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大年二十九,霍灵璧见了薛子桢都没什么好气,薛子桢也不理他,该做什么做什么,倒是觉得格外惬意。
腊月二十九是小除夕。这一日。家家户户都是上供祭祖,霍家是大家族,自然也不例外。从好几天前,祠堂就被打扫一新,供奉祭祀的果品三牲也都预备好了,系上红绸子摆在一旁。
薛子桢是女眷。没资格进祠堂,只陪着霍夫人在佛堂里小祭随礼。而霍灵璧身为嫡长子,霍家的继承人,要跟在镇国公身后一同主祭,除了他们父子之外。二房三房的老幼男丁也都到了。
二房只得霍明安并霍康玉父子,三房也只得霍明宁并霍盛玉父子。
素日霍家看上去热闹,但实际上却子嗣凋零。镇国公霍明庆看着偌大的祠堂只空荡荡的站了这几个人,不由叹气。对霍盛玉道:“好好照顾你媳妇,一定要给霍家生下长孙才行。”
霍盛玉脸色微红,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是很期盼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的。
再说女眷那边,行了礼后便都团坐在一起说话,成婶娘自打丈夫霍明成去世后就很少出门了,今天也带着女儿霍小玉过来了,安婶娘和儿媳妇康嫂子自然也不会缺席,都笑眯眯的,但谁都没有宁婶娘高兴,如今对待怀了身孕的儿媳妇是小心翼翼,跟供祖宗似的,坐下的时候要看垫子软不软,上茶的时候还特地说有了身孕的人不能喝茶,霍夫人便让人换了牛乳上来。
盛嫂子颇为不好意思,拦住宁婶娘不教她忙活,也怕别人觉得自己轻浮。
但在子嗣凋零的霍家,大家都不觉得这是轻浮,安婶娘还笑道:“孩子娇气的很,如今才刚满三个月吧?可要小心着些才是。”
宁婶娘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如今家里的事我也不敢让她烦心了,只叫莹儿帮我管着,倒也省心。”
安婶娘看着偏厅那儿与霍小玉并霍晓清霍晓泠说笑的霍晓莹,身姿曼妙,亭亭玉立,不由笑道:“莹莹也该说亲事了吧?”
宁婶娘窝囊委屈了一辈子,唯独在一双儿女上最为自豪,儿子争气,女儿懂事,如今到了说亲事的年纪,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语气中也带了一丝得意:“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提亲的人家倒有不少,只是不知道该挑哪个好,我瞧着是各有各的好处,之前李翰林家的儿子,读书倒是争气,如今已经是举人了,前程是不愁的,行事也妥当,就是性子太闷了些,柳侍郎的儿子倒是活泼爱笑,做事也讨人喜欢,如今也有功名,却只是个秀才,可见这世上的事是没有十全十美的。”
安婶娘见她夸耀女儿,只是淡淡一笑,她没有女儿,倒不觉得什么,但成婶娘的女儿霍小玉却与霍晓莹差不多年纪,也该说亲了,但因为成婶娘守寡,霍小玉又没有亲兄弟帮着打听,遂这婚事并不顺遂,如今她见宁婶娘夸耀,就忍不住想刺她一刺,遂笑道:“这十全十美的事并不是没有,比如大嫂,娶了个儿媳妇是阁老千金,出身高贵,嫁妆丰厚,儿媳妇品行容貌都是百里挑一,听说已经开始帮着大嫂子管家了,啧啧,这才是十全十美,这才是有福气呢!”
