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宜秀拉着宜宁玩儿下棋,玩了一会儿之后看程琅等人离开了,就问宜宁:“你如何知道程琅那块玉佩做工廉价的?”
宜宁托着脸,轻轻地说:“五姐姐,你已经悔棋五次了。你要是真那么想赢,就跟我说一声,我直接让你赢算了--不要找别的话说行吗。”
罗宜秀只得悻悻地把悔棋的棋子捡回去,摆回原处。“好吧好吧,我不悔棋了还不行吗…”
宜宁微微一笑,她当然知道那块玉做工廉价了。当初她买给小程琅的时候,只花了五两银子啊。
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带在身边。
宜宁和宜秀玩儿了一会儿,被林海如的小丫头给叫过去了。林海如是说做了栗子糕给她吃。宜宁不常到林海如这里来,她屋子里很气派,地上铺着漳绒绒毯,博古架上摆着玉石盆景,金箔贴的百鸟朝凤屏风把西次间和内室隔开,格外的金光闪闪。蒸热的栗子糕搁在青瓷盘上端上来,林海如和宜宁倒了一杯茶问:“刚才,我听小丫头们说,你四姐和六姐跟程二公子说话?”
宜宁咬着栗子糕点了点头。林海如就压低了声音问:“你六姐说了什么?”
宜宁把她们说的话给林海如复述了一遍,林海如听得皱眉,“你四姐说话,她在旁边帮什么腔。莫不是也看上了人家程二公子?”
林海如本想说果然是小贱人生下的孩子,同样的狐媚性子。又想到宜宁在旁边不好说,只能笑着给宜宁打扇,问她:“眉眉儿,栗子糕好不好吃?”
宜宁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糕饼渣子。心想林海如实在是找不到重点,罗宜怜是个多么精明的人,她会去妄想程琅吗?再说她现在年纪尚小,怎么可能去想这些事。原因无他,不过讨好罗宜玉而已。但只要罗宜怜不给她添堵,宜宁还是不想管她的。
宜宁就跟林海如:“您管六姐姐做什么,只要让父亲常往您这儿来就行了。您是正室,父亲不会不管您的。”罗宜怜品德方面的事就让乔姨娘来教,宜宁就不信了,乔姨娘还真能养得出个端正大气的世家女来。
林海如听得笑眯眯的,看着宜宁更觉得她可爱,说话跟小大人似的。“就你鬼精灵多,正好你父亲今天在,咱们去找他。”说完伸手来抱她,宜宁不要林海如抱,下了罗汉床就往外跑。
过了夏小宜宁就八岁了,哪能总给抱着呢。
到了罗成章那里,他正在书房里跟罗慎远说话。林海如牵着宜宁走到近处,听到罗成章说:“…你是庶长子,轩哥儿年纪太小。二房日后还要靠你支应门庭,读书不可懈怠。上次乡试你就因为手受伤没参加,这次好好跟着去历练,虽说未必能中,但也不亏。”
说到这里罗成章的声音一低:“如今右手可能写字?”
“不甚灵活,不过左手足矣。”罗慎远的声音平稳和缓。
罗成章似乎松了口气,嘱咐罗慎远说:“手伤虽重,但只要你勤勉练习,倒也无碍。虽然程二公子与宋学士是旧识,但是你们是去求学,一定要恭敬…”说了一通严厉的话,才让罗慎远出来。
罗成章喝了口茶,抬头看到林海如居然带着宜宁过来了,林海如笑吟吟地把栗子糕放到桌上,跟罗成章说话。宜宁却仰头看着罗慎远。
他总是这样平稳的样子,俊朗的侧脸在槅扇投进来的夕阳光辉中有层淡淡的绒光。眉毛很浓,若是微微蹙起,就会给人认真严厉的感觉。
明明知道他的手受伤不是因为自己,但是宜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种愧疚感。一种让她鼻子微酸的感觉。罗慎远明明…明明就该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是为了救她,右手落下的伤却是永远不能好了。
罗慎远看到宜宁站在门口,她就那么高的一点,小小的人,眼眶微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罗慎远走过去蹲下身与她平视,皱了皱眉问:“宜宁,你怎么了?”
