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苓苓眼泪流的更凶:“明明是你在欺负我……”
却没有再挣扎了。
裴明榛薄唇紧抿,良久没有说话。
小姑娘身子温软,乖乖的,小小的,紧紧抱住她,就像自己生命完整了一样,和想象中一样……不,比想象中更美好。
胸口各种情绪喷薄汹涌,炙热的像要烧出来,迫不及待的推着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他忍了再忍,仍是忍不住,轻轻在小姑娘发间落下一吻。
很轻很轻,谁都不会知道。
小姑娘还是太小了……
裴明榛心中长长叹气,他想说我错了,对不起让你误会,我以后认真改正,努力做的更好好不好,可他说不出口。种种情绪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你是我表妹,我会永远护你。”
你误会也好,任性闹腾也好——
“我的决定不会变。”
“你不准说不要。”
阮苓苓用力咬着唇,眼泪汪汪,说不出话。
太犯规了……太讨厌了!
裴明榛只要不是暴力压迫,冷言嘲讽,低沉的声音就很动听。他长的好,性格倔强又坚硬,从不会给任何人低头,这样的男人态度稍稍软化,就像赌上了所有自尊——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怀抱,这样的温度,不是更暧昧更让人误会了么!
阮苓苓很想刨根问底问个清楚明白,她到底算什么,重要还是不重要,轻易可以放弃的还是永远都不能放手?
可这个问题和她刚刚的哭泣一样羞耻,她问不出来。
裴明榛:“曹睿……不是良配。他本人确是不错,性格明朗,也有些才华,可他太听他母亲的话,东昌伯夫人不好相与,未来谁嫁了她家都会吃亏,你——”
“你不许喜欢他。”
阮苓苓赌气问了一句:“那我喜欢谁?”
裴明榛一怔,手臂力量就有些松。
阮苓苓趁机推开他,鼓着脸,盯着他的眼睛,大声问:“那我喜欢谁!”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问出声就有些后悔,这场面太难看了,她不应该……不应该的。
小姑娘脸颊绯红,眉眼灵动,腮边还有未尽的泪水,明媚又倔强。
裴明榛闭了闭眼。
这么勾我,我怎么受得住?
他修长手指落到姑娘腮边,轻轻替她拭去那颗泪滴:“不要再这样了。”
不要这样气我,也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会疯。
作者有话要说:向英(咣咣撞墙):你没疯,你的长随已疯!多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摁住狠狠亲下去!
第54章 她不需要你喜欢
到底是别人家,小宴场合,太多事不方便做,太多话不方便说,阮苓苓和裴明榛闹过一场,不知是说开了,还是没力气了,在向英警示有别人经过的时候,迅速分开,走往两个方向。
阮苓苓让南莲想办法找到些冰水,沾湿帕子仔细敷过眼睛,这才回到席间。
她神态自然,脸上带笑,旁人看不大出来,却骗不过身边的人,徐紫蕙当时就皱了眉:“怎么回事?”
阮苓苓低头:“没事,就是风……”
‘吹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咬了唇。她下意识想说个谎,但问她的不是别人,是诚心相交的好朋友徐姐姐……没什么好骗的。
“就是突然遇到点事,我同一个人生了气,心里很不爽,但现在不想说。”
真诚的可爱。
徐紫蕙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想说就不说,我等你有需要,随时找我帮你撑腰。”
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深藏心底,不想同任何人说的秘密,敏感聪慧如徐紫蕙,怎会不懂?
那裴家的大少爷刚刚也消失了一会,此刻坐在男客席,目光频频往这边看。
以往是不会这样的,他是个很克制守礼的人,就算想做什么事,也不会表现的这么明显,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徐紫蕙轻轻叹气。
世间总有一些事,当事人不明白,旁观者反倒看的清楚,这两个人……
裴明榛前方的路并不顺畅,他接下来仍然会很忙很累,夫妻一体,站在他身边的妻子不可能轻松,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也会为很多事苦恼挣扎。阮苓苓这个傻姑娘大约连自己心思都没弄明白,更别提这些未来的路,她根本不可能想过。裴明榛肯定是看的透亮,可他……想清楚没有?
