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苓苓心下一激灵,以前就算了,这次的信必须收好,每一封都不能露出来!
至于大佬形于外的‘我不开心’,也没关系,哄就好了。
阮苓苓十分体贴,忙上忙下,不是泡茶就是捏肩,再就是叫南莲过来好生吩咐做什么菜,怎么做,要什么口味,需要注意什么,样样都以裴明榛为先。
裴明榛很快云霄雨霁,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一点点温柔和怜惜……大佬还是很好哄的。
这一天,阮苓苓精神饱满的起床,撸过早饭换过衣服,和每次出门一样,目标——公主府!
然而还没走多远,就被一个漂亮可爱的娃娃拦了路。
阮苓苓过去问话,脸圆圆的胖娃娃什么也不说,只是甜甜的看着她,握住了她的手,要拉她去一个地方。
“乖啦,姐姐有事,不能陪你啊,你家人呢?爹娘可是在附近?”
小娃娃眼眶立刻湿了,扁着小嘴就要哭,不走不说话,只是拽着阮苓苓的手一点也不放。阮苓苓没办法,只得暂时跟小娃娃走一趟,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阮苓苓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晚一点到公主府也没关系。
小娃娃没拉她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就在热闹的街边,指着一个说书馆,拉着她进去。
这说书馆阮苓苓以前来过,并不陌生,可今天一进去,吓了一大跳!
窗明几净,装饰一新,连桌椅都整套换过了,大厅内空出更大的空间,长颈玉瓶里插着漂亮的花枝,廊柱栏杆上飘着浅色的轻纱,楼上楼下客人不算多,伙计也在各处笑容满面的招呼。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是静止的,直到阮苓苓进来,小娃娃清脆的喊了声姐姐,整个说书馆像活了似的,大厅内纱幔缓缓拉开,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说书先生板一打,开口就是定场诗:“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随着这定场诗,众人拍手叫好,好像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阮苓苓的到来,个个目露邀请,很是热情,又好像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大家都很随意,一切只是她不小心闯进了一个梦。
梦幻又特别。
小娃娃拉着她的手坐到一个圆桌边,甜甜一笑,小身子往人群里一扎,很快就没了影子。
阮苓苓有些茫然,视线落到桌子上,发现不管花枝香茶还是点心,都是她平时最喜欢的,连长颈细瓶上的花色,都是粉嫩的杏花。
特点太明确了,这……是送给她的?
可谁会知道这一切,这么用心对她?
突然想起之前裴明榛的表情……阮苓苓有些脸红,难道这是大佬的补偿和惊喜?因为她乖巧懂事,他良心不安,所以安排了这一切?
花瓶一角,压着一张纸。
阮苓苓拿出来,展开。
现在的你一定很美。想时时伴在你身边,怎奈世事弄人。咫尺天涯,我心同在。
是很漂亮的梅花小篆,阮苓苓认得,是这间说书馆的特色,这里的女主人一手梅花小篆写得极好,说书馆又常说人间情爱团团圆圆的故事,就经常有人请托……
阮苓苓的脸红透了。
裴明榛一向傲娇别扭,很多事会做得很痛快,很多话却从不肯在她面前说出来。这真是太讨厌了,这样的惊喜谁不喜欢!
写话本,也爱听话本,阮苓苓很难拒绝一个好故事,而且说书先生似乎一直在她身上找梗,把场子气氛扬的高高,她想走这里的人也会拽着不让她走。
没办法,阮苓苓只好迅速给小郡王捎了个信,今天怕是去不了公主府了。
等晚些时候那边传微回信,说是赵英果然又去找了小郡主,但小郡主很硬气,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出什么事,阮苓苓才放了心,没那么自责。
晚间,听到裴明榛回来,阮苓苓亲自带着食盒送去,脸微红的和裴明榛说话:“今天说书馆里的故事……很好,我很喜欢。”
裴明榛矜持的“嗯”了一声,似乎没听懂她说什么,没太多表情,眉目微皱,神思一直在手中的公文上。
阮苓苓心说,行吧,你就继续装模作样!
