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两分钟的时间,凌漠、程子墨和崔振以及后来加入的萧朗把剩下的两名黑暗守夜者成员成功制伏,并且上了铐。

黑暗之中,凌漠甚至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崔振的面容。但是她那熟悉的身影和气场,还是让凌漠有一些印象的,他对崔振说:“自首吧,我们带你一起去见你父亲!”

崔振却说:“配方在吕星宇身上,吕星宇不在这些人中间,要赶紧找到他!”

话音刚落,凌漠等三个人的对讲机就同时响了起来。他们三个都没说话,聂之轩又在保护保安,那么这声音肯定是从唐铛铛的对讲机里传出来的。只是,传出来的,并不是唐铛铛的声音。

“叫一个人去重新打开水泵!快!不然我就把这丫头推进天演池里!”是吕星宇苍老的声音。

吕星宇居然给自来水厂的消毒池起了个新的名字!几个人向前看去,果真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挟持着唐铛铛,慢慢走到了池子边。

萧朗顿时就炸了,可是又不敢贸然行动,他血红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全身都在发抖。

凌漠要镇定许多,他给程子墨使了个眼色,假意让她去水泵房打开电源。凌漠知道,支援的警力最多五分钟就能抵达现场。只要能保证唐铛铛的安全,吕星宇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

程子墨心领神会,一边向池子北侧快步走去,一边说:“好说,好说,我这就去开,你别伤害她。”

唐铛铛的表现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并没有因为害怕而乱了方寸,倒是一直在向萧朗使着眼色。

“司徒老师在哪里?”唐铛铛问道。

司徒老师当然不会在这个现场,但是和唐铛铛从小玩到大的萧朗,瞬间理解了唐铛铛的意思。她是要按照司徒老师教的那样,摆脱挟持。

萧朗虽然有些信心不足,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啊!”唐铛铛按照司徒霸教的那样,发出了长啸,同时低下身子,露出了身后吕星宇的头部和上半身。

萧朗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但是毕竟眼前的人质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爱慕了十几年的大小姐,所以他的准星(2)还是偏了一些。

子弹穿透了吕星宇的肩膀。

唐铛铛心跳加速,虽然练习过很多次,但这毕竟不是一次演习,而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场景。在子弹破空而来的一刹那,她不自觉地想到了惨死的父亲。原来死亡离一个人很近的时候,不仅会让人产生恐惧,还会让人产生愤怒和不甘……唐铛铛低下身体的那一刻,使出了全身力气,对着吕星宇的胯下就是狠狠一记肘击!

这一击,加上子弹的冲击力,让吕星宇痛苦不堪地连续后退了好几步,跌倒在灌木丛内。

萧朗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向唐铛铛跑去,将她紧紧地护在身后。

萧朗没有发现,后仰跌倒的吕星宇的手上,抓着一根细长的白线。如果不留心观察,还真是不太容易注意到。白线的另一端,连接在唐铛铛背上的书包里,连唐铛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急于保护唐铛铛的萧朗没注意到白线,但是远处的凌漠注意到了。

“我们离开的时候,留下的三颗雷,我造的,现在还有一颗。”

男孩的声音,在凌漠的耳边再次响起。

“小心手雷!”凌漠大喊了一声,向萧朗和唐铛铛扑了过去。

可是话音未落,凌漠被身边的人猛然一推,猝不及防地扑到了泥浆之内。而这个人影却像风一样,向唐铛铛奔了过去。一刹那的工夫,人影摘下了唐铛铛的书包,抱在自己的怀里并扑倒在了地上。

砰!

这一次的爆炸声,似乎比之前的两次要强烈太多,强光让凌漠刚刚抬起来的眼瞬间迷离,而那一股热浪把凌漠推出去好几米。

在强光之中,凌漠分明看到那个怀抱手雷的人影被气浪冲起了好几米高,然后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强光之后,依稀可以看到远处只有三个人影,却不见吕星宇的身影。

现在,凌漠的眼前只有黑黝黝的一片。

凌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

凌漠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他脑中的出血直接影响着他的前庭功能,他感觉,地面是在不断摇晃着的,所以他根本就站不起来。他努力了数次,跌跌撞撞,最后都以重新跌进泥巴为结局。

可是,这一次,他必须自己站起来。

“啊!”

