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道:“我估摸着就是凭感觉。我眼对眼的瞅着都绣不好,百丈外更不知道怎样了!”允禵想起素素以前的绣工,鸭子象虫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素素白了他一眼,道:“你前一阵子怎么了?把锦宁说的那么重。孩子都吓坏了,回去就闹病!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至于把她身边的人都换了,连贴身丫头也换!”
允禵扫了一眼四周,不经意的说:“自己身边的人管不住,到处惹祸,让人拿了把柄,累的她这个主子还得跟着乱嚼舌头。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也不能由着她们乱来。弘明太忙了,只好代他管管。没事儿!家里的事情,你别操心,等过两年理顺了,你再来帮我啊!”伸着脖子偷了一口香,贴了素素一脸的蟹油,呵呵笑了起来。
抬头看看素素似乎还在为锦宁担心,安慰说道:“她呀,太求全了,又不是左右逢源的人。结果哪里都不落好儿!以她的性子,若是早几年入府,早就没命了。也就是靠着弘明,跟着咱们相对清静些。这些年,弘明宠着她,永忠跟着她,说实在的,当年的八嫂也没这好命。福泽很深了。”话说的无情,却是句句在理。
素素心里一动,照这样说,自己不是比锦宁福泽还深吗?想起以前杀戮飘血的日子,心头掠过一阵惶恐。没来由的想起年儿。迟疑了一下,对允禵说:“爷,一会儿我们别看菊花了,去庙里拜拜吧!给年儿求个福。”
允禵心情不错,没注意素素的不安,乐呵呵的说:“行啊!隆福寺就有菊花会,我们即看了花,又祈了福,一举两得。”想了想,凑到素素耳边说:“我得求菩萨保佑,让你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比傅恒那小子还机灵!哈哈!”
素素被他的快乐感染,方才的担心抛到了一边,戏谑的说:“一个年儿揪你的胡子还不够,再多来一个?”
允禵道:“没关系,不怕多。呵呵,多多益善!”包厢里四下无人,再偷一个。
允禵指着窗外的大树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店里喝高了,又跑到那颗树下喝?我还亲了你!”
素素伸头看看,是这里。说道:“有脸说呢!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耍小孩子把戏。明明是结拜,偏偏说成拜天地,都把我搞糊涂了。”
允禵道:“说实话,你那时候是不是有点喜欢我?”这个问题憋了很久了,总想搞明白,素素到底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喜欢上他的。
素素想了想,实话实说:“反正不讨厌吧?那时候心情乱的很。”
允禵不依不饶:“什么!不讨厌?就这么点儿――”这边正要讨债,楼下突然一阵扰攘。喧哗声冲了进来,允禵不得不打住。叫进塔布:“怎么回事?”
塔布回道:“回爷,外面有个卖唱的,被一家大爷看中了。想叫回家里唱,死活不同意,这不吵起来了。”看看素素,又说道:“这家大爷听说是吴大人的二公子。”
吴大人?哪个吴大人?
塔布耸眉瞪眼儿,素素恍然大悟,对允禵说:“你二舅子!”说完自己先乐了。拉着允禵站起来往门外看,一个矮胖粗黑的中年人,眯缝着小眼,拉着一个大姑娘的手不放。姑娘吓得直哭。旁边隐隐有窃窃私语:“看见没,这是镇国公的二舅哥儿!他妹子陪着当年的大将军王,而今的镇国公圈了十几年,刚刚放出来,听说啊,把镇国公迷的一愣一愣的。去年还给镇国公生了个丫头呢!”
另一个说:“这镇国公圈了那么多年,怎么也得是一个老头儿了吧?还能生?”
素素看了一眼目露凶光的允禵,抿嘴一乐。继续听壁角。
那边还在继续纠缠。有凑热闹的说:“这镇国公的二舅哥也不用这么嚣张吧?都是一个过气王爷了,威风什么!”
