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灵璧气的指着她,难听的话到底没说出来,只是走的越发快了,大有不管不顾的架势,还是瑶芝和琼露看两个人气氛不对,生怕大喜的日子吵起来,赶忙扶着薛子桢加快了脚步。

镇国公府的房舍分布的很是稀疏,从双桂堂到正厅嘉荫堂,走了足足一刻钟,这嘉荫堂在镇国公府的中轴线上,只有逢年过节全家团聚,或是有什么重大宴请的时候才会用到这儿。

如今六隔门扇大开,霍家的亲戚朋友们分男女左右坐了,此时正是一片欢声笑语,熙熙攘攘。

看到这两个人过来,不知是谁嚷了一句:“新娘子来了!”大家都安静下来,笑着看着这一对璧人。

霍灵璧一身宝蓝色的锦衣,越发显得丰神俊朗,而薛子桢一身红衣,妩媚端庄,小鸟依人般站在霍灵璧身后,倘若忽视他们之间的那种疏离冷漠,倒觉得是一对天作之合。

霍夫人才刚看了那干干净净的元帕,不知所以,正担忧着,如今仔细观察这两个人,越发觉得不对劲,霍灵璧太冷,薛子桢也没有一点新娘子的羞涩,难道新婚之夜,两个人竟闹了什么矛盾不成?

霍夫人越想心里越忐忑,原先还听几个嫂子说要给儿媳妇一个下马威的,如今却全然忘了,只盼着今日当着这么多人,不要闹出事才好。

霍灵璧和薛子桢闹归闹,但规矩礼仪也懂,本就是假夫妻,搭伙过日子,图的不就是一个脸面么?

遂霍夫人一让他们行礼,霍灵璧的脸也不绷着了,薛子桢也低头装害羞了,先去男客那边从镇国公开始挨个的行礼,改口叫人,收了不少见面礼。

等到了女眷这边,从霍夫人这个婆婆开始,到伯母,婶娘,嫂子,弟弟,妹妹,该送礼的送礼,该收礼的收礼,竟一点幺蛾子也没出。

主要是大家忌惮薛子桢的身份,不知道这位阁老千金的脾气秉性,生怕她当场翻脸,遂也没有人敢依仗长辈的身份打趣什么。

薛子桢却一边行礼一边在心里嘀咕开了,据她所知,镇国公乃是独子,并无兄弟姐妹,怎么今日来了这么多亲戚!光下跪磕头,磕的她头都晕了!

不过她也极聪明,经霍夫人一介绍,便都清楚了,也一一把名字对上人脸记住了。

因霍夫人和护国公府是亲戚,所以今日除了霍夫人娘家的亲戚,还有赵家的人也来了,如今却单说这霍家本家的亲戚。

霍家乃是军功起家,因为上战场打仗,靠的就是人丁兴旺,因此并不在意嫡庶,而且还有广纳姬妾的习惯,一直到霍灵璧的祖父显威公那一辈,家里却突然的子嗣凋零起来,即便姬妾无数,也只得显威公并两个堂兄弟这三个子嗣。

显威公只生了镇国公,镇国公又只生了霍灵璧,虽是嫡支一脉,倒成了三代单传。

而显威公的其他两个堂兄弟也各自娶妻生子,自成一脉了,虽然平时居家过日子不在一处,但到底是同一宗族,遇到红白喜事,便都来凑热闹了。

而这些亲戚虽多,却也不是都吃军粮,也有读书的,也有经商的,也有混三教九流的,也有靠着镇国公府的接济过日子的,零零总总,不一而足。

但在这些亲戚里,和镇国公府的关系最亲近的要数二房的安婶娘和三房的盛嫂子,还有一位楚夫人。

安婶娘的公公便是显威公的二堂弟,当初分家后大家便称呼他为二房老太爷。

二房老太爷有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长子霍明成年轻时候跟着镇国公一起打仗,战死了,只留下一对孤寡母女相依为命,安婶娘便是次子霍明安的媳妇,如今二房老太太去世了,老太爷也去世了,二房便由霍明安及安婶娘当家作主了。

