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午就生出那么多污糟事来,下午怎的又如此不自爱,要知道,你如今可是靖宁侯府的世子夫人,不 止是顾家的庶女了,你行事时,有没有顾及过靖宁侯府的名声?”老太君虽然压抑着怒气,但说出来的话,却 是难听得很。
婉清猛地抬头向宁华看去,是明白的,就应该自己,自己是去求上官夜离的。
宁华见婉清看过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当时,夜离确实是发病了,你担心他也没错,但是,比武场 里有御医,侯爷当时已去了,你一个妇人,又能做什么?分明就是想出风头,那么多男子围在比武台前,你就 那样不知羞耻的过去了,还做出那般不雅的举动,如此行径,让别人怎么看靖宁侯府,让夜离和侯爷在外头的 面子往哪搁,你在顾家,有没有学过女训女戒啊?怎么会如此粗俗下作呢?”
不得不说,宁华骂的,都是事实,也正是这个时代的女主不该做的,但是,婉清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只 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不过去,自己的丈夫就要忍受很大的痛苦,她不忍心看他痛苦。
实在是很厌烦这种辱骂和陷害了,婉清叹了口气,抬起头道:“老太君,宁华郡主,这件事,我不想解释 ,而且,当时的情形,看到的也不只是宁华郡主,相公自己也在,侯爷也在,老太君您要责罚,也得先问问侯 爷和相公的意思吧。”
她心中有气,也不叫老太君老祖宗,不叫宁华为母亲了,她们两个是她名义上的亲人,但却不拿她当亲人 看,她又何必还当她们是亲人。
老太君听了脸色黯了黯,果然疑惑地问宁华,“当时,侯爷就没管管她么?”又问:“她拿了石头砸谁呢 ?”
宁华听了脸色有些尴尬,干笑道:“儿媳当时离得远,看不太清,只听周围的夫人太太们都说得难听,都 拿儿媳当笑话看呢,说儿媳家教不严,府里出了这样出格的人物来,丢人现眼。”
老太君听得脸色又黑了几分,对婉清道:“你是看我宠着你,所以胆子就越发的大了,做事也越发的离谱 了,不罚罚你,你的气焰会更高,这府里上下也会跟着没规矩去。”
婉清听得心中更气,大眼倔强地看着老太君,冷冷地问道:“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老太君就算要罚 ,也要让我心服口服。”
“还说你没错?你不守妇道,行为不检,就这一条,休了你都不为过,不过,看在离儿与你情深,舍不得 你,休离的话就算了,但是,你的行为已经让靖宁侯府的名声大大受损,所以,必须要处罚你。”老太君说道 。
“如果说,为了救自己的相公而不顾名声,也要被罚的话,我还真的情愿被休离,老太君只怕片面之词, 就要罚我,我怎么都不服。”婉清冷冷地看着老太君说道。
老太君在靖宁侯府向来威望最高,就是侯爷和宁华也从来不敢如此顶撞她,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虚的,婉 清的脾性她很清楚,在府里一直还是很守规矩的,只是一旦相关夜离时,婉清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就像上一 回痛打宁华,也就是如此,打宁华是在府里的事情,关起门来,怎么说都行,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行那不检点 之事,侯府的面子还真是没地儿放了,以后自己出去,还不得被那些个太太夫人们笑死?
所以,她原本不是想重罚,最多就是让婉清禁个足,抄抄女训而已,没想到婉清性子如此烈,一再的顶撞 她,而且是当着宁华的面顶撞她,她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严重的挑战,一时气涌上头,冲口就道:“来人,请家法来”
婉清听得怔住,她也以为最多是禁足或是罚抄什么的,没想到老太太竟然是请家法,上官子墨至今还躺在 床上没起来,那家法有多恐怖她是亲眼看到了的,老太太这是要整死自己么?
宁华也得听得怔了怔,随即唇角的笑容就更深了,讥讽而幸灾乐祸地看着婉清,对一旁楞着的房妈妈道: “没听到老太君的话吗?还不快去请家法出来?”