凌漠摸到了手边有半块砖块,他怒吼一声,将砖头向自己的脑侧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砖头碎了,一阵剧痛袭来,却让凌漠清醒了一些。强烈的眩晕感,在一些黏稠的血液滴落的同时,缓解了一些。

凌漠喘着粗气,四肢并用,向前方爬了一段距离。

眼前黑黝黝的景象,似乎可以看清楚一些了。

有人躺在地上,或许是一个他熟悉的人。这样的距离,根本无法看清楚细节,但那人胸腹部豁开的黑色大洞,却在月色的映射下格外显眼。鲜血就像泉水一样,从大洞里汩汩而出。

即便是刚才那块砖头的猛击,都比不上眼前这个景象给凌漠带来的震惊猛烈。就像是被雷击一样,凌漠再次匍匐到了地上。地面上的泥巴狠狠地嵌进了凌漠的口鼻。

耳鸣,似乎停止了,但是凌漠依旧听不见周围的声音,除了流血的声音。

呼呼的流血声,格外刺耳,那个人,显然不可能再生还。

那个人,竟然是崔振。

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这个被他们追捕了近一年的女人,居然就这样倒下了。

像是一口鲜血堵在了凌漠的嗓子眼儿,他居然说不出话来。崔振的眼睛很快就要失去神采,她拼尽最后的力气,竖起了指向东边的手指。凌漠用强光手电,向一团黑影照去,他看见崔振的身下压着萧朗,萧朗的身下压着唐铛铛。萧朗那双白色的耐克鞋此时已经被崔振的鲜血染红,他纹丝不动。但是,萧朗的身上并没有伤口,那些血,都是崔振的。在巨大的冲击波作用之下,萧朗应该是昏厥了。唐铛铛在这双重保护之下,应该没有大碍,因为她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萧朗的名字。

凌漠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从东边的铁丝网开口中钻了出去,一只手举着警用手电,另一只手举着手枪,追了出去。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全是崔振的脸。也许,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对于崔振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吧。不过,就连崔振都知道任务还没有结束,何况是他呢?

按照聂之轩之前教给他的方法,凌漠循着足迹追了出去。向那片警方无法合围的山林、水边追了出去。

在唐铛铛的哭声里,萧朗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看见远处程子墨带着一队特警向东边狂奔,眼前又是唐铛铛泪眼婆娑的小脸。

“没事,没事,我命大,死不了。”萧朗直起了上半身,把身侧的崔振扶在自己身上,想给她止血。但是崔振的腹部有明显的穿透伤,现在即便是神仙也无法救活她了。

“不行了。”已经赶过来的聂之轩查看了一下崔振腹部的创口,沮丧地摇了摇头,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崔振也知道自己的终点到了,她抿紧了嘴唇,艰难地举起一只手,抚摩唐铛铛的脸颊,瞬间在唐铛铛的脸颊上留下了五个血指印。

唐铛铛先是一震,似乎对于这个看似亲昵的动作有些抗拒,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躲开,任由那沾满鲜血的手捧住了她的面颊。

崔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我……对不起你爸。”

唐铛铛咬了咬牙,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紧接着,她感到崔振触碰着自己面颊的手,猛然一垂。她咽气了。

萧朗百感交集。如果不是崔振这一下,现在没命的就是他和唐铛铛。虽然他们穿了防弹衣,但是这种巨大的冲击力足以撕裂他们的内脏。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默默看向了身旁的唐铛铛。

不知道是思念亡父,还是怜悯眼前这个女人,唐铛铛的眼角缓缓滑落一颗泪珠。萧朗伸出手,轻轻放在了唐铛铛的肩上。

啪!

嗒嗒嗒!

远处响起了枪声,萧朗连忙抬起头向远处看去。可是在漆黑的环境当中,还有层层山林遮挡,他什么也看不见。

“子墨,子墨,怎么了?”萧朗抓起快要散架的对讲机喊道。

“我打穿了一个黑暗守夜者,又击中了吕星宇,吕星宇被抓了!可是吕星宇有枪,他打中了凌漠!”对讲机那边响起了程子墨想哭的声音,“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

萧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严重耳鸣的双耳和看不清前面的双眼,他举着对讲机喊道:“快救人啊!快救人啊!”