宁婶娘神色一僵,不满的瞪了成婶娘一眼,霍夫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岔开了话题,问安婶娘:“怎么不见姑太太?不是说今年一起过年的?大家一起也热闹些。”
安婶娘笑道:“如今姑爷还在大狱里,她哪还有过年的心思,这几日正打点行装要给姑爷送去呢,我们也别管她了。”
话虽这么说,但霍夫人还是遣丫头去了邱家一趟,送了许多过年的年货。
到了除夕,二房三房是习惯了分开过年的,遂吃团圆饭的也只有大房一家六口,这还是算上薛子桢呢,若是薛子桢不在,只怕一桌子都坐不满,实在是凄凉的紧。
镇国公对儿子儿媳的关系心知肚明,是不指望近两年抱孙子的了,但霍夫人却不明就里,遂看向薛子桢的眼神就格外热切。
薛子桢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禁脸红心跳,偏偏霍灵璧看在眼里,不替她解围也就算了,还故意做出一副亲密的样子来替她斟酒布菜,霍夫人看着小夫妻感情好,更是满意,薛子桢却窘迫的要命,暗恨霍灵璧狡猾,恨不得狠狠踹他几脚才能出气。
用过饭后,小厮抬了炮仗焰火过来,霍灵璧带着霍晓清和霍晓泠两个去点炮仗,霍夫人担心极了,生怕炸着,不住的叮嘱着叫小心,薛子桢在旁边站着只是看着热闹。
霍灵璧看到了,朝她招手:“你也过来玩一玩。”
薛子桢对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遂摇了摇头,道:“我不玩,你们玩吧。”
霍灵璧见她站在廊下,一副敬而远之的疏离样子,她越是这样冷冷淡淡的,他越是想欺负她逗她,遂上前强拉着她,硬塞给她一支点燃的香,把着她的手去点那炮仗。
偏偏这时霍晓清也点着了一个,那炮仗砰地一声炸开了,薛子桢吓了一跳,只当是自己这个炮仗炸了了,吓得一声惊叫,忙不迭的扔掉了香,反身一躲,却正好扑到了站在她身后的霍灵璧的怀里。
温香软玉满怀,霍灵璧先是一怔,继而就笑了起来,一手环着她一手点了那炮仗,这才不紧不慢的退了回来,取笑道:“胆子这么小!”
薛子桢一向自持矜贵,从没做过这样有*份的事,也从来不感兴趣,如今被霍灵璧这么强逼着,还出了丑,真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脸色都白了,也顾不得当着长辈的面了,伸手狠狠拧了霍灵璧一把。
霍灵璧不由呼痛,却向霍夫人告状:“娘,你儿媳妇欺负我!”
这一幕落在霍夫人眼里,只当是小夫妻打情骂俏呢,乐的呵呵直笑:“谁叫你欠收拾!我可不管!”
霍灵璧嬉皮笑脸的,不顾薛子桢挣扎,非得抱着她揽着她,夫妻俩正暗自较劲呢,对上镇国公意味深长的眼神,都是一愣。
当初成亲前霍灵璧就对父亲承诺过的,与薛子桢不过是一纸婚约罢了,如今他们这副亲密的样子,可不仅仅是一纸婚约了!
霍灵璧不自在的松开了手,薛子桢也垂下了头,镇国公笑笑,对霍夫人道:“让他们年轻人自在的玩玩吧,外头也冷,咱们进去说话。”
霍夫人对着霍晓清再三的叮嘱了这才进了屋子,却没吩咐薛子桢,薛子桢想了想,公公婆婆要说私房话,她跟着也不合适,遂嘱咐丫头看着霍晓清和霍晓泠,她则白了一眼霍灵璧,冷着脸回了双桂堂。
霍灵璧摸了摸鼻子没说话,又陪着两个妹妹玩了一会,终是按耐不住,也回去了。
因是除夕,薛子桢给丫头们放了假,双桂堂只有当值的三四个丫头守着门,是以颇有些冷清,鸦雀不闻的。
霍灵璧见西厢的灯亮着,便径直走了过去。
门半掩着,他还未推开,便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压抑着的啜泣声,登时愣在了那儿。L
第一百章 道歉
霍灵璧震惊了!
他从来没想过薛子桢也会哭!
为了什么?是因为刚才他欺负了她么?
霍灵璧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懊悔和心疼,他就是想逗逗薛子桢,但也忘了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面皮又薄,又是在陌生的婆家,又被这样的欺负,也难怪她伤心!
霍灵璧小心翼翼的扒着门缝往里看,薛子桢趴在桌子上,轻声抽泣着,仿佛受了伤害的小动物一样,哪里还有素日里的威风八面和镇定自若?