房妈妈愣了愣,不忍地看了婉清一眼,试着劝道:“老太君,只怕不妥呢,侯爷…还没回来,要不,您 问过侯爷的意思,再责罚五少奶奶吧。”
中午时,侯爷就因着五少奶奶的事情,与老太君争了几句,两母子意见不一致,如今还要打五少奶奶,只 怕侯爷回来会更不高兴了。
“老太君,清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让男人们都宠着她,您看夜离,还有儿媳家的侄儿凌云,难得进 宫几次,连皇上都…”
故意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不再往下说,老太君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再一次想起上午的流言,和皇 上那见不得光的心思,心里越发的担心靖宁侯府来,她一咬牙,扬了声道:“拿小家法来,房家的,你来动手 ,打二十板子,我倒要看看,我打了她,都有谁来为她出头。”
房妈妈见劝不住,只好往内堂去拿家法,一转头,看到坠儿在偏房门口探头探脑,忙过去揪住她耳朵道: “你家奶奶要挨打呢,快去请爷来。”
坠儿听了脸都白了,今天去比武场看武比,看台上位置太小,各家都不许带丫头仆人,她就只能坐在马车 上,在外头等,回来时,欧阳落衣在,她也不好问婉清什么,等了回府,婉清就被老太君请过去了,她瞧着就 不像是有好事,就没跟着进去,但却在老太太屋外头钻来拱去,但老太太屋里的人谨慎得很,她根本就听不到 一点消息,坠儿都快急死了,只好大着胆子人偏房里钻出来,却被房妈妈抓到了。
好在房妈妈是一片好意,并不是要责怪她,听了房妈妈的话,坠儿半点也不迟疑,一溜烟跑了。
房妈妈拿了小家法来,所谓小家法,就是绑在一起两根竹片,比打上官子墨的家法来,倒是要短小得多, 但是,打在身上也照样很痛,婉清看着那黑幽幽,外面泛着森冷黑光的小竹片,目光骤然缩紧,清亮的眸子定 定地看着老太君。
房妈妈尽量走得很慢,心里着急得很,只盼着世子爷快些来才好,不然,五少奶奶可真的要受皮肉之苦了 。
“房妈妈,你年纪大了,只怕也没那力气打人,不如叫个粗使婆子进来,可别累着了你。”宁华看房妈妈 走得极慢,半晌才拿了家法来,家来拿来了,又不动手,心里就急。
老太君听了瞪她一眼道:“我不过是要教训教训她罢了,你想把她打成什么样不成?”
宁华听了忙小意道:“儿媳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怕房妈妈闪了腰罢了。”说罢,又呐呐地退回到椅子上坐 了。
“房家的,你还不动手,在等什么?照都会她的手臂打,莫打肚子和头。”老太君睨了房妈妈一眼,冷声 道。
“老太君非要打婉清么?”婉清感觉自己的心像是浸在冰水里一般的发寒,自从嫁进来后,除了上官夜离 ,也就是老太君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温亲,老太君一直很护着她,就算是亲眼看她打了宁华,也不肯戳穿她,从 来没有责罚她半句,而现在,老太君为了宁华的几句话,竟然要打她…
“老太君,您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呢?不就是怕我会连累了靖宁侯府么?您又是骂,又是打的,就是想 我受不住了后,自动提出和离吧,好,我成全您就是,我走。”婉清的眼里终于泛起一丝泪意来,她真的觉得 很累了,每天都生活在算计与被算计之间,不得一日轻松,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下去了。
老太君听得脸色一红,眼里滑过一丝不忍来,却是冷着声道:“你胡说些什么,原就是你自己犯了错,我 这个做长辈的还罚不得你么?”却也没有再逼着房妈妈打婉清。
“自然是罚得的,只是怕您罚完后,自己比我更难受,而且,也伤了相公和您祖孙之间的感情,我这就回 去收拾东西,离开就是。”婉清的眼泪终于滑下眼眶,两行清泪挂在清秀而又略带疲倦的小脸上,神情凄楚而 失望。
看着这样的婉清,老太君的眼里也泛起一丝湿意,身子晃了晃,坐回到椅子上,眼神痛苦地看着婉清转身 离去。
宁华却不甘心,冷声道:“你也太大胆了吧,所谓长者赐,不可辞,老太君是长辈,她罚你,你敢不受? ”边说,边就从房妈妈手里夺过家法来,对着正往门口走的婉清就是一竹板子打去。
婉清感觉背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便看到宁华怨毒的眼神。
老太君看得倒抽一口冷气,脸上顿时染上一层冰霜。
宁华一击得手,举起竹板子,又是一板打了下去,婉清哪里还肯让她再打到,身子一偏,就避过了这一竹 板子,宁华再抬手时,婉清已经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夺过了宁华手里的竹板子,向地上一砸道:“我会让你后 悔你刚才所作的一切的。”
说完,她回过身来,不但不离开,反而走进屋里,眼神冷冽地看着老太君道:“请问老太君,三品郡主如 果打骂二品郡主,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婉清眼里的冷厉让老太君心中一震,这个丫头从来都是很温顺和良善的,虽然有时会狡猾地耍些小手腕自 保,但从来都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人,这样的婉清,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傲气,让她整个人,都变 得气势凌人起来,老太君突然感觉真的有些反悔,不该如此逼迫她的,也许,事情还没有到自己想到的那一步 啊…
“礼部有明确的条文规定…”
“就你一个顾家的假冒嫡女,也敢在本郡主在前淡封诰品能,本郡主可是不止是三品郡主,还是二品侯夫 人,就是夜离,也才被封了个二品空衔,你能有什么资格在本郡主面前猖狂?”宁华讥讽地看着婉清道。
上官夜离是宫里的马车送回来的,圣旨也是跟着来的。
可惜,宁华的话音未落,外面就有小丫头来报,说是宫里来人宣旨了。
老太君听得心一颤,慌忙起身向外头走去,婉清也跟在她身后,宁华有片刻的呆滞,不过,再如何,她也 不相信,婉清的封诰能高过她去,不管如何,上官夜离只是世子,还没有承爵,婉清最多就是封个四品诰命夫 人就了不得了,不可能比她高。
如此一想,宁华心情平静得多了,跟着婉清一起出来,她是打定了主意,等一会子圣旨宣读完后,再把那 剩下的板子全罚完,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出气,她怎么能放过?
