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柳大娘的问题,柳大娘上了年纪,若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让她承受不了可如何是好?

当初小桃红都不打算跟柳大郎说明王三娘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徐徐图之,说服王三娘回到石头身边,在那边的夫家去过日子,就是怕柳大郎承受不了,可是最终还是变成了这样。 ?【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

像王三娘这样立场容易动摇,还不会考虑后果的人,小桃红是不打算留她的,此次就算柳大郎过世了,小桃红还是要让她离开。

柳大娘见小桃红不说话,心里也有了几分谱气,没有焦距的眼睛变得湿润,摸索着往外走,“我要去看看大郎,他怎么这么狠心,说走就走了啊…”

小桃红赶紧伸手扶着柳大娘,眼眶止不住的泛红,“娘…”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对小桃红来说柳大郎是相濡以沫的家人,家人死了会难过会伤心,却绝对比不上柳大娘来得心痛,柳大娘死的是儿子,一点点在自己身体里长成出生,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当心头肉拉扯大的儿子。

柳大娘眼泪往下掉,转向小桃红道:“小桃你说大郎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去寻短见?他就没想过他去了三娘要怎么过,阿品要怎么过,娘又有怎么过?”

小桃红无法告诉柳大娘,这一切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王三娘,那样柳大娘会更加难过,她第一次面对事情说不出任何话,因为怎么说都不对。

“小桃,你扶娘去看看大郎吧,就算他走了,也要让娘再看看他。”柳大娘哽咽了一下,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柳大郎居然就这么去了,仿佛这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小桃红抹了抹眼睛,道:“我这就扶你去。”说着把安安递给小花儿,安安此时好似感受得到大人们的悲伤,小花儿接过去他也不哭不闹。

小桃红扶着柳大娘来到耳间门口,柳二郎赶紧走出来道:“小桃,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娘说想看看大哥,我不能拒绝她,大哥他…真的…”小桃红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期望柳大郎上吊时间并不长,还有机会抢救回来。

“嗯。”柳二郎脸色沉重点了点头,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柳大郎上吊死了。小桃红沉默了下来,顿了顿柳二郎道:“我扶娘去看吧,你还是不要进来了。”

小桃红想想也是,她还是不看的为好,便把柳大娘交到柳二郎手里,自己站在院子里出神。

既然柳大郎过世了,自然得讲究入土为安,可是柳大郎是寻了短见而过世的,得请道士先生前来念大经超度,然后按照道士先生的说法,选择安葬地点和日期时辰。

在此之前,得先把柳大郎装进棺材,设好灵堂,等待道士先生起经。柳大郎的棺材都已经做好了的,他自己做的,给家里过了四十岁的人一人做了一个,免得死了还得去买棺材,没想到他自己的刚完工没几天,就已经排上用场了。

家里就柳二郎和二堂哥大伯等人能忙活,忙着去请道士先生,忙着去买纸钱,香和绵纸等需要用到的东西,忙着在棺材里塞上棉纸,把柳大郎装进去钉好。

因为柳大娘现在还处于崩溃状态,十分没精神,眼睛也看不见,阿品是孝子,只能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板凳都不能坐,也不能吃油吃肉。至于王三娘,现在都过去几个时辰了,还是一脸呆愣,双眼涣散,大概是因为她毫无防备便看到柳大郎吊死在房梁上的缘故,被吓得狠了。

小桃红担心王三娘已经被吓破胆,要是得了失心疯可如何是好?顿了一会儿小桃红便上前摇了摇王三娘的肩,担心道:“大嫂,大嫂你看看我,你还认得我是谁吧?”

王三娘眼珠转过来看着小桃红,小桃红还想说些什么,没想到王三娘突然发了疯似的,起身把小桃红扑倒在地,“是你,都是因为你大郎才会吊脖子的!你为什么要拆穿我!要不是你非要逼我说实话,大郎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又怎么会想不开去吊脖子!”

