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哭道:“都找遍了,我亲自带着人找了好几遍呢。”
镇国公蹙眉道:“既然不在家里,那就有可能是出去了。可毕竟是个孩子,要偷着出去可不简单,这么一大早的,各处守门的可看到了?或者是有谁搬了箱子柜子之类的东西出去?极有可能是把孩子藏在里头了。”
霍灵璧赶忙叫了各处门房的人来回话,薛子桢也强撑着身体过来了,棠哥儿是她的命,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要活了!
门房的人知道二少爷丢了可不是一件小事。也都冥思苦想,但大早上的,本来人就少。若是有这么一个人,肯定很容易就想起来了,但都没什么头绪,到最后还是校场的一个小厮跑过来回话:“一大早看到二少爷到了校场。跟着大少爷一起跑马来着,后来大少爷要出门。吩咐小的们去备马,打那以后就没见过二少爷了。”
薛子桢一听这事和霍周有关,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大少爷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他?”
镇国公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关节,赶忙吩咐人去找,没想到去找的人还没走远。霍周就主动回来了,镇国公问他:“棠哥儿不见了。这事你可知道?”
霍周的神情很淡然:“知道,是我把他藏起来了!”
镇国公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的承认,都呆住了:“你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
霍周道:“他觉得母亲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疼他了,所以也不想继续待在家里,我也就顺手推舟,帮了他一把。”
霍灵璧怒极,一巴掌甩了过去:“混账!他多大,你多大!他不懂的事,难道你也不懂么!还跟着他胡闹!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霍周被打的头一偏,嘴角顿时红肿起来,薛子桢得知棠哥儿只是躲起来而不是被坏人抓起来,顿时松了口气,精神也恢复了不少,赶忙拦住霍灵璧,对霍周道:“棠哥儿还小,分不清轻重,他今日还要进宫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快把他带回来,这事要是闹大了可不好。”
霍周先是低着头闷声不吭,等到听到进宫两个的时候,猛地抬起了头,目光锐利:“到了现在,你难道还只是关心他进宫的事?棠哥儿高不高兴,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在乎?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
镇国公喝道:“霍周,怎么跟你母亲说话呢!这事你做的也不对!你心疼弟弟是好事,但也不能跟着他胡闹啊!”
霍周冷冷道:“棠哥儿是我的弟弟,可她却是不是我的母亲!我母亲早就死了,她是我的杀母仇人!我就是要把棠哥儿藏起来,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也让你尝尝母子分离的滋味儿!”
他手指着薛子桢,满脸的恨意,仿佛压抑了三年的情绪一下子都宣泄出来一般,霍灵璧气的额角青筋直跳,真想再打霍周一巴掌,好好教训这个不孝子,但薛子桢却软软倒了下去,他只好先抱住了薛子桢,却让人把霍周捆了起来扔到了柴房里。
薛子桢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动了胎气,大夫让躺在床上静养,但她惦记着棠哥儿,哪里静得下来,霍灵璧也是气的半死,直在屋里转圈:“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这个孽障给掐死,也省的现在闹出这么一桩事来,棠哥儿估计就是听了他的挑唆才相信什么不疼他了的鬼话。”
薛子桢虚弱道:“都到现在了,你也别说气话了,棠哥儿到底在哪儿啊,赶紧把孩子找回来是正经。”
霍灵璧安慰道:“你别担心,棠哥儿好歹是他亲兄弟,他要是还没有泯灭良心,就绝不会伤害棠哥儿的,估计只是把棠哥儿哄去了哪儿教我们找不到罢了,我这就去问他,天黑前肯定把孩子带回来,你要是为了这事伤了身子可不值当。”
薛子桢点点头:“你也别打他骂他了,他恨我,我知道,只要棠哥儿回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就是闹大了,也是损害霍家的颜面。”
霍灵璧无奈,只好应了。
霍周已经被镇国公叫到了书房问话,他对霍灵璧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但对镇国公还是很信服的,开口便道:“祖父放心,棠哥儿没有什么大碍,在外头也是吃得好玩得好,但我并不打算说出他在哪儿。”
镇国公道:“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你母亲?你说的没错,当年如果没有她,你的生母也不会死,虽说我不杀伯仁,但伯仁也是因我而死,这件事她有一定的责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你的仇人,可也是你的恩人哪。这几年来,她照顾你,关系你,给你请师傅请先生,就是亲儿子她也未必有这么上心,难道就因为你生母的死,就把她的一切好给抹杀了?”