允禵一个箭步窜出去,素素一把拉住他,撤了回来。外面人多,没人注意。
那些人还在议论:“别小瞧。人家可是先皇的嫡亲弟弟,圣祖爷的爱子。当初,都说是要把大位传给这位十四阿哥的。只不过手段差了些,落得这么个下场。”边说边摇头,好像他是圣祖爷。叹息不到片刻,又精神百倍的八卦:“听说他手里有遗诏,所以先皇才不敢惹他,只是关着。”
“才不是!”立刻有人反驳:“我一个表哥说,十四爷迷上一个丫头,根本无心争位。先皇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没有下手!但是皇上他们都怕啊,所以没人敢惹。”
有人又说:“听说,这个遗诏不是传给十四爷的,而是传给废太子的长子的。十四爷秉性忠厚,圣祖交给他保管。本想借他手里的兵权牵制先皇,没想到先皇更厉害,找了江湖上的高人,不旦把遗诏偷出来了,还把十四爷迷的晕头转向的。不过那个女人最后也没啥好下场,十四爷发现以后,就把她扔到兵堆里,活活做死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素素突然想起乔引娣,消失了很久。哪里去了?看了眼允禵,面无表情的样子,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黑胖子已经把卖唱丫头带走了,素素忍了忍,没有出去。允禵奇怪的问道:“江湖侠客不打抱不平吗?”
素素道:“我是妖女!嘘――,继续听!”
有人已经说了:“你们知道吗?那个女人其实爱上咱们十四爷了,所以她交给先皇的是个假遗诏,真遗诏被她藏起来了。可惜人死了,找不到了。十四爷也没了凭据,又被关着,才这么多年的过着。那个小妾就是因为长得象那个侠女,才得宠的。”貌似很合理,众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一副谁都别说出去的样子。
允禵突然拽了拽素素,指指窗口,素素走过去,一看,一个锦衣人拦住黑胖子,似乎说了些什么。那个黑胖子愣了一下,让身后的家丁先带那个丫头走,自己随着锦衣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素素耳力好,说道:“他们很小心,我只听到郑家庄三个字。”
允禵神色一变,慢慢踱回桌子,沉默不语。
素素知道有事,仔细的想着那些流言蜚语,试图自己找出答案。屋子里静悄悄的,良久,素素抬头看着允禵,允禵正在看她。两人同时一笑,素素道:“看看去?”
允禵虽然带过兵打过仗,也常常使用情报,但是让他自己去找情报还是第一次。
和其他的兄弟相比,允禵更为狂傲一些,理想一些。这使他有时候为了成就内心的完美,宁可放弃现实的利益。比如:最后时刻,来自素素的帮助。
这辈子,最大的一次偷摸,就是违背皇阿玛的旨意去见八阿哥,搞的万分狼狈。虽然情非得以,但是事后,自己也十分不舒服。总觉得降低了身份。以后,但凡有此类事情,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找人代做。中秋那次,素素带他翻墙见完家人。固然是担心安全,但是,君子不走狗洞。带着些许精神洁癖,允禵从此以后,再也不去了。即使他得到舒舒觉罗氏病逝的消息,也只是默默的等着圣旨。
现在,素素提议跟踪。允禵脑海里立刻浮现那些侍卫跟着自己,监视的样子。心里有些犹豫。
这么多年了,素素也知道他的那些臭讲究。见他不大乐意,也不强求。螃蟹已经凉了,想着要不要叫一屉包子。允禵突然说:“好。跟上去看看。”
素素反倒吃了一惊,心头浮起一片疑云。点点头,也不多问,牵着手下了楼。
来到楼外,素素也不着急。拿出一份单子,交待塔布按方抓药,带回府里。这是太医开的保养身子的药,允禵也不奇怪。只是紧张的四周看看,那个人已经没影了,素素怎么跟啊?
在一个捏泥人的地方,素素立了一会儿,然后给年儿买了一个小泥人。允禵心里着急,也不敢催。
论跟踪,素素是祖宗。
素素给了好大一锭银子,笑呵呵的说:“看着高兴,肯定能把年儿哄开心。爷您就多赏两个吧!”允禵没心情,但还是强忍着,又给了些。素素对老板说:“我一会儿再过来,您慢点捏,弄精细些。”
允禵陪着素素漫无目的的乱逛,终于忍不住的压低嗓子问道:“你搞什么鬼?”