安婶娘与霍夫人差不多年纪,但儿媳妇都娶进门两年了,她说话做事都十分爽利,很讨人喜欢。

而三房的盛嫂子与薛子桢是同辈,自打三房老太爷并老太太去世后,三房就交给了长子霍明宁打理,但霍明宁是个不着调的,除了逛花街柳巷就是纳小妾,一点正事也不干,宁婶娘跟着他也是吃了一辈子苦头,唯有指望儿子了。

宁婶娘有一子一女,儿子叫霍盛玉,于读书上很有天赋,后来娶妻便是盛嫂子,女儿叫霍晓莹,与霍晓泠差不多年纪,长得也是如花似玉,尚未定亲呢。L

第八十一章 界限

宁婶娘日子过得苦,总是愁眉苦脸的,在家里也就罢了,出门做客也是这般样子,别人未免就觉得不喜,倒是盛嫂子作为长媳,端庄贤淑,家里家外亲戚之间打点的井井有条,很得大家的喜欢。

而那位楚夫人却不是霍家的亲戚,而是镇国公的一个副将的妻子,因丈夫战死了,她和女儿无依无靠,便住在了镇国公府的客房里,她的女儿叫楚采云,与霍晓清一般年纪,还是闺中姐妹呢。

这些关系有些乱,薛子桢只低头默默记了,待到行完礼,已经能叫出人了,不过这些人也不常来霍家,左不过逢年过节打个照面,倒也不愁。

等到认亲结束,也到了晌午了,按着习俗,是要由新娘子亲自动手做饭,侍奉公婆,以示贤良孝顺的,遂灶房一早就准备好了,薛子桢也被几个丫头簇拥着过去,也不要她亲自动手切菜烧火,不过是把菜放到锅里,走个过场罢了,其余的自有厨娘来完成。

此时在灶上等着的就是薛子桢的陪房赖妈妈,她在薛家就负责做饭,薛子桢可谓是吃她做的饭长大的,如今也是由她来代替薛子桢做饭。

事关自家姑娘的名声,赖妈妈使出了浑身解数,她的儿媳赖嫂子尽得她的真传,就打算等赖妈妈不能动了,由她继续顶上呢,因此也在一旁打下手。

倒是薛子桢成了多余的,只象征性的围了个围裙,在旁边用筷子把赖妈妈切好的黄瓜片在盘子里摆成花样就罢了。

赖妈妈一边炒菜一边笑道:“姑娘只管放心,奴婢把霍家上下的口味都给摸清楚了,断不会让姑娘丢脸!”

瑶芝笑道:“赖妈妈。如今可要改口了,该叫少夫人了!”

赖妈妈笑道:“瞧我,叫姑娘叫习惯了,如今倒不好改口了。”

薛子桢笑道:“不碍事,赖妈妈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左不过是个称呼,对了。你们到了霍家。霍家人可有为难你们么?”

这灶房里也没外人,遂薛子桢才问这话。

赖妈妈笑道:“都挺好!我们五家人就住在府后那一溜裙房,屋子干净也宽敞。说是为我们来临时收拾出来的,左右邻居待我们也客气,如今都只等安顿好了由姑娘安排差事呢。”

薛子桢思忖片刻,道:“我如今才嫁过来。倘若急着给你们安排其他的差事,反倒落人口舌。不如再等一等。”

赖妈妈自然理解,自家姑娘在自己家里那是千金,想做什么做什么,可如今到了霍家。就成了妾身了,身不由己的时候多着呢,她们这些人自然不能跟着添乱。如今也不过是顺口一提,听薛子桢这么说。自然应了。

中午霍家大摆宴席招待亲戚朋友,自然不可能把做饭的事都交给薛子桢,她也是只需准备几样拿手菜就罢了,也方便,等到了饭点,需要上菜了,几个丫头端着菜跟在她身后,她只需一盘子一盘子的端上去就是了。

不管饭菜做的好不好,大家都只是夸,霍夫人更是笑着让薛子桢坐下吃饭,不必拘泥于虚礼,非得站在一旁立规矩。

薛子桢自然也不会自讨苦吃,推辞了两次便应下了,坐在霍灵璧身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待到吃了午饭,那些亲戚朋友或是告辞,或是留下,霍夫人在她院子里支了三张牌桌,招呼几位女眷去打牌,而男客们也都被镇国公带到了外院去。