“他们在把凌漠往前面路边的救护车上送……”程子墨显然是帮不上那一队特警的忙,她难得一见的哭腔里,满是无奈和焦虑。

“凌漠,凌漠你小子不能死,你给我回话!”萧朗打开了联络器,一边喊着,一边看着上面提示的生命体征。

屏幕上显示的心率、血压瞬间变成了零。

“不要啊!你不要死啊浑小子!我不准你死!”萧朗对着联络器喊道。

一片死寂。

“你一天到晚不让我立flag,你自己呢?你自己呢?”萧朗的眼睛似乎要滴出血来。

还是一片死寂。

“这帮救护人员都是猪吗?不能抢救一下吗?”萧朗开始迁怒于别人了。

“吵死了,睡一下都不行吗?”联络器里居然传出了声音。

萧朗不敢相信自己还在耳鸣的耳朵,他使劲儿揉了揉耳朵,不可置信地盯着联络器。

“勒得慌,我摘下来而已,谁死了?”凌漠说。

“臭小子!子墨说你中枪了!”萧朗转悲为喜。

“铛铛不是让我们穿了防弹衣吗?”凌漠有气无力地说道。

“铛铛是你叫的吗?臭小子!”

***

(1)见《守夜者2:黑暗潜能》“迷宫的死角”一章。

(2)准星,指的是枪上瞄准装置的一部分,在枪口上端。

 

 

第十一章 尾声

我,会成为你们所有人的父亲。

——吕星宇

1

我叫吕星宇。他们都叫我吕教授。

我的事业,起始于水,却又终结于水。

其实从十八岁开始,我就已经是一个孤儿了。后来机缘巧合,我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做一些医疗相关产业的生意,在改革开放之初捞了第一桶金。1987年,他在南安市创办了南安市鸿港生物制剂有限公司。这人和我一见如故,并且一直把我当成自己的弟弟或者是儿子来看待。这二十多年里,我人间蒸发,潜心研究天演计划,其实资金也都是他给我提供的。他就是这样,无私地给我提供资金,却从来不问我在做什么。

1993年,那一年,我二十九周岁,在公派出国留学并归国后,我已经是医学和分子遗传学的双料博士了。同年,中国中科院院士提出了“系统遗传学”的概念,我觉得自己的专业走上了时代潮流的顶端,所以干劲儿十足,希望能在基因研究上获得一些成就。

由于经济开发中的各种违规排放,南安市很早就已经有了环境污染的问题,常有人患癌症早逝,当年环境问题对癌症的影响还不明确,但我已经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却苦于无力制止。我的父母就是沉默的牺牲品。

人类是短视的,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看不到未来的远景。

我越来越相信,要让人类在各种恶劣环境中存活下去,最终的发展方向就是变异和进化。于是,我开始在实验室里私下研究能够达成该目标的基因进化剂,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作“天演蛋白”。

说个笑话,我当时在研究部门的工作,是蓝藻的治理。我研究过《易经》,有的时候说出来你们不信,方位会影响很多因素。所谓的“运气”其实也是自然界存在的东西,甚至可以因为方位的不同而改变。要是想有好的“运气”,凡事都要讲究个方位。蓝藻的问题,很可能和湖面的方位有关,这是无法改变的。但是,为了应付工作上的任务,我还不得不去南安市辖区内的水域进行取样研究。

1994年2月的某天,我去采集江水样本时,偶然发现了被江流冲刷而来的董连和。我第一反应是报警,却发现董连和居然还有存活的反应。在那种重度污染的河水之中,全身复合性损伤,还能活着,这就是奇迹!于是我想都没想,当即下水捞人,将他救上了岸。

我看了一下方位,提示这是我的一次机缘。

出于研究者的好奇心,我在岸边仔细观察了他。我发现被江水污染的蓝藻黏附在董连和的创口上,产生了奇异的融合现象。这么好的实验观测对象,如果报警、送医,那么我就会失去突破研究瓶颈的唯一机会了。我确信,这是上天特意给我安排的一次机缘。我是医学博士,我可以救他的命,而他说不定也可以改变我的命运。

