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灵璧谢了他,那小太监越发的殷勤,还抱了一个青瓷瓶来:“别看这瓶子不起眼,可也是内造的,世子爷若是不喜欢。回去只管再换成别的就是了。”说着按着霍灵璧的吩咐剪了些半开放的花苞插瓶。

最近薛子桢不知怎么爱上了赏花,不光看,起了兴致还要亲自动手画一画,每天得了闲便要丫头们抬着画桌到园子里去,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霍灵璧也怕她每天这样来回折腾,见这西府海棠甚好。索性折几朵带回去。让她不用出门也可以作画,遂选的都是含苞待放的,若是用水养着。也可以赏好几日呢。

霍灵璧越看越觉得满意,又谢了那小太监,给了些银子,正要拿着花瓶走呢。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堂堂大将军,居然变得如此脂粉气!”

霍灵璧听了这个声音。身形一僵,慢慢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冷笑着的朱颜。

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九年前,彼此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霍灵璧没有说话,朱颜也一时有些失神,在她眼中。霍灵璧并没有显老,反而褪去了青涩。变得越发的成熟稳重,他甚至还长高了许多,身形越发高大魁梧,面容越发英气俊朗,这样的一个男人一出现,足以让草原上所有的女人都迷了心神!

朱颜慢慢笑了,眼珠子却一直盯着霍灵璧,仿佛移开片刻也舍不得似的:“许久不见了,霍将军!”

霍灵璧起初还打量了朱颜几眼,可随后就一直低着头,直到朱颜开口,他才慢慢行了一礼:“霍灵璧见过公主!”

朱颜心神一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随即变得极为愤怒,连声音都有些尖利:“你叫我公主!”

霍灵璧道:“是,公主,若没有其他事,霍灵璧就先行退下了。”

以前他们是恋人,她称呼他为将军,他称呼她为颜儿,但如今,她仍旧称呼他将军,他却称呼她公主!

尽管隔了九年的时光,朱颜却一直自信着,觉得两个人之间不可能改变,即便他娶妻生子,她也永远是他心头的一颗朱砂痣,但如今见了面,才惊觉物是人非,霍灵璧变了!他们之间也变了!

是因为薛子桢么?

朱颜的眼神慢慢冷下来,语气却温柔悲戚起来:“你还在怨我么?怨我当初欺骗了你?其实我是有苦衷的,我一直以为你会谅解,也一直等着你,可是我错了,你是一去不回头了…”

霍灵璧面无表情,不动声色,仿佛朱颜说的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颜看着他如此神情,霎时连心都冷了,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便道:“你可以怨我恨我,但你不想见见咱们的孩子么?将军,你知道吗,我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他已经八岁了,长得很像你,你想不想见他?”

霍灵璧终于抬眼看了朱颜一眼:“不用了,我想要儿子,桢姐儿会给我生,而且我和她的儿子也快出生了,只是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清楚,第一,时隔多年,你说我有一个儿子,我也不可能轻易的相信了,第二,我是中原人,中原讲究嫡庶长幼,即便你说的是我的儿子,也不过是没有名分的私生子罢了,能不能被写进霍家的族谱还两说呢,所以你用不着拿孩子来威胁我!”

说完这些话,霍灵璧便抱着花瓶头也不回的走远了,留下朱颜一个人,神情愕然、愤怒,慢慢的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霍灵璧头也不回走开,一直出了上林苑才悄悄松了口气,他也幻想过和朱颜再次见面会是什么心情,也许会愤怒,也许会质问她,但如今真的见了面,霍灵璧却惊讶的发现他的心格外平静,仿佛只是在和一个陌生人寒暄说话似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这段往事。

人要懂得知足,他现在有了薛子桢,有了孩子,如果再对以前的事恋恋不忘,那就是贪得无厌了,只怕是要遭天谴的!