她哼着歌摆菜:“表哥吃饭啦。”
裴明榛对菜品有些挑剔,阮苓苓因为心情很好,大方的原谅了他。
第二天,阮苓苓出门,还是没能成功走到公主府,再一次被惊喜拦住。
同样的套路,不一样的东西,这次是漂亮的首饰和衣服,在太阳底下简直会发光,是所有女人喜欢的存在。
裴明榛送过阮苓苓太多太多类似的东西,每一次她都没有办法拒绝,这次当然也一样。她捧着脸,感觉自己都快爆炸了!
这次仍然不只是东西,还有写着梅花小篆的桃花笺,素白的纸,浅浅的粉色花瓣痕迹,似乎还带着淡香——
因为你,它们才有色彩。你是时光,你是暖阳,你是无与伦比。
阮苓苓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大佬可真的,这么搞多让人害羞!
东西太多,她要一样样选,不选也不行,掌柜的等着她拿完货剩下的好卖钱,门口一堆客人排队等着,阮苓苓根本走不了……
又一次,她没能见成小郡主。
小郡王那边传来战报,虽然赵英制造了一点小麻烦,但一切都好,他和小郡主应付的来。
阮苓苓拍拍胸口,心说下一次一定不会失约!
裴明榛回来,阮苓苓再一次委婉的表示了感谢,穿上今天新得的衣服,戴上漂亮的首饰,脸微红:“今天的衣服和首饰都很漂亮,我很喜欢。”
裴明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眸底掠过一道惊艳,神色仍然淡淡:“算是好看,眼光不错。”
阮苓苓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傲娇不死你,单纯的赞美两句会死么,会死么!
对方不给她想要的反馈,她也不想惯着,话题拉开,不再提衣服首饰半个字。
过了两日,阮苓苓再次出门,去往公主府。
她很谨慎的看四周,希望这一次大佬别再来什么惊喜,让她顺顺利利去到公主府,好生做自己的事……很好,没看到小娃娃,衣裳铺子首饰铺子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大街上气氛一如以往热闹又平凡,没什么特别。
阮苓苓长长呼了口气。
这回应该可以了。
好不容易快到公主府,她下了马车,又有人挡路了,这回是一位年轻的公子。
“阮姑娘有礼——”
年轻公子非常瘦,脸色有点不正常的青黄,但抵不过年轻,脸长得也好,满面春风的样子并不叫人多厌恶,可阮苓苓实在没有办法有好感。
无它,这位公子的眼神非常奇怪,一双眼睛像是粘在她身上,有些色气,如同实质,让她很难受。
奇怪的,陌生的,没有好感的男人,阮苓苓会想理才怪,礼都没行,直直往前,就好像对方叫的不是她,或者对方认错了人。
“阮姑娘留步!”这人显然是冲她来的,直接急速小跑两步,拦住了她的路。
阮苓苓皱眉:“阁下是?”
“我姓杨,名文康,”年轻公子自我介绍,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阮苓苓,眼神特别特别深,特别特别有情,透着一股迷恋无法自拔的样子,“我的礼物,阮姑娘不是很喜欢?”
第72章 都是你的错
走着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一个公子,说我的礼物姑娘不是很喜欢……
阮苓苓好悬一巴掌拍过去。
疯了吧这人!
怕不是个神经病!大白天的发什么癔症,她何曾收过别人的礼物了?还喜欢?
阮苓苓眉头皱的更紧:“公子怕是认错了人,还请让路。”
“你都戴出来了,还说不喜欢?”杨文康似乎急了,指着她头上簪子,笑容很有些得意,“果然还是你配得上这些东西……这簪子就你戴着好看,你戴着最好看。”
阮苓苓非常生气了,这是前两日裴明榛送给她的惊喜:“这是我家人送的东西,同你何干?”
杨文康痴迷的看着她,似乎陷入了什么思维:“你写的话本那么好看,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说书,尤其缠绵悱恻人间团圆的故事……你皮肤白,脸长的小,我怎么想,还是觉得配这种簪子最好看……我还找了很多,你想不想要?”
阮苓苓一脸震惊,脸色慢慢从薄怒的红,到惨淡的白,手指都不由自主颤抖了。
她大概……搞错了一件事,前些日子并不是裴明榛给他的惊喜,而是面前这个人给她的惊吓,她搞错了!大大的错了!
“是你?”
