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苓苓眼睛顿时睁大。
姐妹!不要!求不抛弃不放弃啊!
她现在心态有点不对,一瞬间觉得大佬无比高大,像个盖世英雄,有想跪的冲动……这接下来怎么相处啊!迫切需要有人帮忙度过!
然而心里再怎么尔康手,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大家玩了一天,都累,人家也是个小姑娘,没有送她回家的义务。阮苓苓只能粘粘乎乎的和小伙伴不依不舍:“好……你回去慢点,自己坐车当心。”
裴明榛看着阮苓苓,目光审视。
阮苓苓往后跳了一步,像只吓坏了的小兔子。
裴明榛眼梢眯起:“想跑?”
阮苓苓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
她绝对不是那种用过就扔,不记恩的白眼狼!
裴明榛转身:“那就走。”
阮苓苓赶紧提着裙角跟上。
手麻脚麻浑身都麻,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
注意力不集中的后果就是,迈门槛被绊倒了。
本来旁边有个大活人,她只要伸手拽住就能避免尴尬摔倒,可这个人是大佬,她不敢,只能尽力抓住门框——
可这种时候下意识的手臂舞动是控制不住的,阮苓苓就感觉到自己左手好像打到了大佬身体的某个位置……还不算,还把人腰间荷包带下来了!
借助门框,她倒是没摔倒,可大佬的荷包坏了。
布料勾了丝,绳结散开,里面的香料洒了一地。
抬头看裴明榛,大佬果然脸色很阴。
“我,我不是故意的!”阮苓苓赶紧挥手解释。
裴明榛视线掠过面前那只因动作太大压出重重红痕的手指,眉头皱起:“不是提醒过你,走路要小心?”
阮苓苓莫名就想起那句‘慢慢走就不会撞到人不会疼’……
再想这话出现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该气还是羞,末了只能化情绪为委屈,眼巴巴看着裴明榛:“对,对不起……要赔么?”
裴明榛无奈的闭上眼,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朝前走:“不用。”
阮苓苓惊喜提着裙子跟上:“你真是个好人!”
她想,会不会有点错怪大佬了?做不讨喜的首辅,脾气喜怒不定都不是裴明榛的错,只是天性如此,她不该站在上帝视角批判,或许……或许大佬内心很温柔很大度,也没什么记仇的小本本,你看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对她做过任何过分的事……
她也总算明白‘英雄救美’四个字为什么是女人逃不过的坎,一个人再厉害,再坚强,再不服输,也能靠自己撑出一片天,可有人愿意出头帮你撑着,真的有点暖。
她不能再小人心之了。
一边走,阮苓苓一边打量裴明榛。
夕阳似浅金色的纱,笼罩在他身上,显得越发温柔,越发优雅。
二人并肩走了很久,裴明榛突然问:“刚刚那幅画,你喜欢?”
阮苓苓点头:“嗯,很喜欢!”
裴明榛侧眼看过来,阳光从他侧脸打下,露出微挑的唇,似乎心情很好:“喜欢哪里?”
阮苓苓反应慢了一拍才回话:“生动啊!就感觉很鲜活,里面的人有精气神,不管河水还是脚夫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头,那位木禾先生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眼界宽广的人!”
裴明榛目光微暖:“这么喜欢他啊……”
“嗯嗯!”阮苓苓发散思维,“要是话本能请来木禾先生画插图就好了,这配色简直了,定能活色生香啊!”
“话、本?活、色、生、香?”
裴明榛脚步突然定住,脸色变幻,相当一言难尽。
阮苓苓后背一凉,下意识后退:“你……怎么了?”
又惹着了?可她没干什么啊……
裴明榛眯着眼,正要说什么,看到了避立在墙侧,团扇遮脸,还没有走远的闺秀们。
这些姑娘身上的衣裙都相当飘逸,颜色鲜嫩,显得人都跟着灵动活泼,再看自家表妹——
阮苓苓图方便,穿的窄袖,裙子摆也不大,颜色还很暗,她是哪家的烧火丫头吗?
裴明榛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再没说过一句话。
阮苓苓:……
大佬的心,她看不透。
……
回家用过晚饭,暮色四合,阮苓苓走到廊前习惯的位置,没一会儿,小黄狗又来了。
这一次,小篮子里有张纸!