事实的确如此。

我将董连和带回了实验室抢救,可惜他的四肢因为损伤、感染、溃烂,是不可能保住了,于是我给他进行了截肢手术。在手术的过程中,我发现蓝藻与董连和自身体内免疫机能生成的一种抗体结合,居然出现了我梦寐以求的“天演蛋白”的属性。此时,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决定把发现董连和的事情隐瞒下来,将董连和作为我永久的实验品:一号进化者—蚁王。

当时,董连和的寻人启事贴得到处都是,电视台也一直在轮番播放。我知道这个董连和不是一般的人,要想掩人耳目,必须有所行动。于是我将他被截断的肢体重新抛入了南安河中。河中常有轮船经过,尸体被螺旋桨打碎,这也很正常嘛。

后来,我在研究中发现,董连和截肢创口一旦愈合,他体内的免疫机能就不会再生产出那种可贵的抗体了,所以,我用了一点手段,让他的创口永远处于不愈合的状态,他的体内也就会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抗体,供我使用了。这也是他会被我称为蚁王的原因。

受到蓝藻催化的提示,我实验了多种植物类型的实验品,最后发现,用海桐种子可以促使“天演蛋白”顺利成形,也可以在“天演蛋白”寄主死亡后,顺利清除掉痕迹。

我当时非常兴奋,想将我的研究成果报告给上级,希望能由官方推广,实施我给人类提供进化机会的计划。可没想到,我的领导,居然很认真地找我谈了一次话。说什么让我学习法律、伦理,让我去理解什么是人类,什么是社会。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群墨守成规的老夫子,他们就是社会的蛀虫。既然有人给我提供资金,我又何必在这种腐朽的单位里苟活?于是,我卷起铺盖就走人了,开始独自研究我的秘密计划。

总之,因为董连和的突然出现,我成功研制出了“天演蛋白”。这一切,不都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的吗?

当然,冥冥之中注定的,不止这一点。

大概是1995年年初吧,我的研究成果初具雏形,必须用人体来进行实验了。一开始,我想到了用社会边缘人群来做实验品,我尝试以金钱为诱导,以“新药实验”为名,给一部分小混混和流浪汉注射了天演蛋白。但在这些人的身上,董连和身上发生的奇迹并没有出现。我也做了科学的分析:人的机体一旦发育成熟,除非像董连和那样经历了生死的刺激,一般很难发生大的异变,天演蛋白会随着新陈代谢被人体吸收或者排出体外。

于是,我决定调整计划,将目标转为身体机能尚未发育成熟的儿童。为了保密,我让鸿港公司发起了公益疫苗活动,将天演蛋白掺入流感疫苗,投放在南安市的一家孤儿福利院中。

疫苗投放后,有孩子发了高烧。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更详细的资料,尽管我可以以慈善活动的名义多次前往福利院,甚至最终让鸿港公司买下这家福利院以便观察,但亲力亲为的效率依然比较低下,也更容易引起怀疑。何况这样小的投放范围,样本的数量也始终不够充足。

这时候我意识到,我需要物色能帮我操作的人手了。

我重新观察了一下之前第一批成人实验的数据,从中挑选了一些体力较好、社会关系较简单、容易被控制的边缘人士,计划让他们渐渐替代福利院原有的员工,为我服务。

在这个过程中,我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参与实验的人的基因数据有些眼熟,对比之下,竟然正好与“蚁王”有亲缘关系。后来才知道,这个叫崔振的女孩,就是董连和的亲生女儿!虽然不清楚她的姓氏为何和她父亲不一样,但你说,这难道不是天赐机缘吗?

