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人的身体全面检查了吗?”萧朗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聂之轩。

聂之轩点了点头,说:“骨密度测定,这个人的骨量Z值超过了10,也就是说,这人的骨骼硬度,是正常人的十倍。他全身唯一可见的骨折,就是鼻骨骨折,因为鼻骨是我们人体最薄的骨骼之一。即便他的鼻骨也很硬,但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还是骨折了。”

“所以他没有被铁质的广告牌砸死。”萧朗若有所悟。

“至于攀爬能力,主要是和他的工作有关,我认为不一定是演化能力。”聂之轩说,“主要依据是,演化者一般都有一种演化能力,同时附带一种副作用。这是我们之前总结出来的规律。这个人经过检查,发现他不仅骨量激增,多个器官也都有纤维化的征象,这是他的副作用。既然只有一种副作用,那么他应该就只拥有一种演化能力。当然,器官的纤维化,也是他这次遭遇广告牌砸击后,却没有发生破裂出血的原因。”

“纤维化?严重吗?”凌漠问道。

“严重。”聂之轩盯着凌漠,说,“至少,比你的要严重多了。器官纤维化,器官功能就会退化,虽然医院现在在给他用药,但是顶多保他几年的生命。”

“这个人的背景资料,我们也都查了。”凌漠说,“白羽是有正常身份的,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什么神奇的经历,也没有秘密消失过,所以他肯定不是黑暗守夜者的成员。”

“由此可以看出,”聂之轩说,“黑暗守夜者的成员,都是从小开始用基因催化药物进行基因突变,虽然历时长,但是副作用倒不至于立即致命。而这种携带于真菌孢子里的催化剂,虽然可以很快造成人体的基因突变,但是带来的副作用也是直接危及生命的。”

“那我哥……”萧朗眼眶泛红。

“萧望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聂之轩说,“只要处于颅内感染的昏迷期,说明主要是真菌在起作用,而不是催化剂。事实也证明,很多昏迷后醒来的人,并没有发生基因突变。只要不变成演化者,就不会有副作用。所以我们现在寄希望于萧望并没有被催化。”

“药力加强,对生命的摧残也就加强。”凌漠在一边沉吟道。

“既然白羽不是黑暗守夜者成员,那么他和其他无辜的演化者一样,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聂之轩说。

“不,他是汽车的驾驶员,现场只有他逃离了。”萧朗沉吟着,“而且这一次,他也差点被灭口。既然有人要灭他口,他必然知道点什么。”

“说到灭口,被广告牌砸,会不会也是灭口的行动?”聂之轩问道。

凌漠摇摇头,说:“从时间轴来看,被广告牌砸,应该是之前的事情,是在猴子卖毒品之前几天的事情。即便猴子的毒品是从白羽这里来的,但那个时候,也不应该要灭白羽的口。而且聂哥你勘查了楼顶,只有白羽的痕迹,没有其他人的吧?”

“这个可不好说。”聂之轩说,“当时楼顶的广告牌被重新安装了,上面有很多不是白羽的新鲜足迹。但是没有意义,因为你也不知道哪些是安装广告牌的工人的足迹,哪些不是。”

“这个还是要搞清楚的。”萧朗说,“聂哥,你再去楼顶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也许当时勘查的时候,没有任何信息,所以有遗漏。”

“好的。”聂之轩脱下白大褂,径直走出了门。

“白羽醒了,但是不建议你们带回去审讯。”刚刚折返进急诊室的医生,又走了出来,对萧朗说,“他最好能留在这里观察几天,你们就在这里问吧。”

萧朗看着凌漠,凌漠点了点头,领头走进了病房。

白羽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已经换上了病号服,不至于像刚刚被送进来那样落魄。他的一个手腕被手铐铐在病床栏杆上,活动不得。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睫毛在微微颤抖,显然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睁眼而已。

“啧啧啧,这罪名可还真不少。”萧朗一进门,就翻着手上的笔记本,说,“贩毒,故意杀人,投放危险物质。我的天哪,哪一个罪名都是死刑。”

白羽的双肩剧烈抖动了一下,被铐住的手腕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带动着手铐不断碰撞着床栏,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更加加剧了他的恐惧情绪。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等证据确凿,审判完毕,真正执行,还需要一年的时间。”萧朗继续用那种轻慢的口气说道,“比起昨天你差点被‘大摆锤’给砸死,你算是捡了一年的活命时间。我不用你感谢我,只是你的运气不错,碰见我了。”

白羽的睫毛又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恐惧。

萧朗接着说:“当然,从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我觉得证据链已经完善了。你开猴子的车,在他的车上留下了你的痕迹物证,这是最关键的一个证据了。加上猴子之前所有的毒品源都没有异常,偏偏是和你接触之后,就变成了直接致命的毒品,那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做的?哦,当然,这不仅仅是推理。我们从你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也找到了致命毒品的颗粒。你说,这个证据全不全?”