薛子桢有些拿不准,是该跟在霍夫人身边服侍还是回去,正犹豫着,霍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紫云过来了,笑道:“少夫人,夫人说少夫人也累了,先回去休息,由她来招呼一家子亲戚就够了,晚上在嘉荫堂设宴,是一家子吃团圆饭,少夫人记得过来就是了。”

晚上虽然有宴席,却是家宴,都是自家人,连亲戚也没有了,自然多了几分随意和亲切。

薛子桢应了,跟几位亲戚打了招呼,这才回去。

再次回到双桂堂,薛子桢只觉得熟悉又亲切,她这大半天都在微笑着,端着架子,也够累的,扑到了床上就不肯动弹了。

溪柳没跟着去服侍,只在院子里和锦霞锦英一起收拾东西呢,见薛子桢累的这样,便拿了美人拳来给薛子桢捶背,笑道:“刚才才发现这院子后头还有一个小院子呢,回头收拾收拾,当成小厨房,少夫人想吃什么,就让人现做了,也方便。”

薛子桢道:“谁知道霍家是各吃各的还是公中出钱吃大灶?还是先别出这个头了!”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霍灵璧的声音:“平日都是各吃各的,公中拨了份例到各房,由各房来做主,你要想立小厨房只管立。”

竟是霍灵璧!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薛子桢原本还懒洋洋的趴在床上呢,此时却迅速的站了起来,她这样反应却让霍灵璧笑了起来:“你也不必避讳,居家过日子,各有各的样,谁也别嫌弃谁。”

他们俩一说话,几个丫头就都迅速的退了出去,薛子桢便道:“既如此,咱们约法三章如何?”

霍灵璧挑了挑眉头:“什么意思?”

薛子桢道:“头一件事,不许你随便碰我!我昨晚明明睡在了榻上,今天怎么跑到床上去了?是不是你做的?”

霍灵璧道:“我是看你翻来覆去睡得不舒服才把你抱过去,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不过你既然说了,我答应你便是。”

薛子桢道:“第二件事,我要一个单独的书房,我看西厢就不错,回头叫人收拾出来,那就是我的地方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随便进去,也不许你翻我的东西。”

霍灵璧点点头。也答应了,还补充道:“既如此,那东厢也收拾出来,我当成书房用,咱们俩各用各的,谁也别打扰谁。”

薛子桢道:“第三件事,以后有事不许瞒我!我虽然嫁给了你。却不意味着我就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我要出门,要做什么,你不许拦着!”

霍灵璧想着以后许多事说不定还要薛子桢帮着出谋划策呢。自然不会瞒她,遂也应了。

薛子桢见他都同意了,这才放下心来,道:“这屋子里你趁早再放一张床进来。要不然总是睡在榻上也不是法子。”

霍灵璧点头道:“回头我就叫人搬一张罗汉床来放在西间,以后你睡在东间我睡在西间。依旧是各不打扰。”

薛子桢这才满意起来,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不少:“如今我既然成了你的妻子,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你只管说,我自会做到。”

霍灵璧道:“你才刚嫁进来。倒也不着急,等再过半个月,就要把晓清的婚事给办了。楚家妹妹与晓清一般年纪,这婚事也该提上章程了。她父亲是为救父亲而死,父亲对她们母女愧疚的很,肯定要给说一门好亲事的,晓泠你却是熟悉的,也不用我多说了,母亲不喜欢她,只怕你要多照顾些。”

薛子桢笑道:“旁的都好说,只是楚姑娘的身世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没把她许配给你呢?”这话颇有些揶揄的意思。

霍灵璧的声音沉沉的:“楚夫人寄住在霍家可不是挟恩求报!楚家妹妹性子豪爽开朗,当初父亲虽然提起过这事,但楚夫人却没有答应,也只好作罢了,楚家妹妹待我也只是像兄长一样,并没有其他意思,你可别想歪了。”