林海如也回头看到,有些惊讶:“刚才还好好的呢。”
宜宁吸了吸鼻子,心想自己好歹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能被小宜宁的情绪影响呢。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说:“我就是舍不得三哥走,没事的。”
罗慎远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袖子,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姑娘家,可不能这样。”他从袖中拿出自己的手帕把她湿漉漉的小脸擦干净。
宜宁有点始料未及,林海如就笑着说:“正好,我来不及送宜宁回去。眼看天快黑了,你送她回老太太那里,不然一会儿老太太又要派人出来寻她了。”
罗慎远就牵着宜宁跟罗成章行礼退下,宜宁跟着身边这个人一路走,她紧紧地握着他的右手,突然低声问了一句:“三哥,你怪我吗?”
他的手似乎僵硬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宜宁低下头,轻轻地说:“对不起…”她久久没有听到罗慎远回话。
眼看前面就是罗老太太的住处了,罗慎远放开了她的手:“你快回去吧,一会儿祖母该着急了。”
宜宁抬头看着他的脸,罗慎远才顿了顿说:“我已经让人给你送了几篇字帖来,你都要练完,回来我检查。没有练完我会处罚你。”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了。
宜宁却知道罗慎远的意思,她笑了笑,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声说好,终于跟着雪枝进屋子里了。
只要他不怪她就好。
第15章
罗老太太正要派人去寻她,看到宜宁走进来,老太太眼皮一撩:“这么高兴,你三哥送你回来的?”
宜宁点点头,走到罗老太太身边坐下,看到她正在看佛经,一时怔了怔。
长嫂就喜欢念佛经,自从丈夫陆嘉然死了之后,整日整日的念。她常年听着佛音,自己竟然也能背了,罗老太太看的是一卷金刚经。
她一开始知道是陆嘉学杀了她的时候,非常的怨恨,不甘心。看到他轻描淡写地祭拜自己,看到他的地位越来越高,看到再也没有人能害得了她。她恨不得能自己冲出去报仇。但是这样念了十几年的佛经下来,她平静了不少,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杀不了陆嘉学,就算现在重生为人了,也没有丝毫办法。
罗老太太看到她趴在桌边看着自己手下的佛经,笑着摸她的发心说:“怎么了?刚才不是还高高兴兴的。你三哥刚才给你送了字帖来,要你跟着临摹。你大哥还给你送了几个琉璃的套娃,你看看好不好玩?”
宜宁一抬头,果然看到窗棂边挨个摆着一排由大到小的福娃娃,寻常的娃娃都是泥塑的。这些娃娃却是琉璃烧成的,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必然价值不菲。旁边小桌上摆着几本字帖,看字迹还是罗慎远亲手写的,工整细致。装订得整整齐齐,足足做了一个册子。
“祖母,我不玩娃娃,先去练字了。不然三哥回来会罚我的。”宜宁突然站起来,拿了字帖往书房去了。
罗老太太看着宜宁的背影笑着摇头,又看了徐妈妈一眼。
徐妈妈含笑低下头说:“咱们眉姐儿如今知道好坏了。”
罗老太太点点头:“她是越来越懂事了,那原来懂事的却越来越不懂事了。下午在花厅里的事,你派人去跟陈氏说了吗?”
徐妈妈道:“奴婢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了。”
“宜玉一向性子高傲,恐怕看不上刘府同知的公子,程琅那样的她实在喜欢极了。”罗老太太神色淡淡的,“你拿我的对牌请刘夫人初八来看戏。不把这件事定下来,宜玉是收不了心的。”
徐妈妈应喏退下了。
陈兰也得知了下午发生在花厅的事,她气急了。屋里的丫头婆子全部让退了出去,罗宜玉跪在她面前,眼泪不停地掉。陈兰气得手发抖,好一会儿才沉着说:“你现在能耐了,拘着你学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程二公子虽然跟我们家颇有交往,但你这般做派实在让人看笑话!谁叫你和那小妾生的来往的,她把自己当贵妾当嫡女,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脸,她没规矩帮衬你,你就听进去她的浑话了?”
宜玉抿着嘴,边流泪边说:“宜怜的确不是嫡出,但她性子温婉谦和,与我关系颇好。这事也不是她撺掇女儿的,是女儿自己想试探一番。您不是说过吗,凡事不试怎么知道…”
陈兰气得说不话来,听到宜玉顶嘴,拿了手边一本书卷起就要打宜玉。
贴身的大丫头连忙拉住她:“太太,打不得啊,姑娘都这么大了!”