“那你们不查查,我为什么会有这毒品吗?”白羽终于绷不住了,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这句话。不过他依旧没有把眼睛睁开。

萧朗看了一眼凌漠,会心一笑。他的这一番台词,都是凌漠给他准备的,没想到还没说完,就奏效了。

“嘿,真有意思。”萧朗继续说道,“你又不告诉我,我干吗要费那么大力气去查?只要能确定你是罪魁祸首,我这不也好交差了吗?”

“你们就是这样办案的吗?”白羽愤怒了。

“对一个瘾君子,我觉得我无须抱以任何同情之心。”萧朗轻蔑地说。

“我吸毒,我后悔,但你们也不能栽赃吧?”白羽的睫毛上,居然挂上了泪珠。他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栽赃?笑话!”萧朗说,“我们提取物证、检验鉴定工作都是按照法律规范来的,都有全程的录音录像!我怎么栽赃你了?”

“可我不是罪魁祸首!”白羽辩解道。

“那你就睁开眼睛说话!”萧朗突然收起了轻蔑的语气,硬声吼道。

这把白羽吓了一跳,他服从地睁开了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萧朗。

“我就想看看你是怎么狡辩的,所以,现在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若有一句假话,我转身就走。”萧朗指了指病房大门,说道。

“如果我真的不是罪魁祸首,我能不被枪毙吗?”白羽问道。

“哦,这你放心,现在死刑都是注射。”萧朗说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罪魁祸首,我能不死吗?”白羽有些急了。

“如果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我会详细调查清楚,并将证据递交法庭。”萧朗说,“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主观意识去贩毒、去杀人、去投放危险物质,你就不会死了。”

“好,好,那我说。”白羽说,“其实事情都源于我一次毒瘾发作。前几天,具体是哪一天我不记得了,我感觉自己毒瘾就要发作了,于是去经常贩卖毒品的猴子那里买毒品。那是一个地下通道,平时很少有人去。可是那一次,他居然不在那里。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就瘫倒在了通道里,难受得很。突然就有一个穿着黑皮衣、戴着黑头盔、身后背着一个盒子的人走到我面前,问我是不是找猴子,我说是,他就问猴子在哪儿,我当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哪有什么心情搭理他!结果他打开随身背着的盒子,从里面拿了好多卷粉末给我,说要是我能把这五十卷粉末交给猴子,那么剩下的两卷就送给我了。”

“是毒品吗?一卷有多少?”萧朗问道。

“是毒品。”白羽说,“一卷大概三克吧。”

“你就接下了?”

“那我当然要接。”白羽说,“一方面我急需毒品,另一方面,我一直在猴子那里买毒品,如果不卖这个人情给他,以后他不给我毒品了,我去哪里买?”

“你接着说。”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然后我就在当场吸了半卷。”白羽说,“说老实话,这人给的毒品劲儿很大,我当时就晕了。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就爬起来回家了。第二天,哦,不是第二天,我也不知道过了三天还是四天。那段时间我挺忙的,忙完了,我又去那里找了猴子,把毒品给他。就这样,所以我没有贩毒,更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投放什么危险物质。”

“猴子就接了?”萧朗懒得和他争辩,直接问道。

“我给他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也问我给我毒品的是什么人。”白羽说,“可是,那人戴着头盔,穿着皮衣,你让我怎么形容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啊。后来猴子就说,反正欠他货的人很多,估计是有人来还货了。既然有人来还了就拿着,正好有需要,而最近货源又非常紧张。”

“我还以为你会贪污了呢。”萧朗说。

“别开玩笑了!”白羽瞪大了眼睛,说,“这些人是什么人,我要是敢贪了,估计早就没命了。”

“说开车的事情。”萧朗说。

“开车?哦。”白羽咽了口口水,说道,“我给了他毒品,他就直接开车带我去了一个黑酒吧,说是卖掉毒品的话,晚上请几个哥们儿耍。”

“黑酒吧,是叫39度吗?”凌漠插嘴问道。

白羽点点头,说:“差不多叫这个名儿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猴子顺利卖掉了毒品,回到车上,让我开车去接他的两个哥们儿。接到以后,我就听猴子说,那个酒吧老板看了一眼货,就说这货是极品,破天荒地全要了,价格给得也高。于是,猴子就留了两卷,让大家来试一试。”

“也就是说,猴子给了酒吧老板四十八卷,共一百四十四克。”凌漠沉吟道,“那些毒品,是什么毒品?”