宫里的太监声半日尖细,但却满脸是笑,婉清跪在地上接旨,老太君和宁华就跪在她身后,当听到封靖宁 侯世子夫人为一品平宁郡主时,宁华整个人都石化了,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而老太君听了眉头却是皱得更高了,脸色也越发的苍白起来,婉清接了旨站起来时,老太君差点软摊到地 上去了,而宁华却仍然在喃喃念道:“怎么可能!”
“圣旨以下,黑字黄帛,宁华郡主,你是在说,这是矫诏么?”婉清冷冷地走到宁华身边,不紧不慢地说 道。
“是啊,是矫诏,一定是矫诏,皇上…怎么可能会给你这么大的封赏…一定是矫诏。”宁华跪在地上 ,半晌也没有爬起来,嘴里喃喃地说道。
房妈妈忙去扶老太君起来,柔声安慰老太君道:“还好,奴婢没有打五少奶奶,不然…”
老太君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房妈妈是没打啊,可是宁华打了,宁华刚才拿着板子打了当朝为数不多的一 位一品郡主,整个府里,也就是老太君才是个二品太君,这个丫头,年纪轻轻的,竟然被封了这么高的位份… …
老太君感觉自己从头凉到了脚,这个封诰,皇上的这个封诰分明就是在警告靖宁侯府啊,那是在用一品郡 主的身份告诉靖宁侯府,顾婉清是皇上罩着的人,一品郡主是什么,那是仅次于公主的封诰啊,打她,等同于 打了皇家的人,哪个臣子敢胆大包天,打皇家的郡主?
第九十章
“矫诏?宁华郡主,你竟然说这是矫诏?好,你这就随我去皇宫,向皇上求证,看是不是矫诏。”婉清一 副又气又委屈的样子,抓起宁华郡主的手就往外走。
宁华吓了一跳,她不过就是说说,哪里敢去皇宫见皇帝啊,惊慌失措中,将手一甩,其实她这一下力气也 不算太大,谁知,就听得婉清一声娇呼,再抬眼看时,婉清竟然被她甩到了地上。
侯爷一进府,就听下面的人说,婉清被老太太叫去了,正施家法呢,侯爷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今天这场政变,侯爷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皇上的态度太不明朗,究竟会传位于谁,他的心里没底,当时那一片 混乱中,他看到皇帝身处危险而镇定自若,心里便明白,这不过又是一个局而已,所以,他与众多大臣混在一 起,并不参与。
后来寿王率大队人马攻进比武场,将黑衣人打败时,别的大臣纷纷逃走,侯爷却还留在皇宫附近探听消息 ,他很笃定,靖宁侯府在这一次的政变中,不但不会受到牵连,反而会更受荣宠,因为上官夜离坚定地选择站 在了皇帝的一边,这一次的阴谋不管是谁引起,最后的胜利者,无疑只会是皇帝,就看皇帝最后会中意哪一个 皇子了。
他果然打听到了消息,结果却让他目瞪口呆,真正救了皇帝,在这次政变中起了大作用的竟然是自己的儿 媳妇顾婉清,而且,皇上还亲封她为一等平宁郡主,侯爷的心里震惊的同时,忙匆匆往府里赶,皇帝的这个封 赏很耐人寻味啊,顾婉清明明是自己的儿媳,对于出嫁之女,应该封诰命才对,他却封了婉清一个一等郡主, 诰命夫人的封诰,一般是与夫君的品级相连的,如果上官夜离与顾婉清和离,那婉清的一品诰命很可能就会失 去,而一等郡主是婉清自己的,与上官夜离无关,就算顾婉清离开靖宁侯府,与靖宁侯府再无瓜葛,她的身份 也仍然尊贵,仍是高高在上的一等郡主,享受属于她等级的奉碌,从此衣食无忧。
而这样尊贵的儿媳妇,此时竟然被施行家法,老太君这是老糊涂了么?