后来,我以“新药实验”发现了副作用为由,联系了那个叫崔振的女孩,进行第二次体检,对她进行了全方面的检查。

在这次检查中,我发现,在注射天演蛋白后,崔振的若干DNA片段都和董连和一样,出现了与常人不同的细微变异。限于当时的知识和技术,我还无法理解这些DNA是如何发挥作用的,但我敏锐地意识到,崔振就是我最理想的“二号进化者”。

我找到崔振,前后试探几次后,与她进行了一次秘密长谈。在这次谈话中,我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抱负和秘密,也带崔振看到了她已成为人彘却依然活着的父亲。她应该知道,我就是她父亲的救命恩人!于是我继续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观测到的结果,希望崔振可以留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带来更多的实验者。希望通过更多的实验,找出规律,将人类进化计划—天演计划实施下去。

我告诉崔振,我打算在南安市所有给幼童提供的疫苗里加入天演蛋白,如果观察到幼童中出现了产生反应的进化者,就想办法带他们来到福利院中单独培养。从之前的小范围实验来看,天演蛋白带来反应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需要年复一年持续操作,这将是一件风险极大且耗时不短的事。但没关系,因为我说过,人类是短视的,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看不到未来的远景。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人类的自然演化提前发生,我,吕星宇会成为所有人类进化者的“父亲”。

崔振应该是被我的诚挚和坦白所打动。她也应该知道,如果她不打算与我合作,如果出去报警,我可以在警察来之前就毁灭掉所有的证据。以当时医学的水平,董连和必死无疑。所以,毫不意外地,崔振认同了我的计划,也提出了她的条件:第一,她可以帮助我,但她不能是我的手下,而要和我各负其责。第二,如果要让她带来进化者,那这些进化者的身体实验由我负责,日常培训则由她直接负责。我可以在她的队伍里挑选人员,但是她必须保留剩下的进化者。第三,时机成熟时,剩下的这些进化者要协助她完成她的复仇计划。

这几个条件,根本不算条件。只要能够给我足够的研究对象,就可以了。至于复仇计划,我根本就不关心,和我并没有多少关系。所以,她到后来给福利院起了个什么“守夜者”的名字时,我虽然不理解,但也没有阻止。

经过研究,崔振带来的这些孩子必须长期注射天演蛋白,不然不能维持基因进化的功效。这也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因为我不可能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持续注射天演蛋白。所以,我必须研制出一种能够携带天演蛋白的微生物,在人群中不断互相传播,才能达到最好的、最广泛的、最便捷的效果。

是的,我承认,在研究过程中,确实有不少孩子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而最终死去。但他们是为了人类进化而献出生命,他们死得其所。

我从病毒研究到细菌,再从细菌研究到真菌。这个痛苦的过程,折磨了我十几年的时间。终于,我找到了一种新型的真菌,我称它们为“天演星”。

其实只要研究出“天演星”最好的传播方式,我的天演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崔振开始出幺蛾子了。她说现在剩下的进化者已经完成了训练的工作,吵着让我兑现承诺,要实施她的复仇计划。

最开始她去杀人越货,我都忍了,毕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后来,她居然要找什么裘俊杰,去获取监狱图纸,制造越狱事件!而且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竟然派一个进化者去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越狱!

干掉裘俊杰,去除后顾之忧,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毕竟优秀的进化者已经来到了我的麾下,而雇佣兵也都是我招来的,是听从于我的。可是她组织这么大规模的越狱,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就会危及我的实验。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没研究出天演计划的传播方式。

更何况,那个组织越狱的孩子,因为媒体的报道而膨胀了起来,居然要干什么替天行道的事情,杀掉那些罪犯!最后什么结果呢?被抓了吧。

因为这件事情,我和崔振翻脸了。我要求她必须派人除掉那个孩子,不然落在警方手里,必然会交代出她,交代出我。我苦心研究几十年的成果,不能被一个该死的熊孩子葬送。崔振和我争执了很久,但毕竟董连和在我手里,她还是屈服了。

可是,在除掉那个熊孩子以后,她居然毫不收敛,还要继续她的复仇计划,说是当年我答应她的。最后甚至公开劫狱,让警方死盯住不放。

那我就没办法了,只有派人连她一起除掉。只是没想到,她还是有那么些个“死忠粉”的。最后,我没能除掉她,还让你们找到了我。

对了,她死了吗?