他看着怀里娇媚的海棠花朵,轻轻笑了笑。

薛子桢看到那几株西府海棠果然很是开心,还夸奖道:“还知道挑选尚未绽放的花骨朵,看来也是懂得赏花的,倒也不是一无所知么。”

前两日薛子桢画了一株梅树,上面都是花骨朵,看上去稀稀疏疏,他就说了几句难看。却被薛子桢嘲笑粗俗,连如何赏花都不懂。

霍灵璧笑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让人摘的都是花骨朵,还可以养两天呢,回头你画一幅海棠图,我让人绣成炕屏摆起来如何?”

薛子桢点头应下,脑海中却灵光一闪。道:“咱们给孩子取小名就叫棠儿好不好?如果是女孩。就叫海棠,如果是男孩,就叫棠哥儿。”

霍灵璧宠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都听你的。”

薛子桢看他跟对待小孩子似的。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很欢喜的,依偎在他怀中,翘起嘴角看着这一株株挣着劲儿要盛放的西府海棠。心里琢磨着一会该如何落笔。

“今天我看到朱颜了!”

霍灵璧突然来这么一句,打断了薛子桢的思绪。她先是一愣,继而道:“她说什么了?”

霍灵璧低着头摆弄薛子桢腰间的玉佩穗子:“还能说什么,说前尘旧事呗,说她以前如何的迫不得已。却对霍锦的死只口不提,还说她给我生了个儿子,都八岁了。”

薛子桢这几日一直在想着朱颜所说的孩子的事情。这也是她心中最大的忧虑,如今从霍灵璧口中得到了证实。心中不由一阵刺痛,可紧随而来的却是肚子里细细碎碎却又铺天盖地的痛,她一只手抱着肚子,一只手抓住了霍灵璧的衣襟,声音里难得的带着一丝惊恐:“我好像要生了!”

霍灵璧说完孩子的事,心里也在忐忑着,不知道薛子桢会如何反应,等他听到薛子桢的话后,先是一愣,继而就对外头吼起来:“夫人要生了!快去请稳婆和大夫!”

他说话这功夫,薛子桢已经疼的满头是汗,她听人说过生孩子很疼,也做过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才发现要比她想象中的疼多了!

霍灵璧已经把她抱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往早就准备好的产房跑,双桂堂上上下下的丫头婆子也都忙了起来,有的去传话,有的去准备东西,有许妈妈和魏妈妈统筹吩咐,倒也不显得乱。

稳婆和大夫一早就请进了府住着,如今一去喊就过来了,霍夫人得了信也匆匆跑了过来,一进院子就看到满院子丫头,不见霍灵璧,等进了产房,才看到霍灵璧坐在床头握着薛子桢的手,不由神色大急:“你怎么能在这儿呢,赶紧给我出去!”

都说产房污秽,血光容易冲撞人,尤其是武将家,都是要上战场拼命的,所以格外讲究这个。

但霍灵璧却不动如山:“我的妻子给我生孩子,我能去哪儿?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守着,母亲赶紧看看桢姐儿吧,别管我了。”

霍夫人到底是过来人,生了一子一女,搭眼一瞧,薛子桢虽然脸色苍白,满头冷汗,但神志还是清楚的,可见只是疼,并没有什么大碍,便放下了心,嘴上却没好气道:“女人生孩子,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好守着的,你又帮不上什么忙,早点出去是正经。”

霍灵璧却不依,霍夫人拿他没法子,只好让他注意点,别帮倒忙就是好的了。

薛子桢也听到了霍夫人的话,她想开口让霍灵璧出去,可实在是太疼了,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哭出来,索性闭上了眼睛,专心致志的忍受一*的镇痛。

模模糊糊间,她还是听到了霍夫人的声音:“桢姐儿,你要坚持住,这还是刚起头呢,后面会更疼的,你现在就忍不住了,等一会生孩子的时候可怎么办哪。”

随即有人撬开了她的嘴,塞进了一片东西,薛子桢抿了抿,才发现是参片,她的心不由凉了下来,现在就要用到参片了么?她听几个稳婆说过,只有大人体力不支时才会用到参片,如今才刚开始她就坚持不下来,那孩子可怎么办呢?