所以,侯爷顾不得平素稳重自持的形象,一路急赶向老太君屋里,却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就看到宁华把 婉清推倒在地上,一股怒火直冲大脑,侯爷想也没想,冲过去就是一巴掌甩在宁华的脸上,宁华还在迷糊中, 就觉得眼前一阵金屑子乱飘,脑袋一阵炸痛,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想死,不要拖着侯爷,要死你死回寿昌伯府去。”侯爷冒三丈的吼道。
老太君在看到婉清倒地的那一刹那,心里一阵透凉,知道这丫头这一次是发真火了,不肯善罢甘休了,果 然,她那一下倒得恰到好处地让侯爷看到了。
看着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发过如此大脾气的侯爷,老太君呐呐地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惊惶地看着地上的婉 清。
房妈妈忙去扶婉清,婉清却不肯起来,哭得凄婉悲切:“父侯来得正好,儿媳才接的旨,皇上亲封儿媳为 平宁郡主,母亲非说是矫诏,还对儿媳施行家法,儿媳挨些打不要紧,母亲不该污蔑儿媳,不该如此陷害儿媳 ,儿媳一个妇人,哪有本事矫诏,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父侯,求您跟儿媳一起去见皇上吧,儿媳要请皇 上亲自作证,顾家养育儿媳一场,儿媳不孝,不能给父亲大人争光,但也不能陷他们于死地呀,何况,有了假 冒一等郡主的罪名,儿媳还有什么脸面呆在侯府?”
侯爷听得心惊胆战,不由心火更甚,他这是讨了个都对老婆啊,就算再嫉妒,再不喜欢离儿夫妻,也不敢 胡言乱语吧,矫诏!这可不止是污陷了儿媳,那是连在圣旨上盖凤印的贤妃一同牵连进去了,贤妃可是福王的 亲娘啊,现在皇帝已经立福王为太子,那贤妃娘娘就是将来的太后娘娘,宁华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你…你这个蠢货,怎么会蠢到了这个地步,你是想害死上官家吧。”侯爷的声音都在发抖,一抬眼, 看到地上的家法,一口气就堵到了嗓子眼上,她还真有本事,真的对儿媳施家法,好大的架子啊,脚一勾,就 将那两片绑在一起的竹片勾到了手里,侯爷拿起那家法劈头盖脸的就往宁华身上招呼。
一旁的老太君吓傻了,儿子这是气疯了吧,宁华也是郡主啊,怎么能对她施家法?打一下子不算什么,夫 妻吵架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是施家法那就太重了,一是族里的人知道了,不好解释,二是寿冒伯府这边也不好 交待啊。
老太君忙喊了人去拦着侯爷,但侯爷在震怒之下,谁敢不怕死地去真心拦?
不过一瞬,宁华的头脸,背上就挨了好几下,老太君急了,明天上官子怡还要回门呢,把宁华打坏了,怎 么去见女婿呀?
