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君已疯!他诚心想掐死我!!
呼吸极度不畅,我的双颊,也因为缺少足够空气而开始热烫。艰难推挡他的手,我竭尽全力求饶道,“我、我… 不,不…”
整个人,被沼泽君轻松提离地面。犹如抛掷稻草,他毫不留情地把我扔甩—— 在完成一道悲摧的下划弧后,后脑,狠狠磕碰于碎石,令眼冒金星的我,吃痛闷哼。
“痛?你也知道痛?” 沼泽君的冷叹,比咆哮教主更笃定,比冷艳教主更绝情。但是强劲脚力,却毫发不差命中我的第五根左肋。
轻细响动,源自于骨头微微折裂。
喉咙深处,涌起一抹血腥气息。像团软泥瘫倒在地上,我模糊了视野,早已看不清楚沼泽君的表情神态。
额滴师傅哇,您老忘了件重要事—— 虽说沼泽君左手残废,可他武功内力从未废除。
如果说公子光是天煞孤神星,那么,沼泽君便为‘鬼见愁’==# 把我与癫狂状态下的沼泽君关在火龙洞,无异于毁我性命。
然而,正当我以为沼泽君馈赠第二记‘佛山无影脚’、直接送我上西天,他却伸出右手,把我从地面拽拉起身。
有力双臂,亲密无间环在我腰际,他居然像孩童般紧紧圈箍我。长时间凝视于我的眼眸,早已消散了方才憎恨,徒留一抹浓郁悲哀,“干娘,我难受… ”
额滴神,老娘不是你干娘=。=
沼泽君同学,你不要亦正亦邪、亦怒亦悲好么? 他的臂膀,抵压在我的左肋。胸胁处传来的痛苦,真是非人的磨难。蹙紧眉头,我没好气道,“你、你先松手,我… 我疼… ”
“不,不放开。”倔强固执。
把头搁置在我肩膀,沼泽君宛如任性稚儿。似乎是害怕我会凭空消失,他紧密拥住我,不给我任何抽身离开的空隙。
“月儿,快念心法!”疾呼,从洞窟上方传来,“趁花儿陷入往昔幻境中,赶紧诵读心法给他听… ”
( ⊙ o ⊙ ) 幻象? 为何我未目睹幻象,沼泽君却跌入虚幻记忆?
来不得多斟酌,我赶紧把心法读给沼泽君听,“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一回。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不如不来亦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
《欲女心惊》第三层,讲究无所怨,无所恨。
人,最难看清楚自己。平日张眼向外,对他人称斤论两,对世事评长道短,殊不知,自己也身在其中,无法跳脱。
原来,《欲女心惊》内功心法所追寻的,并非教人如何执着信念,而是‘看开’。
不消极悲观,而是积极乐观;不颓靡看破,而是平心静气。
…
怀我入怀的男子,渐渐从紧绷状态,转为放松。
男性体温,透过单薄衣衫传递予我。沉默不言地,感受沼泽君急促心跳,归于沉实有力,亦感受他温热鼻息,在我□脖颈处忽隐忽现,归于安稳。
“师姐…”良久,一声沙哑低唤。
“嗯?”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 沼泽君的倾诉,带了委屈,带了无奈,还带了几分淡淡伤怀,“梦里,许多人都嫌恶我。”
“谁?”轻抚他后背,我好奇问。
“看不清楚…”摇头。
环在我腰际的臂膀,用力收拢,把我圈得更紧,“师姐,你讨厌我么?”
问题,冲口而出的同时,沼泽君的身体,轻轻颤栗。
“当然讨厌。”
猛然抬起头,沼泽君呆愣了神情。然而,微微涨红的眼眶,泄露出他心底的哀伤,“为什么?”
笨蛋~
闷咳几声,疼痛不已的我,咬牙切齿道,“因为你殴打师姐==|||”
不可置信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逡巡。
木讷沼泽君,在凝视我长达一炷香时间后,突然伸出手指,用力掐我的左脸,“师姐,你是不是做梦了?”