都说为女则弱,为母则强,许是她骨子里的母性被激发了出来,那疼痛倒像是减轻了许多似的,她仍旧闭着眼,可耳边却有许多人在叫嚷着似的,有人说羊水破了,有人说该生了,有人让她往下使劲。

可疼痛太剧烈,整个下半身都麻木了,薛子桢也感觉不到自己有没有在使劲,只是拼命的咬着牙,忽然,仿佛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滑出去似的,她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剧痛袭来,她再也抵抗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孩子生下来的一刹那,连产婆都愣住了,接住孩子后破天荒的忘了报喜,反而嚷道:“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生孩子这么快的呢!哎呦!是个小少爷,恭喜夫人,恭喜世子爷了!”

霍夫人在一旁看着刚出世,满身血污的孙儿,也是一脸的喜色,谁知霍灵璧却大嚷起来,不住的喊着薛子桢的名字,再一看,薛子桢晕过去了,也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这才没好气的给了儿子一下子:“生孩子哪有不累的,她这是脱力晕过去了,没事!”

若是以前,霍夫人是绝对不会对儿子动手的,可如今不一样了,有了孙儿,儿子就仿佛没那么贵重了,她看了一眼吓得手脚还在发抖的儿子,无语极了,转而就眉开眼笑的去抱孙儿了。

外头薛丹臣和镇国公都在等着,等到稳婆出来报喜,说是个小少爷时,两个人的神色却截然不同,薛丹臣是满面欣喜,镇国公则是沉下了脸色。

稳婆原以为镇国公得了嫡长孙该高兴的,还想着讨赏呢,如今见他拉着脸,便觉得害怕,可那些吉利话也不敢说了,一溜烟跑回了产房。

薛丹臣乐的呵呵直笑,吩咐身边的随从:“快回家报喜,告诉夫人,她要做外婆了!”

镇国公踌躇片刻,陪着笑走了过来,道:“照青啊,咱们俩商量个事成不成?”

薛丹臣知道他想说什么,瞥了他一眼:“当初在御前说好的,这个孩子姓薛,没得商量!”

镇国公脸色一滞,却不肯放弃:“这毕竟是我霍家的嫡长孙啊,你看看这样行不行,这个孩子姓霍,他们夫妻生的第二个儿子再姓薛如何?”

薛丹臣摇头,镇国公不由急了,一咬牙道:“以后他们不管生几个,都姓薛如何?我就要这个嫡长孙!”

薛丹臣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怎么能保证他们将来能生几个孩子?能保证将来一定能生儿子?”L

第一百三十六章 放弃

镇国公语结,他自然不能保证,不过这个刚生下来的却是他实实在在的嫡长孙啊,当初答应这件事时,连个孩子的影儿也没有,答应时也不觉得什么,如今眼睁睁看着白白胖胖的嫡长孙姓了薛,实在跟剜了他的心一样疼!

薛丹臣可没功夫和镇国公掰扯这事,当初是说好了的,如今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更何况他也盼着这个外孙的降生呢!

镇国公垂头丧气的,连霍夫人抱着孙儿出来,他也没高兴起来,总归是别人的,再抱又有什么用?

倒是薛丹臣眉开眼笑迎了上去,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皮肤红红皱皱的,闭着眼睛,看上去很乖,却又透着那么一股子机灵劲儿,薛丹臣天天在家抱女儿,如今也是轻车熟路,立刻把外孙抱在了怀里,难得的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小乖乖,我是外公啊…”

霍夫人一边笑着,一扭头看镇国公也不上前,反倒闷闷不乐的样子也觉得奇怪:“不是天天盼着抱孙儿?还不赶紧来抱抱?”

镇国公冷了脸色,哼了一声:“抱什么抱,早晚是别人的,抱了反倒舍不得!不抱!”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霍夫人呆呆愣愣的,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等到霍夫人从镇国公口中听说孙儿要姓薛的事,也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就撒泼似的拍打着镇国公:“谁让你答应的!你还我的孙儿!”