见下人都阻止不了侯爷,老太君就冲了过去,死死拖住侯爷的手,侯爷一时没注意,差一点就把老太君掀 在地上,老太君经不得这一下,一口气没接得上来,眼皮子往上一翻,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房妈妈在一旁急 了,大叫起来:“侯爷,老太君要晕了。”
侯爷听了这才反应过来,忙扶住老太君,拍着老太君的背,帮她顺气,老太君这才缓过来一些,浑身都像 是被抽掉了力气,摊挂在侯爷的手臂上,侯爷懊恼不已,忙扶了老太君到椅子上坐下,“母亲,您过来做什么 ,这个蠢货,再不教训,咱们侯府非让她给毁了不可。”
这时,宁华也缓过劲来,冲着侯爷就吼道:“你凭什么打我,又不是我要施家法,是老太君要施家法的… …”
侯爷听了这话更气,无奈地看着老太君道:“母亲,真的是您要打清丫头吗?您可知道,她今天是救了皇 上的,如今这朝里头,能打她的可没几个人啊。”
老太君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当时也不是真想打,就是想挫挫婉清的锐气,想为难她,让她知难而退罢 了,哪里知道宁华会借了她的口封去施报复,如今她就算是想反口,只怕也没人想些信,那家法就是她自己开 的口,自己让房妈妈拿出来的。
侯爷见老太君沉默着不说话,又想到这事就在老太君屋里,就信了几分,失望地对老太君道:“娘,您现 在年纪大了,府里头的事情,就少操些心吧,多将养将养些身子才是正经。”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老太君不要再管府里的事情了,老太君看见了侯爷眼中的凉寒和恼意,宛如一瓢冰水 吵当头浇下,冷得直打寒战,向来孝顺的儿子,竟然开始责怪她,忤逆她了。
一时,就对宁华生起恨来,这个该死的儿媳妇,要死也别拉了自己了起啊,一垂头,看到宁华被打得红肿 一片的脸,和她怨毒的目光,更觉得一阵厌恶,对侯爷道:“你自己的老婆,自己教训,我懒得再管你们的闲 事了。”
婉清这会子已经被房妈妈扶起来了,一抬眼,就触到宁华那双像要将自己生吃了的眼神,她心中一寒,继 续哭道:“父侯,我要去见皇上,求您带着母亲一同进宫吧,我要请皇上当面为儿媳澄清,儿媳没有矫诏。”
婉清这一次是不打算善了的,宁华挨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打了也不涨记性。
侯爷为难地看着婉清,柔声劝道:“儿媳啊,你婆母是个糊涂的,她魔症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这事 就算了吧,那矫诏的话,快别再说了,侯府也担不起这个罪名的。”
婉清听了只是哭,指着宁华道:“儿媳如今真是心冷了,一进门,老太君和婆婆就说儿媳行为不检,说儿 媳丢尽了靖宁侯府的脸,儿媳也知道今天儿媳做得也是不对,不该在看到相公受苦时,不顾女人家的脸面,冲 过去救相公的,儿媳就应该像婆婆一眼,在一旁端庄贤淑地看着,任相公自生自灭就好。”
侯爷听了这话才明白,婉清为何一进门就挨训了,一时心中更气,提起宁华又是一个嘴巴子打下去,怒吼 道:“你是猪吗?那个时候若不是儿媳大胆心细,离儿如今只怕被那刘元凯给害死了,我知道,你就是巴不得 离儿早死是吧,我今天告诉你,就算离儿死了,这个世子这位也不会传给子墨,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算是戳到宁华内心的痛处了,她处心积虑,无非就是想把世子之位夺过来,给自己的儿子,如今侯爷竟 然说,就算上官夜离死了,也不会传给上官子墨,她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比侯爷拿家法打她时还痛,忍不住 就辨道:“不传给我的儿子,那你是要传给那个狐狸精吗?哼,我告诉你侯爷,只要我在府里一天,那个狐狸 精就休想越过我去。”
说着,就挣扎着往外走,婉清再一次上前拖住她道:“母亲别走,随我一起进宫去找皇上。”她这一次是 不依不饶了。
宁华又要甩她,可一想到刚才甩了她的后果,就不敢再用力,只是挣扎着骂道:“放开,就是你这个贱人 ,害得我一再挨打。”
身后的侯爷见她还是一昧的冥顽不灵,不由一狠心,对婉清道:“好,今天我就向皇上负荆请罪去,拼着 挨皇上的责罚,也要送她和你一起进宫去,她本事这么大,就让她亲自去问皇上好了。”
靖宁侯是被宁华给气狠了,捉了宁华的手就往外拖,那架式似乎真的要把宁华送到皇上面前去,宁华还没 反应过来,老太君急了,这一去,婉清在府里头挨打受屈的事情,皇上还不都知道了?而且,矫诏,那是什么 罪名啊,这可是连着贤妃也一同得罪的事啊,老太君顾不得头晕恶心了,强提了一口气就往门口冲,嘴里哭喊 道;“侯爷,不可以啊,你疯了吗?”