王三娘比小桃红壮实,小桃红一时动弹不得,旁边的人看到此番景象,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来合力把王三娘从小桃红身上拖了下来。

柳二郎拍了王三娘一巴掌,“大嫂你醒醒,这事怎么能怪小桃?大哥去了我们都很难过,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也不能随便把罪责安到别人头上!”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柳二郎你就护着你的女人,你不问问她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她非要说真相,才让大郎觉得对不起你们,才会去吊脖子!”王三娘就算没疯也没有存几分理智了,脸红脖子粗瞪着小桃红,柳大郎死了她心里害怕,生怕柳大郎回来找她,潜意识便想把一切罪责推到别人头上。

在场不止柳二郎,旁的人也一头雾水,柳大郎上吊的原因他们都不知道,难道小桃红瞒着他们一些事情?

其中柳大娘最为激动,道:“小桃,三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吗?你到底跟大郎说了什么真相?”

小桃红叹了口气,“娘…说实话这事儿确实有几分赖我,我有些冲动了,没有找个隐秘一点的地方再说事儿,让大哥听了去。”

柳二郎听出几分端倪,问道:“小桃,你跟谁在哪儿说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大哥会听见?”

踌躇了好一会儿,小桃红才道:“这事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既然大哥已经去了,而大嫂也无所顾忌,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真相总要大白,不如大嫂你来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王三娘支吾道:“我…我,我不知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跪在地上一直沉默的阿品突然抬头看着王三娘,道:“记得你刚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只要安安生生过日子,我们就是一家人,可是你安生了吗?除了在咱们家院子里埋凶器之外,你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二叔和婶儿的事情?”

“阿品!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向着外人?”王三娘突然有些激动,说着又转向小桃红,“是不是你?你在阿品身边嚼了什么舌根,让他从一开始就不认我这个亲娘,然后你们好贪图家里所有的财产?”

闻言小桃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王三娘从阿品没有叫她娘开始,就觉得是自己怂恿阿品的。至于贪图家产这一说更是滑稽,这个家是他们一家人辛辛苦苦才撑起来的,他们甚至都不打算分家。

阿品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如炬看着王三娘,道:“你也知道你是我亲娘?那为什么不像别人的亲娘一样?我从小就没见过你,等我十四五了你突然冒出来,让我叫你做娘,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在我心里,婶儿和二叔才是我的家人,他们不会嫌我和阿爹拖累他们,他们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忘记我们,辛辛苦苦攒的钱用来给我念书,可你呢?你怎么好意思说他们是外人而你是我亲娘?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婶儿和二叔辛苦得来的,就算分家产也没有你的相干。”

小桃红扯了扯阿品的袖子,“品子,别再说了。”她还想着让王三娘回去带着石头过日子,王三娘心理承受力太差,这话要是把王三娘刺激疯了,那边是绝对没有可能让王三娘回去的,她们岂不是要养着王三娘一辈子。想想家里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不□□,小桃红就发怵,她可招架不来。

阿品看了看小桃红,又看着王三娘道:“既然婶儿不让我说,那你好自为之。”说着又折回去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一众人半晌没有说话,柳大娘摸索着坐回草墩上,道:“三娘,既然你不说是什么事,那就小桃说吧,把事情始末说个明明白白,让我们都知道,也让你大哥瞑目。”

小桃红看了看王三娘才道:“娘,其实大嫂在那边的夫家有个孩子,叫石头,年岁好像不大,上次石头病了,有些严重,那边的人让大嫂拿钱去给石头看病,大嫂怕大哥责怪,不敢找大哥和我们拿钱,就把我们的点心方子拿去给金大锭换了钱给石头看病。随后就出了周家这事儿,金大锭以此威胁大嫂,让她把凶器证物埋在我们家菜园子,嫁祸于我们,然后…我在问大嫂的时候被大哥听了去。”

见大伙儿都不说话,小桃红又道:“大嫂,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事被大伙儿知道后是什么结果,你回去领着石头吧,阿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难道想让石头也跟阿品一样对你心存怨恨,不叫你这个亲娘吗?”