霍灵璧懊恼的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任由她这么哭下去,显然不太厚道,若是进去道歉,他倒不怕丢脸,就怕薛子桢面皮薄,到时候只怕道歉不成,又把她给得罪了。
他思来想去没个主意,环视这院子一周,除了守在正堂门外的两个小丫头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其他人在,倒是廊下摆着的几盆腊梅盆景,梅花开的正好。
霍灵璧心中一动,跑去折了两枝梅花,又悄悄绕到了西厢的后窗,打开窗户迅速把那梅花丢了进去。
窗扇被打开的声音惊动了薛子桢,她抬起头,泪眼朦胧间,只看到了那两枝落在地上的梅花。
薛子桢走过去捡起了花枝,上面原本盛放的几朵腊梅,被人狠心折下后,如今都有些蔫蔫的,她看看花,又看看那窗扇,一时没有做声。
这是在霍家,守卫森严,断不可能有外人进来,敢折了她心爱的腊梅,又这么明目张胆的丢进她的书房。除了霍灵璧还有谁?
想起刚才霍灵璧对她的一系列捉弄她就忍不住发怒,如今居然还敢折她的腊梅!
薛子桢下意识的就想推开那窗扇臭骂霍灵璧一顿,但想了想,却悄悄推开门从正门出去了,然后绕到了后墙那边。
只见霍灵璧还弯着腰趴在窗户缝前往里瞧呢,他刚才把花扔进去就是想吸引薛子桢的注意,引她来开窗户的。没想到花扔进去了。里面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她是没注意到?
霍灵璧不由纳闷,正想再去折两枝来。转身却愣住了,薛子桢手里拿着那两枝腊梅,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呢,瞧她那神情虽然平静。可眼中都快冒火了!
被捉个正着,霍灵璧也讪讪的:“我还以为你在房里呢。”
薛子桢冷冷道:“我哪儿得罪你了?这花儿又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折它们?”
霍灵璧没想到她是替梅花来兴师问罪的。顿时怔住了,他就看到那梅花好看,顺手折了两枝而已!
薛子桢看他那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真是快要被他气死了。怒道:“这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冰种腊梅,最怕花枝受损,你如今折了一枝花。那一株花都给废了!”
霍灵璧傻眼了,他哪知道什么叫冰种腊梅啊。只是见薛子桢把它们摆在廊下,也没特意吩咐丫头小心看着,所以只当是普通腊梅呢,他到底心虚,说话都有些结巴:“在哪儿寻来的,我再去给你找一株来赔给你好不好?”
薛子桢冷冷看着他:“冰种腊梅是腊梅的变种,可遇而不可求,我也是寻了四五年才寻了这几株来,你要怎么赔给我?”
霍灵璧道:“我对这个也不懂啊,原想讨你开心的,这样吧,我写个欠条,将来找到了冰种腊梅就还给你如何?绝不会赖账的。”
薛子桢一愣,想了想,点头应了,亲自看着霍灵璧写了欠条,盖上了他的印章,这才满意,又见霍灵璧还坐在她的书房不由蹙眉:“你还不出去?”
霍灵璧小心翼翼看了她未褪红肿的眼睛,道:“你刚才哭了?为什么?是刚才我捉弄你?还是你想家了?”