2

“故事,就是这样的了。虽然她确实犯了不少罪,但是最后行了善。”傅元曼坐在董连和的床边,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身上,说道,“这是她对自己灵魂的救赎,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好几个优秀的守夜者孩子的生命。”

“唉。”董连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是我对不起她。”

“她是个有良知的好孩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她没有遇见对的人,没能去做对的事。毕竟,那个时候,她太年轻了。”傅元曼惋惜地说道。

“我的两个孩子都因为要给我报仇而丢了性命,是我没教育好他们……”董连和有些激动,他强忍着泪水,下巴不停地颤抖。

看来傅元曼在董连和情绪稳定后,把董乐事件的真相告诉了他。

“不,这不是你的责任。”傅元曼说。

“可是,这是我的命运。”董连和说。

“不要想太多了。”傅元曼轻轻拍了拍董连和,说,“门口有好几个孩子,他们都是我们守夜者的未来,他们是守夜者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看,他们有多优秀。”

说完,傅元曼从身边的纸袋中,拿出了一沓档案,一本本地翻给董连和看:“这些都是他们的成绩,当然,他们最大的成绩,就是摧毁了黑暗守夜者组织,保障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董连和仰卧在床上,颦眉看着那一页一页熟悉的档案纸,百感交集。想当年,为了在档案里留下出色的成绩,曾经的他多么努力啊!

“背抵黑暗,守护光明,别忘了我们以前的誓词。现在的孩子们,都在为这句誓词而不懈努力。”傅元曼说,“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看着他们成长,看着他们是如何守护光明的!这难道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忙碌一辈子,最希望看到的景象吗?”

董连和热血澎湃,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傅元曼正好翻到了凌漠的档案,档案的封面上,有一个蓝色中性笔画出的问号。

“你看,这个孩子,叫凌漠。”傅元曼说,“当时在进行检测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各项指标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而这些指标又让我感觉有些眼熟,所以给他的档案做了记号。后来,我终于想了起来,在20世纪90年代末,唐骏曾经找过我,打探过守夜者组织是否能够重新成立。当时他拿着一份检测报告给我看,说他找到了异常优秀的人,说不定会是守夜者组织的将来。可惜,那个时候,我们刚刚被停止职能,所谓的恢复遥遥无期。”

“你是说,那份报告,是小君的?”董连和问道。

傅元曼盯着董连和的眼睛,点了点头,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份报告和凌漠的几乎一模一样。”

董连和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所以我说,这帮孩子,是守夜者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傅元曼鼓励地说道,“现在专家们已经得出了结论,他们有技术让你这二十多年没有愈合的截肢断面做手术愈合,一旦愈合,就没有反复感染的风险了,也就无须那些所谓的可以延续你生命的药物了。更重要的是,你不需要再承受那么多痛苦了,你应该好好地活着。我们年纪都大了,能看着他们努力几年,就要看着他们努力几年。”

“我会的!”董连和心潮澎湃,应允道。

站在门口的唐铛铛正在和萧朗、程子墨讲述自己的分析结果:“根据黑暗守夜者留下来的数据,经过分析,我认为,还有多名黑暗守夜者成员没有到案,或者尸体没有被发现。他们虽然不具备影响到多数市民安全的能力,但毕竟是有演化能力的人,可能会在局部对治安造成影响,这个我们需要留意。”

“而且凌漠还说了,民间还会有一些隐形的演化者。”程子墨说,“并不是所有的孩子在接受基因催化剂注射后,都需要持续注射才会出现演化能力的。比如‘银针女婴’案(1)的犯罪嫌疑人,她的跳跃能力极强,其实她只注射了一次基因催化剂,就直接获得了演化能力。这些潜藏在民间的演化者就连吕星宇和崔振都不知道,他们也同样会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所以,姥爷说了,公安部已经同意,咱们的守夜者组织将继续行使职能,主要针对的目标,就是疑似演化者作案的刑事案件。”唐铛铛说道。

“挺好的。”萧朗双手交叉在脑后,靠在病房门口,懒洋洋地说道,“反正我也不会回去学考古了,当警察还是挺刺激的。不过,姥爷说我们日常时间全部要在组织内进行学习、训练,这个我得让他改一改。要是整天被司徒霸折磨,不出一年我就得被他弄死。”