“她败坏我陈家门风,我不打死她都算我心疼她的!”陈氏指着宜玉说,“还敢顶嘴?我问你,刘府同知的公子如何不好了,叫你做出这样的事来!”
宜玉从没被母亲说过这么重的话,边流泪边说:“他如何好了,一个区区府同知的儿子。我上次看到他…人品样貌才学,他又如何能与程琅哥哥比!”
陈兰听到这里更要打宜玉,把旁边的罗宜秀都吓到了。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姐姐,但还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罗宜玉求情。屋子里正乱着,丫头来通禀说大少爷和二少爷过来给陈氏请安了。
罗远山刚走进来就说:“母亲,您也别急着打宜玉。其实我倒是和宜玉想得差不多。刘府同知毕竟只是五品官,他那独子举业虽然勤勉,毕竟是没有中举。倒是程琅天纵之姿,前途不可限量。”
罗怀远知道自己弟弟头脑简单,看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母亲劝妹妹,你跟着捣什么乱。”罗怀远扶宜玉起来,宜玉摊在哥哥的身上哭得说不出话来,罗怀远就说,“宜玉,你可知道程琅的身世?”
罗宜玉摇了摇头,罗怀远就低声说,“程琅…他原来是庶出的。”
陈兰都没有听过这个,坐正了身子皱眉问:“既然是庶出,那如何变成嫡出了?”
罗怀远就继续说:“亏他有个好舅舅陆嘉学,陆嘉学刚被封了都督之后,他就让程家把他胞姐扶正。但是他胞姐出身太低,就让英国公世子认了他胞姐为妹子,才名正言顺的扶正了。程琅幼时常被他嫡出的兄长欺负,说那时候过得十分可怜。但那原来两个嫡出的兄长如今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可知道程琅是如何对付他那两个嫡兄的?”罗怀远声音更低了些,“他那两个嫡兄,一个娶了通州石家的女儿,却是个病秧子,没一年就去了。另一个娶了山西通政使的庶女,这位庶女有脚疾。但是谁都不敢说什么…”
罗宜玉眼泪汪汪的道:“那…那这又如何?便是他身世不正,我、我又没什么可说的。”
罗怀远看自己妹妹半点都不觉得害怕,只得叹了口气:“算了,咱们家家世不差,父亲三品大员,又有外公家为你撑腰,未必配不上程琅。你若是真的那么喜欢他,那还是让母亲再试试吧。”
陈氏看儿子瞧着她,就摆手:“你祖母已经说不行了。再说程家复杂,玉姐儿虽然聪慧,但是性子一向强硬高傲,又怎么能适应得了呢。”她也算是消了气,叫丫头把宜玉扶回房去休息,“你回去好好想想,我明日再跟你说。秀姐儿,你陪你姐姐回去。”
罗宜玉擦了擦眼泪,心冷如灰,她也不再说话了。行礼退出了陈氏的房间。
陈氏这才拉着两个儿子坐下,关心他们的学业。罗怀远读书一向不要她担忧,罗山远性子却有些散漫,她多问了几句,又压低声音说起了罗慎远:“…虽然你们三个都是兄弟,但是罗慎远是二房的庶长子,与你们是隔房。如今也不知道怎的,老太太待他亲热了许多,似乎是不在意当年之事了。不怪为娘说一句冷漠的话,以后罗家能在朝中任大职的只有一人,其他的都要避嫌远调。怀远,你父亲看重你,就连老太太都对你称赞有加,可要好生努力才行。”
罗山远站起来说:“我虽然读书一般,但是大哥却十分聪慧,时常得到先生的夸奖,在保定府也是有名的,母亲不用担心。况且三弟虽然进学,却从没有什么出彩之处,母亲不用担忧。”
陈氏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让两人赶紧回去休息了。
第16章
宜宁一早把抄得工工整整的字给了顾女先生。
顾女先生看了把她叫过去,指着其中一处说:“这里抄错了,几篇都是错的。”
宜宁昨晚睡得太迟,抄得头晕眼花的,都没有发现这处。想到顾女先生一贯严谨的作风,她头疼般地皱起小脸:“那女先生要我…重抄?”