被别人看到自己哭,尤其是被霍灵璧看到,薛子桢有些又羞又恼,但还是绷着脸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霍灵璧道:“说归说,笑归笑,我刚才即便捉弄你,也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你若是恼了,我给你陪个不是,惹了你哭,是我没想到的事,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你若是因为过年想家了,等过了大年初一,初二我就陪你回娘家,就是想多住几天也无妨。”
薛子桢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倒不好跟他较真了,沉默好一会才道:“你也知道,我是独女,往年我在家过年,家里也不甚热闹的,今年我不在,还不知道要如何冷清呢,想起父母跟前不能尽孝,我这才觉得伤心。”
霍灵璧对这个倒是深有感触,他之前在外领兵打仗,每逢过年,父母不知道如何的惦记他呢,他想着今年过年母亲激动高兴的样子,也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也挺不孝顺的,总想顺着自己的意思在外面跑,觉得没人约束,却忘了还有父母在家里呢,你放心,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父亲母亲也都通情达理,以后只要你想家了,回去小住几日也是没什么的。”
薛子桢没做声,霍灵璧也没说什么,大年三十除夕夜,两个人竟在书房里相对无言的静坐起来。
一直到了三更,霍灵璧才去了前院看着小厮们放了鞭炮,算是迎接新的一年,等他回去时,薛子桢已经梳洗好睡下了。
第二天是初一,几房亲戚都赶来拜年,霍夫人安排了一出小戏,大家又是吃酒又是听戏,围着火炉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热热闹闹的玩了一整天。
到了初二,霍灵璧就陪着薛子桢回了薛家。
薛家门口过年时放鞭炮留下的红纸还没扫呢,门口守着四五个小厮,颇有些冷清,倒是见了霍家的马车过来大喜,赶忙跑进去通传,等薛子桢在垂花门下车时,就看到父亲母亲都迎了出来,不由抿嘴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霍灵璧紧跟在后头,忙不迭的给薛丹臣和陆如英拜年,薛丹臣犹可,点点了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个红包,陆如英倒是喜欢,毕竟是女婿头一次来拜年呢,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女婿进去了,还道:“我亲手做了蜜糕呢,大家都说好吃,你们也尝尝。”
薛家的花厅也布置一新,墙角笼着四五个炭盆,屋内摆着腊梅花和水仙花,竞相开放,花香袭人,屋子里温暖如春,陆馆主并陆夫人,陈云秀还有李益秦子瑜几个人正说笑呢,见了他们进来,又免不了一番磕头请安,拜年问好。
陆夫人看着满屋子人不由感慨:“这可比在金华热闹多了,每到过年,武馆里的人都各自回家了,就我和老头子两个单独过年,一点喜庆热闹劲儿都没有。”
陆如英笑道:“等桢姐儿有了孩子,家里肯定更热闹。”
陆夫人感慨道:“是啊,家里好久没有小孩子跑来跑去了。”
薛子桢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孩子的事,很是不自在,看了霍灵璧一眼,他倒是厚脸皮,只笑眯眯的听着。
秦子瑜在旁边瞧着,抿嘴一笑,悄悄拉了拉薛子桢的衣袖,两个人躲到一旁说话去了。
秦子瑜笑道:“年前就想去找你商议商议,又怕你忙,就没敢打扰。”
薛子桢道:“是柳条巷那边的事情么?”
秦子瑜点点头:“如今咱们挣的银子也不少了,我想开一家大酒楼,就像天香楼那样的酒楼,你觉得怎么样?”
薛子桢想了想道:“银子不是问题,关键是厨子要好,你如今找到了几个?”
秦子瑜道:“有四五个呢,三个曾是宫里的御厨,上了年纪后才出宫的,还有两个擅长川菜和粤菜的,再加上我,也足够了。”
薛子桢笑道:“你要说别的事情犹可,在这上头我可是一窍不通了,你若是觉得好就成了,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只管说就是了,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秦子瑜打趣道:“你难道不怕我卷了你的银子跑了?”
薛子桢不假思索道:“有表哥在这儿呢,你跑不了!”
秦子瑜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薛子桢却笑了:“难不成我猜错了?我看表哥对你可是殷勤的很。”
秦子瑜嗫嚅道:“你别开玩笑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薛子桢道:“为什么不可能?表哥喜欢你,你难道不喜欢表哥?”
秦子瑜脸色越发的红,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罢,薛子桢觉得奇怪,秦子瑜可不是这种小家子气的人,喜欢就喜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再三的问了,秦子瑜却不回答,反而跑了。
薛子桢越发觉得奇怪,又去问李益,李益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赶忙解释道:“我和秦姑娘是假装的,为的就是对付兴王。”
薛子桢纳闷极了:“这事怎么又和兴王扯上关系了?”