选择不一样,身边站着的人不一样,脚下的路也会不一样,简单和困难,一般人会怎么选?
徐紫蕙是阁老的孙女,眼界不一样,想的更深远,她想提醒阮苓苓,可又一想,这傻姑娘看着整天傻乐,实则并非不通透,只是有些事需要时间……
她会看到,也会考虑清楚的。
情情爱爱的事,终归看自己心意,要自己想通才好。
而且今天时机也不太合适……等以后再看看吧。
徐紫蕙摸完阮苓苓的头,很快做了决定,如果有必要,她会提醒阮苓苓,阮苓苓需要任何帮助,她都不会袖手旁观。
阮苓苓很想扑到小伙伴怀里大哭一场,好难才忍住,一双杏眸雾蒙蒙的看着徐紫蕙:“谢谢徐姐姐……”
声音很软,很轻,带着点撒娇的奶味,徐紫蕙一高兴,喂了她好几块点心。
……
就在这段时间,东昌伯府来了个送话本的店铺小二。
这事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也不能怪人家小二冒昧,他不是被下帖子的客人,并不知道府上今日有宴,只是照铺子里签的契,来给东昌伯夫人送话本新篇。
本也不会大剌剌来到宴会场的,可东昌伯夫人之前连连提起话本,说自己喜欢,现下听到消息也大方,直接叫了人上来,说如果新篇好看,正好和在座夫人们分享。
这店铺小二就来到了女客中间。
这也没什么,正经干活,活干完了走就是,可他眼神一顿脚步一停,突然指着阮苓苓:“咦,这位不是梦中仙先生么?”
就像是意料之外,太过惊讶,话头收不住,直接说了出来。
说出来小二就后悔了,是不知道自己闯了祸,眼珠子乱转,讷讷收声,不敢再言。
他不说话,别处可热闹了。
梦中仙?还先生?
男客们火气大,直接横眉冷对,批评阮苓苓:“原来你就是梦中仙?什么好故事都能改成狗屎的梦中仙?”
“心思怎么这么肮脏,干点什么不行,逮着梦黄梁先生一个人欺负?”
“投机取巧,人心不古,这种偏财发的可爽?”
“就算你是个女人,今天也得把话说清楚!”
女客这边话就更多了。
“你也是女人,怎么把故事里的女人写的那么恶心?”
“你这是瞧不起别人,还是瞧不起你自己?”
“太不厚道了,梦黄粱先生是招你惹你了,你像条疯狗似的追着他不放?”
“谁红粘谁是么?”
“裴家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你疯了吧出去写话本,还写成这样子!”
方氏这时正好带女儿出去更衣,不在席上,女眷这边似乎只有邵锦淑能名正言顺说话。
她试图笑容轻松,力挽狂澜:“阮妹妹不是这样的人,保不齐有什么误会,大家别这样……”
这话就让店小二不高兴了。
他梗着脖子瞪着眼,还声音扬的高高,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能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瞧见的,她就是梦中仙,梦中仙就是她!回回有话本新篇,一直是她身后那个小丫鬟送来,后来一段时间,她好像挺闲,和小丫鬟一起送,还经常找我们掌柜商量事,大概是分成和新构思,最近倒是没再出现,许是被骂怕了。就算她写的不怎么样,骂名居多,但实在够卑鄙,和梦黄梁先生擂台打得好,让小店赚了不少,掌柜的今天还说要向她催稿续新篇呢!”
随着他的话,众人纷纷投来谴责目光,处处是鄙视,处处是嘲讽。
阮苓苓闭了闭眼,心头全是怒火。
都可在今天欺负她是吧!
好,就豁出去了!
