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丹臣道:“睡下了,有你外祖母看着呢,不必担心,你也在这儿熬了大半夜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别忘了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他对薛子桢说话和颜悦色,一对上霍灵璧就立刻严厉起来:“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怎么一点也不能让人省心?叫我怎么放心把桢姐儿交给你照顾?”
霍灵璧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偏偏又敢怒敢不敢言,只得讪讪的扶着薛子桢回去歇息,薛子桢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不过也着实是累了,先前提心吊胆,如今放下心来,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起得早,梳洗后又用了早饭,霍灵璧被派去跑腿,去各家里报喜信儿,一大早就出门了,薛子桢就一个人去了陆如英那儿,陆如英已经醒了,头上扎着红巾子,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样子,怀里抱着小女儿逗弄,薛丹臣则坐在一旁,神色温柔的看着这母女俩。
一看到薛子桢过来,薛丹臣便拿了一张纸给她:“这是我给你妹妹起的名字。因为出生在八月十五,我想大名叫薛子妍,小名儿就叫金蟾吧,也图个吉利。”
薛子桢觉得金蟾这个名字有些俗气,不乐意道:“也可以叫婵娟啊。”
陆如英一脸自豪道:“你父亲写了好几个,也有婵娟这个名字,不过我觉得还是金蟾最好听!”
薛子桢一听是母亲挑的名字。顿时不吭声了。只坐在一旁瞧着襁褓里的小金蟾。
只隔了一夜,她的皮肤就好像白了许多似的,越发显得玉雪可爱。粉团一般,因为吃饱了,也睡够了,便睁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看人,很有精神的样子。
薛子桢拿着给她准备好的金铃铛逗了她一会儿。就有奶娘过来把她抱下去了。
陆如英很是恋恋不舍:“我觉得我现在浑身都是劲儿,为什么不叫我带金蟾?”
薛丹臣替她拢了拢盖在身上的夹被:“大夫都说了,你虽然看着精神好,可身子却是虚的。毕竟不是年轻时候了,生孩子又元气大伤,趁着坐月子好好调养调养。其余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乖乖听话就成。等月子结束,也到了重阳节,到时候我带你出城登高去。”
薛子桢坐在一旁,听父亲哄着母亲,夫妻俩甜蜜恩爱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坐在那儿看着,便找了个借口避了出来,本想等到霍灵璧回来再一起回家的,谁知霍夫人派了人过来接,也只好先回去。
霍夫人先问了大人孩子是不是安好,这才问了生男生女,薛子桢一说是个女儿,镇国公的脸色就变了,当初说好了,若是薛丹臣这一次得了儿子,就不必打他孙子的主意了,如今生了女儿,看来他的孙子保不住了!
霍夫人不明就里,只笑盈盈的说着恭喜,又叫人去准备礼物,唯有镇国公阴沉着脸色出去了。
霍夫人还觉得奇怪,觉得镇国公有些失礼,还安慰薛子桢让她别往心里去,薛子桢心里苦笑,知道原因,可也不敢告诉霍夫人,若是她这一次真的生了儿子,却姓了薛,只怕不光镇国公,连霍夫人也要呕死,这两个人一个是公公,一个是婆婆,同时把他们给得罪了,只怕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想到这儿,薛子桢也忍不住期盼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了。
霍灵璧到了晚上才风尘仆仆的回来,道:“这次去送红鸡蛋报喜信儿,倒是也听到了不少好消息,何有为要娶妻了,你猜新娘子是谁?”
薛子桢想了想,何有为是崔如岳的外甥,他要娶妻,应该也和崔家脱不了关系,可见霍灵璧如此卖关子,不由越发好奇:“谁啊?”
霍灵璧笑道:“崔玉娘!崔如岳把女儿许给他,来了个亲上加亲呢。”
薛子桢顿时笑了:“还真是亲上加亲呢,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也不知皇上有没有下旨赐婚,只怕过阵子要接连的喝喜酒了。”
两个人说笑着,你一句我一句的猜测谁家会和谁家联姻,谁家会和谁家结亲,慢慢的就睡了,谁知半夜又被人喊了起来,霍灵璧披着衣裳出去一趟,回来后却是满脸的沉重:“泽哥儿病了,盛堂兄过来,说想请我们出面请个太医瞧瞧!”