好小子! 不仅不认账,还梅开三度,掐我?!
横眉怒对,老娘我也不是吃素长大。重哼,我忿忿然控诉,“死小子~ 你不但掐我脖颈,还兽性大发,用脚踹我!”
摇头如钟摆,沼泽君一脸乖宝宝傻笑,“师姐骗人… ”
“骗你是猪头! ”真理,永远掌握在女性朋友手里。对于此信仰,我坚定不移,“少给我装不记得~ 你的臭脚丫,分明踢中我第五根左肋…o(>_<)o … ”
“(⊙o⊙)哦??”
皱眉,想了老半天,沼泽君忽然嘴一咧,自作聪明说,“我摸摸。”
“滚…”
话音未落,魔爪伸来,紧贴我左肋。
愚笨沼泽君似乎忘了,左边第五根肋骨,刚好,在胸部下缘==#
…
三十一章 有生之年(上)
“疼,再慢点儿…” 提醒,源自于中气不足的我。
左颊,还赫然留有鲜红五指印的沼泽君,正扶着我的胳膊,走走停停,缓慢前行。
住处,离冰火双龙窟仅仅数里。 然而,在浑身酸楚的我看来,却遥远得彷佛牛郎织女星,相隔十万八千里。(作者注:古代度量衡,一里=五百米)
七夕夜正浓。悲惨壮烈的我,没有鹊桥,只能走哇走、走到奈何桥。
每走一步,胁下痛楚便加深一分。若不是本人泪腺如同乳腺一般不发达,否则,早就潸然泪落,哭得稀里哗啦。
见我疼痛难忍,沼泽君慌忙问,“除了肋骨,你还伤在哪里?”
“伤在心里╮(╯▽╰)╭ ”没好气回答。
惊魂未定地离开洞穴,尚未喘气歇息,神偷老头的交待便隔空传来—— 从今往后,我与沼泽君必须每天去双龙洞报道,勤修内力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即八小时。
练习剑法的我,简直比童养媳还落魄。好歹,她们还有月俸。而我白天练剑,晚上还得不辞辛劳继续给老头儿烧洗脚水,分文不得… 奶奶的,从啥时候开始,自由对我而言,竟成了奢侈品?
思及此,我压低声音,杀气腾腾问,“师弟,你存有多少私房钱?”
沼泽君呆愣。
“日子没法过了~ 我和你,早晚死在那个变态老头手里!” 恍然觉悟,为毛姝儿选择偷溜下山,只因留在诸葛笑笑生身旁,不死,也伤==#
叹息,我半是调侃半是无奈,“好师弟,不如我俩凑点私房钱,找位打手,把老头子给做了吧?”
迟疑,继而迷惘,“师姐,什么叫… ‘做了’?”
“呃… 那是我家乡方言。”杀气腾腾的我,见与沼泽君交流颇有‘代沟’,心底怨恨也无法发泄。索性挥挥手,我懒得与之废话,“罢啦~ 我就当自己是沙包,白挨几脚。”
“师姐,我真不记得踢过你。” 怯懦辩解,打断了我的抱怨。沼泽君拉拉我衣袖,“不生气了,好么?”
光速有多远,就给老娘滚多远~
别开眼,我故意不看他。
“师姐—— ”淡淡委屈。
你委屈?我还冤屈呢。
女生么,可以身轻柔软,就是不能心肠太软=0= 撇撇嘴,我勾弯唇角,“师弟~ 想让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能~~ (咳嗽两声)只不过哈…”
“是??”