霍周道:“没错,这些年她对我好,所以我并没有伤害棠哥儿,我只是想让她尝尝母子分离的痛苦罢了,这辈子,她都别想再见到棠哥儿。”
镇国公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还真是孩子气!我实话告诉你吧,当初你生母的死,说与你母亲有关,就是因为这件事是她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先生薛丹臣一手策划的!当时他还只是次辅,便暗杀了你那身为突厥公主的生母而不留痕迹,如今他贵为首辅,更是一手遮天,你想把他唯一的外孙给藏起来,你觉得可能么?你知道他在棠哥儿身边安排了多少暗卫保护么?”
霍周心内一惊,但面上却不露,不动声色道:“你这话不过是诈我罢了。”
镇国公笑道:“我为什么要诈你?棠哥儿是我的孙儿,你也是我的孙儿,更何况,棠哥儿姓薛,你姓霍,你说我跟谁亲?你还太小,不明白这世上许多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黑白分明,有时候对的不一定是对的,错的也不一定是错的,就拿你生母的这件事来说,若是换了我,我也会除掉一个对我有威胁的人,更何况你的生母身为突厥公主,当初强行嫁给你父亲,说是和亲,不也是另有所图?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想报仇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现在还不够强大,你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L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决定
霍周沉默了,镇国公道:“我不想让你父亲来问你,到时候免不了又要动手,现在你告诉我,棠哥儿在什么地方?”霍周犹豫片刻,道:“他没出家门,就在后院那一溜废弃的院子里,有个枯井,我让他在那边躲着的。”
镇国公腾地站了起来,立刻带了人去后院找人去了。
霍周被扔在书房,孤零零一个人站了半晌,笑了,祖父说更疼他,不过是哄他的话罢了,在他眼里,还是棠哥儿最重要,而他,始终是一个出生不光彩的私生子罢了!
他是霍家的子孙,但他的亲祖父对他虚伪,亲祖母对他不屑一顾,亲爹对他冷言冷语,而唯一曾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居然是那个和自己没有一丝血缘关系,还被自己视为杀母仇人的薛子桢,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讽刺!
霍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转身离开了,回到了柴房,此时此刻,这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不出半个时辰,外面突然传来欢腾喜悦的笑声,不停的有人说着二少爷回来了,霍周闭上了眼睛,等待命运给自己的审判。
其实他下定决心做这件事时,他就知道等待自己的后果是什么,可是他不后悔,他的母亲死了,还是因为薛子桢才被人害死的,他若是不报这个仇,枉为人子。
但事到临头,他还是不忍心,他大可以把棠哥儿骗出家门交给人贩子,只要一个时辰,即便霍家再怎么权势滔天,也无法把他给找回来,但是他看棠哥儿满心的信任自己。笑嘻嘻的叫自己哥哥,他忽然就下不去手了,这是他仇人的儿子,可这也是他的兄弟啊!
他看着他长大,陪他说话,陪他玩耍,骨子里流淌着一样的血脉。他不忍心!于是临时改了主意。只让棠哥儿藏在了后院的废井里,只要薛子桢尝到这母子分离的锥心滋味,他也算是报了仇了。
如今薛子桢固然尝到了锥心之痛。棠哥儿也找回来了,而他,只怕很快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霍周从白天等到了晚上,没有一个人过来。仿佛集体把他遗忘了一样,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这柴房靠近灶房,飘来了一阵阵饭菜香,霍周这才察觉到自己很饿,能不饿么。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了,霍周睁眼一看。是瑶芝,她是薛子桢身边最得信任的丫头。两年前嫁给了霍镝,但还是在双桂堂还是说一不二,如今她过来,只可能是出于薛子桢的授意。
瑶芝道:“世子夫人说,大少爷如此恶作剧,让您饿了一天,也算是小惩大诫了,特地吩咐奴婢来送大少爷回去休息。”
霍周睁大了眼睛:“他们难道不打算处置我么?”