镇国公十分不耐烦,也十分后悔:“当时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答应又有什么法子?这都要怪薛丹臣那个老狐狸,只怕一早就算计好了!”

霍夫人怔怔的,还没从获得孙儿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这个晴天霹雳。喜气顿时荡然无存,她和镇国公两个默然相对了半日才下定决心般道:“我去求求薛大人,你看成不成?或者,去和桢姐儿说说?桢姐儿明白事理,肯定会答应的,再叫她去和薛大人说。”

镇国公很是烦心,若是有法子。他早就想了。只是这件事是在圣上面前亲口答应的,若是皇上不追究也就罢了,他们自己的家事想怎么样便怎么样。若是皇上一不高兴追究了,他如今出尔反尔,别说他了,就是薛丹臣只怕也跑不了一个欺君之罪。

所以这事即便他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妥协,好在孙儿虽然姓了薛。但还是住在霍家,将来他悉心培养,不愁孙儿不和他亲。

镇国公是个大男人,心里虽然不痛快。可既然已成定局,也不会多加纠结,反而憋着劲儿的想着如何笼络孙儿的心。到时候好叫薛丹臣知道,姓了薛又如何?那也是他霍家的儿孙!

但霍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一直以来都对薛子桢的肚子期待的很,如今好好地孙儿姓了薛,就好像千辛万苦寻来的宝贝却被人横刀夺爱一样。

霍夫人有点接受不了,想迫不及待的和薛子桢说,但薛子桢因为生孩子累着了,如今还没醒来,她若是张口就提这事,也说不过去,只好先把这件事按下,忙着叫人去各家传信报喜。

再说薛子桢,睡了半下午,在晚上的时候悠悠转醒,只感觉下半身还是疼的,但不那么明显了,只是隐隐作痛,可胃里却咕噜咕噜直响,算起来,她打从早上那一顿后就没吃过东西了。

霍灵璧一直在床边守着她,见她醒了,赶忙叫了许妈妈进来,许妈妈早就准备了红糖水煮的荷包蛋,端了进来,说薛子桢生孩子后身子肯定有亏损,要补一补。

其实镇国公府有更好的滋补药材,但许妈妈却有些固执,坚持认为红糖水荷包蛋比那些药材都要好,薛子桢饿极了,也没有讲究,吃了两个荷包蛋,喝了一大碗红糖水,只觉得肚子里热乎乎的,舒服了许多。

奶娘已经把孩子抱了过来,就放在薛子桢枕边,薛子桢靠着枕头看着襁褓中的儿子,眼底一片温柔。

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只有做了母亲,才会真正明白做母亲的感受。

她伸手碰了碰孩子花骨朵一般的小嘴唇,却不防他忽然打了个呵欠,喔着小嘴,嘴边还溢出了一个小小的奶泡,别提多可爱了。

薛子桢一下子忍不住笑了,抬头看了一眼霍灵璧:“你看他,还会打呵欠呢。”

霍灵璧的神色也十分温柔:“是啊,稳婆都说呢,这孩子懂事,没让做娘的遭罪,早早的就下来了,而且父亲和岳父也看了,都夸奖说很聪明,也很机灵。”

薛子桢笑道:“他也真是会生,刚把名字给取好就生了。”说着温和的叫了一声孩子的小名儿:“棠哥儿…”

提起名字,薛子桢忽然想了起来:“婆婆可知道了孩子姓薛的事?”

霍灵璧笑道:“知道了,父亲不高兴,可也就一阵子,倒是母亲总是忧心忡忡的,来看了你好几回,我估计是想从你这么下手,想让棠哥儿改回姓霍呢。”

薛子桢道:“我倒是无所谓,姓薛也好,姓霍也好,都是我的孩子,可就是父亲那边坚持,我也不好劝什么,对了,父亲可取了名字了?”

