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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得偿所愿地回去了,”林维冷冷淡淡地抱臂:“魔法世界护送大皇子殿下回帝都,正可以顺理成章与帝国对话,从这一点来说,他还是发挥了一些价值的。”

“格雷戈里先生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邀请我去皇宫游玩......我听说那里种植着没有尽头的玫瑰花海,是真的吗?”

“没错,烈焰玫瑰是皇室的象征。”林维打量着海缇脸上显而易见的欣悦,发觉这个姑娘对格雷戈里的态度似乎过于热情了些。

“记住我那天曾经对你说的。”他对海缇道。

海缇想起了林维之前的告诫,略带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希律城是什么地方?”林维问丹尼尔和海缇。

“持存之城,永恒之城,最后的藏身之处,我们的传说里是这样说的。”知识渊博的炼金师首先回答,“但是好像也只是一个传说了,它和骑士圣山一样在记载中失去了确切的位置。”

“没错,睡前故事里常常出现它,”海缇点了点头:“传说黑暗时代的最后,希律城保护了许多人的生命。”

林维在回去自己舱室的途中思索着这个所谓的“希律城”。

根据阿德里希格所说,“希律城”就是帝都,而所谓“黑暗时代”的最后,正是元素风暴吞噬整个大陆的时期。

许许多多的种族在黑暗时代的末尾遭受重创,并在接下来的漫长时光中渐渐消亡,只有人族艰难生存了下来,他们建立帝国,繁衍生息,最终成为大陆上最繁盛强大的种族......这段历史不论怎么解读,都充满了惊险与不可思议的味道——人族比起精灵、龙族之类,实在是渺小脆弱得多。

但假如这座“希律城”在元素风暴中保护了帝国与人族血脉,那么帝国当初在强敌环饲的极度恶劣境况下开国、兴盛,并与人族一脉共同繁荣...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了。

也就是说,帝国崛起另有其强大的倚仗,一个连魔法世界都承认的倚仗?

——可在上辈子那场战争中,帝都的一半都化为废墟,听起来可丝毫不像“永恒之城”。

林维决定不再想这些复杂的东西,毕竟多了一个阿德里希格,现在已经与上辈子截然不同,他选择相信这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怪物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航行的过程尚算顺利,掌握了对抗元素风暴方法的丹尼尔操纵魔轮横穿整个大陆南部,然后取道东部塞壬海,抵达魔法学院。

林维在途中再次向帝都的蒂迪斯宅邸传递了一封信。

“魔法世界有变,格雷戈里将回。”

安斯艾尔老师沉默着迎接了他们,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暴跳如雷,整个魔法学院的气氛也充满了一种紧张的宁静。林维想,这大概是因为阿德里希格“顺路”来了一趟,学院也得知了一些事情。

魔法学院并没有向他们主动提出额外的支援。元素之谷的后辈原本就是年轻魔法师中最优秀的一些人,而断谕已经成为大魔法师——西尔维斯特先生外出,学院里可没有第二位大魔法师了。

此行对林维来说最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魔法学院具有对魔法师等级的认证资格,他顺理成章地在认证处抱回了心心念念的白袍。

“符文,我要金色的符文——越好看越好,加持内容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林维正在和丹尼尔交涉。

“装饰性符文?这要花费我很大的精力,加价!”

“我的魔晶几乎已经被那只该死的小猫吃光了......我可以在帝都给你买下几家珠宝店——我知道你能在那种地方挖出值钱的东西来。”

“成交。”丹尼尔笑得开心:“要不要镶嵌流金砂,或者星芒石?”

“可以有一点,”林维想了想:“不要太夸张。”

一个优秀的炼金师完成作品是迅速的。

一个优秀的炼金师对作品的美观程度是有极苛刻要求的,即使是穿着奇异的绿袍子炼金师。

林维非常满意。

他从丹尼尔手里接过魔法袍,迅速地上楼了。

丹尼尔看着他的背影,眨眨眼睛:“他的状态很奇怪——我觉得他是飘上去的,难道是我把魔法袍修饰得太过完美,让这家伙沉迷于欣赏?”