“字迹比往日工整。”顾女先生淡淡地说,“便不罚你了。”
宜宁才松了口气,朝她道谢。顾女先生还是板着脸:“下次再错便要罚了。”
“下次肯定不会错了!”宜宁笑眯眯地打断顾女先生的话,让雪枝给她收拾了笔墨,赶紧往回走。看到她的身影很快不见了,顾女先生摇了摇头。
罗宜秀才门外等她,拿手扇风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宜宁连忙说:“我可是够快出来了。”
眼看着已经入夏了,外面的太阳毒得很,虽然有小丫头撑着纸伞,罗宜秀还是觉得热。过来拉了宜宁的手说:“行了,快走吧。晚了可就看不了了。”
罗宜玉现在规矩学得越发多。罗宜秀无聊就来找宜宁玩儿,带着她去钓鱼,看后山池子里养的乌龟。罗宜秀小姑娘整天活力四射,宜宁却是个怕热又怕麻烦的,只能叫罗宜秀拖着出去玩。罗宜秀还跟罗老太太说:七妹妹身子不好,就是要多动。
老太太听了也欣然准许了,宜宁只能无奈地整天跟着这个比她大三岁的姐姐到处玩。
“明日祖母要请刘夫人过来看戏,听说刘公子也要过来。”罗宜秀边拨着池子里的乌龟翻身边说,“我听我娘说,人家公子十分倾心四姐。你也知道,咱们四姐在保定还挺有名的,娘带我和四姐出门去别人家里玩。大家都喜欢夸四姐,什么长得美啊,有才学啊。刘公子早就有意了,一听咱们祖母也有这个意思,他们家里人都非常高兴。”
府同知是五品官,但好在是保定的父母官,在保定也是大户。其子是出了名的谦谦公子,勤勉好学,又因为是独子,提亲的人一向不少。
邀请亲家来一起看戏,是个定亲前交流的好方式。听说当初要给罗怀远相看姑娘的时候,陈氏陪着各路世家夫人看了十几场戏,千挑万选的选了个未来儿媳妇,等罗怀远秋闱过后就会嫁进来了。
罗老太太请刘夫人看戏,也就是跟刘夫人商量两家结亲的事。
其实罗宜玉倒是和刘公子很般配。虽然刘家比不上罗家显赫,但是罗宜玉嫁过去就是被婆家人捧着宠的。可惜罗宜玉明显对没什么难度的事不太感兴趣,对刘公子也不太感兴趣。
罗宜秀年纪还小,爱新鲜热闹,对这些事很感兴趣。
“我娘为此还送了一串碧玺手串给四姐,那是她的陪嫁,听说价值连城。就只准给我看看,我想拿来玩都不准。”罗宜秀抱怨道。“那珠子在日光下,竟透出淡淡绿色,漂亮极了。”
宜宁捧着脸看她用竹签拨着那只乌龟,就说:“五姐,你还是别玩那乌龟了,人家翻了半天翻不过来,怪可怜的。”
雪枝看宜宁盯着那些乌龟直看,以为宜宁十分喜欢,叫小丫头用帕子包了两只小的拿回去养。宜宁前世没养过这些小动物,倒是她嫡妹养过猫,搞得屋子里臭烘烘的,最后让继母拎着猫脖子给扔了。
她从小就过得谨慎小心,所以更不可能养这样东西。
罗老太太看到却很赞成她养,立刻让徐妈妈找了个青瓷缸,给宜宁养乌龟用。宜宁看到那官窑烧出来的青瓷漂亮细腻,知道必定价值不菲。
不过价值不菲又怎么样,拿来养乌龟了。
“谢谢祖母赐缸。”宜宁摸了摸两只乌龟的背,认真地说,“它们要是知道自己住得这么豪奢,肯定也很高兴。”
屋子里的人都笑,罗老太太摆摆手,笑得说不出来话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罗老太太让丫头把她睡的褥子换成了凉席。一边给她打扇一边守着她入睡,跟她说:“明天看戏,你可得早起。”
宜宁应了声好,看到罗老太太鬓角的白发,心里微微感概,祖母也老了。
她握了握罗老太太干瘦的手说:“祖母,我不热的,您不用给我扇扇子了。我听宜秀说,说明日刘府同知的夫人也要来?”