“我…可是…我现在回去石头还会认我吗?要是,要是我回去那边不让我进门怎么办?”王三娘那边的丈夫并没有跟她说的一样已经死了,而是年老体衰,她开始嫌弃,听说柳大郎都已经搬到城里,就想着来投靠柳大郎。

柳大娘叹口气道:“三娘你走吧,你留在这我心里总有根刺,大郎这一辈子就没过到一天好日子,最后还不得善终。”

王三娘看了看周围的人,没有一人看她一眼,最终道:“那…那我给大郎烧点纸再走吧。”

第99章

柳大郎过世了,阿品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必须为他守灵,家里人给他选了墓地,就在江树县城外的山林里,有青山绿水常伴。

在其后道士先生念完经,做完法,下葬时便请了许多人用木杠抬着棺材,一人在最前方沿路洒落一些纸钱,名为买路钱。由阿品在棺材前反手搂着棺材,以背着棺材的模样,直直把柳大郎送到坟地。

柳大郎后事办完以后,留在小桃红他们家帮忙的人都离开了,大伯大伯母和二堂哥也要回小河沟去。

大伯踌躇了一下,不自在对着小桃红和爷爷道:“阿爹…阿红,这些天我想过了,上次那事是我不对…只是阿红你知道,人太穷了真的会疯,恨不得一枚铜钱掰作两枚用,你大伯已经穷了这么多年,看见钱都想着那是自己的该多好,能抠一文钱回家都觉得很开心,何况那是送上门来的…所以你们原谅一下大伯吧,日后…日后我们还能再来你们家串门子吗?”

小桃红笑道:“自然能来,我们还是亲戚,你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和二郎都欢迎你们来的,只是下次我们都别太激动,那些话真的很让人难过。”

大伯母道:“那就好,那就好,不会了,以后我们都不想着贪小便宜了,原来报应是真的存在,上次金大锭那事就是老天给我们的警示啊!那我们先走了,一会儿牛车该不等我们了。”

二堂哥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上次有什么事?什么报应警示的?”

大伯推了推二堂哥,道:“现在没事了,快走吧,家里一大堆事情等着做呢。”

大伯说完他们一家人就转身往外走,小桃红赶紧道:“哎大伯大伯母你们先等等。”说着看向柳二郎道:“二郎。”

柳二郎立刻会意,转身进屋拿了一个布袋子出来递给小桃红,小桃红快步走过来,把布袋递在大伯母手里。

大伯母奇怪道:“这是什么?”

小桃红笑了笑,“我们做的小本生意,没能存起多少钱,这些够在小河沟买上几亩地了,你们拿回去买些地,好好打理,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闻言大伯母立刻把钱塞回小桃红手里,“这可使不得,我们家日子比起以前其实不算难过,现在顿顿都能吃上肉,只是手里没有钱而已,看到你们之后有了对比,我们才觉得心有不甘,想着是不是阿爹顾着你们。现在想来是我们过激了,其实是因为阿红你有本事,现在我们用你做糖那个法子,都还能有些收入的,我们怎么还能要你们的钱。”

柳二郎走过来道:“你们就拿着吧,我知道以前小桃没了爹娘是你们领着她们姐弟的,就当是我谢谢你们,无论当初出于什么初衷把他们领回家,我都要谢谢你们没让小桃饿死。”

其实小桃红心里也感谢大伯的,就算当初大伯是想用她和小花儿换亲给大堂哥和二堂哥,才把她们姐弟给领回家的,但是她不相信大伯与她们没有一点亲情,毕竟无论再辛苦,她们姐弟都没有任何人被饿死。

若是原主在很小的时候就饿死了,也就没有现在的她,于是昨晚柳二郎提了一下要不要帮帮大伯一家,小桃红想了想就答应了。小桃红想着买几亩属于自己的地,说出去名头也好听啊,二堂哥就不愁说媳妇儿了,她虽不是善男信女,却有自己的本心。

大伯母和大伯虽然现在醒悟了,可是依然逃不脱金钱的诱惑,眼看就要被说动了,二堂哥一步跨上前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怎么能白白拿别人家的钱,就算是亲戚也一样,你看见哪家会白送亲戚银子的?平日里相互帮帮忙就算了,送银子岂不是瞧不起我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堂哥你们把这些银子收回去。”

小桃红从未仔细了解过这二堂哥是什么样的人,唯一的印象就是明明饭都吃不饱,二堂哥的脸看上去却有些发福,一副不是好人的模样。原来是她先入为主了,这个她一直认为偷奸耍滑的二堂哥,比大伯和大伯母正直许多。