侯爷也是气急,中午就劝过老太君了,她却不肯听,以前挺清白的一老太太,如今怎么就糊涂了,皇上上 午耍的那一招,分明就是让靖宁侯府自动放弃婉清,老太太也不想想,以婉清的灵慧,真要进了宫,很可能真 的就能得了皇上的心,那时候,她要报复靖宁侯府来,轻而易举啊,如今皇上还顾着脸面,不会明目张胆的来 抢臣子的老婆,大家同心协力想法子,渡过这一关才是啊,怎么就先自己乱起来了呢。
今天,不能只治了宁华,连着老太君也要治一治,敲敲警钟才能。
侯爷下定了决心要吓吓老太君,不听老太君的话,仍是把宁华往府外头拽,老太君急了,忙去求婉清:“ 清丫头,今儿是老祖宗做得不对,不该不问清红皂白就责骂你的,你就消消气,劝劝侯爷吧。”
婉清心中冷笑,先前那气势可是凌人得很,一副非将自己赶出去不可的架势,这会子收不得场了,又来求 人了么?
婉清面上也不明着得罪老太君,哭得一脸的委屈凄惶,“老祖宗,不是孙儿媳不听劝,实在是这罪名太大 ,孙儿媳也担当不起,就怕这事传出去,连着相公也受牵连,儿媳的娘家也是受不起这个的,儿媳可不能置娘 家和相公的安危于不顾以,那不是狼心狗肺了么?”
这话就是在骂老太君和宁华狼心狗肺了,她们之所以会打婉清,就是因为婉清不顾规矩,去救了上官夜离 ,老太君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还只能听着,好言相劝道:“她就是在说胡话,你不要跟她计较了,我 这就让她向你陪罪,今天是老祖宗的不是,老祖宗胡涂了,老祖宗给你陪礼道歉。”
婉清要的就是这个,她虽然很不喜欢侯府,很想离开侯府,可是,她还是舍不得上官夜离的,只要上官夜 离一天还是她的丈夫,她就还是要给他留些情面,于是道:“老祖宗哪有做错什么,是孙儿媳不好,孙儿媳差 点给侯府带来灾难,孙儿媳现在就去写和离书,与相公和离,以后再也不连累侯府了。”
老太君心里明白,婉清这是要连着中午的气,一并还给自己呢,心中无奈,虽然很是不甘,但还是叹了口 气道:“快莫说和离的话了,离儿知道了,还不找我闹死去,你是个好孩子,侯府能娶了你进门,是侯府的福 气,以后我再也不会说那种话了。”
婉清听得松了一口气,却仍是不松口:“谢老祖宗体谅,孙儿媳可从来不敢怨老祖宗,一直就把老祖宗当 亲奶奶待着的,只是,如今是婆母不肯饶了孙儿媳,孙儿媳也没法子啊。”
“你莫怕,有我和侯爷为你撑腰呢,我这就让你婆婆给你陪礼道歉。”老太君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忙又 道。
宁华这会子也是真吓到了,真要被侯爷拖进宫里去,那还不是找死么?赖在地上就不肯走,拖着侯爷的手 道:“我不去,不去。”
老太君从后面追上来道:“侯爷,算了吧,她虽做错了,你打了打了,骂也骂了,让她给清丫头陪着礼吧 ,以后她再也不敢这样了。”
侯爷瞪着宁华道:“你肯向儿媳妇道歉?”
宁华听了眼里的怨毒更甚,但是形式比人强,如今婉清抓住了她的把柄,她不得不退步,只好道:“好, 我去陪礼道歉。”
侯爷听了这才把她往里拖,拎起来,扔在婉清面前。
宁华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看也不看婉清,别着脸,声音冷硬得如石头刮在钢刀上一般:“刚才是我说错了 ,我给你道歉。”
婉清一脸鄙夷地看着宁华,冷声道:“婆婆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侯爷见了就拿眼瞪宁华,抬了手又要来拽她,宁华脖子一缩,声音放大了些又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骂 你的,我给你道歉。”
婉清见宁华的话都是从鼻子里哼哼出来的,眼睛一眨,泪水就来了,哭着对侯爷道:“父侯,您又何必逼 着婆婆来对儿媳说这些呢?这不是让她更恨儿媳么?今天是赶了巧,您在府里头,若是以后您不在府里了怎么 办?”
