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苓苓用来绑头发的淡彩绸帕,仍然在他手里握着。
长随向英发现的就多了,大少爷不仅拿了人家的丝帕,注意力还超级不集中,声音也明显有些暗哑,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收拾裴芄兰!
这么轻易就放过真的没问题么?
这方面男人到底少了些敏感,还是丫鬟珍珠给他解了惑:“为什么不收拾二小姐?这不很正常,因为没必要啊!二小姐的讨厌路数算是帮了忙,结果很明显,表小姐开心,大少爷心情也不错,这回完全可以大方点么。”
珍珠能做大丫鬟,自也是心思伶俐的,不能时时跟在裴明榛身边,不如向英得到的信息量多,但上回表小姐落水,她一下子看出来很多很多……
“日后要好好照顾表小姐呀。”
珍珠笑眯眯和向英说完话,就给裴明榛铺床去了。
……
第二天阮苓苓起床,恨不得立刻掐死自己。
酒醉害人,古人诚不欺我。
我到底干了什么!
上一秒拍着胸脯说不会醉,下一秒三杯撂倒,还醉的断片了!
冷静!镇定!
阮苓苓抱着头,用力的,努力的,使劲回想。
好像……拍桌子跟大佬讲道理了?还教育大佬骂大佬了?
大佬怎么没掐死她!
你可真行啊阮苓苓,自打自脸,没皮没脸,还强行给自己脸上贴金!现在负荆请罪来的及吗?她要第一时间得到大佬的原谅!
还没爬下床,看到窗边刺眼阳光,阮苓苓就像废咸鱼一样躺回了床上。
大佬是有正经工作的,裴翰林呢,怎么可能这么晚了还不上班在家咸鱼,以为是她么!
等等,她最后好像还触及底线,问起那位白月光了……
阮苓苓突然惊悚,大佬怎么答的来着?
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阮苓苓辗转反侧,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总结半天,结果就是——
最惨不过如此。
触了线,直接得罪死了,却没找到任何利于自己的答案,或许……还被大佬套的了话。
她怎么能这么蠢!
没办法,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把烂摊子收好,阮苓苓拍拍脸,下床换衣服,指挥着南莲做吃的。
傍晚裴明榛回来,阮苓苓亲自提着食盒过去送菜。
主菜是今天精心准备的牛肉,先用香料卤好,出锅后晾凉,再以佐料凉拌,口感层次丰富,香味递进,又不腻厚,颇有些清新,吃多少都不会腻。
“怎么样?”
阮苓苓目不转眼的盯着裴明榛尝了一口,迫不及待的等待反馈。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过于急切,她相当谄媚的傻笑了一下。
裴明榛细嚼慢咽,一片肉吃完放了筷擦了嘴,才略颌首:“不错。”
阮苓苓长呼一口气,这才敢说话:“我……对自己酒量估计错误,昨夜饮多了些。”
裴明榛垂眸,没有说话。
阮苓苓立刻认错:“失仪失态,是我的错。”
裴明榛仍然没有说话。
阮苓苓就害怕了,心里怦怦跳:“大表哥生气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
裴明榛看了她一眼:“想起来了?”
阮苓苓更怂。
完了,还真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要是能想起来才好!可惜南莲不争气,站得远没听见,也守着规矩不大敢抬头看,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真只有裴明榛知道。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没什么逾礼之处,南莲再瞎,这方面也不可能有误解。
可大佬心眼小,记仇的点和别人不一样,她不能掉以轻心!
“那……我给大表哥赔礼道歉?我身无长物,说什么承诺都太轻,大表哥但有吩咐,只管道来!”阮苓苓豁出去了,就算大佬要打她一顿,她也认了!
裴明榛想了想,道:“今日起,跟我练字。”
阮苓苓:“哈?”
裴明榛:“你的字太丑了。”
第20章 说坏话被抓包
字丑?
不,阮苓苓不同意!
好歹是练过钢笔字,写过黑板报的人,在现代见过她字的人很少不夸好看的!
可来到这破地方,跟正经练字不辍的古代人比……惨不忍睹。
阮苓苓心中落泪,拒绝接受这个悲伤的事实。
别的小朋友穿到古代,凭借周身本事,混得风生水起,玛丽苏苏苏,偏偏她,融合不到位原主知识掌握不了也就算了,原本自己的优点也成了缺点!