瑶芝眼观鼻鼻观心:“大少爷不过是和二少爷联合起来捉弄人罢了,小孩子之间玩闹,若是为这个就处置人,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所以就把大少爷关在这儿饿了一天,权当是惩戒了,二少爷也受罚了,被世子爷打了板子,如今正在床上养伤呢。”
霍周只觉得不可思议,一时没有动弹,瑶芝却挥了挥手,叫了两个小厮进来,扶着他回了他在外院的院子,丫头们或是端水上来服侍他洗漱,或是提了食盒过来摆饭,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仿佛今天发生的事真的只是一场恶作剧一般。
霍周躺在浴桶里,呆呆的,半天才回过神来,先是笑,笑着笑着又哭了,丫头们站在外头服侍,听着里头传来的哭声笑声只觉得惊悚,不由面面相觑,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问了一句:“大少爷?”
霍周很快抹了抹脸,扬声道:“我没事。”他身体往下一滑,整个人淹没在了浴桶里,水面顿时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气泡。
此时的双桂堂,棠哥儿也才睡下,脸上还带着泪痕,睡梦里还不忘抽抽噎噎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薛子桢在一旁瞧着,别提多心疼了,看着棠哥儿身上的伤痕,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旁边霍灵璧讪讪的,嘀咕道:“我这不是着急么,大的不懂事,小的也跟着胡闹,我也是气急了…”
薛子桢哽咽道:“棠哥儿才多大,知道什么?你至于这么下死手的打孩子?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上回你把棠哥儿打的下不来床,这次又这么打,你不如直接打死了了事!”
霍灵璧也挺郁闷的:“那我以后不打他了就是。”
薛子桢哼了一声:“你别和我说这些赌气话,你爱打不打,我就不信孩子见了你跟避猫鼠似的,你心里难道就一点也不难过?以后孩子不孝顺你也是活该!”
霍灵璧连声附和:“是是是,都是我活该,以后孩子不孝顺我,光孝敬你行了吧?我这是恨铁不成钢呀,我自己的亲儿子,我难道一点也不心疼?我也心疼啊。”
薛子桢擦了擦眼睛:“心疼你还打?你赶紧出去,看见你就烦!”她一副嫌弃了的模样,霍灵璧也不敢跟她顶嘴,也是垂头丧气的,刚要离开,瑶芝进来了:“夫人,大少爷已经被送回院子里了。”
薛子桢点点头:“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
瑶芝忙道:“奴婢已经吩咐下去禁口了,不会有人再说了。”
霍灵璧听到这儿又忍不住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成?你也看到了霍周一副要吃了你的样子,你还把他留下?”
薛子桢没理他,只盯着棠哥儿瞧,瑶芝轻轻扯了扯霍灵璧的衣袖,示意他出来说话。
霍灵璧有些疑惑,问瑶芝:“夫人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瑶芝笑道;“夫人正在气头上,说话不中听,世子爷可别往心里去,今天这事固然是大少爷的不是。但若是传了出去,损害的可是夫人的名声,所以世子爷也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霍灵璧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自古以来嫡母和庶长子的关系就很玄妙,这次的事是霍州的错,但要是认真掰扯起来。不免要扯出朱颜的死。到时候薛子桢也未必能留下什么好名声,即便到最后惩戒了霍周,那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倒不如现在这样把一切都压下来,粉饰太平。
说到底,他居然没有薛子桢想得周全,不过这一天也的确是把他给吓怕了。先是棠哥儿丢了,继而大夫又说薛子桢动了胎气。他快要给吓死了,一心一意想把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给碎尸万段,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霍灵璧叹了口气,对瑶芝道:“既如此。那就按照夫人说的吩咐下去吧。”
他转身回了屋里,却不敢进去,只站在外间往里瞧。薛子桢守了一会,见棠哥儿睡得安稳。便稍稍放了心,叮嘱奶娘好好看着,这才起身要回去。
一扭头,就看到了可怜巴巴的霍灵璧,那么一个大男人,束手束脚的站着,看到她一出来,低声下气的陪着笑过来搀扶,心中有十分的气,此刻也都消散了。
薛子桢嗔道:“以后再敢碰孩子一下,我真和你翻脸!到时候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去,你可别后悔!”霍灵璧笑道:“得了,你也就拿这招来威胁我,我怕了你了行不行?以后你说打孩子我就打,你不叫打,我一根手指头也不碰,如何?”