☆、第92章 约定于塞壬湾

白色,在大陆人眼中是纯粹而干净的颜色。

可一旦与魔法打过交道,这种色彩就换了一种含义。

只有大魔法师能够穿在身上的色彩......伴随着危险、强大、冰冷。

林维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穿上白袍的魔法师。

他很满意他所看到的。

他顺从了自己的内心,扑了上去。

他也很满意他所摸到的。

被强迫换了一身魔法袍的断谕实在没能理解林维被戳中了什么奇怪的兴奋点,但是见他激动又高兴的样子,倒也没有反抗,面无表情地任人揉搓了好一会儿。

只见林维从空间戒指里又拿了一件空白的白袍出来——在断谕身上比划了几下:“带符文的好看一些......但是空白好像也不错。”

他坐到了书桌后面,一本正经地道:“我决定以后不允许你穿白袍出门。”

断谕:“......”

“不行,”林维一手托腮,又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原来的样子也不差。”

这时候,庭院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林维往外看了一眼,凉凉道:“是蒂姬他们......你刚刚回来,她就上门来探望,我知道蒂姬喜欢看着你——这非常糟糕,还是干脆禁止你出门好了。”

——忽然被剥夺了出门资格的魔法师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这几天来掌握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应对林维种种行径的做法。

身着白袍的魔法师俯下身来,在黑发召唤师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召唤师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暂时搁置了对于魔法袍这件事的纠结。

他们把房间翻了一遍,整理一些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林维打量着整个房间,忽然想起来初住进时它的样子——空荡荡,很是冷清。

现在却不一样,相对的两个书桌上摆满魔法典籍,水晶球压着的羊皮纸上是匆匆画成的魔法阵的草稿,海缇从岛上移栽来的几棵魔法植物长势良好,半透明的碧绿藤蔓爬上了窗棂,墙壁没有多余的装饰,因而床头贴着的两张纸条格外显眼。

其实也没有多出很多东西,但就是显得满了——用诗人的语气来说,它似乎是被填充了一些时光或记忆之类的东西,深蜂蜜色的地板也浸透了使人愉悦的气息,稍一回忆,魔法师冥想时安静的侧颜就会浮现眼前。

这间早已习惯了的小屋忽然显得好看极了。

林维很少有这种感觉,他向来不怎么注意这些东西。

他忽然回忆起来,自己带着魔法师军团离开帝都的那天,也觉得帝都格外繁华美丽。

——后来这个地方几乎一半沦为废墟。

离开的时候,他不安地握了握断谕的手腕。

断谕:“怎么了?”

“没什么......”林维最后看了一眼这里,阖上门。

蒂姬的来访不仅是为了关心断谕忽然离开,也是要质问林维自己的同级水蓝为什么去了一趟魔轮就无影无踪了。

“他是元素之谷的后代,有事情需要他来完成。”林维这样回复了气势汹汹的光魔法师小姐。

事实上,林维划动了琴拨,拜托已经去过一次死沼的阿岚将元素之谷的后代们安置在杰拉尔的地下宫殿里。

“你能向他们解释清楚吗?”林维问阿岚。

“不需要过多解释,”阿岚淡淡道:“我们都知道自己的家族来历特殊——只要你不是把我们丢在那里后就不管不问。”

“你们非常重要,我要去帝都,之后很快就会去找你们。”

“好的。”阿岚朝他点了点头。

女神的琴弦中有一道正通往帝都,意味着林维可以在帝都和死沼间随时来往,这让他很是安心。

魔法世界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他要面对着的就是......格雷戈里殿下。

看来海缇已经把状况告诉了格雷戈里,看到林维时,格雷戈里似笑非笑地向他颔首:“蒂迪斯阁下。”

“殿下。”林维回礼,“我们即将护送您回程。”

由于阿德里希格那句“赶在阿萨醒过神来之前”表明了时间的紧迫,林维之后的动作进行十分迅速。

魔轮在塞壬岛短暂停留后再次离开,风浪中驶向塞壬湾的码头。

这个码头对于学院的学生来说意义深刻,每个人都在这里与自己的同级相遇,然后开始真正意义的魔法师生涯。

“我们面临着很危险的事情,对吗?”船舷边,海缇问。在占星塔和炎焰之谷的所见足够让这个聪慧的少女意识到一些事情。

“确实是,但是不必过于担忧,”林维想起阿德里希格的笑容来:“有人在保护着我们。”

“好吧,”海缇湛蓝色的眼睛望向远方逐渐显现的岸际:“我不知道这些,也追不上你们,尤其是你和断谕两个——总是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如果有下次,我可不敢去找你们啦。”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如我们约定一个地方,假如有一天我找不到你们了,就去那里等着!”