侯爷如今是看宁华越看越不顺眼,对着宁华大声吼道:“你是非要本侯休了你不可么?你这个败家的蠢货 ,再不老实点,我就送你回寿昌伯府,以后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宁华听得心头一颤,正要开口,侯爷一脚就踹在她的脚弯里,宁华不得不对着婉清跪了下来,她顿时面无 血色,一股屈辱袭卷过来人,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侯爷却不管她会怎么想,把她的头按低了道:“快陪礼道歉 。”
宁华又羞又气,又恨,哭着又救饶了一遍,婉清看这样子也差不多了,这才说道:“婆婆起来吧,以后说 话可得注意着些,这还算好,您是对我这个儿媳说的,要是在外头,胡说八道,保不齐您的舌头都要被割下来 了。”
这句话可是红果果的威胁,是告诉宁华,以后宁华若敢再欺负她,就不是只道歉就行了,是会割了她的舌 头的。
宁华听了一句话也不敢回,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向门外走去。
侯爷也得理她,对婉清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走了,婉清向老太君告了个罪,疲倦的从老太君屋里退了 出来。
却说坠儿,从房妈妈这里一得了信,就急急的往清远居跑,一进院子,就看到韩嬷嬷站在穿堂里,金菊脸 色很不好看地坐在一旁看着,坠儿急急的就往里闯,人还没进去,就被麦冬给拉住了,在她耳边小声道:“坠 儿,少奶奶呢。”
坠儿不好乱说少奶奶正被老太君罚,只好问道:“怎么了?你扯着我做什么,我要找爷去。”
麦冬沉着脸道:“哼,韩嬷嬷拦在屋里呢,不让人进,才我进去找金菊说话,也被韩嬷嬷赶出来了。”
坠儿听得愣住,问道:“这是为何?”一想麦冬是管着院子里的洒扫的,是二等丫头,平日里是这能近正 屋的。也就没放在心上,却听麦冬道:“是欧阳小姐呢,说是来看望爷的伤,进了屋就好一会子没出来,金菊 想进去送点茶点,韩嬷嬷都不肯呢。”
坠儿听得火冒三丈,甩开麦冬就往里冲,韩嬷嬷果然拦住坠儿道:“爷在养伤,你冒冒失失的,是要做什 么?”
“少奶奶找爷有事呢,嬷嬷让开。”坠儿可不怕韩嬷嬷,伸手将她一推,就往里冲,韩嬷嬷就伸手去拖她 ,坠儿身子灵便,身子一闪,就避开了,坠儿就掀了里屋的帘子,抬眸看去,立即顿住了,只见欧阳落衣坐在 爷的床边,脸上挂着温柔甜蜜的笑容,手抚着上官夜离的额头,正用柔得溺得出水来的声音对上官夜离道:“ …夜离哥哥,若是…她死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的,可惜啊…”
坠儿听得顿时血气往头上直涌,正要冲进去,手就被随后来的韩嬷嬷捉住,一把就将她拖了出去,坠子儿 还在挣扎时,韩嬷嬷就把坠儿拖到了出去,坠儿就对着屋里大叫道:“世子爷,老太太要对少奶奶行家法呢, 您还不去救她…”
坠儿的话还没说完,韩嬷嬷就捂了她的嘴,这时,门帘子反而又开了,出来的却是欧阳落衣,她脸上的红 晕还没有退去,笑着问坠儿:“坠儿,你刚才说什么?谁要被行家法了?”
坠儿只觉得她脸上那朵红晕特别刺眼,更不愿意将婉清受罚的事情对她说,垂了头就往里屋冲,欧阳落衣 却是拦住她道:“世子爷一身是伤,才喝了药躺下了,你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你说表嫂怎么了?要不要我去 帮着说情?”
坠儿心想,刚才自己的声音那么大,满屋子的人全听见了,爷却没有起来,难道…
第九十一章:免了宁华的封诰
婉清进屋里,欧阳落衣正坐在正堂里与韩嬷嬷说着什么,见她回来,高兴地迎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婉清道:“表嫂,才你的丫头说,老太君…呃,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婉清轻轻蹙了蹙眉,淡淡地说道:“还好,表妹不是很累了么?怎么还没有回去歇息?”
欧阳落衣脸上半点不自在也没有,眉宇间还有些担忧:“原是要去歇息的,只是不放心夜离哥哥,所以就来看看,夜离哥哥的左臂现在肿得很高,正在发烧呢。”
婉清听了心中一紧,上官夜离的左臂是被她咬伤的,在比武时,又被舒畅故意抓伤,会感染也是可能的,婉清刚要进去看望上官夜离,就听欧阳落衣道:“表嫂,表哥睡了,他很累,也很担心你,临睡前,还在喊着你的名字,你…就不要再让他担心了好吗?”
婉清听得心头一震,缓缓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欧阳落衣,欧阳落衣美丽灵动的大眼里闪着一丝泪光,和一丝痛惜,婉清的心像是被只铁钩勾住了在硬拽,疼痛难忍的同时,又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一股冰寒刺骨的冷风灌进了那个破洞里,冷得快将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自己是上官夜离的负担么?自己总是在给他添麻烦么?自己让他过得很累了么?