薛子桢狠狠捏了他一下,又哼了一声,这事才算是雨过天晴了。
这一天下来,又是惊又是吓的,还动了胎气,薛子桢喝过安胎药后就歇下了,只觉得身子沉重,一点也不想动,但却没有睡意,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霍周白日说的话,他说他很他,是她让他们母子分离,天人永隔,所以他才会利用棠哥儿来报复她。
她不怕他的报复,但她怕棠哥儿受到伤害,不得不说,霍周的确找准了她的软肋,那一刻,她觉得恐惧,也觉得愤怒。
怎么可能不生气呢,这些年她对霍周可谓是悉心照料,嘘寒问暖啊,并不是为了拉拢他,收买他,让他忘记自己的生母,而是真真切切出于对朱颜的愧疚,所以她想把朱颜的儿子培养成才。
日复一日的相处,就是养宠物也是会养出感情的,更别提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了,这几年她待他的确像亲儿子一样,所以霍周的那番话才那么的伤人心。
薛子桢叹了口气,推了推身旁的霍灵璧:“你觉得霍周以后还会这样么?如果他隔三差五想起来要替母报仇那该怎么办?”霍灵璧也没睡着,道:“那我要处置他你还不愿意。”
薛子桢道:“你说的处置能是什么好事?虎毒不食子,我可不想别人说你是听了我的挑唆才对儿子痛下杀手的。”
霍灵璧道:“那你的意思呢?”薛子桢道:“我想把他们兄弟分开,霍周也到了该历练的年纪了,不如把他送到军营里去?隔三差五回家一趟也就罢了,棠哥儿也要进宫,也时常不在家,只要两个人不碰面就好,我现在是怕了。”
霍灵璧还真琢磨起这事来了:“我进军营的时候,还不如霍周的年纪大呢,但真正送进军营培养的都是霍家的嫡孙,我打算等棠哥儿满十岁的时候给送进去的,若是把霍周送进去了,那棠哥儿怎么办?”
薛子桢沉默了一会才道:“我还是想让他跟着我父亲念书,你也别怪我有私心,那是我的儿子,我不舍得他上阵杀敌,太危险了。”
霍灵璧道:“之前父亲也改了主意,让霍周从武,棠哥儿从文,如此也好,两个人也能相互扶持,那我明天就和父亲说这事。”说完他又忍不住笑了:“是不是亲儿子还真是一眼能看出来,你不舍得棠哥儿从武,怎么就舍得霍周从武了?”
薛子桢反驳道:“那不一样!学武靠的是拳头,不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街上的乞丐,只要能赢了对方的拳头,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但是学文的话讲究就多了,念书的时候要拜先生,考科举的时候也要有人举荐,若是考上了还要和座师打好关系,和同窗同科打好交道,就是将来做官了,同是两榜进士,有人留在翰林院熬几年,出来了直接是正四品的京官儿,有人外放到了地方做七品知县,就是熬上七八年也未必能升上五品,这其中的差别就在于是否朝中有人,学武,靠的是自己,学文,背后若是没有人支持,是肯定走不了多远的,棠哥儿可以从文,也可以从武,但是霍周,从武可以,若是从文,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耐性沉下心来读书,就是有,霍家是武将世家,能在背后支撑他么?还是你觉得我父亲会为他铺路?”