素素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们再向前走三步,你回头看左面,注意刚才卖白菜的那个摊子边上的人。”
允禵道:“哪个是白菜?”?!……
“算了!”素素泄气的说:“你也不用回头了,有人跟踪我们。而且训练有素,至少是官家的。你还想去那里吗?”
允禵愣了一下,皱眉说道:“能甩掉吗?”
素素道:“甩掉了对我们没好处。如果走着走着不见了,回去和皇上一说,他会怎么想!这样吧,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我去打听一下。”
允禵紧张的拦住道:“不许去!不许你去!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再说吧!”
素素看他紧张的模样,心中一暖,柔声说道:“只要你不撵我,我再也不会离开啦!”
允禵听她软语娇声,心中一荡。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柔荑。素素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轻轻推了一下允禵。他才如梦初醒,嘿嘿一笑,继续向前走。
素素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不愿意说,那我就猜猜吧!”
允禵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摇摇头:“你就别费那个心了,还不够累的。万一要累出个毛病来怎么办!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算了吧。”
素素道:“憋心里更难受。就当是做游戏了。哦――”不自觉的拉着允禵的手轻摇。眼神清亮亮的。允禵被摇的心痒难忍,慌忙拦住她,说道:“好好好,就当玩儿了。你猜吧,猜吧!”看着素素,心头却没来由地有些慌神,突然很想阻止她。
素素抿嘴一笑,左右看看,拉着他来到一处墙根。太阳暖洋洋的,素素扫扫土,“来,咱们坐着聊。”有些事,如果瞒不住了,就不如自己说。
允禵疑惑的看看素素,又看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为难的站在那里。素素拽拽他的衣角,低声说:“有人偷听。”
允禵恍然,横下一条心,坐了下去。周围的人凭空高出一半多,允禵好奇的四周看看,除了腿和裙子,很难看到脸,就好像蚂蚁跑到了大象堆里。
掸掸袍子的下摆,平整的搭在微微分开的膝上。远远的有几个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方向,允禵轻蔑的扯了一下嘴角,侧头听素素说话。
素素道:“那天在十七爷府里,蓉蓉问过我遗诏的事情。这件事现在被翻了出来,传的沸沸扬扬的。”
允禵的心一下沉了下去。难道真的有遗诏?
素素没敢看允禵,压低声音,对着眼前的土地,说道:“是蓉蓉要我去做的。师娘提到过八阿哥会被雍正杀死。反正他会登基,所以,蓉蓉想利用这个机会,为八阿哥求个人情。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也好有个转圜的机会。这些十七爷都知道了。”
“蓉蓉告诉四阿哥,圣祖可能暗中准备好了诏书,只等大行后就公布。雍亲王很担心。这本来就是蓉蓉的无中生有,雍亲王自然希望有人可以去察看。又怕太监侍卫靠不住。所以,蓉蓉就很自然的提到了我。当时四阿哥还不知道我,只道我是她的一个普通朋友。不知道后来还说了什么,反正雍亲王是欠下一个承诺。然后,我就去了。当时,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大概去搜了几个宫殿,还有大臣家里。没什么发现。后来,蓉蓉的肚子快遮不住了,我们才停下来。”
允禵暗暗心惊,难怪素素那段时间做蓉蓉的侍卫,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我记得,最后一次,也就是我第三次找十三阿哥之前。白天雍亲王发现皇上身体不太好,就让蓉蓉交待我过去看看有什么变化。我就是在那一次,吓到你皇阿玛的。”素素悄悄的看了一眼允禵,允禵面沉似水,没有表情。只好继续说:“我没有立即走开。其实,我身上一直有一份假诏书。如果真的发现有什么东西的话,就换了它!这次,我发现圣祖是真的不行了。你知道,我们这种人对死亡的味道很敏感的。就赶紧跑回去告诉蓉蓉。后来的你都知道了。那份假诏书被我毁了。但是,看来你四哥准备了不止一份。”
允禵的手轻轻的哆嗦着,素素犹豫的看着他,没敢象平时一样握住。
慢慢抬起手臂,允禵把头埋在两臂之间,久久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允禵抬起头,长叹一声,苦笑了一下:“难怪四哥的动作那么快!”伸手捏住素素的下颌,说道:“看看我错失了什么!”