李益叹气:“还不是上次的事?自打你把兴王教训了一顿,他虽然还是来,却不敢闹事了,反而对秦姑娘的厨艺很欣赏,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悉了,他们说话,我也不可能每次都在场,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后来有一次正好遇上他们吵架,我赶去劝解,秦姑娘却拉着我说,她早就和我私定终身了,兴王这才回去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兴王是要秦姑娘进府做妾,秦姑娘不愿意,我也只好做她的挡箭牌。”L
第一百零一章 发怒
薛子桢蹙眉道:“我不在家,不告诉我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告诉父亲?”
提起这个,李益也颇有些郁闷:“我告诉了姑父,姑父说秦姑娘不能做妾,要是嫁也是只做王妃的,若是秦姑娘也看上了兴王,他自有法子促成这桩婚事,于是只问秦姑娘喜不喜欢兴王,秦姑娘吓得也不敢再提这事了。”
薛子桢无语,好一会才道:“那总不能这么让大家误会吧,难道表哥和秦姐姐都这么拖着?都不成家了?”
李益笑道:“我是无所谓的,整天有事情忙,得了闲还能弹弹琴,这日子已经很满足了。”
薛子桢道:“难道姨外祖母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想抱重孙子么?表哥好心帮秦姐姐是一回事,可要是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姨外祖母岂不是要对秦姐姐生了嫌隙了?再者说,看秦姐姐的样子,她虽然不愿意做妾,但对兴王未必就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他们之间的事表哥还是别插手了,免得越帮越忙。”
李益叹了口气:“既如此,我听你的就是,只是秦姑娘那边可怎么办?前阵子兴王天天来纠缠,也不是个事啊”
薛子桢道:“有我呢,表哥就别担心了。”
李益见她大包大揽,不由放心了,倒是薛子桢,看着李益离去的背影沉思。
对于李益这个表哥,薛子桢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因为自己迟早要出嫁,要离开父母身边,到时候也只能指望这个表哥供养几位老人了。
但偏偏李益性子绵软,说的好听叫善良。说的不好听就是滥好人,从他帮秦子瑜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他也不想想会不会因此得罪了兴王,会不会耽搁自己的婚事,被秦子瑜一求,就答应了。
薛子桢暗自思忖,他这样的性子。只怕要给他娶个精明厉害点的妻子管家理事。遇到事能拿个主意,也算是弥补他的不足了,要不然把这么一大家人交给他照顾。还真是不能放心。
至于秦子瑜的婚事,只怕要看她和兴王之间的缘分了,兴王到底是王爷,即便要娶王妃。也不可能娶一个无父无母的厨娘,即便父亲把她收为义女。但到底不是亲的,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来,将来是挥剑断情还是委屈自己去做妾,就要看秦子瑜自己的选择了。
薛子桢叹了口气。不过是过一段日子没回家,感觉就多出了许多事情似的。
中午薛家招待女儿女婿,自然是大摆宴席。谁知饭吃了没一半,霍家就来人报信了。慌慌张张的:“夫人命小的请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回去,说家里出了大事,姑老爷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大怒,叫了国公爷进宫,如今生死未卜呢!”
霍灵璧腾地站了起来,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薛子桢也紧跟在后面,大家具是愕然,等回过神来想问两句呢,这两个人早就走远了。
陆如英手足无措的看向了薛丹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薛丹臣的眼神一闪,也有些疑惑,镇国公为邱明说情的事他是知道的,当时也觉得不以为然,邱明不过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儿罢了,死了活了的,谁能注意到他?可如今偏偏被皇上抓个正着,只怕是小人作祟,故意把这事捅了出来呢。
是霍家的敌人?还是有人想借齐王的事趁机作乱?
薛丹臣安抚的看着陆如英:“镇国公深得皇上信任,如今只是叫进宫问话,应该没什么事,咱们先别杞人忧天了,若是真的有事,我再去求情也不迟。”
陆如英主要是担心女儿:“若是霍家真的出事了,桢姐儿怎么办?”