最终大伯一家还是没有收下那袋银子,走在路上大伯喜笑颜开,“没想到义正言辞拒绝别人的感觉这么爽,虽然是有些可惜,阿红说能买好几亩地了呢,要是拿回去买了地,咱们家也是小河沟的自耕户了,阿利你就不愁娶媳妇了。”

二堂哥走在最前方,回头看了看大伯和大伯母,道:“我老早就说过要有志气,不能老有些小心思想着朝别人手里抠一点,那样能富才有鬼,至于娶媳妇这事,不急,还得看缘分,你们要是想抱孙子,不是还有大哥大嫂吗?大嫂已经怀上了,过一段大概就要给我生个大侄子。”

闻言大伯母和大伯心头一喜,迫不及待问道:“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怎么不知道?”

二堂哥好笑道:“自然是真的,这事儿我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就前几天才发现的,那时候你们刚进城没两天,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假不了。”

“哎呀阿利你怎么不早说!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晓雪那孩子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还一点都不知事,我们得回去看着她,免得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小桃红家里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这些天忙着找大伯和大伯母,随后忙着安葬柳大郎,他们家的点心铺子都已经好几天天没有开门营业了,收拾一下小桃红便跟着柳二郎去铺子里干活,准备重新开门。

而阿品还要为柳大郎守孝三年,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百善孝为先,守孝期间不得婚嫁,忌夫妻同房,忌穿红戴绿,忌*,不得出仕,不得戴孝入他人家门。

总之一切低调行事,阿品便也不去书院念书了,日日待在院子里,捡起柳大郎做剩下那些个木活儿,仔仔细细的打磨,雕刻。一段时间过后阿品的手艺明显进步了许多,把之前柳大郎接回来的活都交了,自己又接了一些。

木料用完了便自己上山去砍,反正阿品人高马大有的是力气,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还麻烦柳二郎去山上砍树。

自从金大锭被抓了之后,他的时香记也就关了门,金大锭家里只有一些老幼妇孺,老娘快六十了,媳妇儿是个软性子,儿子也只有七八岁大。以前一个家全靠金大锭赚钱养着,现在金大锭做坏事遭了报应,家里就没了主心骨,家里的人没办法继续开着这个铺子,媳妇儿便把铺子盘了出去,留下些钱给金大锭的老娘养老,媳妇儿就领着儿子嫁人去了。

小桃红得知这些事情之后唏嘘不已,真是世事无常,怪不得最近她们家生意好了不少,原来时香记已经关门了。不过她不觉得这些人可怜,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谁又可怜得过来?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金大锭王三娘之类的人太多太多,若是当初被他们嫁祸成功了,谁又来可怜她们?

不过生意好起来小桃红是很开心的,这样就代表她们又有许多钱钱了,每天领着安安起早贪黑帮着做点心,就算最平常的点心也时常销售一空,银钱也是与日俱增。

人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初秋,小花儿在绣绣品的空档还忙着绣嫁衣,因为小江去年九月出海前说过,待到此次他出海回来便要为她开一个绣铺,风风光光迎娶她过门。

小花儿给自己绣的嫁衣十分讲究,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都算得上顶尖儿的,因为这其中还有着季月然的支持。听闻小花儿在绣嫁衣,所有料子和绣线都是季月然送的,样式季月然也与小花儿做了考量。

在九月廿二这天小花儿的嫁衣便完工了,用衣架子撑起来挂在屋里,看着那红艳艳的嫁衣,小花儿心里充满了幸福与喜悦,其中还有一股成就感。这是她亲手绣的嫁衣,它还能称之为一件上等的工艺品,自己将要穿着这绝美的嫁衣嫁给小江哥哥。

小桃红推门而入,就看到小花儿一脸喜悦红光满面的模样,小桃红心里十分欣慰,她们家的大美人儿也终于要有一个归宿了。小花儿日后的生活绝对会过得甜蜜而幸福,因为小花儿有能力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还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小江。

见小桃红进门,小花儿立刻收起那副小女儿的模样,不自在咳了一声,“大姐…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桃红把手里的木盒子递给小花儿,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小花儿狐疑的伸手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副翡翠面首,做工精细,看上去十分好看,小花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大姐,这个很贵吧?咱们拿去退了吧,我用不着这么精贵的东西。”