霍灵璧笑道:“自然是取好了才走的。”说着拿了一张纸过来,上面赫然写着“薛荆”两个大字。

薛子桢看着那个“荆”字笑了:“按着薛家的族谱排行,下一辈正好从草字,看来父亲真是把棠哥儿当成薛家的嫡长孙了。”

霍灵璧耸耸肩:“不光如此,岳父还特地送了两个奶娘过来,说细心倒是其次,关键是忠实可靠。”

薛子桢一想顿时觉得不对劲:“你叫人准备了两个,公公准备了两个,父亲又送来两个,他一个小孩子,哪里需要六个奶娘啊。就连宫里的皇子公主也没这样,太打眼了!”

霍灵璧道:“我知道,我准备的那两个已经遣走了,只剩下四个,倒也说得过去。”

薛子桢这才放下心来,又低头望着呼呼大睡,时不时还咂咂嘴的棠哥儿。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棠哥儿的洗三礼办的格外隆重热闹。整个京城都知道霍家子嗣艰难,嫡长一支已经是三代单传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继承人。自然要好生热闹一番。

遂除了霍家和薛家的亲戚朋友,还有一部分人是冲着奉承霍家来的,也有一部分人是冲着奉承薛家来的,明明只是一个洗三礼。倒比旁人家的满月,百日和周岁都热闹。

顺昌帝和赵皇后都赏赐了东西。顺昌帝还特地问了孩子叫什么,可见是对这件事没忘的,镇国公也暗自庆幸,赶忙把孩子叫薛荆的事报了上去。

顺昌帝一见孩子果然姓薛。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是霍家的嫡长孙啊,却姓了薛。镇国公的脸色肯定好看极了,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咒骂薛丹臣呢!

只是这个名字一报到顺昌帝这儿。就相当于定下了,以后即便薛丹臣同意改姓,只怕也改不得了。

知道这件事后,霍夫人沮丧极了,而京城其他人家得知这件事,就都只剩下诧异了。

自古以来,孩子随父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尤其是有爵位的人家,因为要承袭爵位,所以格外看重这个,但霍家的嫡长孙却偏偏随母姓了薛,难道霍家将来不打算让这个孩子承袭爵位了?

一时间,京城里说什么的人家都有,有人说镇国公心宽,这样的事也能容忍,也有人说薛丹臣跋扈,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抢人家的孙子,更有人质疑说只怕当初霍灵璧和薛子桢的婚事就有问题,只怕不是娶妻,而是入赘,不过为了面子上好看才没明说罢了,既然是入赘,那么孩子姓薛也没什么稀奇的…

而朱颜得知了这个消息却是笑了,看来这是她入主霍家的最大机遇了!

如果薛子桢生下来的孩子姓霍,那么就是霍家的嫡长孙,她生的儿子就像霍灵璧所说,是个私生子。

一个嫡长孙,一个私生子,大家只怕闭着眼睛都知道谁更重要,但如今所谓的霍家嫡长孙姓了薛,那么不管镇国公面上如何的坦然,心里只怕都有些不是滋味儿,如果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孙儿流落在外,且已经长大了,还聪明伶俐,那他会如何选择呢?

一个是姓薛的嫡长孙,将来薛丹臣免不了要插手孩子的教养问题,到时候这个孙儿只怕养着养着就成了薛家的,一个是姓霍的孙儿,虽然流落在外多年,但好歹姓霍,而且聪明伶俐,只要稍加培养,绝不会比还在襁褓之中的嫡长孙差,更何况,这个孩子的生母还是突厥的公主…

朱颜相信,在这种选择下,镇国公的答案也是不言而喻的!