杨文康一脸喜色,走得更近:“阮姑娘是个有趣的人,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你这个表情……我甚至想忍不住给你更多,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你有病吧!”阮苓苓迅速退开,这距离太近了!
杨文康眼底现出阴鸷和偏执,再次往前一步:“我是病了,喜欢你的病。”
阮苓苓气得够呛,抬头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甩给杨文康,她没时间气自己眼瞎,也没时间气裴明榛不说清楚,深呼吸一口,尽量肃穆周正:“抱歉,前几日所有,我以为是家人送的惊喜就收下了,并不知道是你,而今知是误会,自不敢留,稍后就会命人收拾装箱,全部送还公子,公子若要补偿也可以,但我现今有事,还请公子让开。”
杨文康丝毫不让,不但不让开,神色更加危险:“阮姑娘这是真绝情,还是害羞不好意思?”
害羞你个鬼!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阮苓苓气得简直要晕过去。
杨文康:“你不是最喜欢这种方式,难道我还错了?”
“当然错了!”
阮苓苓微微闭眼,似近又远的距离,逗她撩拨她,说话时时别扭怼人,总是默默送她喜欢的东西,每一样每一样,都是裴明榛用过的!这杨文康一定暗暗打听了什么,故意这样对她!可一样的手段,裴明榛做来她处处喜欢,处处心仪,别人做来她只会厌恶!
而且裴明榛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是两个人慢慢熟悉之后,才撩拨逗她还送东西……
“暗自潜伏,以物相诱,任由别人误会也不说破,直到别人收用,你才说一切都是你,这这是诡计,是逼胁,是骚扰,是小人行径,没一处有君子之姿!”
杨文康眯眼:“阮姑娘这般说,真是好让人伤心。”
他说着话,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阮苓苓深呼吸:“我说了,一切只是误会,稍后所有我会全部打包送还,如有损失亦全部补上,我对你没有任何情绪,甚至都不认识你,你再骚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杨文康微笑:“现在不就认识了?阮姑娘你左右看看,你愿意对我不客气,我甘之如饴。”
这里离公主府角门很近,是个热闹街市,阮苓苓之所以下车,是为了给小郡主买点蜜饯,街头这家铺子的蜜饯她们都喜欢吃。
眼下是白天,街上人来人往,一个未出阁的女人对一个男人不客气,不管怎么说,最后麻烦的还是姑娘家,‘名声’两个字,就足够把人压垮。
阮苓苓冷哼一声,以为她不敢?
抱歉,她还真敢!
她一个手势,护卫们就上了。
藩王进京贺寿,京城局势似乎有些紧张,裴明榛没有拦着阮苓苓外出,却亲自挑选了一些护卫给她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今日正好用上了……
杨文康身边也带着人,但明显不如阮苓苓的多,也不如阮苓苓的厉害,很快他就被架开了,还挨了几拳。
阮苓苓本来心里憋着火气,想要给他一顿好打,可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赵英。
这人又来找小郡主了!
阮苓苓没工夫再理杨文康,立刻带着人去了公主府。
杨文康并没有被打的很厉害,只嘴角破了一点,他伸手抹去唇边血迹,盯着阮苓苓背影的眼睛眯了起来,内里满是疯狂。
你早晚得是我的……
阮苓苓发现赵英很奇怪,他今日并没有来纠缠小郡主,只是在外一直跟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怎么都甩不掉!他现在已经变成跟踪狂了么?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多事想不通,阮苓苓只有尽量多多保持警惕,看能不能发现更多。
在公主府忙完,回来的路上,阮苓苓重新把今天的遭遇捋了一遍。杨文康很坏,应该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遇到了她,起了心思,觉得光明正大没意思,或者就算光明正大也不可能让她有好感,干脆‘剑走偏锋’,先是暗暗行动引起她注意,让她发现,再照套路表现自己,让她觉得有趣,感动……
而她彻底的误会了,以为是裴明榛,这才没管,反倒让人钻了空子。
今天她动手打了人,很多人看到了,相信不久消息就会散开,这事怕是没完,还有的烦。接下来怎么办呢……
阮苓苓咬着手指头,不管别的,得先跟大佬交待,再想后续麻烦怎么解决。
今天这一天真是够了,阮苓苓回到家时,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难受又委屈,看到裴明榛时眼睛就更酸了,特别想哭。
暮色四合,房间里早早掌了灯,小姑娘进来,裴明榛就把手上书卷往桌上一扣——
“去哪了?玩的可开心?”