薛丹臣笑了笑,声音里却是不容否决的坚定:“还能怎么办,薛家的女儿自然接回薛家了!不过你也先别自己吓唬自己,还不到这个地步呢。”
虽然薛丹臣说没事,但大家哪还有心情继续吃饭,坐了一会就都散了。
再说霍灵璧和薛子桢迅速赶回家,一进门就看到霍夫人并霍家姐妹坐在一起默默垂泪呢,看到霍灵璧,霍夫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松了口气,霍灵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还没回来?”
霍夫人含着眼泪摇摇头,又恨恨道:“早知道就不该淌这趟浑水!为了救你那个不争气的姑父,倒把你爹也害了!”
霍灵璧道:“事已至此,说这话又有什么用?”他朝薛子桢使了个眼色,让她照顾好霍夫人,薛子桢点点头,轻声道:“你先去忙吧,家里有我呢。”
霍灵璧把家里交托给她,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自出去找门路打听。
薛子桢扶着霍夫人坐下,柔声安慰道:“娘也别担心了,皇上召爹进宫也只是为了问清楚事情罢了,未必就要定罪,更何况夫君铲除逆贼立了功,皇上总要顾忌几分。”
霍夫人蹙眉道:“皇上正为这事生气呢,齐王以前那么风光,还不是说处决就处决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实在是怕得很。”
薛子桢笑道:“太平盛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上是断不会轻举妄动的,尤其是霍家乃武将世家,军功起家,势力遍布军中,皇上不会轻易撼动霍家这颗大树的,依我看,召爹进宫也不过是训诫申饬一番出口气罢了。”
霍夫人点点头,想起霍家的势力,想起立了军功的儿子,悬着的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
霍晓清和霍晓泠也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此刻也安心下来。
但薛子桢又来了一句:“不过姑父的命只怕是保不住了,就连姑母和表弟表妹只怕也要受牵连。”
霍夫人冷笑道:“这也是她们活该!该尽的亲戚情分我们已经尽了,难道还要为了他们赔上我们自己?”
薛子桢道:“但是这个忙我们还非帮不可呢,您想想,我们若是眼睁睁看着姑父姑母一家子送死却袖手旁观,岂不是得罪了二房的叔叔婶子?外人岂不是觉得我们狠心凉薄?将来遇到事情,哪还会有人愿意拉我们一把?所谓有来有往,如今我们为了一门亲戚被皇上斥责,表面上看是吃了亏,但实际上却得了忠义仁孝的好名声,这可是千金不换的!”
霍夫人被薛子桢这一席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在她眼里天都要塌了的事,怎么在儿媳妇眼里倒成了好事?
薛子桢笑道“您若是不信,只管瞧着,不光霍家没事,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亲友送礼问候呢,为今之计,咱们该把姑母和表弟表妹接过来安置才好。”
霍夫人只觉得头痛,道:“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不过把他们安置的远远地,别让我看到。”
薛子桢应了,自去吩咐人去邱家接人。
霍姑太太得了信儿后就昏死过去,醒来后就只是不住的哭,可偏偏是大年下,哪家不是高高兴兴的过年?她就是想求人都不好意思登门,如今见薛子桢派人来接她,还说会尽量的奔波营救,不由万分感激,如今她已经低到了尘埃里,谁肯拉她一把,对她来说无异于再生父母。
霍家那边,管事前脚出门把霍姑太太一家子接到镇国公府,后脚宫里的圣旨就下来了。
就像薛子桢所说的,顺昌帝虽然震怒,但也真没把镇国公怎么样,只是罚奉两年,禁足一个月罢了。
圣旨接了没多久,镇国公就回来了,不过是被人抬着回来的,说是被顺昌帝赏了二十板子。
镇国公虽然身强体壮,到底上了年纪,二十板子一点水份没掺,着实打下来后也够受的,头上虚汗直流,面色苍白,离奄奄一息也不远了。
霍夫人一见这样子,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扑在镇国公身边,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薛子桢一边打发人去请大夫一边叫人把镇国公抬了进去,受伤的是公公,她做儿媳妇的也不好往跟前凑,伤的又是那样的地方,霍晓清和霍晓泠也不好在跟前,遂只有霍夫人一个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