“朱力山老师的课,还是挺带劲的。”程子墨补充道。

“萧朗。”聂之轩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对萧朗挥了挥手,满面春风地说道,“你哥醒了。”

“真的吗?”唐铛铛最先跳了起来,用她从来都没有过的速度,向聂之轩奔去。

几个人先后赶到了董连和楼上的病房,自从专家们研制出杀灭真菌、控制感染的真菌抗生素之后,萧望的感染情况就立即得到了改善,这两天更是从ICU病房转入了普通病房。虽然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但是医生说过,他的苏醒是早晚的事情。终于,这一刻到来了。

病房里站着三个人,是一个三口之家,正在和萧望交谈着什么。

“望哥!”唐铛铛一头扎进萧望的怀抱,哭了起来。

“嘿嘿嘿,大小姐,你都是大姑娘了,注意点影响!”萧朗的眼眶红红的,声音也略微颤抖地说道,“再说了,这么好的事情,你哭啥啊。”

“我都听说了,萧朗你很棒,你们都很棒。”萧望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那是,你弟弟能差吗?”萧朗骄傲地说,“聂哥给你描述的,只是个大概,回头我再给你说一说惊心动魄的细节!”

“臭小子,讲大话的毛病还是没改。”萧望欣慰地笑着说,“啊,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赵老师,这位是李老师,这是他们的儿子。我在派出所实习的时候,接触的第一起刑事案件,就是他们的儿子被人掳走的案件。”

“哦,我知道,我知道。”萧朗走了两步,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说,“不错,不错,大团圆结局。”

“是啊,昨天公安局安排了我儿子体检,他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是来感谢萧警官的。”赵健说道,“当然,也感谢你们,真的感谢。”

“是这个孩子一直在床边喊着萧望哥哥、萧望哥哥,然后你哥就醒了。”聂之轩说道。

“厉害!”唐铛铛对着小朋友竖了竖大拇指,然后递给他一根棒棒糖。

“凌漠怎么样了?”萧望环视一周,没看见凌漠,说道。

“没事,他还是那样,一张臭脸,不过干起活儿来,还可以。”萧朗拿出联络器,说,“我现在就叫他来。凌漠,到五楼来,我哥醒了。”

联络器显示对方处在关闭状态。

“这家伙,没事就关联络器,我和他说了多少次也没用。”说完,萧朗又拿出手机,拨打了凌漠的手机。可是,手机显示是关机状态。

“他早上不是和我们一起来的吗?”萧朗皱起了眉头,问道。

“是啊,但是我感觉他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程子墨说,“话更少了,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真不让人省心。”萧朗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去车里看看,说不定他又躲在车里睡大觉。”

萧朗一路小跑来到了万斤顶里,车门紧锁,凌漠并不在里面。正当萧朗准备去别处寻找的时候,他发现车里凌漠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放着一个信封。

萧朗连忙打开了车,拆了信,熟悉的笔迹映入了眼帘。

我要查清我的身世,我走了,勿念。

你们的事业,刚刚开始;我的人生,也刚刚开始。

六子

-全书完-

***

(1)见《守夜者2:黑暗潜能》“银针女婴”一章。

致谢

《守夜者3:生死盲点》出版后,#守夜者大结局竞猜#活动也随之开启。如今,终于迎来了守夜者系列的大结局,不知道故事是否如你们所料地发展呢?

从守夜者系列第一部 到第四部,整整四年,三场竞猜活动,每一次我都能感受到你们的热情和机敏。微博、微信公众号或者豆瓣,你们在这些平台发表的推理文,每一篇都让我感到震惊。甚至一些非常细微的线索,都能被你们一眼捕获。你们的认真和思考,还有整整四年的陪伴,都让我深受感动。在此感谢所有支持和喜爱守夜者系列的你们。

和之前一样,我挑选了一些积极参与推理活动的小伙伴,将他们的名字潜藏在守夜者系列小说中,在这里也一并致谢!

特别感谢

守夜者外援精英团

(排名不分先后)

赖晓霜 李孟尧 沈伊宁 颜雪 白羽

无论黑暗中有什么

我都是你的守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