“有白粉,有冰毒。”白羽说。

“除去那天晚上他们吸食掉的,现场还剩下两种毒品,加起来一百克左右,数量确实差不多。”凌漠说。

“他们就在车上吸了?”萧朗问道。

白羽点点头,说:“吸完了以后,他们就昏睡在那里。还剩一卷半毒品,就放在副驾驶储物盒里。我当时还在想,走到哪里停一下,我也想吸一点。可是,就在这个当口,我开着车,突然,车上的收音机就失效了,吱吱呀呀的,听起来很恐怖。我当时吓得毛都竖起来了,还没来得及调台,紧接着我就听见了警笛声。我心想完蛋了,和这些毒枭坐在一车,说自己没贩毒也没人信了。”

“你看到警车了?”萧朗问道。

“那倒没有。”白羽说,“但是当时那条路很黑,路况也复杂,我哪里知道警车藏在哪里?所以我当时彻底慌乱了,就一打方向盘,想开到环城河边上隐藏起来。可没想到那里是个大斜坡,我来不及刹车,车就直接冲到水里去了。警察先生,我真的没有理由杀他们啊!而且他们都是贩毒的坏人!我真是无意识的!这是一场意外!”

“这个先不急着定性(1)。”萧朗说,“入水以后呢?”

“因为当时我是车上唯一清醒的人,所以我就砸窗直接出来了。”白羽说,“我在水下的时候,感觉他们被凉水给激醒了,也在往外爬。不过他们吸了毒,估计爬出来也肯定游不上岸了。我就没管那么多了,赶紧跑回我的宿舍躲着。直到昨天你们过来。”

萧望侧头看了看凌漠,意思是征询他对审讯的意见。凌漠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从白羽的微表情看,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现在我还有两个问题。”萧朗把手机放到白羽面前,说,“第一,你看看这段视频,是你吗?”

白羽努力地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了看,说:“是我。这就是那个陌生人给我毒品的那天晚上,我吸完毒品以后回宿舍的路上,碰见的事儿。”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广告牌砸到你,你都没死,你没觉得奇怪吗?”萧朗问。

“我当时刚吸完毒,昏昏沉沉的,各种幻觉,我也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白羽说,“我当时还以为是在我们的欢乐谷里掉下来个东西,旁边还有过山车的支撑柱。我好像看见了上头有人,就很生气,于是我就顺着柱子爬上去了。平时我维修过山车的时候,要系安全绳才敢爬那么高,不过吸过毒的我也不怕了,就直接爬上去了,对着那人踢了几脚。”

“那不是人,是铁柱子。”凌漠说。

“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清楚。”白羽说,“第二天早晨起来,才觉得鼻子疼,老出血。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了。”

“好,第二个问题。”萧朗说,“给你毒品的人,你形容一下他的外貌特征。”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猴子都问过我了,我也说不清啊。”白羽想了想,说,“昨天那个骑摩托车的人,好像就是他!”

“那我也没看清啊!”萧朗说,“你毕竟和他近距离接触过,那他的身材特点、携带物品、说话声音什么的呢?”

白羽翻着眼睛想了想,说:“就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也听不出啥。随身物品的话,他背着的那个盒子挺奇怪的,是一个木头盒子,里面有几十个圆柱形的空洞。用这种盒子装毒品,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一个盒子,我们去哪里找?”萧朗说,“还有没有其他的?”