薛子桢也是惊讶的“哎呀”一声,就要翻身爬起来:“那你赶紧去!”
如今入了秋,夜里也凉,霍灵璧一边拿被子把薛子桢裹起来让她躺下一边穿衣裳,道:“我这就去,你在家里歇着,也别担心,明日若是母亲过去探望,你也跟着过去就是了。”
薛子桢应了,又赶忙把琼露叫醒,开了库房拿了些贵重药材交给霍灵璧带过去,若是用得上,可就是救命的药了。
泽哥儿就是盛嫂子的儿子,也是霍家下一代的长男,他出生时霍灵璧和薛子桢并不在京城,不过当时霍家上下也好好庆贺了一番,从江南回来后薛子桢也特意去瞧过,白白胖胖的孩子,极有精神,怎么突然就病了,看样子,只怕还病的不轻。
霍灵璧走后,薛子桢也没睡踏实,迷迷糊糊到了天亮就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去了霍夫人那儿,没想到霍夫人的院子已经灯火通明,霍夫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见了薛子桢还很是吃惊:“怎么起这么早。”
薛子桢赶紧道:“儿媳睡不着,就起来了,泽哥儿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了?”
谁知霍夫人一听这话却哭了起来,一旁的丫头小声道:“泽哥儿昨晚去了。”
薛子桢目瞪口呆,也觉得有些不能接受,仔细一看,霍夫人身上果然换了深蓝色的衣裳,赶忙道:“我回去换个衣裳,跟着娘一起过去。”
等到霍夫人和薛子桢到了霍家三房住的宅子,天已大亮,院子里外却寂静的很,走得近了才听到盛嫂子和宁婶娘的哭声。
一进门,安婶娘和康嫂子已经到了,正在分别安慰哭的跟泪人一般的婆媳俩,霍夫人也忍不住伤心的掉泪,走过去轻声安慰。
薛子桢看屋里服侍的丫头也是没精打采的,便叫了一个出去问话,小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泽哥儿是怎么病的?”
那丫头提起这事却是一脸的忿然,不过是碍着是主人的家中私事,不好多说罢了,如今见薛子桢问,便一股脑的说了:“前几日老爷纳了一房小妾进门,大爷还埋怨,说老爷孙子都有了,还整天弄这些不着调的事,结果被老爷打了一巴掌,太太心疼大爷,气的和老爷吵起来,老爷就赌气,越发的宠着那位姨奶奶,结果昨天太太和大奶奶出门,把泽哥儿交给了奶娘照顾,谁知那姨奶奶却要见泽哥儿,非得把他抱出去玩儿,奶娘不肯,说现在天冷了,出去只怕被风吹着,那姨奶奶不依,把奶娘打了一顿,抱着泽哥儿去了园子里玩了大半晌,等丫头出门喊人,太太和大奶奶匆匆赶回来,泽哥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受了什么委屈,小脸憋得通红,太太气的把姨奶奶骂了一顿,要把人给发卖了,结果老爷又在中间护着,谁知半夜泽哥儿就突然发起烧来,等到大夫赶来,已然迟了…”那丫头说着,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薛子桢也是无语,只能感慨叹气,见宁婶娘和盛嫂子哭得厉害,也不好进去,只站在外头等着。
没多久,院子外忽然吵闹起来,没等薛子桢叫人去问,一个穿红着绿满头珠翠的女子被人一脚踹进了院子,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颇为狼狈。
紧随其后的是一脸杀气的霍盛玉和面色铁青的镇国公和霍灵璧,还有霍明安霍康玉等人,霍明宁跟在最后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
薛子桢心内了然,那女子多半就是霍明宁新纳的姨奶奶了,只见她满头满脸的土,哭的声嘶力竭,想扑到霍明宁面前求情,霍明宁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敢答话。
霍盛玉却是因为痛失爱子,对这个狐狸精似的女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一把抓在手里左右开弓打了好几个耳光,登时,那女人的脸又红又肿,跟猪头似的。
这时,屋内的宁婶娘和盛嫂子听到声儿也跑了出去,看到那女人就扑了上去,又是打又是骂,跟疯了一般。
薛子桢虽然觉得恶有恶报,可也不忍再继续看下去,就避在了柱子后头,看着宁婶娘和盛嫂子被拉开,那女人已经躺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死了没有。L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祠堂
镇国公嫌恶的看了一眼,对缩头缩脑躲在后头的霍明宁道:“这个女人是留不得了,你也该反思反思才是,到底是女人重要,还是孙儿重要!”