罗老太太说:“来和你四姐姐相看的,以后就是咱们亲家了。”说着点了点她的眉心,“你病了两次,性子倒是好了不少。这样倒是挺好的,明日可不许调皮,叫人家刘夫人看笑话。”
宜宁拿了扇子给罗老太太扇风:“祖母放心,我明日一定乖巧。”
罗老太太给宜宁盖了被褥,看着她沉睡的小脸怔怔出神。小小的孩子靠在大红的枕头上,莹白的小脸,眉尖的小痣殷红。徐妈妈过来扶她休息,罗老太太站起来的时候竟然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徐妈妈心里一惊,低声道:“老夫人——”
“无碍。”罗老太太摆摆手说,“人老了,精神不太好了。”
徐妈妈心里稍微放宽了些,柔声说,“您还得看着眉姐儿出嫁,抱曾孙不是。可得把身子养好些。”
罗老太太微微失神,叹道:“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眉眉儿以后能嫁个什么样的人,人家会不会对她好,我想想都不放心。”
说罢摆了摆手,徐妈妈扶着老太太去休息了。
宜宁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就被雪枝叫起来,梳了丫髻,打扮得干净整洁,给她穿了一件刚做的小褂。
陈氏和林海如很早就领着各房的姑娘们来了,罗宜怜还牵着小小的轩哥儿。
而今日的主角罗宜玉穿了件藕荷色的织花褙子,配白色绉纱裙子,墨绿腰带,手腕上就带着那串莹莹翠绿的碧玺石,的确非常漂亮。她抿着唇,低着头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细白的脸冷清而妩媚。
众人吃了早饭后,日头再略升高一些,徐妈妈就领着刘夫人来了。罗老太太与陈氏起身迎接,而宜宁和宜玉等人依旧留在屏风这头看着。只见一位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的男子跟在妇人身后走进来。谦逊地笑着,恭敬地给罗老太太行礼。
宜宁看到有人来了,终于从瞌睡中醒来。
这位应该就是刘公子了,他看上去有点局促,想也知道人家姑娘在屏风后看着他,有点紧张。
宜宁暗暗想刘公子人才倒也还不错,只不过有程琅珠玉在前,宜玉估计要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第17章
罗老太太叫几个姑娘出来见过刘夫人,罗家的姑娘们长得都清秀白皙,美人坯子。刘夫人称赞了她们一番,还特地赏了年纪最小的宜宁一袋金豆子。
刘公子瞧了罗宜玉一眼,见她出落得果然美丽,有点不好意思。罗宜玉则目不斜视地看着陈氏说话,背脊挺得直直的。
刘夫人自然对宜玉很满意,交谈了一番之后两家就定下了亲事。
戏台子搭在前院,大家挪去前院看戏。
姑娘们跟在后面落座,宜怜就柔声细语地劝宜玉,说了刘公子许多的好话,还跟宜玉说:“保定的知府怕是没几年就要离任了,日后刘大人有的是升迁的。姐姐又是个有福气的,肯定不会差的。”
罗宜玉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低声宜怜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
罗宜秀转头跟宜宁说:“你这姐姐才厉害,四姐都没有这么和颜悦色地跟我说过话。”
宜宁心想你们俩像什么姐妹,活像是有世仇,见面就脸红脖子粗的,罗宜玉又怎么会好好跟你说话。她悠悠地说:“六姐姐性子温婉客人,与谁都合得来。”
罗宜秀听后若有所思。
下午日头渐渐毒了。罗老太太请刘夫人去花厅歇息。
罗宜玉被陈氏叫过去说话,罗宜秀看到她要走,就央着宜玉把她的碧玺手串摘下来玩,宜玉瞪了她一眼,才缓缓从手上摘下。罗宜秀拿到宜宁面前献宝:“你看,是不是漂亮极了?”
那深绿如玉的珠子在素白的手指间滚来滚去,的确好看。
轩哥儿坐在宜怜的怀抱里,看到这珠子新鲜,张着胖胖的小手说:“五姐姐,轩哥儿也要玩,也要玩!”
罗宜秀手一收,可不敢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小孩玩。胡乱哄他:“轩哥儿乖,这个玩不得。”
轩哥儿是最小的男孩,平时受到的待遇跟宜宁差不多,大家都宠着他。乔姨娘更是对着唯一的男孩儿宠得不像话,要什么给什么。听到不准玩,当即就哭着要。
宜怜听到弟弟哭,忙蹲下身拿了个拨浪鼓哄他,轩哥儿却不要这玩儿腻的东西,推开就朝罗宜秀伸手。宜怜看弟弟非要,蹙眉柔和地对罗宜秀说:“要不…五姐还是给轩哥儿玩吧,免得他哭闹。”
罗宜秀哼了一声说:“他要是摔坏了如何是好?”