“好主意——带我一个。”正在操纵魔轮的丹尼尔插话。

“那好吧,”林维想了想:“不如就在塞壬湾的码头,这个位置去任何地方都很方便,不论是大陆还是魔法世界。”

“正好我们都在,”海缇在甲板上环视一圈,得到保证的她安下心来,笑道:“就像睡前故事里那样,历险中失散的魔法师总能重新聚在一起!”

这个约定确实带着些天真的幼稚,使得甲板上气氛轻松了不少。

“大陆上也有类似的睡前故事......”林维忽然想起小时候公爵夫人常讲的故事来:“骑士在远行前和心爱的公主约定一个地方,公主在那里筑起高塔,等待着骑士凯旋归来向她求婚。”

他伸手揉了揉海缇的头发:“我们两个是骑士,你是公主。”

海缇笑得非常开心。

“喂,你们两个——”丹尼尔不满:“体谅一下脆弱的、没有任何攻击力和防御力的炼金师,如果你们又跑去什么危险的地方,我也是跟不过去,只好等着的那一个!”

“也对......”林维沉吟了一会儿,语气诚恳:“你做不成公主了,海缇,你得在塔底保护丹尼尔公主殿下——不仅要防范外面危险的敌人,还要担心他为了研究和炼金实验把塔拆掉。”

海缇忍住笑,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会看管好他的。”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一个角度,某间舱室的窗前靠着一个年轻人,他兴味地打量着甲板上发生的一幕。

“他们真是和睦得使人羡慕。”来自帝国南方的萨斯·安格尔回过头来,对格雷戈里耸了耸肩:“我都想加入进去了——可惜除了美丽的海缇小姐,其它人似乎都对我们两个不怎么感兴趣。”

“我只知道你无忧无虑的日子要结束了,萨斯。”格雷戈里似乎是笑了一下。

“是的......这是个坏消息,我都忘了即将有什么在帝都等着我们,”萨斯·安格尔长长叹了口气:“自从您的弟弟露出獠牙,帝都就变成了一个使人紧张的地方,对比之下,我竟然觉得魔法世界可爱极了——殿下,我觉得您可以考虑对这个世界稍微改观。”

“这座岛屿只是他们安置年轻人的地方,”格雷戈里的语气并不缓和:“我的看法没有任何动摇。”

“好吧。”萨斯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转移了话题:“我们来说伯兰殿下......”

为了彰显“蒂迪斯长子与魔法世界护送大皇子殿下回帝都”的诚意,魔轮一路高调掠过帝国上空,一天后抵达帝都。

但由于陆地上传递消息的速度缓慢,林维传往家族的信件仅有公爵大人和伯兰殿下知道,帝都城卫军还没有得到“迎接魔法师和大皇子殿下”的命令,就看到一艘怪模怪样的、破旧的船从天上掉了下来,落在城门口!

帝都城卫军进入全面戒备,白甲武士持着□□和盾牌包围了魔轮。

卫队长上前:“——你们是什么人?”

丹尼尔嘀咕了一声:“熟人。”

好吧,今天又轮到这位卫队长执守,一个曾有幸闻到过龙粪味道的大陆人,如今又见识了有着千余年历史、意义重大的魔轮——虽然这艘魔轮的外观不怎么体面。

不得不说,这位卫队长十分尽职尽责,他坚持“没有得到命令,不能轻易确认身份,更不能轻易放人入城,尤其是与魔法相关的情况下”,不仅认真辨认了蒂迪斯的火焰长剑徽记与皇室的烈焰玫瑰徽记,还详细记录下魔轮上几位魔法师的身份,然后将情况递交帝国防务司——这过程实在耗费了不短时间。

帝国防务司的指令还没有到来,城门内却出现了沉重而整齐的马蹄声。

皇家骑士团带着沉重的威势摆开,架势实在不像是欢迎。

☆、第93章 如你所愿

“皇家骑士”是个煊赫的、威风凛凛的名字,让人想起健壮高大的骏马与骑士冷峻的眼神。厚重的黑色甲胄是他们的标志,长而锋利的枪尖是他们的倚仗。

骑士团全部由精锐的武士组成,他们全部经过了严苛的挑选与训练,装备有最精良的盔甲与武器——有人说,他们抵得上一整支军队。

军务大臣与帝国防务司无权调动这支队伍,蒂迪斯同样——即使这一家族的先祖是他们的初代骑士长。

皇家骑士团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玫瑰骑士”,显而易见,他们只为皇室服务。或者,严格来说,为皇帝服务。