霍明宁此刻也后悔极了,他哪里知道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会有那个胆子去害他的孙儿,不过此时说这话也晚了,也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应允。
人死不能复生,事到如今,也只有杀了那女人给泽哥儿报仇了,大家对霍明宁虽然恨铁不成钢,可到底是血亲,除了训斥一顿,责罚一顿,又能有什么办法?
镇国公正想叫大家都散了时,宁婶娘突然挣扎着扑了过来,直冲霍明宁冲了过去,又是咒骂又是厮打,最后竟一口把霍明宁的耳朵咬了下来!
霍明宁惨嚎一声晕厥过去,宁婶娘却兀自冷笑着,其余人都给震住了,呆呆的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就赶忙把宁婶娘给拉住了,宁婶娘吐了嘴里的血水,一改之前的柔软懦弱,冷冷道:“没杀了你替我孙儿偿命就算是便宜你了!霍明宁,从今天起咱们俩一刀两断!”又对镇国公哭道:“你是族长,我要和他和离!若是你不答应,我今天咬下他的耳朵,明天就能杀了他,哪怕要偿命,我也不怕!大不了去地底下和我的孙儿作伴去…”说到最后,已然嚎啕大哭起来。
霍夫人和安婶娘等人也都站在院子里,看着宁婶娘悲痛欲绝的样子,不由也跟着伤心起来,宁婶娘窝囊了一辈子,全都指望着儿子和孙子过日子呢。泽哥儿才出生两个多月啊,连百日都没有过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宁婶娘所受的打击是最大的,不过她能做出愤然之下咬掉霍明宁耳朵的事,也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大家对着被血糊了半边脸,昏死过去的霍明宁都是不忍直视。
事情闹成这样。原想着处置了那个贱人就能各自回家。如今宁婶娘寻死觅活的要和离,这事就不算完,大家也只得继续留下商议。
镇国公坐在上首。蹙着眉头不吭声,霍明安坐在一旁也跟着吁声叹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都说夫妻吵架。劝和不劝离,尤其是宁婶娘和霍明宁这种成亲数十年的。突然说要和离,都觉得荒唐。
如今只能让霍夫人妯娌几个去劝说,若只是一时意气倒也罢了,重重的惩治霍明宁一番。他们夫妻仍旧过日子,毕竟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过日子。更何况在大家眼中,泽哥儿再好。也不过是个没长成的孩子罢了,为了他闹的夫妻俩和离,倒显得这孩子不孝了。
不多时,霍夫人出来了,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轻声道:“弟妹坚持要和离。”
镇国公叹了口气,这事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遂起身道:“既如此,那就开祠堂吧,弟妹无过,我们不能无缘无故的提起和离的话,既然是三弟的错,那就按着规矩,开祠堂,把他从族谱上除名吧!”
此言一出,不光霍夫人大吃一惊,霍明安更是腾地站了起来:“大哥,这么做只怕不妥吧。”
镇国公淡淡道:“怎么不妥?霍家早就有此祖训,不容不肖子孙败坏祖宗清誉,如今他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害死了嫡长孙的命,那以后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以前我看他虽然寻花问柳,却也安分守己,就没多加管束,如今居然酿出了人命!如今饶了他,就是让下面的子孙有样学样,从此以后,霍家的风气又该如何?”