霍灵璧道:“我明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更何况霍周也有意从武,既如此,那我就直接安排他进军营吧。”
薛子桢盘算道:“他如今也十三岁了,在军营里历练两年,回头你再给找个差事,等十五岁也就该开始说亲了,再过两年,十七岁成亲,以后就是一家之主了,我肩上的责任也算是卸下来了。”
霍灵璧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日子过得倒是快,他们长大了,我们也就老了。”
薛子桢也笑了,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这里还有一个呢,只怕有操不完的心。”
第二天一早,薛子桢还没起,霍周就过来问安了,霍灵璧看到他,本想说几句,但想想薛子桢的话,又忍住了,不多时,棠哥儿也过来了,昨天只是打了几下,并不严重,再加上他今天无论如何要进宫了,所以早早就被丫头喊了起来。
他一进门看到霍灵璧,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耷拉着脑袋,乖乖巧巧站到了霍周身旁,霍灵璧哼了一声,道:“你们母亲还在休息,你们先回去,该干嘛干嘛,要是再敢胡闹,我把你们的腿给打折了。”
棠哥儿撇撇嘴,又要哭,被霍周给拦住了,他带着棠哥儿行了礼,退了下去。L
第一百五十六章 长大
等出了双桂堂,棠哥儿才问霍周:“哥哥,你昨天挨打了没有?”
霍周笑了笑:“没有,就是饿了一天,你呢,挨打了?”
棠哥儿点点头,很是不忿:“没关系,就打了两下,父亲好坏!”
霍周道:“仔细被父亲听见,你今天不是要回宫么,赶紧去吧。”
棠哥儿先是捂了嘴,回头看了看双桂堂,见没有人才放下心来,对霍周道:“那我就走了,哥哥,等下次回来咱们再玩捉迷藏。”说完挥了挥手跑走了,留下霍周一个人在原地苦笑。
霍灵璧很快把他和薛子桢的决定告诉了镇国公,镇国公思虑良久,也答应了这事,没等棠哥儿再次休沐,他就亲自把霍周送到了军营里去。
等到棠哥儿回家的时候,里外不见了霍周,一问薛子桢,这才知道霍周已经走了,不免伤心的大哭起来,觉得少了一个人陪着自己玩儿了。
不过没等棠哥儿伤心多久,他的功课就骤然多了起来,在宫里做太子的伴读是一份功课,去外祖父家跟小姨母一起念书,又是一份功课,回到家里祖父亲自督导,又是一份功课,而且霍灵璧也开始教他蹲马步了,虽然给他定的方向是从文,但是生在武将世家,武艺也是不能含糊的。
一份一份不可推卸的功课很快让棠哥儿无暇去想那些伤心事,整日绞尽脑汁,想的都是读书上的事,俗语说人从书里乖,读的书多了,知道的事情多了。也就会更加的懂事,棠哥儿也在念书中一日日的蜕变着。
…
时光过得飞快,一转眼又是三个春秋,棠哥儿已经八岁了,薛子桢和霍灵璧的第二个儿子也两岁了,这个儿子在霍家排行第三,人称三少爷。取名霍达。在镇国公眼里,可是第一个姓霍的嫡孙,因此宠爱非常。打在襁褓里就喜欢亲近,如今长大了,便提出了亲自教导这个孩子。
但是霍达和霍周棠哥儿都不一样,他的性子很绵软。跟小姑娘似的,最爱粘着薛子桢。也不爱玩儿也不爱闹,有时侯薛子桢管家理事,他在一旁看着,枯坐一整天也不觉得烦躁。是以对跟着祖父念书的事很不乐意,去了没两天就哭着回来了,打死也不肯再去了。薛子桢无法,只好把他带在身边亲自给他启蒙。
镇国公却对此十分郁闷。好不容易霍家的子嗣繁盛起来,他有了三个孙儿,但大孙儿一进军营就不肯回家,已经三年没见面了,次孙又跟着薛丹臣念书,口口声声以薛家人自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小孙儿,却又是这么个脾气,他已经上了年纪,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等一个孙儿降生然后再去教导他了。
许是经常长吁短叹的缘故,镇国公入秋后就大病一场,霍灵璧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照顾,霍周和棠哥儿也都回家侍疾了。
霍周已经十五岁了,在军营里的三年历练让他变得武艺更加高强,手段更加狠辣,心思也更加深沉,他身边也存在了一批忠于他且只忠于他的人,不是因为他是镇国公府的大少爷,而仅仅是因为对他这个人心服口服。
这样的属下很难得,也很忠心,这次霍周就带回来两个,一个叫梁悦,一个叫陈安,年纪也跟霍周差不多大,出身都是一般的老百姓,当初拜了霍周为老大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今跟着来到了京城一瞧,得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大哥竟是国公府的少爷,都惊讶的不得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霍周去探望镇国公了,他们就被管事的安排在外院住下了。
薛子桢见到霍周时也是一怔,霍周却已经恭恭敬敬的向她行了礼:“母亲,我回来了。”
薛子桢回过神来忙道:“你快去吧,你祖父正念叨你呢,埋怨你出去这么久也不给家里带个信儿。”霍周道:“当初祖父说了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是怕露馅,所以就很少写信。”
正说着话,棠哥儿带着霍达从斜里蹿了出来,在薛子桢面前站定,气喘吁吁道:“母亲,听说哥哥回来了。”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霍周,不由张大了嘴巴,霍达更是好奇的仰着头看着这位从未谋面的大哥。
霍周笑着摸了摸棠哥儿的头,又看向了霍达:“这就是三弟?”