薛子桢不屑一笑,岔开了话题:“你屋子里有几个使唤丫头?以后该怎么分派差事?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霍灵璧道:“我原先住在外院,都是霍镝霍钰伺候着,倒是没使唤丫头,如今这屋子里的两个丫头雪雁和青蝶也是母亲临时派来伺候的,我没什么讲究,都听你的分派吧。”

薛子桢点点头,神色认真起来,既然霍灵璧敬她一尺,她就要还他一丈,遂道:“我带来的几个丫头都是我用惯了的,以后仍旧由她们服侍,至于雪雁和青蝶,仍旧服侍你,我这边呢,瑶芝管着衣裳首饰,琼露管账册,溪柳负责跟着我出门儿,还有锦霞和锦英,负责跑腿传话,魏妈妈管着吃食和浆洗衣裳,许妈妈负责训诫小丫头。”

霍灵璧听她分派的井井有条,自然没有不应的,又道:“每个月我会拨五百两银子给你,是家常的吃喝嚼用,倘若不够,你再告诉我。”

薛子桢淡淡道:“难道我没有嫁妆么?非得花你的银子?我只有吃自己的,喝自己的,这才觉得安心呢,以后凡是我的吃喝嚼用都会和公中的花销分开,人情礼节上的支出自有你来掏钱,至于吃吃喝喝的事,就都记在我账上,月底盘账也会分开。”

霍灵璧听她分的这么清楚,连他的钱都不肯用,脸色一下子变了,但薛子桢却抢在他开口前道:“我和你成亲本就是一桩交易,还是分的清楚些好,这样素日面对面,彼此也能心安理得!”

霍灵璧深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薛子桢,转身走了。

自打和薛子桢拜堂成亲,霍灵璧心里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觉得娶了薛子桢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成家的感觉很踏实,也很窝心,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洞房花烛夜,霍灵璧喝醉了,当时一进新房看到薛子桢,他就有一种大胆的想法,恨不能假戏真做就算了,可薛子桢的冷漠却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又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本想慢慢改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薛子桢却变本加厉,一次次的拒绝他的示好,还试图跟他划清界限似的,居家过日子,哪里能分得这么清楚!她分明是故意让他难堪!

可越是这样,霍灵璧就越是不甘心!L

第八十二章 回门

眼看着霍灵璧走了,薛子桢却是不动声色,叫了瑶芝和琼露进来把西间收拾出来,腾出空来安置罗汉床。

两个丫头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他们成亲第二天就要分开睡,都吓得不敢吭声,一边慢腾腾的收拾东西,一边还面面相觑,疑惑着。

晚上,霍灵璧果然叫人搬了一张罗汉床来,他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丝毫看不出白日里的恼怒,只有那些帮着抬床的小厮们个个疑惑不解。

哪有新婚第二天就分床睡的!

他们纵然疑惑,却也知道这些事不是他们能插嘴的,遂只闭紧了嘴巴做事,但还是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到了霍夫人耳中。

霍夫人送走了宾客,正在为那元帕的事担忧呢,一听说两个人又要分床睡,吓了一跳,赶忙就要去劝说,被镇国公拦住了:“小夫妻俩都是年轻好胜的,哪有不斗气的时候,随他们去吧,咱们做长辈的一插手,反倒把这事小事化大了。”

霍夫人忧心道:“可也不能这样闹下去啊,倘若传到了薛家人耳中,只当是咱们欺负桢姐儿呢。”

镇国公心里冷笑,只怕薛丹臣巴不得他们分开睡呢,但面上还是笑道:“桢姐儿在家是独女,随心所欲惯了,灵璧也被咱们惯坏了,他们两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凑在一起不生事就奇怪了,如今一物降一物,他们年轻人折腾自有他们的意思,咱们少搀和了。”

霍夫人一想,还真是,又叹道:“当日光看着桢姐儿懂事沉稳。以为会是个娴淑的儿媳,倒忘了这一层了,薛家就她一个女儿,定然娇惯的不成样子。”

镇国公道:“凡事都有好有坏,十全十美的人可没有,桢姐儿纵然骄纵些,脾气大一些。但还是识大体的。面上的规矩不会错也就成了,你也别太讲究,平日若是忙不过来。就叫她帮着管管家,分担分担。”