霍明安没有孙儿,可将心比心,他也能明白镇国公的意思,更何况镇国公既是长兄,又是族长,既然做了决定,他又有什么资格置喙?遂叹了口气道:“即便如此,也不能看着他流落街头啊!”
镇国公道:“这就是他们自家的家事了,交给盛哥儿去操心,他若是过问,老三有人照顾,我们也不必担心,他若是不问,亲儿子都不管不顾了,我们这些人有什么什么资格强出头?”说罢也没多停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霍明安思来想去,一面觉得不管不问太过狠心,一面觉得若是过问了,霍明宁那样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麻烦,遂颇有些犹豫不决,到最后决定让安婶娘留下照顾伤心过度的宁婶娘,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自己则早早的回去了,预备着开祠堂的事。
别看霍家如今人丁单薄,可祠堂里的灵位却成山似海,毕竟是以军功起家,早些年,霍家子嗣繁茂,广纳姬妾,对于嫡庶区分的也不明显,而且只要是男孩子,成年后都被丢到军营里摸爬滚打,混出头来自然也就在霍家争得了一席之地,若是没有出头之日,只能说你自己没用,没资格自称是霍家子孙。
直到近几十年,天下太平,武将都有些无用武之地,以前拿刀拿枪的老爷们也娇生惯养起来,这一娇生惯养不要紧,子嗣也慢慢地凋零下来,到了镇国公这一代,嫡亲的也只有镇国公堂兄弟三个,到了霍灵璧这一辈,又是堂兄弟三个,若是只从嫡长一脉来论,已经是三代单传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镇国公一想起自己的嫡长孙要姓薛就呕的不行,本来人就少,又硬生生的被人夺走一个,换了谁也受不了!
镇国公一提开祠堂,这就从一家子的小事变成整个家族的大事了,霍灵璧身为长房的长子嫡孙,自然不能缺席,说实话,别看他是长子嫡孙,这祠堂也没来过几次,据说他刚出生时被镇国公抱着来过一次,为的就是昭告祖宗,霍家有后了,若是薛子桢这一胎生了男孩,估计也得这么昭告一番。
而在霍灵璧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十岁那一年去西北,要建功立业光耀祖宗了,又是离家千里,所以镇国公才开了祠堂,只是当时他心情激动。对于祠堂也没有多加打量。
这期间虽然逢年过节也开祠堂祭祖,但霍灵璧都在西北,也没参加过,也就是和薛子桢成亲时,要把薛子桢的名字添加到族谱上开了一次,去年过年开过一次。
薛子桢是女眷,没资格进入祠堂。也好奇的问过。霍灵璧也说不上来对祠堂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屋顶挑高,屋子幽深。又有那么多牌位,即便他胆子大,也不免觉得阴森森的。
这次开祠堂又与往常不同,是要把不肖子孙从族谱上除名。算不得什么光彩事,遂也没有大肆张罗。只提前让人把祠堂清扫一下,把族谱摆出来罢了。
因为霍明宁一直昏睡着,这件事一直过了四五天才算是真正的执行,薛子桢没参加。自然不知道是什么场面,不过看霍灵璧回来时满面的疲惫就知道过程一定不简单。
霍灵璧道:“三叔先是哭,后来见没用又开始咒骂。死活不肯离开,后来宁婶娘来了。隔着门痛数三叔的罪过,一桩桩,一件件,祖宗可是听着的,三叔也就没话了,以后三房的宅子就只留宁婶娘并盛堂兄和堂嫂住着了,盛堂兄又额外置办了一座宅子,安排了两个仆人,让三叔住进去,权当是尽了孝道了。”
薛子桢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前两日他们去薛家参加小金蟾的洗三礼,薛丹臣还问到了这件事,提醒镇国公要小心谨慎,别被人捉住把柄,到时候管教不严也是一桩罪过。
薛子桢倒觉得没这么严重,如今京城里各家各户都忙着准备办喜事,或是嫁女儿,或是娶媳妇,谁会闲着没事管人家的家事。
提起这个,薛丹臣倒是想起来了,道:“皇上下旨赐婚了,把程家的二小姐程青波指给了庆王,子瑜和兴王的婚事也定了。”
薛子桢大吃一惊:“程青波?不是程绿汀么?”