素素脸色变了变,轻轻挣开允禵的手,说道:“你若是怪我,我也没话说。欠你的情,我自会还你。只是,希望你看在我陪你十几年的份儿上,善待年儿。”
允禵眼神闪烁,问道:“你陪我这几年,只是因为内疚?”
素素坚决的摇摇头,“你们兄弟的事情,没一个是干净的。就算我没有帮你,我也不后悔。陪你是我自愿的。跟那些事情无关。你若真的可以顾念我们的情分,就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年儿。我自己做得事情,自己担着。”
允禵道:“怎么担?我本来想等着皇阿玛封我做太子的时候娶你进门,你说,你耽误了爷娶老婆,怎么还?”
素素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允禵道:“这么久了,我一直很奇怪四哥为什么有那么快的反应。就算你不帮他,也会有别人帮他的。蓉蓉也好,你也好,不过是他的棋子。我自己无能,怎么能迁怒于你?”
素素惊讶的看着他。允禵苦笑一下,“那个位子,丟了不是不可惜。可是都走了大半辈子了,死的死,散的散,和他们相比,焉知不是上天眷顾我?”伸手抚上素素的脸颊,“我一直都不后悔!”
素素愣愣的听着他说话,樱口微张,眼泪顺着面颊,悄悄的流下来。
允禵的拇指有点粗糙,轻轻的抹去泪痕,说道:“你要是敢不要我和年儿,看我怎么收拾你!”清澈的眼睛有点雾蒙蒙的。
老虎领着侍卫在周围逡巡。有些胆大好事的人想着上前看热闹,都被瞪走了。
允禵缓了缓神儿,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老老实实当媳妇儿。爷就不和你计较,给我生个大胖小子,算是你还我了,如何?”
素素心里一松,不由自主的靠在允禵身上。允禵看看周围,尴尬的咳了一声。素素猛然惊醒,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往泥人摊位走去。允禵追了过来,低头看见素素偷偷藏起来的笑容,也笑了。
素素放慢脚步,看看四周才低声说:“你是不是怀疑有人借着当初的事情,兴风作浪?”
允禵点点头,说道:“八哥知道这些吗?”
素素摇摇头:“蓉蓉不会和他说的。他们的关系很复杂。那时候,蓉蓉心里很苦。是十七爷把她拉出来的。”
允禵大概了解一些,那个蓉蓉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不过既然和素素在一起,想必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碰见四哥八哥,只能说是命中的劫数。也不便多问。想了想,说道:“我是觉得这些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素素想起吃饭时听到的议论,道:“你认为这些议论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允禵道:“我听老十七说过类似的话。而且――,你知道,以前八哥和九哥最会制造这种东西。连皇阿玛都甚为忌讳。”顿了一下,说道:“这些事情都涉及到你,我怕他们对你不利。”
素素道:“你别急,这种事情急不得。我已经安排人去跟踪了。咱们先去求个签,祈个福。等等信儿吧”
允禵疑惑的看了一眼素素,难道是那个泥人摊子?不可能啊!没见她做什么。
第五十二章
带着满腹疑团,允禵随着素素进了隆福寺。
素素惦记女儿,想为女儿求福。允禵想起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心中也有念想儿。看素素虔诚的向佛陀祈愿,自己也撩袍跪倒,为二人的未来祈祷。
素素摇摇签筒,掉下一根签子。因为是两个人,允禵接过摇了三下,却没有签子掉下,不解的看看素素,大概都是一个吧?捡起来,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从来好梦容易醒,琉璃易碎彩云飞”。素素的脸刷的就白了。
允禵一把抢过来,狠狠的扔到地上,说道:“什么唬人的东西!这里的主持呢!”眼瞅着就急了。素素赶紧拉住他,说道:“无妨。无妨。且问问如何解,再说吧!”