带着墨渍,不用说了,是回信!第一次收到小黄狗主人的回信,阮苓苓相当激动,兴奋的直接跳了起来。
然后……就发现庑廊尽头,站着裴明榛。
这是什么孽缘,怎么总能撞上!
“大……表哥怎么亲自还食盒来了?”阮苓苓把有墨色的纸藏在背后,好心情止都止不住,“让下人们来就好啦!”
裴明榛看着她的笑脸,眼梢慢慢垂下去:“我想过了,那个荷包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还是赔吧。”
阮苓苓:!!
裴明榛:“要亲手绣。”
绣花?她的手指头怕是不想要了!
阮苓苓很气愤:“你说过不用赔的!”
裴明榛面无表情:“当时看你快哭了。”
所以现在看到她不想哭了,就要索赔?
阮苓苓可思意的瞪眼:“你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护着我来着!”
裴明榛继续面无表情:“我护的不是你,是我裴家颜面。”
阮苓苓:“你——你说话不算数!”
裴明榛:“我帮了你,你还毁了我的东西,难道不该赔?”
赔……是应该赔的,可之前都说不赔了,现在逼着要,阮苓苓心说她果然没错的,她才不是度君子之腹的小人,小人是裴明榛!
小气,出尔反尔,喜怒无常,逼迫表妹,裴明榛就是个糟糕的大猪蹄子!
她完全不应该感动的,这大猪蹄子根本不可能暖!
第16章 你是不是故意欺负我
然而阮苓苓还是太小看裴明榛了。
赔荷包并不是大佬唯一要求,他还要指定款式,指定花样!
边要怎么扎,口要怎么收,花要绣什么,要不要有叶子,单瓣还是复瓣,什么颜色,要不要停只小蜘蛛让构图更生动……甚至连荷包做完挂的络子,他都有各种挑剔要求!
阮苓苓整个人都石化了:“你刚刚好像说……那个荷包很重要?”
很重要就照原来做成一模一样的啊!这样做出来根本就是两个东西了!
“是,”裴明榛稳的一批,没有半点被打脸的尴尬,神情庄重眉目如画,仿佛谁但凡质疑他一点都是对人性的亵渎,“然向来重要的,都是心意,而非外物。”
阮苓苓似乎听到了来自大佬内心的嘲笑,他在笑她浅薄——
对我重要的是赠予者的心意,你这种单蠢庸俗之人自然不懂。
阮苓苓痛苦的捂住左胸,满脸骇然:“你不会是故意欺负我吧?”
因为今天给裴家丢了人?
“怎会?”裴明榛微笑优雅,比君子还君子,“你可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表妹。”
阮苓苓:!!
不行,心跳过速呼吸不畅,她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左手一热,阮苓苓后知后觉低头,发现被塞了一盏热茶。
裴明榛拿了本书在桌边坐下,姿势优雅的翻过一页:“你只有四天时间。”
阮苓苓差点把茶扔了,这人竟然不走了,要现场监工吗!
可惜没舍得。
口干手凉,这一盏茶此刻,现在,对她来说还真是不可或缺。
裴明榛慢条斯理也端了茶饮:“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勤快些,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他没说,但世间最恐怖者,莫过于未知。
你是魔鬼吗!
阮苓苓气的双手颤抖,内心把裴明榛痛骂八百遍,外表……却丝毫不敢显现出来。
谁叫人家是天选之子,命格属旺,想要命就别得罪!
“砰——”她气呼呼的把茶盏一放,转头找针线篓去了。
裴明榛视线掠过小脸绷紧,吭哧吭哧找针线的小表妹,没再说话,转回头继续看书,只唇角轻轻挑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阮苓苓对色彩搭配并不擅长,好在裴明榛说的很细,按着找就对了,很快手边针,线,布都准备好了,她开始硬着头皮做荷包。
女红原主是会的,不精通,做个荷包还是没问题,可阮苓苓不会啊,脑子里再有清晰印象,知道第一针怎么走,下一步要做什么,可轮到手……
手有它自己的想法。
几息之间,她的手指头就被连扎三下,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为什么别的穿越女什么都行,到她这里处处融合不到位!