薛丹臣意味深长道:“皇上也给程绿汀指婚了,指给了恒郡王!”
当时薛子桢便愣住了,如今想起来不禁又问霍灵璧:“你觉得皇上为何把程青波指给了庆王呢?”
冯贵妃相中的明明是程绿汀,为的就是想和程家联姻罢了,如果皇上不想让两家联姻,大可以拒绝这门亲事,如今应都应下了,原该把姐姐娶过来的,如今倒娶了妹妹,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
霍灵璧提起这个就想笑:“说你聪明,你怎么反倒笨了起来,不过也难怪,你可能觉得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出嫁对程家来说都一样,但是对于庆王来说就不一样了,换个角度想想,若是你,原先商量好了让你嫁给哥哥,到后来娶你过门的却是弟弟,你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薛子桢笑道:“自然觉得别扭啊,毕竟所谓的夫君是原先当成小叔子一样的人啊。”
霍灵璧击掌笑道:“就是这个意思!庆王虽然不管娶了谁都和程家联姻了,但心里肯定不会好过,于程家来说,姐妹易嫁,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只怕也会膈应一阵子,皇上摆明了是对这门婚事不满,在给程家使脸子瞧呢。”
薛子桢笑道:“这倒不像皇上的风格了,若是以前,只要不满这门婚事,是断不可能给两边赐婚的。”
霍灵璧叹道:“皇上这是老了啊,之前因为睿王爷的事和太后怄气,连带着记恨上了程家,若是程家识趣,安分守己的,兴许皇上还会有几分顾念之情,如今程家把女儿嫁给庆王,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皇上能对他们有好脸色才怪呢,你在家里都不知道,如今皇上越发的器重太子了,这就是对庆王不满的意思了。”
薛子桢沉思片刻,道:“只怕太过器重太子也不是一件好事呢,你告诉太子要稳着点,越稳越好。”
霍灵璧笑道:“还用你叮嘱,岳父也是这个意思,要不然他怎么突然找了借口告假不去上朝了呢?就是怕太子和他加在一起太过炙手可热,招人眼红罢了。”
薛子桢笑道:“左右有你和父亲呢,这些事我也不操心了。”
霍灵璧神色温柔摸了摸她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但肚子还不是特别明显,霍灵璧觉得担心,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是孩子小,所以肚子显不出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也让薛子桢素日多进补一些,霍灵璧将大夫的话奉若圣旨,一日三餐,吃什么喝什么都让小厨房的人精心安排,竭力想让薛子桢吃胖一些才好,如今看来倒也颇有成效,原先极为窈窕的身姿,如今也能看出些丰满之意了,只是那肚子还是没鼓起来。
霍家开祠堂的事惊动的人并不多,霍明宁从族谱上被除名,也没有闹多久,毕竟没人站在他那一边,他孤军奋战也没什么胜算,更何况霍盛玉置办了房子和仆人供养他,有吃有喝,还要如何呢?慢慢的也就消停了。
倒是宁婶娘和盛嫂子,突然丧失孙儿和儿子,精神都有些不济,越发的深居简出起来,霍夫人派人送些药品补品过去也就罢了,别的话也都不好劝。
一眨眼进了十月份,天气也慢慢从凉爽变为寒冷了,薛子桢怕冷,已经换上了棉衣,倒是霍灵璧还穿着夹衣,还整天汗流浃背的,不过薛子桢也开始给他准备冬衣了。
十月初十,薛子桢和霍灵璧分别去程家和庆王府喝喜酒,这一天,正是程青波和庆王大婚的日子。