主持已经闻声赶来,见一中年男子怒气冲冲的看着他,隐隐有王者之气;旁边的妇人,气质清华,神态娴雅,两个人都不是凡品。主持赶紧上来见礼。素素拦住允禵,向主持还礼。恭敬的递上签子,请求解签。
主持暗暗猜度二人的来历。一眼看到允禵腰间挂着的翡翠玉龙坠,结着杏黄的穗子,知道是个大有来头的宗室,怕还是哪个阿哥王爷。不敢怠慢,先请到客房休息。
上了茶,允禵和素素都不介绍自己,主持也不敢问。拿着签子,沉吟良久,说道:“两位求得什么?”
素素道:“求福。为小女求福。”饶是她久历风霜,此时也禁不住有些哽咽。允禵握住她的手,狠狠的瞪了一眼主持:你要是敢乱说话,我就拆了你这座庙!
主持打了个冷战。想着该怎么绕过去,说道:“女施主想必也明白,这个签子是个下下签。纵有福气如天高海深,最后也会风流云散,渺无踪迹。而且,来得快,去的也快!”
素素嗨呀一声,瘫坐在那里,心道:难不成要报应在年儿身上了?
允禵真想杀了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家伙。奈何素素瘫在怀里,不敢乱动。
主持也有几把刷子,不然就白活这么多年了。摸摸自己的白胡子,仙风道骨的说:“不过――”顿在那里,不肯说下去。
允禵再也忍不住了,还敢拿爷一把?“有屁快放!”手一抄,抓了桌上的茶杯砸了出去。
咣当,哗啦,砸在对面的墙上,吓了主持一跳,再也不敢拿腔捏调。赶紧说:“这个签比较怪,上半句说的是求签的人,下面才是被求福的人。是讲对求签之人来说,那个被祈福的人就象她的一场好梦一样。所以,解签之道也很简单,就是割断彼此的联系,这签上的话自然也就不起作用了。”
“放屁!”允禵勃然大怒,“没见过你这么油嘴滑舌的出家人!分明是胡言乱语,蛊惑人心。来呀,――”候在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入。允禵道:“把这个贼秃给我拖出去打死!”
“且慢!”素素惊醒过来,对允禵说:“鬼神之说,信之则有,不信则无。何必连累这些侍奉的人。”挥手让侍卫下去,对允禵说:“这种解法也是闻所未闻。不过,我的错事做得实在太多了,以后为了年儿也该多做善事,积福消灾。”
允禵冷笑道:“要说报应,该遭报应的人多了,怎么都没见!老四不该吗?老十七不该吗?不都活的好好的。你不要乱说话。今儿就不该来!咱们回去,想看什么花,家里种去。到这种地方――闹心!”扶起素素,也不理主持,出了客房。
主持擦了擦汗,心说:看来老衲前世真的积了德,躲过这个煞星。
阿弥陀佛!
踏出佛门,允禵突然想起,自己的愿望还没解呢?难道……
回到泥人摊位,素素取了自己的泥人。跟着允禵回了府。
走到半路,让老虎和其他侍卫搬着买来的菊花先回去,自己和允禵慢慢溜达。允禵见她眼神诡异,不知又要搞什么鬼。心里却是跃跃欲试。
素素似乎对京城很熟。可以想见,当时每天晚上她在各家窜的时候,还有从老十三那里逃出来躲避追杀的时候,仗着熟门熟路,得了多少的便宜。素素告诉他,熟悉道路是逃生的基本技能。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件是就是摸清这里的地理情况。
正说着,突然,素素一个闪身,猛地一带允禵,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靠在墙边。允禵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风从身边掠过,擦身而过三个人。
素素轻咳一声,那三人突然站住脚步,回身的刹那,允禵觉得唇上一热,竟是素素主动吻了上来。这里是街道!
虽然是僻静无人的转角,可是,允禵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身后还有三个大活人呢!