“师傅的洗脚水,由你来烧。 师傅爱吃的辣子鸡丁,由你来炒。 师兄、师姐换下来的脏衣裳,通通由你来洗~~”
“好。”毫不犹豫应允。
瞧瞧,真懂得体谅师姐O(∩_∩)O 收回因张狂大笑而略略错位的下颚骨,我正色道,“从今往后,菜碟里的第一块红烧肉,必须留给我。菜碟里最后一块红烧肉,也必须留给我~ 最讨厌的馒头与萝卜,通通属于你。”
死老头儿,一碟红烧肉端上桌,倚仗自己筷子神功比我厉害,往往只留给我些许肉末。让饥肠辘辘的我,在心底狂嚎的同时,不得不以萝卜馒头充饥。
“好。”不假思索答应。
嗷嗷~~ 我只差没翻身农奴把歌唱,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爽翻天。按捺不住满腹开怀,我蓦地笑出声,“还有,往后必须…”
“无论怎样,都好。”
一扫而空方才低落语气,沼泽君好笑的看向我,明净清澈的眼眸里,竟然流溢出一抹淡淡纵容,“师姐要求的,一切都好,一切都办到。”
(⊙o⊙)哦?任我随意蹂躏?
贼兮兮的笑,我指指天,指指浩瀚夜幕里、那颗明亮耀眼的牛郎星,“师弟,你能把它送给我么?”
沼泽君微愣。
仰头凝视星空,我心底忽然浮现几许感慨,“ 师姐想要,一颗可以恒久陪伴在身侧的… 星星。”
天上的神祇眨眨眼,人间沧桑已万年。 皎皎月光辉映下的众生,虽然洁净纯白,却也透露出岁月洗礼之后的蹉跎、沧桑。
有生之年,谁和谁的狭路相逢,不过是过眼云烟。
而今,惟有仲夏夜间清爽沁凉的微风相伴。常常呼出一口气,我催促沼泽君,“快,快把星星送给我。”
话音刚落,沼泽君倏然松手,放开我的臂膀。
脚踩山壁,纵身,他凌空几个跟头便轻松跃至树上。仅凭左手攀附树干,沼泽君朝我挥挥右手,若猩猩状傻笑道,“这样… 可好?”
阿噗一口口水~
男人的本质,都会偷梁换柱==
“不好。愚笨猩猩,怎可比得上漂亮星星?” 摇头,我朝他招招手,“傻小子,快下来。师姐不捉弄你了。”
有生之年,谁和谁的相逢,抑或是场刹那消遣。
我在心底,如斯以为。
…
“师姐… ”跃下高树,沼泽君快速闪至我身旁。伸出右手,倏然摊开掌心,他微微羞赧了脸色,“这个,送给你。”
比朱砂还要鲜红的鸡血石。
好奇亦是惊讶,我把石头举至头顶,籍着明亮月光细细观察。
鸡血石的光泽,莹透如玉,而分布于其间的血色纹路,既像逶迤飘散的浮云,又若星星点点的梅花,令人赞叹。
“师姐,你喜欢么?”沼泽君的语气,难得有一抹自豪。
“漂亮是漂亮,可惜… ” 把鸡血石抛还给沼泽君,我支吾着吐露三字,“可惜,不吉利。”
“为什么?”迷惘。
“瞧瞧~ 不用功读书的哇。”揶揄沼泽君一句。关键时刻,还得听招娣讲故事,“相传,远古时期有一种鸟,别称‘凰’,嗜血好斗。”
沼泽君讶异。
“某一天,当‘凰’飞过玉岩山觅食,见一只‘凤’鸟正在枝头栖息。或许,‘凤’懒洋洋晒太阳的姿势,过于悠闲自乐,蓦然间,凰顿生恶念,向凤发起攻击。”
“凤的本性,不温不火,但也从不畏惧恶斗。”
“二者混战… 凤的翅膀被咬断,从此再也不能翱翔天空。而凰奄奄一息,汨汨流溢的鲜血,染红了整个玉岩山。”
沼泽君更加讶异,“凰死了?”