薛子桢约上周小钗一起,一大早就赶了过去,程家上下的仆妇虽然都是喜气洋洋,但看得出来,程青波并不怎么高兴,她已经装扮一新,但神色却是淡淡的,一点也没有身为新娘子的羞涩和忐忑,仿佛这场热热闹闹的婚事与她并没有什么干系一样,而且薛子桢也注意到了,程绿汀并没有出现,这是她亲妹妹的婚礼,她却没有露面,实在容不得人不多想。
心里转过十数个念头,薛子桢面上却是笑盈盈的,与落后一步赶来的赵家姐妹并秦家姐妹说闲话,周小钗原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如今见到人寒暄,三句话不离她儿子赵铎,大家都看着她笑,她也不恼,反而十分自豪的样子。
因为有周小钗插科打诨,屋子里并没有冷场,反而热闹喧阗,程夫人望向周小钗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感激。L
第一百三十二章 婚礼
薛子桢从程家回来的时候,霍灵璧也从庆王府回来了,薛子桢还觉得诧异:“我以为你要留下喝酒呢。”
霍灵璧笑道:“又不是我兄弟娶亲,我要留在那儿陪着,太子早早的就回宫了,我也就回来了,倒是兴王和恒郡王留在了那儿。”
薛子桢笑道:“恒郡王定下了程绿汀,他居然还去庆王府喝喜酒?难道不怕尴尬吗?”
霍灵璧不由嗤笑:“恒郡王原想送了贺礼就走的,谁知庆王千般的挽留,说他们以后既是兄弟,又是连襟,也不知是真心话还是故意膈应人,总之恒郡王也不好早走了,这也是恒郡王老实,换了个人未必有这么好的脾气。”
薛子桢笑道:“我看未必,若说恒郡王老实,这话不错,若说他脾气好,这话就差了,你想想看,皇上没把程绿汀指给庆王,反而指给了恒郡王,这其中固然有对程家对庆王不满的意思,但为何单单指给了恒郡王而不是顺郡王或者泰郡王呢?”
霍灵璧若有所思,随即便是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现在恒郡王更得圣宠?”
薛子桢笑道:“这个也不好说,只是庆王有句话说对了,他和恒郡王的确又是兄弟又是连襟,只怕他会不遗余力的拉拢恒郡王呢。”
霍灵璧道:“这个倒是不怕。”
庆王大婚后,没多久就是兴王的婚事了,薛子桢特地赶回薛家帮忙置办秦子瑜的嫁妆,身为王妃,嫁妆的规格是有严格要求的,宫里送来了一部分。兴王暗地里贴补了一部分,余下的薛丹臣说了,由他出钱置办,除此以外,陆老夫人也贴补了一些银子。
秦子瑜自打进京就一直住在薛家,又在薛子桢和李益的帮助下开了饭馆,了却一桩心愿。如今能够嫁给兴王做王妃。薛家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对于薛家上下,她都十分感激。索性认了陆如英做干娘,从此就算是薛丹臣的义女了。
如此一来,薛丹臣给她置办嫁妆就越发的名正言顺了,其实他不见得有多么喜欢秦子瑜这个孩子。只是看她与薛子桢相处的好,虽然不是亲姐妹。却也胜似姐妹了,所以一直都是抱着一种拉她一把也不吃亏的心情来帮忙,至于秦子瑜成了王妃,那是她自己有造化。薛丹臣也没想跟着沾光,如今尽心尽力的置办嫁妆,也是乐的施恩。将来好报到他的两个女儿身上罢了。
薛丹臣没做过什么坏事,但也不承认自己是个好人。能走到他今天这个位子,背地里的手段也没少用,他不怕报应,可却怕牵累了薛子桢和小金蟾这一双女儿,所以这些年做事他越发的心慈手软了,也不再汲汲于名利了。
这次秦子瑜从薛家发嫁,大家理所当然的就看成是薛家嫁女儿了,于是薛家一下子又炙手可热起来。
先不说薛丹臣成了次辅,分管着吏部和刑部,就是薛子桢身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够引人注目的,如今薛家的义女又一跃成为兴王妃,那么薛丹臣岂不成了兴王的女婿?