此时的霍灵璧和薛子桢还不知道朱颜的打算,他们的身心都放在了棠哥儿身上,霍灵璧一面是舍不得孩子,一面是不想再见到朱颜,索性告了假,每天专心致志的在家带孩子。

棠哥儿虽然小,但精神头却很足,也很好养,饿了就哭,累了就睡,一点也不缠人,吃饱了就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你,睡醒了就自己跟自己玩儿,很少有哭闹的时候,遂带起来也很轻松。

白天薛子桢就把棠哥儿放在床上,母子俩一起玩,一起吃,谁也不碍着谁,到了晚上就交给奶娘去喂奶,吃饱后也很好哄,夜里除了两次喂奶的时候哭几声,其余时候都睡得极沉,而且也不需要让人抱着哄,把他放在床上,不出一刻钟自己就睡着了。

孩子落了地就是一天一个样儿,原先还跟皱皮红猴子一般,到了满月的时候,已经是白白胖胖了,尤其是一双眼睛,又大又有神,与霍灵璧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那秀气的小嘴却随了薛子桢。

不管是霍夫人和陆如英,都对棠哥儿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一抱起来就不肯撒手了,尤其是陆如英,她生了两个女儿,对这个外孙就格外的偏疼,尤其是这个孩子还姓薛,简直和她的亲孙儿没什么两样。

不过得意归得意,陆如英还是很厚道的,没在霍夫人跟前露出什么为此很得意的样子,只是她特地把小金蟾抱了过来,想让她也见见自己的大外甥。

小金蟾还不到七个月,已经能坐起来了,但还不会爬,这小丫头机灵的很,又活泼爱笑,若是人多的场合,就越发的爱闹腾。

陆如英把她放在床上,让她和棠哥儿面对着面,她歪着头看了一会棠哥儿,自己也躺了下来。

这两个孩子都粉雕玉琢一般,来贺喜的夫人们都羡慕得很,纷纷赞许,小金蟾眼珠一转,就有些人来疯,她努力的翘起脚,双手掰着双脚,整个身体顿时缩成了一个球,然后左滚一下,右滚一下,自己还得意的不行,咯咯笑着。

众人见她如此,先是一愣,继而哄堂大笑起来。

陆如英却有些讪讪的,这是她在家闲来无事教小金蟾的,小金蟾身材圆滚滚的,陆如英觉得她滚来滚去的时候特别像一个小肉丸,特别好玩,就连薛丹臣见了也忍不住发笑,估计小金蟾见每次翻身都能逗人笑,遂把这当成了一件本事般,人一多,就想显摆显摆。

薛子桢看着这个妹妹,却是无语极了,虽然她也觉得她翻身的样子格外滑稽可爱,但一个真正的淑女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遂没等她翻两圈就把她抱了起来,拿了一个金铃铛哄她:“小金蟾乖乖的,坐在这儿陪棠哥儿玩好不好?”

小金蟾被打断了表演绝技,有些不满,不过看那铃铛也很好看,便接了过来,兴奋的左摇摇右摇摇,棠哥儿本来乖乖躺着,此时也被这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吸引住了,偏着头眼睛也不眨的盯着瞧,时不时的喔喔两声,仿佛觉得很有意思似的,也咧起嘴笑起来。L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雷厉

因为棠哥儿的洗三礼格外隆重,所以霍灵璧和薛子桢就决定满月酒稍微低调一下,请的也多是亲戚朋友,但还是有许多人没到场却送上了厚厚的礼,霍灵璧没有办法,也只好收下,等到以后再加倍的还回去。

孩子一满月,薛子桢也出了月子,霍灵璧就没有借口继续请假了,再加上与突厥的和谈也到了尾声,外面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关于开放马市的事情倒是有了定论,武功侯和顺安侯虽然同意了开放马市,但也仅限于几个靠近边境的城镇,而且关于交易额也有一个限制,连交易的时间也有所限制,只限定每年的十一月和十二月两个月份允许马市交易。

尽管条件很苛刻,但薛丹臣和镇国公还是妥协了,答应这个要求,如此一来,双方各退一步,不管如何,这件事好歹是达成了。

至于和亲的事就更好定了,顺昌帝原本就打算把惠宜公主嫁过去,之前惠宜公主哭着喊着不愿意,但后来几次三番的偶遇突厥王,发现突厥王年轻俊朗,虽然塞外过日子很苦,但她一嫁过去就是突厥王的王妃,相当于一国之母了,而且她是去和亲,陪嫁自然少不了,慢慢的就不再哭闹了,转而找顺昌帝提要求,说是住不惯帐篷,要建造一座宫殿。