霍夫人听镇国公体贴她,自然高兴,立刻点头答应了。

再说双桂堂。待家宴过后,两个人一起回了院子。各自梳洗,隔着一个堂屋,一个东间一个西间的各自睡下了,倒也没有什么争吵。就是太过于安静,反倒让几个服侍的丫头都感觉怪怪的,觉得这两个人不像是新婚夫妻。倒像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共住一间屋子般,客气又疏离。

到了第二日。便是薛子桢回门的日子,她和霍灵璧一大早就起床准备了,等到吃了早饭去给霍夫人请安,正好遇到了霍晓清和霍晓泠姐妹俩。

且不说霍晓清,单说霍晓泠自打薛子桢嫁进来就一直兴奋的很,如今师傅变成了嫂子,关系更亲近了一层,见她一进来,便笑眯眯的起身行礼问好。

霍晓清却是比薛子桢还要大两岁,这声嫂子喊得就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薛子桢也不在意,只和她打了招呼便扭头和霍晓泠说起了话。

不多时,霍夫人出来了,她这个人眼光虽然高,性子虽然傲,但对待自己看得上眼的人还是很亲热和气的,比如薛子桢,打从一开始,薛子桢的条件就符合她对儿媳妇的各种要求,因此如今薛子桢嫁过来,她只觉得高兴,是越看越喜欢。

但对于她不喜欢的人,比如霍晓泠,那是哪看哪讨厌,如今若不是碍着薛子桢在,只怕早就把霍晓泠给打发回去了,也省的在跟前碍眼。

如今薛子桢摆明了和霍晓泠关系亲密,她也只好眼不见为净,只笑道:“你今天回娘家,不妨多待一会儿,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如今出嫁了,长辈们不知道怎么想你呢。”说着又让人拿了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给薛家的几位老人做礼物。

薛子桢接过来谢了,这才和霍灵璧一起坐马车出了门。

薛家上下一大早就为薛子桢今天的回门做准备了,家里原本就人少,如今她一出嫁,就越发显得冷清了,因此对回门这一天就特别期盼。

薛丹臣特意告了假,没去上朝,在家等着女儿女婿,谁知陆如英比他还心急,一大早就爬起来让人张罗午饭,一听说霍家的马车到了街头了,立刻又跑去了二门迎接。

薛丹臣看她忙的这样,笑着直摇头,却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马车停在了垂花门,霍灵璧亲自扶着薛子桢下了马车,如今在薛家,他只怕做小伏低才能换来一个好脸色呢。

陆如英看着女儿梳着妇人的发髻,穿着鲜亮的衣裳款款走来,捂着嘴哭了起来,叫了声“桢姐儿”就扑了过去,紧紧把女儿搂在了怀里。

霍灵璧被挤到了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母女情深。

倒是薛子桢理智些,虽然伤感却也不至于像陆如英这般嚎啕大哭,遂哄着劝着,一群人去了正厅。

陆馆主等三个老人都等着呢,薛子桢和霍灵璧先给他们磕头行礼,这才被扶了起来,大家亲亲热热的说话。

霍灵璧与薛家的人都不怎么熟,此时也不好插嘴,倒是李益主动跟他攀谈:“衙门那边得了几天的假?”

霍灵璧笑道:“给了十天假。”

李益笑道:“这倒是挺好。”说完也没了话题,只干笑着。

他和霍灵璧压根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一点共通之处,霍灵璧是舞刀弄枪,阴谋诡计,但李益偏爱的却是弹琴读书,自娱自乐,如今偏偏成了亲戚,这以后见面的时候多了,难不成次次都要弄得没话说?

还是薛丹臣解了围,让霍灵璧跟着他去书房说话。

霍灵璧倒也乖觉,知道这个岳父不是好惹的,只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样子。

薛丹臣的朴素简单清雅至极,只有两个书架上垒了满满的书,墙上的字画却都是薛丹臣自己的手笔。走进这书房,只觉得走进雪洞一般,让人觉得冷冷清清。

霍灵璧看着薛丹臣往书桌后一坐,脸色阴沉下来,浑身的阁老气派便显露无疑:“桢姐儿在你们家没添麻烦吧?”

