以最出人意料的方式,重新降临?

搓搓脸颊、再揉揉眼睛,确定自己并非幻视幻听,我才迟疑问,“贺兰芮之,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可轻易反悔。你… 你没在晚宴上喝醉?”

或许,质疑过于忐忑不安,贺兰芮之紧锁眉宇稍有舒展,瞳眸亦蕴了笑意,“傻丫头,我向来滴酒不沾。”

心,倏地扑腾。秩序井然的思绪被扰乱,我手足无措,“可…可是,你偏袒杨延光,还一声不吭撇下我去打仗,书信也未尝寄予… 方才在街边跌倒,你只顾扶兮儿,竟不曾正眼瞧我…”

身体,被男性臂膀亲密拥住。彼此拥抱的瞬间,冰冷铠甲令我轻轻寒颤,然而,自头顶上方传来的温热呼吸,却让我倍感羞赧。

“招娣,你脸红了。” 话音未落,身体骤感轻盈,我被贺兰芮之抱回床榻。 而柔软宽大的被褥,亦迅速遮覆我的赤足。

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尴尬沉默间,贺兰芮之却伸出手来,轻抚上我的额。摩挲着,慢慢划过眉眼、右颊、继而停留在我的下颔,带来酥酥麻麻的奇异感受。

心,愈发扑腾,我干咳两嗓子,“大人,非礼勿摸。”

轻抚,略有僵硬,却并未停滞。直直凝视我的眼,他并不理会我的羞怯,“走之前,我不来见你最后一面,是担心有去无回… 不愿意,徒增你的伤感。”

我愣住。

“书信,整整一百六十封书信,我每天都写… ”沉默许久,他才出声道,“不曾给予你,是担心杨延光误会。”

啊噗一口血!

我忿忿挑眉,“现在不怕杨延光误会?”

搁置在我下颔的手,窘迫收回,“他… 他已经辞世。”

啊噗第二口血!我恼火道,“敢情杨延光不死,你就不会来见我?!” 未消歇的火气,重新凝聚于胸口,思忖着,不知该用何话来批判。

“别生气…”抱歉低唤。贺兰芮之那张好看的脸庞,向我慢慢俯来。未有犹豫,他的额触碰我的,“我亲眼目睹杨延光给你书写牌位。所以,我一直以为… 你与他,自幼便缔结姻亲。堂堂君子,岂可夺人所爱?”

“贺兰芮之,这不足以成为你偏袒杨延光的理由。” 当即反驳,我冷笑,“况且,君子从不徇私包庇。”

“的确,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世间最平庸的男子,会说错话、会做错事、会天天后悔。”拥抱我的双臂,似要把我圈箍得更紧。他的嗓音,沙哑且低沉,“招娣,你待在盛京的日子,有想念我么?在边疆,征战冲锋的每一刻都很煎熬… 我觉得自己像懦夫,时常渴望临阵脱逃,渴望尽快返回你身边… 因为我担心,你依然不愿用膳、不愿闭眼歇息。”

心,怦怦乱跳得厉害。我斜他一眼,强作蛋腚,“夸大其辞。”

长且浓密的卷睫轻颤,贺兰芮之哑然失笑,“此言差矣。我…”

“杨姑娘…”解释,被倏然岔入的话语所打断。 深宫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隔了门扉幽幽传来,“圣上听闻姑娘入宫,说许久未见,恰巧圣上在麟祉殿设宴,为风副将洗尘。特请姑娘前去赴宴,也好一叙。”

皇帝要见我? 此刻,拥我入怀的贺兰芮之,身躯似有几分绷紧。

催促,再一次传来,“姑娘,动身罢?”