薛子桢笑道:“是呀,叫霍达,不太爱说话,也不知道喊人,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你呢。”
霍周微微点点头,与棠哥儿和霍达一起进了镇国公的屋子。
镇国公也是上了年纪,再加上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旧伤复发,所以略微伤感便有些经受不住罢了,说白了,是心病,如今看到三个孙儿在床前站着,心里老怀安慰,渐渐地倒也痊愈了,只是到底伤及了身体根本,所以支撑了不到一个月就提出了致仕,并请旨让霍灵璧继承国公爷的位置,而他要退下来专心养老了。
与年迈的镇国公相比,顺和帝自然更希望重用正值盛年的霍灵璧,所以很快应允了这件事,将折子批复了下来。
旨意下来,镇国公便带着霍夫人去了西山的别院调养身体,府里只留下了霍灵璧和薛子桢并三个孩子,顿时有些冷清,倒是霍晓泠隔三差五的时常过来。
她嫁给卢双后,生下一子一女,如今在卢家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不管是卢夫人还是卢双,都对她十分喜爱,她的长子卢秀和女儿卢颖只相差两岁,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倒是经常来霍家和棠哥儿霍达一起玩耍,表兄弟之间的感情也非常好。
霍晓清也有了两个儿子,只可惜她远在金陵,轻易离开不得,所以出嫁这几年了也没回京城一趟,倒是每逢年节就派人来送节礼。霍家也时常派人去给她送东西,都说她有两个儿子傍身,丈夫疼爱,公婆怜惜,这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如此一来,大家即便不能见面。也能放心了。
霍灵璧之前为了避风头。一直只当着闲差,如今刚一开始重用,顺和帝就把他提上了兵部侍郎的位置。因为这样,霍灵璧每天倒是越发的忙碌起来,家里就只剩下了薛子桢。
镇国公的病情一好,本来霍周就要回军营的。却被薛子桢拦住了,她让霍灵璧在西山大营寻了个空缺。让霍周过去当差,每日也能回家住,倒是比在军营要亲近许多,更何况薛子桢也有其他的考虑。霍周已经十五岁了,这亲事也要开始说起来了。
为了这事,薛子桢特意回了一趟薛家。只是她一提这事,薛丹臣就不高兴。他还对之前霍周把棠哥儿藏起来的事耿耿于怀,恨恨道:“这就是个白眼狼,你又何必理会?”
