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玲不知道泪流满面比起痛哭流涕会不会不那么掉价,她只能整个人扑进还跪在地上的那混蛋怀里,将眼泪鼻涕蹭个一干二净。
钟丘机不可失地将戒指牢牢套入她左手无名指。
连易玲的父母也看得笑起来——这消息对他们而言自然有些仓促,但是有陆云起这个十年如一日密切关注这对别扭情侣的人体广播在,相信我,他们认识钟丘绝对不止三天。
看那一对深情拥抱,陆云起对着话筒痴嗔无比:“程孟哲,我都等了你二十年,你要什么时候才肯对我求婚呢?”
程孟哲轻笑不已:“已经嫁过一次的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恨嫁。”
陆云起不满地撇嘴:“本小姐一只脚已经迈入三十行列,看别人甜甜蜜蜜当然羡慕嫉妒恨得不得了,你再不行动我可找别人了。”
程孟哲只是笑。
多年心结既解,往事可随风,也可玩笑,求婚可那头,也可这头,陆云起不在乎。她爱他,她第一个开口说喜欢他,她主动饿狼扑食般去初吻他,她现在只想要他,开口说要他,填满内心积攒二十年的深情厚意。
挂电话前程孟哲无比温柔地说:“我爱你。”
陆云起一瞬间也泪流满面了,唯一遗憾的是现在身边没怀抱给她蹭去眼泪鼻涕。
钟易两人的婚礼初步决定至少要在三个月后,用易玲的话说是从没恋爱直接过渡到结婚本来就很飞跃了,她可不想连婚礼都举行得仓促草率。
钟丘求婚成功后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变体贴了,纵然心里不大情愿,但还是无条件顺着易玲。
接下来一段时间自然是两家人时常见面联络感情,一向以工作为重的钟大警官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学会按时上下班,抽出所有空余时间陪易玲做大大小小重要不重要的事。
一年前他已经在现在住的小区新购了一层楼,现在要做的就是依照易玲的喜好重新装修一次,陆云起干脆暂时放弃找工作,每天专心一致帮易玲跑腿。几人情谊太深,钟易两人反倒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来。
连着一个月来都只是些琐碎事,但无可否认随着钟丘做的这些,易玲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心的确慢慢定下来。
做出决定之后,这个男人就像一座山,沉稳踏实得让易玲终能全心依靠。
婚礼日期最终确定下来后,钟蕾蕾时不时就抽空跑回来和准大嫂联络感情,自然也拖着程孟哲一起,用她的话说是给云哲这对准伴郎伴娘假公济私的机会。
陆云起的确觉得过往二十七年再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光了。
十八岁以前是开心,当经历过大起大落悲欢离合之后的现在再和心中挚爱重浴爱河,作为一个已成熟的女人她的的确确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筹备婚礼期间云玲二人和叶砂终于正正式式见了一次面——算这八年来三女最和平的一次。
自己和钟丘即将结婚,云起和阿哲也已经和好,解开心结的易玲亲手向叶砂递了请帖。凝视那精美的喜帖和上头两个名字好一会儿,叶砂感慨不已:“当初刚升高中那会儿,阿玲还留着男仔头,蚯蚓也被我们戏称为云起的情哥哥,哪能料到会有今天。”
回想前尘,云玲相顾失笑,终于心底最后一丝芥蒂也消失不见,易玲笑着打趣:“好歹我也把你当成假想敌那么多年,到时候你不来参加婚礼我可会失落好久。”
“放心。”叶砂放下请柬浅笑不已,“当初错过了云起的婚礼,这次一定不会错过你的,而且…”她含笑瞟一眼陆云起,“我猜云起的第二次婚礼也不太远了。”
陆云起故作哀怨:“我是时刻准备着,可人家当男主角的半点表示都没有呢,我总不成也半夜十二点坐飞机跑到人家楼底下去逼婚。”
易玲大笑着拿脚踹她。
笑闹一阵叶砂轻声道:“事实上…我男朋友前些天也向我求婚了,当时没同意,现在看你们俩得样子,如果再接连参加两个婚礼,我想我也会改变想法了。
云玲二人相顾失色的模样倒惹得叶砂失笑:“早说过我和雷霆没什么,当初是察觉到他的心思才配合他,也算了了最后一点少年时的遗憾。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么点事总能掂量得清。我和现在的男朋友认识了两年,正式交往也大半年了,现在考虑婚姻也算合适。”
如今的叶砂温润美丽,谈及男友一脸柔情,陆云起和易玲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
婚礼那天一大早就开始闹到不行。迎亲的新郎一行人被众女堵在门口呛得不行,陆云起和程孟哲却在看到彼此打扮后双双发呆三秒,易玲那个当新娘子的到此时还有兴致来打趣两人:“穿纸尿片就认识的人这会儿子装什么惊艳啊,要惊到时候自己婚礼上惊去。”
众人哄笑不已,看在她是新娘子的份上陆云起决定暂且忍下这口气。
“我钟丘,愿娶易玲为我的合法妻子,无论贫穷、富贵…”
“我易玲,愿嫁钟丘为我的合法丈夫,无论贫穷、富贵…”