小桃红笑道:“怎么能用不着呢?花儿是大姐唯一的妹妹,花儿出嫁大姐自然要送一份像样的礼物,这一辈子就这一次,这承载着我和你姐夫,爷爷的祝福,你要戴着它过得幸福。”

“大姐…你不要对花儿这么好,花儿都快要舍不得嫁出去了呜呜呜。”小花儿说着扑在小桃红肩上哭了起来。

小花儿比小桃红高得多,这让小桃红有些费劲,不过还是伸手轻拍小花儿的背,温声道:“傻瓜,女孩子总要嫁出去的,大不了以后让小江时常陪你回来看看大姐。”

小桃红安慰着小花儿,哭了一会儿小花儿直起身子还有些不好意思,都已经十六七了却还扑在大姐身上哭鼻子。

看着小花儿绯红的双颊,小桃红自然知道小花儿不好意思,便打趣道:“都快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呢。”

小花儿恼羞成怒道:“哎呀大姐,你就喜欢取笑花儿,我不理你了。”

“行了行了,大姐开玩笑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快把嫁衣和首饰收好,等着你的小江哥哥来娶你。”

小花儿就在家人的祝福中期待着,期待小江从海上回来,为自己铺上红妆,迎娶自己过门。

每日小花儿都忍不住去抚摸一遍那红艳艳的嫁衣,可是九月已经过去了,还是不见小江和虎子回转,小花儿安慰自己海上天气变化无常,些许只是耽搁了几天而已,不要太过着急,却还是忍不住每日朝城门口张望。

待到十月过后,不止小花儿,家里其他人也快成了望夫石,小江说过他和虎子一年半载能回来的,可是现在已经逾期了近两个月,安安都快要会走路了,他们也不见回转。

第100章

一直到年关,小江和虎子也没有回来,小桃红每日都愁眉不展,当初答应虎子让他出海的决定错了吗?总不能她一语成谶,虎子第一次出海就遇到了那些海难不成?

随着时间推移,小桃红心里的后悔一日多过一日,若是当初硬是阻拦着小江和虎子出海,虎子就不会逾期不回,安安乐乐跟在她们身边。 し指不定现在小江都已经把花儿娶回家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小江没有命带回来,小桃红只能看着小花儿日益焦虑。

王婶儿与王叔显然也是因为小江不见回转而着急,还不到过年便急急忙忙进城找了小桃红她们。

小桃红打开门的时候只看到王婶儿红肿的眼睛,想来这些日子王婶儿哭了不少,小桃红还未开口说话,王婶儿便迫不及待道:“阿红,小江和虎子…他们有没有回来?”

王婶儿眼里带着期盼,希望小桃红回答她小江他们已经回到了这里,只可惜小桃红摇了摇头,道:“没有…毫无音讯。”

王婶儿一下就瘫软了下来,王叔赶紧伸手扶着她,王婶儿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阿红你说这可怎么办啊?以往小江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从来没有超过十天的,这次都快三个月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我老早就说让他不要去那会吃人的海上,可是他就是不听,还把虎子也搭进去了,这下可怎么办啊你说…”

小桃红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王婶儿,她心里与王婶儿一样的感受,“婶儿,总会有办法的,先别哭,咱们先进屋吧,兴许…兴许,兴许他们在海上生意好做,又多跑了几个地方而已。”

说这话小桃红不知什么心态,心里明显不信,却又带着期望,期望她自己说的是真的。

一众人蹲着火塘边一展莫愁,这又不是在城外树林走丢了,还能组织几个人去找找,茫茫大海如此辽阔,想去找也无从下手。

爷爷苍老的脸褶子好像更多了,烟斗含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时不时吐出一圈白烟,熏得自己眯着个眼睛,“这些小崽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止自己不安生,还要让家里人担心。”

家里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什么也不顶用,顿了顿爷爷又吐出一口烟圈,吸口气道:“要不我们去找找吧,他们从哪儿走的,去打听个情况,心里有个底也成。”

小桃红想了想道:“他们是从江南的一个码头走的,具体是哪个我也不清楚。”

爷爷收起烟斗起身往外走,“那就从那里找吧,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有个说法,等过了年我和二郎去。”