冷漠的声音,冷漠的眉眼,冷漠的紧紧抿起的薄唇。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心情十分不佳。
阮苓苓就更委屈了,她被人欺负了,心里难受的不行,他还来兴师问罪!
大佬这架势明显就是知道了。想起回来路上护卫突然增多了两倍,阮苓苓就是傻子也明白了,所有人都是裴明榛加派的,前前后后的所有事,他应该都知道了,包括她打了人,包括杨文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他并没有立刻发作,一直窝着火在这等着逮她呢!
行,她还能少个事,不用交待了呢!
阮苓苓别过头,闭嘴不言。
“不说话。可是心虚了?”裴明榛黑着脸,走到阮苓苓面前。
阮苓苓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一句话都不想说。
“当街打人,出了手却又心慈手软放过,打一下就跑,连让人受伤都舍不得,阮姑娘,你这是在玩什么小游戏?”裴明榛抓住阮苓苓的手腕,眸底潮汐翻涌,黑云遍布,“我是不是说过,不准拿别人的东西,嗯?”
过分的压力和责问让阮苓苓喘不过气来。
她一把甩开裴明榛,眼睛通红:“我以为是你做的!”
掌心一阵空茫,裴明榛眯了眼,很不喜欢小姑娘甩开他这个动作。
阮苓苓:“我以为那是你给我的惊喜!你……最近很忙,没怎么顾得上给我买东西,我并没有想要,但当这些东西出现,我以为是你……”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惊喜,可没有也能过,她对物质并不是那么渴求,非要不可,她只是以为裴明榛怜惜她,心疼她,所以安排了这些。
可这话说出来好好笑。
她是不是太自大了?别人根本就没重视她到那种程度,她偏偏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心,别人必须得看到她,必须得围着她转吗!
深吸一口气,阮苓苓声音沉下来,尽量冷静的解释:“那天听了书,晚上回来,我同你说话本很好看,你嗯了一声,我以为你是傲娇,别扭惯了,这是默认的意思——我还让南莲精心给你准备了好吃的,表示感谢,结果你挑剔了,你很少挑剔我送的菜,除非你想逗我,遂我更加认为是你准备的,并且没有生气。”
裴明榛额角绷紧:“我以为你那是在道歉,心虚。”
阮苓苓憋不住,声音加大:“我什么要心虚!我又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
因为你的信根本不是写给小郡主的,是写给小郡王,哪怕是为了小郡主,你们也是互通有无了,当然会心虚!他占着理,为什么不能挑剔!
而且……
他想和小姑娘说说话,多说说话,省的她回去又跟小郡王写信。
可现在明显是自己误会了,裴明榛抿着唇,没有说话。
阮苓苓:“后来我得了衣服首饰,同样以为是你送的,还穿戴给你看,你说很好看,难得夸了我的搭配品位,我就想,其实还不是低调的在夸你自己……”
裴明榛:“我以为是你自己买的。”
阮苓苓:“你——”
“而且你穿什么都好看,那天的搭配也的确很有品位,我又没说错。”
裴明榛话音平直的几乎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可诡异的,阮苓苓突然不生气了。
再也发不起脾气。
她就知道,如果两个人之间发生误会,一定要立刻解释清楚,任何逃避都没有用,事实总会大白,与其浪费时间闹别扭闹分手甚至让别人有文章可做,不如把一切说清楚,再来想后面应该怎么办。
可尽管如此,她也不觉得今天的火气能消下去,她太生气太生气,觉得可能好几天或者更长时间都不想搭理裴明榛,但她发现,好像做不到。
这个男人一句话,就能让她溃不成军。
“我的错。”
裴明榛动作轻轻的,紧紧的,把小姑娘抱到了怀里。
阮苓苓用力挣扎,挣扎不开。
裴明榛抱得很死,很紧,怎么都不放:“我的错……是我的错。”
阮苓苓委屈到了尽头,眼睛发酸,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