顺昌帝本就觉得对她有亏欠,此时自然同意,又命户部拨了一部分银钱去突厥寻找合适的地方修建宫殿,以供惠宜公主嫁过去后居住。

至于突厥公主和睿王的婚事,因为睿王几次三番的让突厥公主看到他喝醉酒撒酒疯的样子,这门婚事只怕玄乎,顺昌帝虽然对睿王的行为十分恼怒。可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于是只能放弃睿王,另外筛取人选,后来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泰郡王推出去联姻时,镇国公却过来了,说要替霍灵璧求娶突厥公主。

此言一出,不光顺昌帝震惊了。整个朝野都议论纷纷。霍灵璧已经娶妻了,而且对方可不是小门小户的糟糠之妻,而是刚刚为霍家产下嫡长孙的次辅千金呢。

镇国公此时求亲。难不成是让突厥公主嫁进来做妾?就是薛家能愿意,突厥公主能愿意与人共侍一夫么?虽然人家是突厥来的,可也是个公主啊!

顺昌帝虽然觉得不靠谱,可也没有一口回绝。等到回去后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突厥公主暗中相中了霍灵璧。摆明了非他不嫁,如此一来,顺昌帝就有些为难了。

若是答应这门婚事,突厥公主自然不可能做妾。可也不可能让薛子桢做妾,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突厥公主作为平妻,与薛子桢不分上下。但是如此一来,薛家能愿意?

可若是回绝了这门婚事。突厥公主不高兴是肯定的,到时候会不会影响两国的关系呢?毕竟和谈的事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若是因为一门亲事就前功尽弃,也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顺昌帝为了和谈,连亲女儿亲弟弟和亲侄子都贡献出来了,即便牺牲霍灵璧和薛子桢这对夫妻又算得了什么?

顺昌帝左想右想也拿不定主意,索性把镇国公和薛丹臣一起叫了过来,让他们当面商议。

镇国公一副为了大义牺牲小我的样子出乎顺昌帝的意料之外,但更让他意外的是薛丹臣的反应,他并没有任何的愤怒,只是请求下旨让霍灵璧和薛子桢和离。

当初霍灵璧和薛子桢的婚事是顺昌帝定下来的,虽然是存了让他们两家不和睦的意思,但可没想让他们反目成仇,若是霍灵璧真的娶了突厥公主,只怕薛丹臣的下半辈子都要和镇国公死掐到底了。

大臣不和,损害的是整个朝堂的利益!

顺昌帝犹豫了,好一会才道:“霍灵璧是个什么意思?”

镇国公淡淡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做主,还请皇上成全。”

顺昌帝沉默良久也没个主意,他知道这个决定不容易做,因为一旦他开口了,就是金口玉言,不管是对是错,都再无更改的可能,许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你们两家商议去吧,总而言之,不能让两国的和谈前功尽弃才好。”

镇国公一出宫门就要与薛丹臣分道扬镳,却被薛丹臣拦住了,薛丹臣淡淡道:“你为什么坚持要让霍灵璧娶那个突厥公主,原因我知道,是那个女人早就给霍灵璧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不是?”

镇国公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个隐秘的事薛丹臣会如何知晓,但还是道:“这还不是你逼的?若是我的孙子好好的姓霍,我又何苦这么折腾?”

薛丹臣冷笑:“所以你就甘愿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子牺牲你的嫡长孙?”

镇国公道:“那个孩子我见过了,和灵璧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肯定是我霍家的子孙无疑,若不然,我也不会做这个决定。”

薛丹臣没有生气,只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既如此,就让他们和离吧,桢姐儿和棠哥儿从霍家搬出来,为突厥公主和你的孙儿让路,我这就跟你回去,把他们母子接回来,说起来,我倒要谢谢你呢,我正愁怎么开口把这个孩子接回来你就闹出了这事,正好,也省的我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