虽然来者不善,但林维略微放松了些——看来伯兰已经得到了皇家骑士团的一部分控制权。

为了不显弱势,皇室诚然要派出最强的武力迎接魔法世界的到访。但同时,鉴于帝都微妙的局势,这也未尝不是伯兰殿下对格雷戈里殿下的“欢迎”。

黑甲骑士们分出一条道路,伯兰上前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见客礼节,他的身体看起来好了些,愈发显出优雅的温文有礼来。

“我代皇室迎接你们,来自远方的朋友。”他的声音使人心生好感。

皇室惯常是不会立刻就事论事的,他们为了优雅和体面,进入正题之前往往要进行一番使魔法师们摸不着头脑的繁文缛节。

林维深谙烈焰玫瑰家这些年的积习,他尽力去压缩了流程,最终删减为今晚在皇宫举行一场只有皇室、顶级贵族与核心大臣及少数家眷参与的夜宴。

并且,小公爵以“来自魔法世界的朋友与自己相熟”为由,把魔法师们的落脚处换成了蒂迪斯家在东区的宅邸。

老皇帝传来了不少口令,但迟迟没有露面,可见病情确实值得忧虑。

林维在夜宴前被伯兰殿下邀请去书房进行了一番长长的密谈,致使他回来的时候,夜宴已经快要开场了。

“林维,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海缇不能理解“夜宴”这个名词。

林维交代了他们——核心内容是安静地进餐就好,耐心待到结束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由他来完成。

“我们什么都不必做?”丹尼尔问。

“可以这样说,”林维回答他:“这件事由伯兰主持,他站在蒂迪斯家一边,宴会的态度会比较友好。帝国把我当做中间人......所以主要是我去与他们打交道,断谕也许会参与一点,因为大魔法师的身份象征整个魔法世界。”

“还有舞会......”林维想起了这个,微微蹙起眉来,看向海缇:“我先教你一点简单的舞步。”

林维此行不单是为了代魔法世界接受皇室的谢意,更重要的目的是阿德里希格的委托——这人很有让整个大陆再来一次元素风暴的打算,而帝国某件秘密的底牌可以抵抗风暴。

上辈子他已经身为蒂迪斯公爵,也仅知道皇室持有三份禁咒卷轴,却对这个“底牌”一无所知,看来这个存在属于皇室的秘密。

开国皇帝尤卡里乌斯一世确实与魔法世界关系匪浅,甚至是阿德里希格当初的好友,而皇室一脉的传承在一千年中几乎称得上平稳,那么现在的皇帝陛下应当知道一些东西。

因此,魔法世界也算是有求于人......为了表示友好,魔法师们换上了帝国风格的礼服。

守卫骑士闪烁辉光的盔甲上沾染了贵族夫人身上的熏香,那香气由鲜花与黄金装饰的厅堂里散出,经过穹顶与爬满藤蔓的拱门,消失在八匹白羽骏马牵引着的马车中——宴会盛大精美,可惜吸引魔法师们目光的只有繁丽的装饰与可口的食物,冗长的感谢致辞听得海缇头脑发昏。

魔法师一方安静地进餐,让对魔法世界态度不一的大臣和贵族全部无话可说,而主持宴会的伯兰殿下与重新归来的格雷戈里殿下坐得极近,却几乎没有对话,下首几位先是支持格雷戈里,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内又转投伯兰的政客更是噤若寒蝉——这大概是帝国历史上气氛最冷淡的一次宴会了,林维无奈地想。

悠扬的舞会曲奏响时,气氛总算缓和了些,按照礼仪,第一支曲子要由皇室在场中身份最高之人开场,两位皇子地位平等,但格雷戈里年纪稍长,再加上宴会的主题,他应该选择的舞伴......

林维稍稍眯起了眼睛,看着意料之中、但实在不令人期待的一幕。

“亲爱的海缇小姐,”格雷戈里削薄的唇角浸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能邀请您共舞。”

“我...”海缇声音极小:“我只会一点儿......”