白羽想了五分钟,苦着脸说:“真没有了。”

“行了,你好好恢复身体吧,你的合法权益,我们会帮你争取的。”萧朗说完,和凌漠一起在白羽的连声道谢中离开了病房。

回到了守夜者组织,正好聂之轩和程子墨也从国际大厦回来了。几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商量着案情。

“看起来,这小子真的对黑暗守夜者组织一无所知。这个唯一的联系人,也没有任何特征。总不能把所有穿皮衣、戴头盔的摩托车骑手,都查一遍吧?”萧朗有些沮丧。

“视频我也查了,在欢乐谷附近,有很多没有监控的道路,也找不到你说的人。”唐铛铛说,“估计他绕开监控逃走了。”

“现场勘查,倒是有疑点的。”聂之轩说,“我们仔细看了广告牌,这面广告牌以前是焊接在柱子上的,而新的痕迹,是用螺丝钉固定的。既然是一个商家,为什么会找不同安装手法的人来安装广告牌?所以我产生了怀疑,找到了国际大厦负责广告牌管理的部门经理,他对广告牌跌落、重新安装一事表示不知情。”

“很有可能,重新安装广告牌这事不是公司的人做的。”凌漠说,“是黑暗守夜者做的。”

“你是说有人故意灭口?”萧朗说,“不可能,不可能。之前我们就说了,广告牌风阻大,从那么高扔下来砸人的准确性有限。还有,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神秘人刚刚把毒品交给白羽。白羽并没有完成任务,那他为什么还要灭口?在投放成功之前,黑暗守夜者没有灭口的理由。”

“如果是崔振这边的人做的呢?”凌漠抬起头,看着萧朗。

萧朗顿时愣住了,他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是黑暗守夜者要投放毒品,崔振这边获取了信息,想要阻止?”

“对。”凌漠说,“如果崔振这边有相关能力的演化者,可以从高处准确投掷广告牌砸中白羽,这就可以解释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白羽也有了演化能力,所以没有成功。后来白羽驾车入水时,出现了信号干扰、警笛,而我们刚才问了,那天晚上南安警方并没有行动。那就要怀疑,是不是干扰器、声优在作怪了!”

“是啊!”萧朗拍了一下大腿,说,“时间点太怪了,如果是崔振想阻止这次投放,就要除掉白羽和那一车人,因为她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把毒品卖掉了。”

“事发后,发现我们出现在欢乐谷,而来灭口的人,才是黑暗守夜者的。”凌漠说,“而之前的行动,没有确定能够事发就灭口,显然不合逻辑。”

“崔振,究竟是坏人还是好人?”萧朗苦笑道。

“她的动机,我们还无法得知。或许她良心发现,要阻止投放。或许她就是想从白羽身上拿到这批毒品,作为要挟黑暗守夜者获取自己利益的筹码。只是,她最终也没能拿到。咱们别忘了,根据白羽的供述,车里应该还有毒品,但是我们连包装袋都没能打捞到。会不会是,崔振这边已经打捞过一次了呢?”凌漠皱着眉头猜测道。

“这个确实。”聂之轩说,“车里勘查了多遍,水里也打捞了多遍,确实没有毒品包装的痕迹。按理说,除了那一卷半毒品,猴子这个贩毒者的身上,也应该有其他毒品。”

凌漠说:“既然分析不清楚,我们也不必勉强。只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线索再一次中断了。无论是崔振,还是黑暗守夜者,我们再次失去了追捕的线索。”

大家陷入了沉默。

2

“先不管那么多。”萧朗打破了沉默,说道,“杜舍那边怎么样了?”

“前一段时间,因为‘毒丧尸’的事情,南安警力不够,现在留一个人在盯着。”唐铛铛说,“杜舍有些钱,有的时候会到附近小超市买很多食品和饮品,够他吃上好几天,维持他的生活。他平时也不出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要不,我们再去看看?”萧朗说,“他在那里,随时都是个隐患,崔振一旦发现了他,他就必死了。”

大家点头认可。

一行人开着万斤顶向杜舍的藏身之处驶去。

“你说,杜舍会忏悔吗?”坐在后排的程子墨大概是想到了董连和的惨状,问道。

“我估计他要是被崔振抓了,有可能会忏悔吧。”萧朗开着车,说道。

“他在牢里服刑这么多年,在我们去找他谈话的时候,也丝毫没有看出他有什么悔恨啊。”凌漠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嘘,有古怪。”灵敏的萧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一辆面包车猛地从万斤顶后方蹿了出来。拐到了万斤顶的前面,别进了车道。萧朗猛地一脚刹车,车上所有人都猛地向前扑。

“大家小心!”萧朗拉紧手刹,准备下车一探究竟。

突然,面包车的车门拉开,随即一个大麻袋被推下了车。从麻袋的形状来看,里面分明是两个人!