我颔首,“从此,世间便多了凄婉忿怨的鸡血石。”
所以说,有生之年,谁和谁的相逢,极可能是场冤债孽缘。
我在心底,满头黑线~
故事说完,回身瞥望沼泽君,他似乎根本没在意传奇故事所蕴涵的深刻寓意。蹲在地上,他神情专注且认真地磨砺鸡血石,似乎是想把棱角磨平、磨圆滑。
微微蹙眉,隐约浮动在沼泽君眉宇间的神采,是执著、认真。
磨了良久,待到石块通体圆润几分,他举了鸡血石,微笑着再度询问,“师姐,用它给你做个图章,可好?如此,便不会不吉利。”
被沼泽君问得一窒。
此时此刻,他唇边那抹开怀笑靥,竟如此干净单纯,亦温润知足,令我倏感几分温暖。
步至沼泽君身旁,我缓慢蹲下身,凝视着他眸底柔谧神采,我突然问出口,“师弟,你对于你的过往,真不记得了么?”
他摇头否认,神情惘惑。
“全都不记得?”轻言细语,我再问。
怅然迷惘,取代了沼泽君眼底的笑意,“师姐,师傅不是说过,我是被他从崖边捡来的么?”
“是,是捡来的…”我无奈苦笑。
疑惑,“师姐,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犹豫,我继而坚定了决心,试探性问,“昭则… 在这个世界上,师姐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你不嫌弃,愿不愿意随我姓?”
沼泽君的眸光,明显露出惊愕。
“傻瓜,想哪儿去了?!”往他脑门呼上一巴掌,我咳嗽几嗓子,敛声正色道,“以天为誓,以地为盟,我与你,今晚义结金兰… 如何?”
“不好。”摇头如钟摆,不曾犹豫。
阿噗一口口水,险些直接飙洒在沼泽君俊美面容上。
擦拭额前庐山瀑布汗,我囧囧有神兮问,“为啥不肯?”
“因为… ”
抬起眼眸,沼泽君朝我痴痴笑了。明亮深邃的眸底,竟盛满流光溢彩,令我怦然心悸。
“师弟我,想娶—— ”
三十二章 有生之年(中)
“师弟我,想娶—— ”
讷讷话语,猝然歇止于我一记响亮耳光罩上沼泽君的漂亮脸蛋。蛋腚状,我高声疾呼,“蚊子!好大一只蚊子!”
呆愣凝视着我,沼泽君不曾预料我的突然‘袭击’。睫毛轻颤,羞赧神色从他眸底褪却,无声无息蒙上一层抑郁。
无言对视许久,沼泽君眸光流转,似乎想要倾诉些什么,却因为我强行捂住他嘴唇,终究不能开口吐露半字。
手心,为他的温热呼吸,而悄感阵烫。
心跳,也稍稍变快。
长时间尴尬,我终于承受不住窘迫而蓦然收回手,干笑两声,“来来来,双膝跪地,脸朝月亮方向发誓。 今儿起,我俩便是手足兄弟~ 往后有人敢穿我兄弟,啊不,是欺我兄弟,我颜招娣定当剁他手足!”
回应我的,竟为一片沉默。
偶尔,寂寥清风,吹过山林树间所引发低沉回响,不得已带来几声虫鸣蛙叫。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尊是不容易==||| 推推沼泽君脑袋,雷囧交加的我,支吾着用公鸭嗓呼唤道,“师弟,我、我不是故意——”
安慰性语句,尚未说完整,全然歇止于沼泽君一记响亮耳光袭上我脸蛋,“师姐,有蚊子!好大一只蚊子!”
脸颊,火烧火燎疼。
靠~~ 死小子,还手打我呢啊?
“哈哈哈—— ”我正纳闷郁闷,沼泽君却愉悦了神情,狂笑出声。
指指悄然跌落在地的死蚊子,捧腹大笑的他,堪称前仰后合。
胆敢嘲笑我?!
怒从心中起,我骤然伸出擒贼五爪,毫厘不差掐上沼泽君左脸,“八戒师弟,居然敢揍齐天大圣?皮痒了是不?”
不回话,也不还手,沼泽君兀自笑红了脸。
然而,凝望于他眸底明媚笑意,这一刻,我能够感觉到,来自沼泽君内心最爽朗、最不介意、最没有负担的释怀大笑。
切,小屁孩~ 笑罢笑罢,随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