宜怜粗略一看以为是寻常的宝石,心想轩哥儿自个儿都不知道摔了多少件珍贵玉器了。不过是个手串而已,哪就这么容易碎了。她耐心劝道:“五姐,若是个寻常物件,给轩哥儿玩玩也无妨的…”
宜秀正要说话,下人却端了甜品上来,是夏日常吃的红豆蜜雪。玉盘一样的小碗,盛着绞碎如雪的冰,上头浇了煮烂的红豆和甜甜的甘蔗汁,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宜宁从盘上端了甜品下来,笑着对轩哥儿说:“轩哥儿,要不要吃这个?”
轩哥儿被甜品吸引了注意力,就不闹着要手串玩儿了。
罗宜秀却有些不高兴:“什么叫寻常物件,摔坏了我让她赔都赔不起!果然是小妾生的东西…”
宜宁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轩哥儿不要玩就行了,说这些做什么。”
罗宜秀还是不满,嘟嚷道:“你帮她说什么话。我跟你说,我身边那些小丫头私底下都讨论,说要不是因为乔姨娘进门,你母亲也不会忧郁成疾,早早就没了…”
宜宁心里劝她还不是怕她说话被别人抓住了把柄,偏偏这个没脑子的说话不清楚。她叹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懒得劝你了!”
罗宜秀见宜宁这样,笑眯眯地要来挽宜宁的胳膊。“不要生气嘛。你说,宜玉她们在外面说什么呢?咱们要去也去听听。”
宜宁一向又懒又怕热,自然推说不去。罗宜秀却很好奇,下了罗汉床一溜烟去偷听陈氏说话了,她的丫头忙在后面追她,让她满点跑。
宜宁昨日睡得晚,正想趁着午后打个盹,巴不得罗宜秀不吵她。
她这边刚抱了个迎枕想打盹,却突然听到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无数颗珠子崩裂开的声音。
宜宁心里突然一紧,又立刻听到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她睁开眼,看到轩哥儿手里的碧玺珠子洒了一地,伺候他的大丫头赶紧哄他。宜宁指了指那珠子,问道:“不是不让他玩儿吗,轩哥儿从哪里拿的?”
大丫头连忙跪下:“奴婢把七小姐吵醒了。这珠子…珠子是六小姐给小少爷玩儿的,奴婢也不清楚。”
宜宁连忙下了罗汉床,跟雪枝说:“你快去帮她哄哄轩哥儿。”又喊松枝,“赶紧去找五小姐过来!”
两位枝觉得她们家小姐认真起来,还是颇有大小姐的作风,心里感慨果然是嫡亲的姐妹。连忙跑出去找人了。
宜宁走进了一看,发现有好几粒碧玺珠子都摔碎了。碧玺这东西本来就易碎,罗宜怜竟然拿给轩哥儿玩!这串碧玺又是陈氏的陪嫁,极其珍贵,陈氏要是知道了,罗宜秀恐怕也逃脱不了惩罚。
宜宁立刻让小丫头们拿了盘子,把没摔碎的碧玺珠子捡起来。
雪枝已经差不多把轩哥儿哄住了,她细声跟轩哥儿的大丫头说了这串碧玺的价值,大丫头吓得嘴唇苍白,让雪枝帮忙看着轩哥儿,她立刻小跑着赶紧去找罗宜怜了。
宜宁有点头疼,她这个午觉怕是睡不成了,轩哥儿还抽抽噎噎的,她还要去哄她。
陈氏却已经带着罗宜玉进来了,看到地上的碧玺碎粒,再看宜宁端着剩下的碧玺珠子,脸沉如水,她怎么会没认出自己送给宜玉的东西。宜宁向来调皮,摔坏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她又不可能因为一串珠子与宜宁计较,只能忍了忍问:“宜宁,这珠子可是摔坏了?”
宜宁怕她误会,轻声道:“刚才轩哥儿拿来玩,摔坏了几颗,其他的还好。”
这时候林海如也过来了,身后是刚下衙门回来,准备见见刘公子的罗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