萧朗被突然发生的这一切给弄蒙了,好在麻袋里的两个人显然还在挣扎,看来并不是尸体。面包车在丢下人后,排气管冒出一股黑烟,猛然加速离开了。

“大小姐,联系南安市局,查车牌!”萧朗一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一边说道,“还有,看看能不能调取附近监控追踪这辆车!”

唐铛铛点头,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萧朗一个箭步冲下车去,做好防备后,第一时间打开了麻袋。

麻袋里装着的,果真是两个人。这是两个两鬓斑白的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一男一女,他们被猛然一摔,摔得有点蒙。两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萧朗,想说什么,但是没说。

“你们是谁?”萧朗问道。

两个人只是被麻袋装着,身上并没有其他束缚,萧朗看似无意地搜查了他们的服装,确认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后,帮他们把麻袋彻底褪掉。而这两人依旧是眼神木然,没有回答萧朗的问题。

“说话啊!你们是谁?刚才车上的是什么人?”萧朗有些着急了。

说话间,两名在附近巡逻的民警闻讯赶了过来,在十几名围观群众中挤了进来,问道:“什么情况?”

这对男女看见两名穿制服的警察,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恐惧。凌漠看到这一幕,感到有些奇怪。正准备跟萧朗说时,只见萧朗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向两位民警出示了一下,说:“刚才我们开车,正好一辆车停在我们前面,丢下了这两个人。”

话还没有说完,这一男一女趁着萧朗和警察说话之时,突然跳了起来,男人拉着女人,冲出了围观群众,向远处跑去。

“站住!快追!”萧朗一声大喊后,和凌漠以及两名警察追了过去。

两人见众人追了过来,直接横穿过马路,从地铁口向地铁站内跑了过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我们是警察!”萧朗一边追,一边呼喊着,希望地铁站的安检人员又或是有群众可以阻拦住那两人。

可是这个地铁站规模很小,空间不大,中年男女在萧朗等人冲下地铁站的时候,已经越过了安检,跳过了闸机,向站台奔去。

看到这一幕,萧朗不禁有些懊恼,看来这几天的连轴转,让自己的精神有点不够集中了。凌漠一定也意识到了这对中年人的问题,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只怪自己没控制住他们。

不行,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想到此,萧朗加快了脚步,他的速度明显优于警察及那一对中年男女,他见距离在不断缩小,便饿虎扑食般地向前扑去,直接拽住了速度较慢的女人。而男人则撒开手,直接跳下了站台,向轨道深处的隧道奔去。

“控制住她。”萧朗将女人交给随后赶到的警察,对凌漠叫道,“协调轨道交通部门,立即停运!立即停运!”

说完,萧朗也一个翻身,跳下了站台,向漆黑的隧道里奔了过去。

“站住,再跑我要开枪了!”萧朗在隧道内喊道,他的声音够大,在隧道里不断回响。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男人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站住!我是警察!”萧朗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黑影。

“你们不是警察!警察的制服是绿色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跑着。

萧朗一愣,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毕竟从1999年开始,警察的制服就已经变更为蓝色了。这人的说法倒是相当新奇。

“我们是警察!再跑我真开枪了!”萧朗故意使劲儿拉了一下枪栓,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隧道内格外清晰。

男人似乎是被这一声枪栓声吓到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萧朗。

男人猛然停下,让萧朗有些始料不及,他来不及刹住脚步,直接冲到了男人的两步开外。萧朗一只手举着枪,另一只手拿着警察证,盯着男人,看他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

而男人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萧朗,说:“难道你们真是警察?”

南安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守夜者成员们坐在会议桌周围,思考着下一步的策略。

那一对男女被关押在不同的审讯室里,接受审讯。

这两个人已经进行过身体健康检查,并提取耳垂血进行DNA鉴定,此时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傅如熙的DNA检验结果。

两人的身体都没有大碍,不过女人的声带粘连,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根据医生的诊断,女人应该是在十几年以前,因为声带受伤,没有接受正规治疗,导致了现在的失声。而男人,虽然可以说话,但是他拒绝配合,对警方提出的问题置若罔闻。

“他在地铁里似乎已经确认了我们真是警察,为啥现在又拒绝配合呢?”萧朗实在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怀疑自己当时听到的一切,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振作精神问道,“对了,大小姐,查车查得怎么样了?”