“没有关系,”格雷戈里现在完全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这是一支很简单的曲子。”

海缇转头望了望林维,见他没有明显禁止的样子,轻云样的绯红点染了少女的双颊,她将手轻轻递上,被带入了舞池中。

另外几对舞伴在这之后也滑入池中。

“信鸽,”林维身旁的伯兰忽然低声念出了这首舞曲的名字:“王子与一个敌国女孩儿浪漫的爱情故事。”

他似有所指:“我的哥哥向来少与女人接触。”

是的,林维心想。大皇子殿下很少出席舞会,即使在场——即使应当由他开场,大多时候也是伯兰代劳。

“仅此一次,”林维缓缓道:“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伯兰微微笑了起来,两人碰了一下酒杯,随即不再说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渐深,舞会终于结束。

宫廷女仆吹灭芬芳的蜡烛,白色轻烟在她眼前蒸腾,乐师的琴声止于最后一个音符。

丹尼尔警惕地看了一眼格雷戈里,然后看向林维。

林维朝他点了点头。

炼金师首先带着海缇离开,穿过回廊与玫瑰花园的小径,进入蒂迪斯家的马车,先行回去,以免那位现在是主人身份的殿下发出“散步”或“送回”的邀请。

林维还要应付一些客套或试探的交谈,所幸魔法师一直在他身边,敢于搭话的人寥寥无几。

倒是已经成为王妃的拉维斯小姐,问了类似“你在那里过得如何”的问题,虽然神态仍是一贯的冷淡,却也表达了一份难得的关心。

“所以我还是不喜欢帝都。”人们彻底散去,林维和断谕走在小径上,他漫不经心地踢了一颗路上的小石子。

“你以前经常参加?”

“有些是必须要去的。”林维答他。

他们放慢了脚步,林维悄悄把灵魂触角伸了出去,尝试再结一次契约。

他们之前在魔轮上也试了几次,现在已经能比较顺利地完成最初的磨合,稍微减轻了林维灵魂的痛感。

他的灵魂强度已经发生了一点改变,不知道是因为练习还是本命契约具有的同化影响。

直到契约又推进了些,林维才停下,他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清楚地感觉到灵魂密切的连结。

这对召唤师来说是非常奇妙的感受,他们习惯于孤单地飘荡在无边无际的灵魂星海,交流与触碰稍纵即逝,从未与另一个灵魂这样长久相接过——如同漆黑海面漂浮的小船找到了灯塔,一滴水落入深秋宁谧的池塘。

“这个契约很可恨。”他忽然道。

“嗯?”魔法师不解。

林维不回答。

“怎么了?”魔法师的语气里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有迹可循的关切。

“也没有什么,它很好。”林维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断谕。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林维的声音有些低:“我现在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一辆辆马车的轮声远去,夜晚寂静下来,星河横亘天边,略带凉意的风刮过宫殿与庭园,带来远处夜莺的唱声与身旁玫瑰的香气。

魔法师看着他,看见月光下,那双深紫罗兰色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柔软的水汽。

他不擅长于察言观色,可在这一刻读出了一点孤单的味道来。

他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了许多相似的场景与相似的人。

黑色礼服上紫色的水晶袖扣不经意间碰到精致的杯盏,发出一点清脆的响声,他小口啜饮着杯里的酒,或是别的什么,等着被邀请一支舞,却极少去邀请别人。

宴会与舞会在深夜告一段落,他走出回廊,与人礼貌地谈论着天气和今晚的月亮,然后分开,独自走过玫瑰花园里的小径,马车放下雕饰花纹的银踏,目的地是另一座庭园与城堡。

他一个人做着一些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的事情,没有人陪着他。

他明明还很年轻,魔法师心想,可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已经这样过了许多年,他习惯了,他才知道有人陪着的时光是什么样的。

“那就不离开。”魔法师道。

林维笑了起来。

他拉过断谕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亲爱的魔法师先生,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断谕回忆了之前夜宴上听到的,回他:“我的荣幸。”

林维不满他所学到的:“不要这句,它太谦逊了,装模作样的贵族才用这个。”

魔法师想了一会儿,开口。

“如你所愿。”

他说着,反手握住了林维的手。

林维愉快地眯了眯眼睛。

玫瑰的香气渐淡,不再浓烈,那一点甜蜜的气息却因为不再被其它味道干扰而清晰起来,花园小径走到尽头,纹饰蒂迪斯徽记的马车正在前方等待。

“上车,”林维折下一支玫瑰,塞进魔法师手里:“带你回家了。”

☆、第94章 被发现的

长子平安归来,老皇帝的思虑虽仍然沉重,但毕竟轻松不少,病情也有所好转。

他今夜终于有了精神。

“伊西斯,扶我起来。”

皇后扶老皇帝靠着床头的软垫坐好:“宫廷医师说您的情况正在好转......您感觉怎么样了?”

老皇帝浑浊的目光看着妻子略带憔悴的面容,缓慢点了点头:“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