阮苓苓偷偷瞪了桌边的裴明榛好几眼。
离的远,大佬没看到。
所以……稍稍偷点懒,大佬应该也看不到。
阮苓苓眼珠子一转,想起藏在腰间的小纸条,悄悄取出,趁着月色打开——
红豆酥很好吃。
只有六个字,阮苓苓却心里美的快要飞起来!
新朋友夸她了!
字体有些瘦,飘逸灵动,纤润秀美,有一种类似水流的流动感,笔画略有缠绵,很随心所欲,也很美,而且还没了上一回咄咄逼人当头喝滚的气势,这一次感觉特别温柔,就像纤细修长的美人手,轻轻放到小猫毛茸茸的头顶,轻轻一揉。
阮苓苓都快忍不住喵喵叫了!
明天就给红豆酥!想吃多少有多少!
“你在看什么?”
熟悉的低音炮在背后响起,阮苓苓手忙脚乱的把小纸条藏起来:“找线呢,你不懂的。”
“是么……”大佬只是过到书柜前重新找了本书,就又走了。
阮苓苓双手握拳,这种水深火热的时刻,果然只有友情才能抚慰她的心灵!
缝荷包的命是躲不过了,抱怨完了还不是得干,阮苓苓放松心情,揣好小纸条,哼起了歌。不就是手指僵硬么,多练练就行了!
她不再对裴明榛生气,反正气也没用,最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沉迷缝荷包……
成功的把自己缝的睡着了。
小姑娘呼吸声慢慢放缓均匀,裴明榛站起,月下拉下长长的影子。
他走到阮苓苓身前,静静看了一会。
小姑娘睡得正香,脸蛋红扑扑,唇角是笑着的,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天真又傻气,像个小孩子。
他解下外袍,给阮苓苓盖上。
“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裴明榛脸微微一侧,精准对着南莲的方向,目光锐利冰冷,“旁的少操闲心。”
南莲吓的赶紧跪下,为免扰了自家小姐,还不敢跪出声:“婢,婢子省得!”
夜色已至,孤男寡女,她担心小姐名节,眼神盯的紧了些,大少爷这就发现了?
……
裴明榛披着月色离开,在长廊尽头停下脚步,看着干燥干净的排水沟不说话。
长随向英心中一紧:“大少爷,这排水沟堵不得,万一下雨……”
裴明榛没动。
向英头发发麻:“隔壁小郡王不在,住的人很少,只有女眷,和表小姐通信的很可能是那位……且那小黄狗小人见过,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大一点,就爬不过那排水沟了……”
裴明榛这才面无表情的低声说了一句:“……她那么蠢,没人看着迟早出事。”
比起说给别人听,倒像是自言自语。
向英很想问一句,这不是大少爷你想看到的么?危机应对显人心,您不就是想知道表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玩哪一出?
但他向来识眼色,聪明的没出声。
裴明榛又问:“衣服做好了么?”
这次声音大多了,向英赶忙答:“绣娘说三天内能好,只是那边余姨娘看到了,怕是会对表小姐——”
裴明榛冷嗤:“我还怕她不敢呢。”
……
第二天,裴明榛又来了。
阮苓苓含含糊糊提醒:“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大表哥不如去忙自己的公务?”
你可是将来要做首辅的人,怎么可以不努力!
她替本文读者痛心疾首。
裴明榛只回了两个字:“不忙。”
阮苓苓:……
看来不实话实说是不行了,她捏了捏手指:“可咱们距离还是不好太近。”
裴明榛:“为何?你不是表妹?”
阮苓苓没办法,只好把话点透:“你老往我这院子来,外头口风总会不太好,二舅母那意思——”
“迫不及待要和我扯开关系,”裴明榛脸色平静,指节叩在桌上发出轻响,“你很讨厌我,嗯?”
阮苓苓吓的赶紧摆手:“怎,怎么可能!大表哥这么好,我怎会讨厌大表哥!”
讨厌也不敢说!
裴明榛:“那就少废话。”他指着那个精致小巧的针线篓,“开始吧。”
阮苓苓:……
人间不值得!
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