薛子桢道:“话不能这么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已经把他养大了,等到成亲了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父亲若是不愿意,全当我今天白来了。”
她倒不是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是想如果父亲出面做媒,可能要体面一点,但是如果父亲不愿意,她自然也能想法子让这门婚事风风光光的。
薛丹臣被薛子桢这句话一噎,不由无奈一笑,如今他只手遮天,谁在他面前不是战战兢兢?也只有这个女儿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他笑道:“罢了,你也别赌气了,这事交给我,只是他到底是庶长子,即便养在你名下,可不是你亲生,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也别想遮着藏着了,所以要想给他说一个高门大户的妻子只怕就难了。”
薛子桢早就盘算好了:“霍周面冷心热,我想给他找个温柔贤惠,能体贴人的姑娘就最好,也不求出身多好,若是出身高贵,反而会心生跋扈,导致夫妻不睦,最好是,家中长女,不是特别有权有势,但也是小康之家,只要脾气好,容貌好,嫁妆什么的都无所谓,我又不图儿媳妇的嫁妆。”
薛丹臣忍不住笑了:“听听,这还叫没要求呢?我看你的要求够苛刻的了,罢了,既如此,我替你寻摸寻摸就是了,若是没有,可别抱怨。”
薛子桢笑了,坐在了薛丹臣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父亲对我最好了。”薛丹臣拍拍她的手,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去瞧瞧你母亲,这两天又跟妍儿置气呢。”
打从薛子妍懂事起,她的小名小金蟾就不许别人叫了,还有什么小肉丸小菜碟更是一律不许叫,如今薛丹臣只是叫她妍儿,唯独陆如英生气的时候一口一个小菜碟的叫着,就是为了故意气她。
薛子桢走到正房的门外,就听到母亲愤怒的声音:“…当初你姐姐可没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过!”薛子桢一听,赶忙进去了:“怎么了?”
陆如英一见长女过来,赶忙拉着她告状:“你瞧瞧你的好妹妹,我是管不了了,出门一趟,给她十两银子就花十两,给一百两花一百两,昨日你父亲给了她一千两,她一眨眼的功夫就花完了,你说说这,太气人了!”
薛子妍站在一旁,丝毫没觉得不对,反而理直气壮的,薛子桢安抚了陆如英几句才看向了她:“这么多银子你花到哪里去了?”
薛子妍对这个长姐还是存了几分畏惧的,老老实实道:“我之前看中了一套首饰,就去求了父亲给我银子,父亲就给了我一千两,然后我就去买了首饰。”
薛子桢蹙眉道:“什么首饰啊?竟要一千两?”
薛子妍小声道:“就是一套镶了红宝石的头面,特别漂亮,母亲不给我买,我就去告诉父亲,说想要来做嫁妆,父亲就给钱了,人家要价一千五百两呢,我给还到了一千两。”
薛子桢道:“那首饰呢?我瞧瞧。”
薛子妍便吩咐丫头把首饰捧了来,楠木匣子里放着一整套头面,具是赤金的,上面镶嵌着的红宝石灿晶晶的,仿佛火焰一般,不管从款式还是从红宝石的品质上来看,这套首饰就算值不了一千两也差不离了。
薛子桢点点头,道:“你买东西也就罢了,可别让人哄骗了去。”
薛子妍见姐姐没责怪自己,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应了,抱着首饰匣子一溜烟跑了,陆如英气的直瞪眼:“这就完了?这就完了?你怎么跟你父亲一个样?就这么纵容着她胡乱花钱?”
薛子桢笑道:“母亲,这也不算胡乱花钱啊,妍儿喜欢,买了就买了,又不吃亏,她也说了,想要这套头面做嫁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陆如英顿时委屈道:“凭什么啊,我花钱你父亲就不许,薛子妍花钱你父亲就同意,真是偏心眼儿,你也偏心眼儿,我不想理你了!”
薛子桢哭笑不得:“妍儿花一千两银子买一套首饰,最起码物有所值,就是过了十年八年还是这个价儿,但是母亲花一千两买了个古董花瓶,结果还是假的,一转手,十两银子都卖不到,您说,父亲怎么敢让您胡乱花钱呢?”
陆如英顿时讪讪的不说话了,薛子桢见她如此,免不了又要安慰一番,教她一些辨认古董的方法,又承诺过阵子清闲了带她去淘古董,这才把陆如英哄高兴了。
离开正堂,薛子桢又去了薛子妍的院子,她如今单独住在薛家最大的院子里,院里院外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院子左边是一丛翠竹,右边是一片海棠花,看上去虽然不伦不类,倒也显得热热闹闹。
等到进了屋子,墙上挂满了字画,桌案上和百宝阁上也摆满了东西,显得有些拥挤,但都是薛子妍搜罗来的各种小玩意儿,从来不许人碰的,之前棠哥儿拿了她一个水晶兔子,被她一路从院子里追到了大门口,大家拦都拦不住。
打那以后,就再没有人敢碰薛子妍的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