王叔道:“还是我跟二郎去吧,张叔你年纪大了,走这么远的路不放心,我跟二郎都正值壮年,跑几趟也无所谓。”

爷爷脚步顿了顿,“那也成,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你们去也好,脚程快,来回快也让家里人早日放心。”

待大家伙儿商量好,陆续出去了,一旁的小花儿抿着嘴唇欲言又止,最终道:“我也要跟着姐夫和王叔一道去。”

“不行。”小桃红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小花儿的请求,看着小花儿泛红的眼圈叹了口气,“花儿,大姐知道你心里担心小江,可是你一个女孩子不好风吹日晒的长途跋涉,跟大姐在家里等着王叔他们就好了。”

小花儿眼里没有流泪,声音却有些带着哭腔,“我才不担心他呢,他说过九月就会回来娶我的,如今说话不算话,我是要找到他收拾他一顿,谁叫他说话不算话的…”

小桃红把小花儿揽入怀里抱紧,轻声道:“要哭就哭吧花儿,别憋着,小江和虎子说话不算话,等他们回来我们一定好好收拾他们,咱姐俩一起收拾他们。”

“嗯。”小花儿应着,不一会儿濡湿了小桃红的衣裳。

这个春节是一家子过过最不开心的春节,以前就算穷得过年都吃不起肉,一家人熬点玉米糊就对付了,可是心里是开心的,好歹也是过年。今年桌上放满了鸡鸭鱼肉,吃上去却味同嚼蜡,一家人不聚齐这年就不是年,何况心里还记挂着虎子和小江的安危。

刚过完年,大年初四柳二郎和王叔便要从家里出发,小桃红去租了两匹健壮的骏马,让柳二郎和王叔可以早去早回。奈何王叔和柳二郎都不曾骑过马,一时半会还拿不下这骑马的技巧。

经过两天的学习,好歹能懂得一些常识,骑马也能骑着不掉下来了,两人就迫不及待骑着马朝城外去了。

小桃红和家里爷爷,柳大娘,王婶儿,小花儿,三郎阿品一起看着柳二郎他们歪歪扭扭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就离开了视线,小桃红都担心若是马匹溜起来,他们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坐在上面。

把柳二郎和王叔送出城,一家人又进入了煎熬的的等待,小桃红每日领着安安,和着阿品去点心铺子做点心,天天都企图忙起来忘了小江和虎子的不归,忘了柳二郎和王叔去询问小江他们的去向。

可是等过一个月又一个月,柳二郎和王叔都没有回来,更别说小江和虎子。

小桃红把自己绷得太紧,日子过得越久,小桃红就越身心疲惫,从最开始日日期盼柳二郎和王叔回来,到现在她开始害怕柳二郎他们的归期。

如果柳二郎他们回来,带来的是一个噩耗,如果柳二郎和王叔说小江和虎子再也回不来了…小桃红觉得她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虎子从小蹦蹦跳跳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那嬉皮笑脸的猴儿样还在脑海,他怎么能不回来…

阿品看着小桃红站在案板前发呆,手里面团的表皮都已经干了,小桃红却不见动弹,他轻声叫了小桃红一声:“婶儿,别太担心,虎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他还答应过要回来跟我一起卖家具,等他回来我替婶儿收拾他。”

小桃红对着阿品笑了笑,手里又开始做点心,“没事,这么多天了,我都不想了,想不想还是一样,要回来的总会回来,不会回来的想也没用…我只是…我只是有些累了。”

阿品看着小桃红削瘦的双肩,叹了口气,他知道小桃红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虎子和小江,这两个月小桃红看得见的消瘦下去,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多帮着小桃红做一点事情。

正想着阿品就被安安的哭声打断了思绪,不得不走一走颠一颠,哄一哄安安。安安已经勉强能走路了,只是白日里没人有精力看着他,阿品把安安便系在自己背上背着,一边干活一边抖一抖哄着他。

本来安安除却小桃红之外只有柳二郎能背一下抱一下,可是现在安安见风就长,体重特别大,小桃红个儿小,又瘦了一截儿,背着安安再干活着实有些吃力。

两人手脚麻利把第二日要卖的点心给做了,就把铺子落了锁回家休息。

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两匹枣红色的马拴在门口巷子里,虽然马现在皮毛已经没有光泽,还好似糊着一层尘土,灰不溜秋的,但是小桃红一下就看出来,这就是当初柳二郎和王叔骑走的那两匹马。