她为什么要受这份苦……
而且古代女人安身立命并不需要这个技能。
阮苓苓小心翼翼暗示:“这……太麻烦大表哥了,大表哥公务繁忙,怎好因我耽误?”
裴明榛视线划过小姑娘捏在一起的白生生手指:“我要你教我做事?”
阮苓苓:……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那个……我读书不多……”她继续暗示,你要坚持的话,很可能会困扰哦。
“所以才更要练字认字。”
裴明榛一脸‘就这么决定了不想再谈’的霸道,打断了阮苓苓接下来的话,冲她伸手:“荷包。”
阮苓苓:“诶?”
裴明榛扬眉:“不是赔给我的?”
阮苓苓瞬间就萎了。
想起荷包,就想起裴明榛的护犊子,想起她是被护的‘犊子’,就想起刚刚自己许下的承诺,大佬打她一顿她都能受,怎么让练个字就推三阻四?
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阮苓苓愁眉苦脸的去取了荷包,递到裴明榛面前。
少女的手纤细柔软,粉润有光,白的晃眼。
裴明榛视线一顿。
阮苓苓等了片刻,抬头看不说话也不动的大佬,不,不要了么?
又一想,因这荷包来去好多纠扯,不要是不可能的……那这是等她给他戴上?
阮苓苓不敢再得罪裴明榛,软哒哒小步上前,略略弯身,将荷包拴往裴明榛腰带左侧暗扣——
她来自现代,对古代男女大妨理解并不深刻,又是着急之下行事,完全不知道这样的动作距离已经是暧昧。
南莲急的往前一步,被珍珠拉了回来,紧紧按住。
小姑娘靠的很近,纤白手指在他腰间灵巧动作,软软发顶就在眼前,少女体香蛮不讲理的扑过来,融进他的呼吸。
裴明榛突然想起满月之下,那缠了他一手,如瀑如绸的漫漫青丝。
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空茫掌心在背后,渐渐握成拳。
……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只要裴明榛在家里,阮苓苓就要过去练字,接受大佬的监督和教育,用什么字帖,先写什么后写什么,多久可以休息,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用点心,时间表精确完整。
写的好的,裴明榛会用红笔圈出来,写的不好,就要一直写,写到裴明榛点头为止。如果一张纸没一个写的好的,那惨了,裴明榛会当着她的面撕掉,特别严厉,毫不留情。
阮苓苓……不敢说话。
抗拒大佬是没有未来的,随便裴明榛高兴吧。而且练字总归算不得坏事,小黄狗主人那一笔字又美又撩,她也很是羡慕啊!
字美的小伙伴眼光也是毒辣,很快小黄狗送来的字条上出现了新问题:你是不是在练字?
阮苓苓立刻回是,又多了一个共同话题!
小伙伴有些高冷,话并不多,但见识很广,内心也很柔软,从不嫌阮苓苓话多吵闹……
阮苓苓练字兴头更高,她也要努力更优秀呀!
心里得到慰藉,阮苓苓一遍遍默念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认真刻苦,不耍赖不偷懒不生气不搞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大佬又不高兴了。
不,也不是不高兴,就感觉神色很复杂。
明明每次圈出来的红圈圈更多了!
大佬永远不是我能懂。
阮苓苓心中如此感慨。
……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近来练字成风,裴芄兰也在练字,她不愿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练,也没有找自己的翰林哥哥指点,偏要到阮苓苓院子拉着阮苓苓一起。
阮苓苓懂,为了小郡王么。
小郡王行踪不定,也不可能时时爬树上房,来了这院子不一定见到,但不来,一定见不着。
裴芄兰的态度还是那一套:我就是明目张胆要勾搭人,不要脸了,你能怎样?说出去没证据还要牵累自己名声,你不怕大可以试试,看谁更倒霉!
阮苓苓觉得很恶心,这都两个多月了,天气从热转到凉,隔壁小郡王毛都没露一根,准确消息更是没有,人家明显不住这,没准压根不知道裴芄兰是谁,裴芄兰这么热情是何苦,媚眼抛给瞎子看吗!
在她看来,这事很不靠谱,显然裴芄兰并不这么觉得,相当上心,每回从抄手游廊走过来的身姿窈窕轻缓,步步生莲,要多慢有多慢,穿的还很单薄,纱垂层层,只为身形好看,争取那渺茫的‘遥遥一眼’的机会。
怎么就没冻死她!