捧腹不已断断续续中,钟易两人总算读完了婚礼誓词,包括新郎新娘伴郎伴娘在内的所有人都笑得绝倒。
新娘扔捧花的时候被公认为全世界最正直先生的程孟哲生平头一次公开作弊——眼看捧花就要落在某年轻女士手中,关键时刻程孟哲高高一跃长臂一挥,捧花再次飞起来最终落在目瞪口呆的陆云起手中。
众人呆滞片刻后哗然喝彩,满堂哄笑羞得陆云起几乎要钻地洞。但比害羞还要深重的是甜蜜,刻骨的甜蜜。
那动作包含了什么意义,不言而喻。
陆云起知道是自己偏心,可无论别人有怎样浪漫的求婚,怎样热闹的婚礼,落在她的眼中,程孟哲一个不那么光明的跃起却胜过了世间一切。
婚礼过后钟易二人甜甜蜜蜜度蜜月去,程孟哲回C市,陆云起认命的开始找工作兼每天给程孟哲打N个骚扰抱怨电话。日子照常过。
显然生活没有那么浪漫,他们也没有紧接着钟易二人之后就举办婚礼。但陆云起也并没有觉得不满还是什么的,生平头一次,她发现自己居然也变得有耐心和体贴。
她等了他许多年了,隔着千山万水也好,一座城池也罢,只要他还是他,她还是她,而他也同样在等着她。对她而言,这就是全部。
陆云起终于找到工作后不久又去参加了今年之内的第二个婚礼,这回她是作为被钦点的程孟哲家属陪同前往——纪柯荣升为云丰准老板娘的婚礼。
然后日子依然照常过,程孟哲也依然在两个城市间往往返返,不知不觉这一年就这么过完了。
这年中的最后一天程孟哲打电话给陆云起,告知陆云起三十好几的单伟杰终于交到一生之中头一个正式的女朋友,并夸张地抱怨自己即将被扫地出门无家可归了。
陆云起微笑,真心为单伟杰高兴,顺便腹诽谁让两个大男人当初非得住一起,同进同出得让她这个准女友吃醋不已。
那是快到农历新年的一个很平常的早上。
程孟哲事先并没有通知,所以当他用自己的备份钥匙开了门提着简单的行李箱站在门口后,刚起床还不太清醒的陆云起这个人愣住了。
这一年来程孟哲两地往返,回来自然也是住这里,但用他自己的钥匙开门,却是头一次。
陆云起不想多想,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行李箱上,心跳却不可遏制的急速加剧。
程孟哲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牛仔裤,扬了扬手中行李冲陆云起笑得灿烂无比:“亲爱的,我记得上周就说过自己快无家可归了。”
陆云起第一千零一次发觉程孟哲真是自己见过最帅气的男人,发花痴之余不忘反击:“被扫地出门的弃儿,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旅馆?驿站?”
程孟哲眨眨眼笑得无辜极了:“娘家。”
陆云起怒极反笑一脚踹向他的白衬衣。
陆云起昨天就已经请好了假——今天是她爸爸的生祭。
收拾妥当后一家人一起去了陵园。想一想三个人一起好好来祭拜陆永辉还是十年来的头一次。陆云起站在爸爸永远定格的笑脸前,十年里第一次幸福的感觉终于盖过悲伤。
方红俦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就仿佛最普通的和朋友聊天,程孟哲和陆云起站在一旁,这情形在心里演练千万次后,如今终于能够坦然。
呆了大半天,母女二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时,程孟哲拉住了陆云起。
陆云起只觉得眼睛花了花,就看见举在她眼前的程孟哲手中多出一枚造型简单的小小钻戒。
从她十多岁喜欢上程孟哲起,陆云起十几年间设想过千万次程孟哲对她求婚的过程,求婚的地点,却没有一种是在此时,此地。
老天,陆云起向上帝发誓,选在墓地求婚一定是程孟哲一生做过最疯狂的事,可是她发誓,这一定是她人生之中经历过的和即将要经历的最浪漫的事。
程孟哲笑容美极了,跨越许多年光阴向她展露最美的笑:“我只是想在爸爸面前承诺,往后一生,我会好好照顾妈妈和你,就像他还在时候做的那样,我会将你和妈妈当做一生最爱的两个人,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
老天,她发誓,这男人太自信了,可是她爱死他这么自信了。
陆云起言语无能,看着他为自己戴上戒指,她发誓她想笑的,可是眼泪就是这么从她眼眶里溢出来,全然不听指挥的,疯狂的。
她等这一刻真是等得太久了,最终她完成了自己的夙愿,狠狠扑入程孟哲怀中,就像她第一次亲吻他时所做的那样,然后把眼泪鼻涕一股脑的蹭在他闪光无比的白衬衣上。
最后拜了拜陆永辉,程孟哲左手拉着老婆右手拉着丈母娘,朝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往回走,时不时和陆云起调侃两句。
“婚礼你想要什么样?”
“无所谓,我最漂亮你最帅就行。”
“想什么时候举行?”
“那当然越快越好。”
“你还走不走?”
“就算你赶我也不走了。”
“那好,从今晚开始拖地煮饭扫厕所都归你了。”
“…我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你说呢?”(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