“你说你是陈记书斋的小二?”她静静看着那店小二,“为何我以前从未见过?”
这基本就是承认了,不说现场一片哗然,小二自己也有几分得意:“我们店生意那么忙,人那么多,你没见过不是正常?”“不,不正常。”
阮苓苓站起身,往前一步,字字铿锵:“因为这家书斋是我的。”
小二愣住。
现场所有人也跟着愣住。
这……什么意思?
阮苓苓并没有讲究打脸方式,也没心情思考那么多,直接就认了:“你说的倒也没错,我确是写话本的,可收买你的人难道没告诉你,这家书斋是我的,我也不是什么梦中仙,,我是梦黄粱。”
现场所有人几乎都反应不过来了,这这这,反转要这么大么!
有人怀疑自己耳聋了,重听了:“她说她是梦黄梁,你们听见了么?”
“听见了听见了,你不要吵,本来以为梦黄粱先生胸有丘壑,眼界高深,远远超脱你我,警示了太多太多,每每有惊人之语,这才会觉得可惜,此等大才不如报效朝廷,没想到先生竟然不是先生,竟是个女娇娥!”
“所以这才是不能出仕为官,报效朝廷的原因?”
“嘶……写的那么好,这小姑娘到底走过多少地方,经了多少事,看过多少书?”
“以前一直想一睹真颜,只是苦无机会,还怪先生藏得太深,没想到人家有原因,不得不藏深一点……”
“那时喻国使团到来,安平公主举宴,阮姑娘那么厉害……我当时就应该能瞧出来的,不是大才,不是功力深厚,怎能赢得那么漂亮!”
“你们一个两个还说喜欢崇拜梦黄粱先生,都是瞎的吧!”
女眷这边,当然也是非常热闹。
“她她她是梦黄粱?梦黄粱先生是个女人?”
“怪不得书中处处怜惜女子,鼓励女人自强上进,原来如此……”
“可是也把公子们写的太好了吧,嘤~我好喜欢王公子,可不可催她快点写继篇?”
“就是就是!为什么之前没跟她交上朋友,不然现在就能偷手稿看了!”
只有如东昌伯夫人和邵锦淑这样想看笑话的,嘴张目瞪,脖子涨红,就像突然被掐脖子的鸡。
这可太打脸了!
她们才说过喜欢梦黄粱的故事,对梦黄粱各种吹捧,以熟知梦黄粱写的话本人物为傲,结果现在阮苓苓这贱人告诉她们她就是梦黄粱?
那以后怎么办?把之前说出去的话吞回来,还是装不在意,以后继续喜欢梦黄粱?
呸!怎么可能接着喜欢!
是这脸打的不够响,还是这场面不够丢人?
东昌伯夫人心里还记挂着另外一件事,肝胆俱颤,目光立刻转向自己的儿子——
这孩子本就喜欢梦黄粱的才气,这下可怎么断?
结果不看还好,看一眼她好悬气晕过去。
她那傻儿子一双眼直勾勾挂在人家身上,眼神能掐出水来,连脸都红了,整个人诉说着迫不及待和崇拜喜欢!
这可怎么办!还能不能扯回来!
现场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阮苓苓盯着那店小二:“所以,你又是谁呢?”
小二满脸胀红:“那你说你是梦黄粱就是么,可有证据!”
阮苓苓面目冷肃:“我现在就可以请店铺掌柜过来,撒这种谎没有任何意义。”
同样,你的狡辩也完全没有用。
小二额角渗出冷汗,非常不安,可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拖延,急的团团转。
阮苓苓身后,徐紫蕙冷静的扫视现场,目光灵慧通透。
东昌伯夫人身后,邵锦淑嘴角蠕动,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问心腹丫鬟绿柳:“……可干净?”