缓缓放开我,贺兰芮之抚了抚我颈边凌乱发丝,宽慰道,“或许,圣上听闻杨府惨遭盗匪洗劫,才会请你一叙… 别担心,我与风少、包括怀王殿下,都会适时罩应。”

颔首,左眼皮微跳的我,艰难应允,“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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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贺兰芮之提及,出席夜宴朝臣,除去五品以上武将,三品以上文官,还包括北秦朝享有爵位世袭的三大贵族—— 容成氏、昭平氏、贺兰氏。

此三种姓氏,再加皇族拓跋氏,俨然四大家族。

鉴于夜宴场面重大,我不敢怠慢无礼,待到贺兰芮之先行入席就座,我才由守候在殿外的太监引路,步入麟祉殿。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比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还要诚惶诚恐。

不敢仔细观察年近五十的皇帝BOSS究竟长啥样,更不敢直视皇帝左侧的温慧妃、右侧昭平德妃究竟有多么国色天香,我仅垂耷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跪地磕头道,“民女杨排风叩见皇上,叩见德妃娘娘,叩见慧妃娘娘。”

甚是简单的一句话,在我自己听来,答得颤颤兮兮。

“平身。”不怒自威的醇厚嗓音。

屏息,我缓慢站起身、挺直脊背。只是视线,依旧惶惑不安地紧盯自己绣鞋尖,不敢抬头乱瞄乱看,以免失颜面。

“前些日,威武将军府遭受匪贼洗劫,家中仆从几乎无一幸免。朕亦听闻,你惊吓过度而卧榻不起… 不知近来,可有好转?”

第一次和国家首脑对话,难免紧张,我强作镇定道,“回皇上话,民女身子骨安好,精神气儿亦足。”

低哑闷咳,似从平原君方向传来。

下意识抬眸瞥望,我却对上杨延风一张略显惨淡的脸—— 糟糕!我并未把祖母去世、家宅惊变的噩耗告予风三少。想必,此时此刻他的思绪,比我还慌乱失措。

“圣上… ”宛若燕语莺啼,女性嗓音从龙椅右侧传来,似昭平德妃开口,“杨家男儿郎各个铮铮铁骨,誓死效忠朝廷。前有威武大将军杨继业、后有征西将军杨延光,乃国家栋梁、北秦朝中流砥柱。”

(⊙o⊙)哇!昭平德妃人品貌似不错!

“慧妃所言即是。”娇柔婉转的话语,亦发自龙椅左侧,似温慧妃道,“依臣妾看,理应重重赏赐杨三郎、以彰显圣上厚爱良材之心情。 不仅如此,亦倍加疼惜杨府后人,确保其后世子孙,享尽荣宠。”

(⊙o⊙)哦?

丘陵君他亲娘、即温慧妃,人品貌似也不错… 心肠甚好,为杨家争取赏赐??

短暂沉默之后,庄重威仪的苍老声音,倏然传入我耳,“杨延风,杨排风上前听旨。”

慌忙俯首下跪。风三少亦快速步至我身边,双膝着地。

“杨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朕决意追封征西将军杨延光为一品镇国大将军、赐爵昌国公;晋封副将杨延风为威武大将军… 女杨排风,少且婉顺,行合礼经,即日选入□,立为昭仪。” (笔者注:昭仪,九嫔之首,比妃低一等。)

昭仪?

皇帝他老人家年龄大得可以当我爹,未尝正眼细瞧,便选我入宫?!

生生倒抽一口气,我慌乱抬头,不期然瞥见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的平原君。而他左侧,那位神情坦然,眸瞳里滑过寒冽笑意的男子,正是韶王,拓跋信陵。

六十一章 侬本多情(上)

出于对威武将军府的尊重,亦是按照宫闱礼仪,今夜,我必须住回杨府。待到天亮、即正月初一日圣旨正式递予杨府,才入宫为嫔。

过程,无关紧要。只因结局,随怀王拓跋平原的沉默,已悄然落定。浑浑噩噩步出麟祉殿,我径直朝宫门口步去。

除夕夜正浓,恻恻轻寒翦翦风,却寂静得听不见任何炮竹、欢庆声响。抬起眼睑,我凝视霭霭苍穹。无边无际的黑暗,怅惘得找不到任何光明。

“师姐?”诧愕轻唤。

心,漏跳一拍。

无措地,我触碰自己的眼角,揉散余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