阮苓苓心累的很,感觉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制止裴芄兰。
不然对方在的时候她就得作陪,没特别硬的理由不好随便赶人家出门,只有裴明榛在家的时候,她才能以‘练字需要大表哥指点’的理由关门谢客……
南莲对此颇有感慨:“大少爷真的很体贴小姐了。”
阮苓苓顿时惊悚:“莲莲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大魔王怎么可能会体贴,他就是要折磨我!”
只是凑巧让她有了躲陪裴芄兰的机会而已。
她皱着鼻子,小声哼哼:“小心眼又记仇,我就不小心得罪一回,他都要揪住不放……不会有朋友的!”
门口有颀长身影绕进,阮苓苓没看到,南莲却看到了,惧于其威慑,南莲也不敢使眼色,只能小心翼翼提醒:“小姐不好这么说话的,大少爷护了您好几回……”
阮苓苓继续哼哼:“他护的不是我,是裴家名声,你不是也听到啦?”
裴明榛可瞧不上她了,处处都嫌弃,但她是随便放弃软弱嘤嘤的人吗?必然是把脸皮放一边,知道努力奋进的。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
话没说完,阮苓苓发现自家丫鬟不动了,头垂的低低的,似乎还在……颤抖?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阮苓苓僵硬的回头——
裴明榛!
他怎么来了!
刚刚的话……听到了多少?
裴明榛往前一步,眼稍微眯:“让我如何?”
阮苓苓瑟瑟发抖:“大大大大表哥?”
裴明榛又往前迈了一步,气势威压:“让我如何?”
阮苓苓欲哭无泪,脑子迅速转动:“让你无后顾之忧!我一定努力进步,虚心学习成长,争取配得上裴家名声,不让大表哥操心!”
裴明榛似乎对这答案并不满意,声音依旧低沉:“我小心眼……又记仇?嗯?”
这是都听到了……
阮苓苓恨不得拿把面条勒死自己,怎么能背后说人呢?再怎么脏话马赛克也要在心里啊,忘记墨菲定律了么!
“体察入微,铁面无私,所有细节全部记在心里是大大的优点!大表哥是为官之人,怎么可以不细致呢?样样记的清楚明白才好协调办事么,大表哥睿智果断,胸有沟壑,是干大事的人,最厉害不过了,我嘛……见识浅,不会说话,大表哥一定不会同我一般计较对不对?”
阮苓苓围着裴明榛团团转,绚烂彩虹屁满天飞。
小姑娘杏眼水汪汪,长睫颤巍巍,怂哒哒的样子比喵喵叫的小奶猫还可怜。
这么害怕,还敢背后说他坏话?
裴明榛闭了闭眼,转身就走。
他迟早要被这个笨丫头气死!
阮苓苓愣愣回头问南莲:“大表哥……来干什么了??”
南莲摇了摇头。
她也想知道啊!
向英跟着大踏步的裴明榛,小心开口:“表小姐这……二小姐老这么着也不是个事,主子您看——”
裴明榛唇角抿成一条线:“她那么聪明能干,自己想。”
“要是实在想不出好法子,”向英瞅着自家大少爷没说话,机灵的加了句,“表小姐过来求主子……”
裴明榛停步,看了向英一眼,目光很危险。
向英识趣打了自己的脸一下:“小的多嘴!表小姐跟着主子练字,有问题再寻常不过,便是面嫩不好意思问,咱们下人也该多鼓励的!”
裴明榛嗯了一声,继续往前。
向英捂胸,果然又被他猜对了!
……
阮苓苓相当‘不负众望’,还真想到了个办法。
裴芄兰不是抓住一切时机,想要勾引男人?那就让她没办法保持美丽优雅,让她没脸勾引!
阮苓苓开始状况百出。不是不小心把墨打翻,就是慌乱间抬手掀了羹汤碟,污渍落点次次准确,不是冲着裴芄兰衣服,就是冲着她的脸。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不小心,三番五次,裴芄兰怎么可能不懂,她恨不得上去撕了阮苓苓的脸!
自己得不了好就不让别人好,这小贱人实在该死!
可闺中女眷间的事,动手就落了下乘,有理也没理了,况且究根结底,裴芄兰本身也站不住脚。
要顾忌老太太脾性,自己名声,还有外人眼里的形象,不能失了优雅,尖刻打骂,暗里算计吧,这小贱人是个不肯吃亏的,真急了光脚不怕穿鞋的……裴芄兰一点招都没有。
只好回去找自己姨娘告状。
于是这天请完安,阮苓苓在正院廊外偶遇了余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