只是蜻蜓点水,素素已经很快地离开他。允禵晕头转向,就听素素嗔怪道:“讨厌!”从来没听到那么爱娇肉麻的声音。允禵的鸡皮疙瘩一颗颗的往外冒,身不由己的被素素一推,和那三个大老爷们站了个脸对脸!
“哎呀,”素素“娇羞”的捂住了脸,跺了一下脚,闪身跑了出去。允禵这才发现,拐两个弯就是自己的府邸。
“十、十四爷!”三个跟踪的侍卫满脸通红,语无伦次的请安。允禵发誓,素素现在一定蹲在哪个犄角旮旯偷乐呢!虎着脸说道:“看,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素素无聊起来,绝对无聊。
允禵摸摸嘴唇,不过这可是她主动的啊!感觉似乎不一样呢!
两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晚。
允禵心怀鬼胎,把一干人等挡在院外,准备一雪方才戏弄之“耻”。
塔布贴着门缝听到里面主子惊呼了一声,随即没了声息,捂着嘴巴,嘻咪嘻咪的乐。老虎在他身后探探头,拍拍塔布,说道:“走吧,吃点饭去。爷且得乐会儿呢!”换人布防,安排妥当之后,带着一干人等,到外面吃些东西。塔布又仔细检查了伺候的人,特别嘱咐秀婶,不许任何人进去,方才放心的走了。
秀婶找了个凳子,坐下休息。想着自己家的主子和老爷,心里暖洋洋的。秀婶发现,其实主子很害羞,不像府里其他的福晋夫人那样总是喜欢凑在一起嚼舌头。听说,主子是江南的汉女,自然是温婉秀丽。可是她也见过的其他做了贵人的汉女,最后谁不是见面三分笑,背后一把刀。在这深宅大院待久了,心也变黑了。为什么自己家的主子没变呢?有时候想着要告 谁一状的时候,看着主子的眼睛,突然就不敢了――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似的。那些小九九也就烟消云散了。
远处隐隐传来咯咯的脚步声,秀婶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花盆底敲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睁开眼睛,远远的走来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秀婶赶紧站起来,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孩子上前说道:“秀婶,我们福晋求见王爷。”画乔的丫头都称呼她福晋,这个是她的贴身丫头夏鸿。和真正的吴氏都是画乔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两人的关系一向不错。
秀婶为难的看看根本没打算停下来的庶福晋,上前行礼,说道:“给庶福晋见礼了,庶福晋吉祥。”顿了顿道,“王爷刚回来,正在休息。这会儿怕还没起呢!”
画乔停下脚步,皱皱眉头,看看天色,说道:“王爷刚回来,用过晚膳了吗?”
秀婶道:“还没有。”问什么答什么,千万不要多嘴。
画乔看看里面,大门禁闭,说道:“怎么把门都关了?”
秀婶道:“回庶福晋,是王爷自己关的。”
夏鸿哼了一声,要说什么,被画乔制止。画乔笑着问:“吴氏回来了吗?”
秀婶道:“回庶福晋,主子和王爷一起回来的。”
夏鸿终于忍不住道:“秀婶,你那是对福晋说话的态度吗!谁给你的胆子?”
秀婶还是陪着笑说道:“秋鸿姑娘,这话可折杀我了。老奴是一点也不敢怠慢啊!您还要知道什么,尽管问。”
夏鸿被堵的哑口无言,问什么?问十四爷跟谁睡?那不是找死吗!
画乔沉吟了一会儿,不甘心的看看大门,说道:“秀婶你去通禀一下,请王爷过来用膳!”
秀婶笑呵呵的说:“塔布公公吩咐了,十四爷今儿晚上在园子里吃饭。我们就是在这里等吩咐呢!”