其实薛丹臣素日里是极温和的一个人,和他打过交道的都说他心胸开阔,修养极佳。但惟独对着霍灵璧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

霍灵璧即便心里不痛快,也不敢给岳父甩脸子看啊,反而满面笑容。道:“父亲母亲都很喜欢桢姐儿,两个妹妹待她也十分亲昵,岳父请放心,桢姐儿在家里很好。”

薛丹臣自是不担心女儿会吃亏。只是到底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免要东想西想的。遂才多嘴一问,看霍灵璧也挺老实乖觉,这才满意,开口说了正事:“明年开春。皇上打算下江南,这事你可听说了?”

霍灵璧道:“小婿也是才接到的消息,皇上有意奉请太后并宫中嫔妃一起南巡。只怕到时候也是一桩盛事。”

薛丹臣冷笑道:“那你可知道这桩盛事要用多少银子才堆砌的起来?足足两百万两银子呢!”

丁占祥刚把齐王的那十万两银子糊弄过去,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哭了好几回了,如今正犹豫着要不要递折子告老还乡呢,也省的到时候银子拿不出来,被指着办事不利,这一世的清名只怕就完了!

霍灵璧自是算过的,也知道这两年国库艰难,但转念一想,这事几乎半个朝堂的人都知道,如今薛丹臣提起这事只怕还有别的用意,遂笑道:“难道岳父有什么好主意吗?”

薛丹臣道:“这么大的漏洞,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丁阁老未必补得了,到时候他倒是可以告老,可留下这么一摊子,必定要指个人来管的,可谁又敢管呢?必定会推来推去,没个章法。”

霍灵璧沉思片刻,道:“岳父的意思是要说服皇上放弃南巡的念头吗?”只有顺昌帝放弃南巡,才用不着花银子,这个问题才算是从源头处解决了。

但顺昌帝的心意,又有谁能改变?

薛丹臣不答,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当时桢姐儿说山西的事情可能另有内情,你可派人去查了?”

霍灵璧点点头,薛丹臣却道:“桢姐儿之前已经派了沈鸣远过去,如今他已经回来了,据他所说,只怕山西的事和庆王脱不了关系呢!”

霍灵璧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当初听薛子桢提起时也只当她是多疑,遂也没有很重视,只派了两个人过去就罢了,如今一听说薛子桢竟把沈鸣远给派了过去,不由大为惊讶。

据他所知,沈鸣远乃是薛子桢身边功夫最好的侍卫!

这个人原先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只是不知怎么退隐江湖,竟甘愿给一个深闺淑女做随身侍卫,实在是奇怪得很。

上次薛子桢被惠平公主派去的刺客截杀,正好沈鸣远不在,倘若他在的话,只怕形势就要逆转了。

他没想到薛子桢这么重视这件事,竟派了沈鸣远去,不由懊悔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赶忙道:“可曾发现了什么?”

薛丹臣沉声道:“原来冯威从到太原后就开始暗中打造兵器,还大肆敛财,却不见他如何挥霍,万春心中疑惑,为了探清虚实,这才对冯威虚与委蛇,还强占了刘家村的土地给冯威修建园子,这才取得了冯威的信任,只知道冯威在暗中打造兵器藏在附近山上的山洞里,还暗藏了一大批金银珠宝,就埋在刘家村附近,所以当日才会有人从地里挖出了金子,说那一块地是财神土,还曾在山洞中发现了兵器,冯威见藏不住,便偷偷把这些东西转移了,却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霍灵璧大为诧异,他只知道太子坚持要他偷偷把万春给放了,却不知还有这段内情,急忙道:“冯威是庆王的人,难不成庆王要造反?”

薛丹臣神色凝重:“这事可不说不准,不过皇上南巡,太子留下监国,庆王也自请留下辅佐太子,倘若他真的起了异心,只怕皇上这次南巡就是个好机会!”

庆王手里有兵,只要趁着顺昌帝不在,包围京城。占领皇宫,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到时候成功则罢,不成功,只要他逃出去,有哪些兵器和金银珠宝,也足够他起兵的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庆王竟有这样的胆量!

霍灵璧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太子可知道这事?我去告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