“车辆是套牌。”唐铛铛说,“这个车牌是一辆市政府的公务用车的,应该是个伪造的车牌。这种车型,我也查了,在南安市有一百多辆,目前正在排查,但我猜,肯定也是被盗抢车辆。至于监控,实在是没法追。对方熟知我们警方监控的点,从现场离开一百米后,就直接消失了。”

“我猜也是这个结果。这一系列手法,很像黑暗守夜者的作风。”凌漠沮丧地说道。

萧朗接着问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被丢在我们的车前面?巧合吗?黑暗守夜者要是处置自己的成员,不应该是杀掉吗?丢给我们,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还有,这两个人一直不说话,凌漠你可有什么办法?”

“女人不说话,是病,我是没办法的。”凌漠耸了耸肩膀,说,“男人嘛,我倒是试过了。我可以读心,但是对坚决不说话的,我是没什么办法。除非我们手里有能刺激到他们的东西。现在对于他们,我们一无所知,无计可施啊!”

“这个男人非常奇怪,他非要说我们警察的制服是绿色的。”萧朗说道。

“1999年以前,是绿色的。”聂之轩说。

“好像是从过去穿越过来的一样,难道这两人十几年不见天日了?”萧朗转念一想,说,“也不是不可能,1999年那时候,南安没地铁,所以这人不知道地铁是什么,才会这么不要命地进隧道。”

“随身物品检查了吗?”凌漠问道。

聂之轩点了点头,说:“两人都没有手机,也没有现金。只有一些类似于药物试剂的东西,装在十几个锥形管里,锥形管装在一个塑料盒子里,男人带在自己的身上。”

“送去检验了吗?”萧朗问道。

“目前理化部门做出来的化学成分,是一种我们之前没见过的成分。”聂之轩回答道,又接着说,“我也要求做了免疫组化,并没有发现之前发现的基因催化蛋白。”

“不是基因催化剂,那会是什么?”

说话间,傅如熙推门走了进来,拿着两份报告,说:“DNA结果做出来了,两人是夫妻关系。”

“我的妈呀,您别逗了,DNA还能做出是不是夫妻关系?”萧朗搂着傅如熙的肩膀,说道。

“我把这两人的DNA送到各个数据库里进行了比对,虽然没有直接比对出结果,但是比对出了两则亲子关系。”傅如熙说,“他们俩,是曹允、曹刚的亲生父母。”

这一句话,把大家都震在了原地。虽然曹允、曹刚的案子是他们亲手办的,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过曹允、曹刚失踪多年的父母还在人世。一开始,他们觉得这一对男女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现在已经开始同情起他们了,毕竟,两个孩子都已经走上了绝路,而这对父母的境况目前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这么好的线索,一定是对他们最好的刺激。”凌漠说,“我可以试试让男人开口了。”

“哎。”萧朗拉住准备出门的凌漠,说,“要记住,曹允、曹刚,之前应该不姓曹。”

凌漠看了看萧朗,对他的提醒很是认可,说:“这个我知道,以前的卷宗我都看过,曹允、曹刚是因为父母失踪,才被自己的姑父、姑姑收养的。后来他们的姑父、姑姑都莫名其妙地死了。我记得,他们的姑姑姓方,所以这个男人也应该姓方,曹允、曹刚,原来的名字应该是方允、方刚。”

说完,凌漠信心满满地走出了会议室。

南安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审讯室里,凌漠抱着两本卷宗走了进去,看了一眼男人。男人依旧是垂着头,什么也不说。

“方先生,你好啊。”凌漠开门见山。

男人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凌漠。

“你、你怎么知道我姓方?”男人终于开口,说了进警局后的第一句话。

“我不仅知道你姓方,我还知道方允和方刚。”凌漠说道。

男人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他全身剧烈颤抖,不到一秒便老泪纵横:“他们、他们在哪里?他们都长大了吧?我肯定都不认识了。”

一股强烈的恻隐之感涌上了凌漠的心头,如果这个人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双双殒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难道要瞒着他吗?不,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或者应该瞒着他。

“非常抱歉,他们姐弟二人,都已经去世了。”凌漠垂下了头。

男人顿时脸色煞白,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混着鼻涕、口水流到下巴,然后滴落在审讯椅上。凌漠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男人的对面,等待他情绪平复的那一刻。

过了二十分钟,男人才终于缓了过来,他自言自语道:“我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早就猜到了……好几年没有看到他们的照片了,我早就该猜到了……他们这么多年都在骗我!他们说,只要我听话,姐弟二人就会活得很好……他们怎么敢这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