一个镇国公府世子爷的女婿,一个王爷女婿,放眼京城,也只有程家能媲美了,但程家虽然有一个王爷女婿一个郡王爷女婿,但程家并没有什么实权,就连庆王和恒郡王也只是空架子,三边加在一起也不如薛丹臣这一个次辅。
婚礼前半个月,去薛家送贺礼的人就络绎不绝,来者是客,而且都说是贺喜而来,也不好把人给推出去,薛丹臣一下子就忙了起来,不得已,把霍灵璧叫了来帮忙待客。
霍灵璧一想,索性带着薛子桢去薛家小住几日,等到秦子瑜出嫁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如此一来,霍灵璧整日忙着,薛子桢也闲不了,或是帮着整理嫁妆,或是帮着照顾小金蟾。
小金蟾已经快满三个月了,打从下地起,就一天一个模样,如今已经完全长开了,陆如英说小金蟾更像薛丹臣一些,比起薛子桢的秀美,多了几分英气,尤其是一对眉毛和那双眼睛,与薛丹臣像极了,也是因为如此,薛丹臣对这个孩子格外的偏爱,每日再忙,也要抽出一两个时辰回来瞧瞧。
说来也奇怪,小金蟾的脾气不好,跟谁都免不了哭闹,唯有薛丹臣抱她的时候,她才乖乖的,让人纳罕之余,又都叫她小菜碟儿,这还是陆如英先起的头,气鼓鼓的说小金蟾是看人下菜碟儿,霍灵璧偶然听见了,也没听全,就好奇道:“不是叫小金蟾么?怎么又叫小菜碟儿了?”于是大家就小菜碟儿、小菜碟儿的叫起来。
进了十一月,十一月初八就是秦子瑜和兴王大婚之日了,那一天薛家也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座,因为薛子桢大着肚子,都怕她辛苦,反而不叫她劳累,特地请了崔如岳的妻子贺夫人前来帮衬着张罗。
薛子桢待在屋子里,幸而崔玉娘过来陪她,叽叽喳喳的说着闲话,倒也不觉得闷,薛子桢问她对嫁给何有为是什么想法,崔玉娘倒也坦然,道:“我与他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彼此脾气性格也都熟悉了,嫁给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薛子桢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勉强和不情愿,这才放下心来。
倒是崔玉娘神秘兮兮的遣退了丫头,小声道:“我听人说,皇上把惠平公主许给了蔡家的三少爷,就是那个蔡通的哥哥,你还记得吗?”
薛子桢当然记得蔡通!
蔡家也是名门世家,皇上如此赐婚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看崔玉娘的神色便知道还有下文,果然,她又跟做贼似的小声道:“皇上赐了婚,但蔡家貌似不怎么情愿,据说圣旨送到家。蔡家老夫人当场就晕倒了,谁也没顾得上接旨,后来蔡家大老爷出面匆匆接了旨就把传旨的公公给打发了,连份赏钱都没有,皇上知道后气的不得了,叫了蔡阁老去问话,原本三少爷就是他的儿子。他却不接旨。皇上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满,蔡阁老就说他的儿子如何不好,如何配不上公主。后来也不知说了什么,紧接着皇上就赐婚了,把蔡阁老的女儿蔡盈许给了顺郡王做王妃,如今大家暗地里都说这不成了换亲了么。皇上嫁去人家一个女儿,就要顺郡王也娶了人家的女儿。大概就是怕惠平公主嫁过去受气吧。”
薛子桢听到这儿,也忍不住笑了:“这叫什么事啊,不过我记得顺郡王不是说要娶庄淑妃的娘家侄女儿庄之韵么?”
崔玉娘撇嘴道:“君心难测,谁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反正不管是庆王还是顺郡王,婚事好像都不怎么顺心,也就是兴王如愿抱得美人归了。”
薛子桢听了这话不由愣住了。以前颇得宠爱的庆王和顺郡王都没能如愿,反倒是吃喝玩乐不得皇上喜欢的兴王如愿了。这意味着什么?