这就代表着柳二郎和王叔回来了,带着他们去探访的结果回来了!小桃红一瞬激动了一下,随后又有些害怕,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阿品叹口气道:“婶儿,咱进去吧。”说着不顾小桃红反应,便推开门,把小桃红拉了进去。

柳二郎和王叔正蹲在屋檐下的院子里,一人手捧一个大土碗,稀里呼噜往嘴里刨着饭。两人明显清瘦了一截儿,倒是没有变黑,因为他们俩本就已经是古铜色了,再黑也黑不到哪去。

听到门打开的响动,柳二郎抬眼看向小桃红,眼睛特别的亮,“小桃…”

“你们…回来了啊,那…那虎子和小江呢?”小桃红带着期盼与害怕,直直看着王叔和柳二郎。

柳二郎眼里的亮光都好似暗了几度,王叔也仿佛没了胃口,两人沉寂了下去。小桃红眼圈发红,哽咽道:“所以…所以小江和虎子…他们回不来了吗?”

柳二郎道:“我们去他们出发那个地方问了,他们告诉我们,像那种商队,一年要出去十多支,就算十多支都没回来也是常事…有的逾期但是回来了,有的…却再也没有回来,他们也说不好小江他们所在的商队到底是遇难了,或是有事耽搁了,毕竟现在只逾期了五个月,有的船只逾期几年还照样回来。”

阿品眉头紧锁,“所以这去探听一回也毫无用处?只是知道这种事在商队身上时有发生?于是我们唯一的办法,还是只有等着,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小桃红低垂着头,“阿品,我们先进屋吧,事到如今也只有等了。”

屋里爷爷在抽着老旱烟,王婶儿和小花儿在抹眼泪,一片愁云惨淡的模样,小桃红默默坐在小花儿旁边,把王婶儿和小花儿都揽入单薄的怀里,“别伤心,这不是还没有被判死刑嘛?你们没听二郎说吗?有的商队几年之后才回来,咱们现在才等了几个月啊,有点耐心,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总会回来的。”

王婶儿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们只有小江一个儿子啊!我怕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第101章

虽然没有得到虎子和小江还活着的确切消息,却也好歹让众人心中有一丝希望,期盼着小江和虎子如同旁人说的那样,逾期许久到底还是会回来的。

小桃红等人坚信虎子和小江还活着,无论等多久,她们都会等着小江和虎子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他们的家。

哪成想这一等,等过一年又是一年,春花谢,夏果硕,秋风起,冬雪飞,门前那棵树下面,虎子他们离开时还是芽儿的小树苗都已经比人还高。

安安已经四岁了,粉雕玉琢的男娃子,小小年纪就显出将来英俊的轮廓,身量匀称,眼睛如黑曜石,还能迈着不算太短的小短腿给小桃红打打下手,给阿品递个工具什么的。

而阿品自从柳大郎过世,便没有再去书院念书,打定主意不去参加科举,把柳大郎教他的木工好好做下去。

功夫都是练出来的,阿品虽然算不上妙笔丹青,却也是在书院学过,比起柳大郎又多了几分优势,经过三年来细细打磨和雕刻家具,手艺可以说是江树县城的一绝。

阿品做的家具,可以称之为家具,亦可以称之为工艺品,既好看又实用,质量很好且不贵,许多稍微讲究一点的人家都来找阿品订做家具。而且阿品挺活套的,只要能赚一点钱他都会卖,口碑也是无可挑剔。

小桃红寻思着要不要给阿品开一个家具店,找几个伙计打打杂,阿品只负责雕刻和打磨,这样不仅可以多赚钱,阿品还不累。不过阿品一口就回绝了,他说要凭自己的本事,过一段他手里的钱差不多就够了,他就自己开一个铺子。

小桃红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儿,阿品生意不算差,只是讲究质量阿品就做不了那么快,所以钱赚的不多,但是经过这几年的积累,过一段自己就能开个店,完全用不着她操心。既然阿品能自食其力,小桃红是完全不反对的,男子汉就该这样,而实际原因是阿品本就倔得慌,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