绿柳避着人们视线,同样嘴角蠕动,以最轻的声音回道:“小姐放心……人已经处理好了……死无对证。”
本来她们可以不用做的这么绝,但初来乍到,邵锦淑要立足,要走好踏进贵圈的每一步,最好万无一失,这才……备了毒计,没想到竟真因此得救,就算别人去查,得到的也是尸体,不会找到她们。
邵锦淑心头大石移开,掌心松开,长长吐气:“……干的好。”
她一边放心,一边又愤怒气恼,怎么可能没成功,怎么可能是这样?
那日她看得清清楚楚,阮苓苓案边放的就是梦中仙的手稿,故事和字迹,她都比对过的,为此还在那书斋里演了一出戏确定细节……怎么会出错!
其实邵锦淑还真没看错,那天阮苓苓案上话本手稿的确是梦中仙的。阮苓苓作为写手梦黄粱,以及书斋东家真正的老板,研究一下竞争对手,有什么错?
可叹她聪明反被聪明误,今天这一出戏,什么都不会捞着,反倒扬了阮苓苓的名号。
可要邵锦淑就此甘心,不可能。
她往前两步站了出来,微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我看这小二一来就没安好心,得好生追究!”说完她又转向阮苓苓,“我同妹妹一院而居,倒真不知妹妹有此等才华,妹妹明知我那么喜欢梦黄粱,却连我都要瞒,可是叫我伤心呢。”
这话是圆场,也是打趣,可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重点不同,理解当然不一样。
比如东昌伯夫人——
“这小二当然要追究!如此下我东昌伯府的面子,谁放过我也不可能放!”她好像被邵锦淑的话点拨到,有了灵感,一双眼睛阴险又毒辣的盯着苓苓,“本来我也挺喜欢梦黄粱,不成想这人背后竟然是你,听到起初很是震惊,可这越想,越不对劲。之前有位夫人说的不错,裴家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要你这样抛头露面挣钱?他们是哪对不起你了,让你如此提防,挣钱还偷偷的,不让任何人知道?”
她还越说越来劲,气势汹汹:“我并不觉得女人无才便是德,有才华是好事,可阮苓苓,你的规矩体统呢?你这样看着别人追捧,是不是很爽?你把裴家置于何地”方氏和裴素兰正好更衣回来,还未入席就一脸震惊,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更是一脸不敢相信,说不出话。
东昌伯夫人就更得意了:“瞧你把你二舅母吓的!她把你接过来好生教养,照顾周到,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人家从没拿你当外人,你倒处处提防,拿别人当外人?阮苓苓,你这可是悄悄给自己找好后路了,所以什么都不怕!”
一句接一句的喝问,阮苓苓脸色有点发白。
至少最后这句话……没错,梦黄粱的确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她没有安全感,不知哪里可以立足,不知前路在何处,她迫不及待想给自己找点安身立命的东西,如果裴家不好过,她好歹能安排自己的日子。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可现在,生活安稳的当下,这样的心思直直露出来,总有些羞耻。
裴家……确实待她不错的。
就在这众人紧张沉默,阮苓苓逼着自己调整情绪好好应对的时候,裴明榛站出来了。
“谁说我裴家不知道?”
众人一愣,有些人的问题已经忍不住脱口而出:“莫非你知道?”
裴明榛一步一步走到人前,直至女客聚集之处方才停下。
他身姿挺拔,声音清晰:“不错,我知道。”
这下不仅大家,阮苓苓都震惊了。
他……知道?
裴明榛看了她一眼。
淡淡的,轻轻的,带着他独有的温柔和安慰,就算没说话,阮苓苓也看出了这一眼表达的意思:没事,不要慌。
没错,小姑娘的一切,裴明榛都知道,最初的确并非事事了如指掌,可下意识关注后,若还有东西不知道就不可能了。
只是小姑娘似乎很想保密,他也就不方便提起。每每看梦黄粱笔下的瑰丽故事,他都会感慨,女人是不能小看的。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心里有多宽广的天地,多跳跃的思维,轻视,不理解,不赞叹,只是因为你不够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