是皇上终于对庆王和顺郡王有了猜忌?还是兴王开始慢慢得到皇上的喜爱了?
薛子桢的神色颇有些复杂,这一顿丰盛的喜酒吃在嘴里也没了滋味,崔玉娘等到新娘子出门,吃完酒席就和贺夫人一起回家了,但与李益一同去送嫁的霍灵璧却一直等到晚上才从兴王府回来,这次不比上次庆王大婚,他喝了不少酒,浑身的酒气,也没敢到薛子桢这边来,生怕熏着他,就由小厮服侍着草草的在前院歇了。
又过了两日,等到秦子瑜三朝回门,薛子桢和霍灵璧才打包行李回了镇国公府,薛子桢的肚子最近跟吹了气球似的,如今上下马车都有些不方面,霍灵璧索性直接把人抱了上去,虽然如此,但薛子桢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抱着肚子躺在霍灵璧怀里不肯动。
霍灵璧看着她的肚子也有些心惊胆战:“原来觉得它太小了,如今又太大了,这孩子还真是不听话。”
薛子桢最近手脚都有些肿了,不过即便受了折磨,还是不舍得说一句孩子不好的话,只是道:“人人都是从我这样过来的,我这还是头一个呢,那些生了四五个七八个还不知道有多辛苦呢。”
霍灵璧叹了口气:“我总算理解岳父的感受了,孩子多了也是债啊,这次若是生个男孩,咱们以后都不生了好不好?”
薛子桢忍不住笑了:“又说傻话了,若是这一胎是男孩,是要姓薛的,那么至少还得再生一个姓霍才是啊。”
霍灵璧挠了挠头:“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两个人回到家里,霍夫人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让薛子桢安心待在家里养胎,若是没事就别出门了,薛子桢也是这个意思,因此即便是小金蟾的百日,薛子桢也只是让霍灵璧去送了贺礼罢了。
她这么深居简出,倒是周小钗抱着孩子来了两回,赵铎如今生的白白胖胖,已经会坐起来了,而且和周小钗的跳脱不同,赵铎生的格外安静,据赵夫人说很像赵九经小时候,也是因为如此,赵夫人在众多的孙儿中格外偏疼赵铎些。
薛子桢也喜欢安静的孩子,看到他穿着宝蓝色的锦缎小袄,大红色的裤子,跟年画上的金童一样坐在褥子上,眼神乖乖的看着你,就忍不住让人心软起来。
因为孩子很快要出生,薛子桢这儿也有许多孩子喜欢的玩具,有些是霍灵璧置办的,有些是薛丹臣叫人送来的,各不相同,而且泾渭分明。
霍灵璧准备的多是一些木制的刀剑,或者是小泥人,彩色的风车,涂着艳丽色彩的拨浪鼓之类的东西,而薛丹臣送来的就比较高雅了,比如纯金的小马驹,上面的马鞍镶嵌着红宝石,就是大人见了也要忍不住摸一摸,也有拨浪鼓,不过是珐琅彩的,还有雕刻着小猴子的鸡血石印章,生动有趣,还可以串了绳子挂在脖子上,还有象牙雕的诸如十二生肖,八仙过海等小摆件,也都十分有趣。
薛子桢就随手给赵铎拿了一个垂着彩色丝络的小金球,周小钗看了其他的东西也不由感慨:“这些东西你父亲是哪里来的?我看就是皇子公主的玩具也未必有这么珍贵啊。”
薛子桢笑道:“原是给小金蟾准备的,后来我有身孕,就多准备了一份。”
周小钗就把那些玩意都摆在赵铎周围,看的赵铎眼花缭乱,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倒也让人省心,遂周小钗也不让奶娘伺候,一边看着儿子一边和薛子桢说着京城里的新鲜事:“你知道么,突厥派了使节团要来和亲呢。”
薛子桢点头:“我听说了,前段日子突厥王庭内部争斗,如今新继位的突厥王好像颇有些远见,决定和我朝建立和平的关系,还要开放马市,互通贸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