画乔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夏鸿担心的看着她,只要有一丝示意,她立刻敲门!怎么说,他们也是王府的当家主子。
秀婶知道庶福晋已经急了,自从那次团圆饭不欢而散之后,王爷再也没去过庶福晋那里。庶福晋有什么事情都是白天在书房或者堂屋里说,连这个园子都进不去。秀婶奇怪为什么主子不做做好人,劝劝王爷,说出来也好听些。虽然大家都知道,就凭她做得那些事儿,王爷没找她算账就算不错了。
“秀婶,”画乔终于开口说话了,夏鸿腿一哆嗦,就要迈步上前,只听画乔说:“那你就等爷吩咐吧!”嗯?夏鸿和秀婶都是一愣。“我去厨房那里吩咐一声,给爷温着。”说完转身走了。
秀婶有点吃惊,愣在那里。走了两步,画乔停下,转身对秀婶说道:“吴氏不愿意见我,我就不强求了。你带我传个话儿,十四爷需要她照顾。平日里爱惜些身子。需要什么就到我那里去拿。她跟着爷,这些年也不容易。”话音微带哽咽,闻之令人辛酸。
秀婶福身送别,想起十几年来庶福晋熬到今天也不容易,心里跟着叹气。
“见过额娘,”迎面走来一位丽人,神态倨傲的给画乔行礼。画乔微微抬高下颌,眼角扫了一眼,手也没抬:“起吧。”直着走过去。
那位丽人轻轻向旁边一闪,低声说道:“今儿大阿哥叫了两个丫头到房间里玩耍,很是高兴呢!哦,对了,额娘,那个崔氏有身子了,额娘能不能多照顾照顾。”是弘春的嫡福晋秋屏。
画乔银牙暗咬,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去安排好了。如果大阿哥没什么意见,我就没意见。”
“额娘慢走!”秋屏得意的让到一边。走了一段距离,隐隐约约身后传来低低的嬉笑:“德性,瞧她那个骚样儿!老少爷们儿都不要了吧,活该!”
允禵睡得半梦半醒,觉得耳朵痒痒。随手一挥,好像打着什么。懒洋洋的睁开眼,是素素大大的笑脸。伸个懒腰,侧过身子,抓住素素乱动的手,亲了亲,开口问道:“做什么坏事呢,这么开心?”刚刚睡醒,声音有些暗哑。
素素探过身子,去取床头温着的水。赤裸的上身正落在允禵的眼中,嘴角含笑,微微抬起头,含住吊在眼前的“木瓜”,轻轻的亲吻。素素脸一红,挣脱开,把水递给他,嗔道:“没个正形,喝点水!”刺溜,钻了回去。
允禵也不争辩,笑嘻嘻地喝了水。随手放在床头,继续抱佳人入怀,满足的吁了口气。“还没说呢!刚才做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素素一边费力的压住无论如何也压不住的大手,一边说道:“没有啊!就是看见你耳朵垂儿好大啊!想着要挂多大的金环呢!”
允禵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耳朵,呵呵的笑了:“这两年好像是比以前大些了。”
素素放弃和他的手斗争,索性揽住他的腰,就让他摸去吧。
“素素……”
“嗯?”
……
“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无聊!”
“对了,你再亲我一下吧。就像今儿白天那样。”
“啊呀!你不是都算过帐了吗?怎么又提!”
“那里三个侍卫呢!你害我面子丢大了。来,香一个。快点……”
晤……
塔布换了秀婶,守在外面。
十四爷始终没有传膳。
桌上是大小不同的泥人,底部已经被素素用特殊的小刀划破,看起来就像是本来如此。取出纸条交给允禵,允禵接过来慢慢的看着。
“十四爷,”塔布在门外轻声回禀:“昨儿您买的泥人送过来了。”
允禵疑惑的看看素素。素素道:“多给了那么多钱,自然要多办事。不然怎么能办成百年老店呢!”
如法炮制,这两天的情况,还有前因后果渐渐搞清楚了。
那个所谓的二舅哥是个败家子儿,以前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有人帮他还了一部分,是郑家庄的小理亲王,说是看在十四叔的面子上。
查来的消息还说,已经有至少三拨儿人在监视着这个败家子儿,其中一拨儿是郑家庄的人,另外一拨儿不太清楚;还有一拨儿是果亲王府的人。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允禵竟然在当天晚上和他一起喝花酒的人名单里发现弘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