背上被宁华抽打的那一下,火辣辣的痛着,应该破皮了吧,那两下,宁华可是凝聚了她最大的力气,初夏穿得并不厚,皮肉都被那两块竹片给夹起来了,先前太过生气,所以顾不上痛,如今却是和心痛连在了一起,痛得让她失去了呼吸。
看婉清半晌也没有说话,欧阳落衣福了一福道:“先前表嫂没有回来,表哥又一直发着高烧,所以,我就替表嫂照顾着表哥,现在表嫂回来了,就没我什么事了,表嫂,你早些歇着吧,我走了。”
婉清看到欧阳落衣眼底那一抹怨责,心里就是像是卡了根骨刺一样的难受,不等欧阳落衣转身,就淡淡地对一旁的金菊道:“金菊,你就是这样服侍爷的么?爷在发烧,你竟然没守在身边,还要累表小姐来亲力亲为,你是皮子痒了吧,方嬷嬷呢,让她扣你这个月的月钱。”
金菊听得好不委屈,幽怨地看了眼欧阳落衣道:“少奶奶冤枉啊,世子爷回来后,太医也跟着进来了,给爷开了药,爷吃了就睡了,奴婢瞧着一时半伙也醒不来,就守着门口来着,表小姐…”
“表嫂,是方才她到后头去给我倒水时,我听到表哥在说梦话,说是要喝水,我这才进去的,也不怪你的丫头。”不等金菊说完,欧阳落衣就截口道。
婉清听了似笑非笑道;“哦,是这样啊,我来以为我的丫头偷懒耍奸,连分内事也没做呢,倒让表妹来操了我屋里的心,真是过意不去。”
欧阳落衣淡定而略带忧伤的面容终于有了裂纹,眉宇间升起一丝不自在来,眼里浮动着的那一丝泪意在在涌动着,垂了头,正要离去,婉清又道:“我今天还真是累了一天了,一进门,又被老太君和婆婆又打又骂的,实在是没心情再去照顾别人,金菊,坠儿呢,让她把东次间给我收拾收了,今儿晚上,我就不住主屋了,睡偏房去,你家世子爷若是半夜病得要死了,记得请太医,别吵我瞌睡。”
说罢,越过欧阳落衣,往偏房走去,金菊忙乖巧的下去唤人。
欧阳落衣娇俏的粉脸终于变得惨白,丰润的红唇轻咬着,大眼里的泪水终于掉落下来,看着婉清决然而去的背影,她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而不自知。
韩嬷嬷悄悄走到她身边,紧紧揽住她的肩道:“表小姐,你没有做错,爷的心里是有你的,若不是当年…你也不会离开侯府,又哪里让她一个庶女在府里头作威作福了,世子奶奶的位置,可不就该是你的么?”
“嬷嬷,我好后悔,当年,不是说夜离哥哥活不过二十的吗?怎么现在他的身子反而好了,今天你是没去,夜离哥哥的武功好高强啊,他是比武的第一名呢,而且,你看他对表嫂…好包容,表嫂做得那样出格,还把他咬伤,他都不生气,他那样性子的人,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凭什么啊?以前,夜离哥哥只会对我好的。”欧阳落衣依在韩嬷嬷的怀里哭得好不伤心,竟是没有注意到坠儿正沉着脸走进来。
“表小姐,怎么说您也是太后娘娘的亲外孙女,您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比我家少奶奶还要大一岁呢,您应该早就定了亲吧,这个年纪要是再不订亲,以后可就成老姑娘了咯。”坠儿在穿堂里把欧阳落衣的话听了个全,她强忍住心里的恶心,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来,一派天真地说道。
欧阳落衣果然就沉了脸,但她向来在人前是很直爽率真的一个人,性子又好,所以,她并没有对坠儿发脾气,只是擦干了眼角的泪珠道:“你这丫头倒真能啊,连我的事情都过问起来了,不过,表姐跟前的人嘛,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这话就是说,婉清调教出来的人,没规没矩,很没礼。
韩嬷嬷气道:“坠儿,少奶奶正找你呢,成日介偷懒,小心我罚你倒马桶。”
坠儿回了头,斜睨着韩嬷嬷道:“嬷嬷好像忘了,我可是少奶奶身边的一等丫头,是方嬷嬷管的,你呀,管不着我。”
韩嬷嬷一口气就堵在了心眼上,瞪着坠儿半晌没有说话,微眯了眼,眸中滑过一丝厉色。
坠儿一进偏房,就看到金菊正将婉清背后的衣服慢慢褪下,露普出背后触目惊心的伤痕来,两道伤肿得很高,破损的表皮溢出一层细细地血珠,而周围,则是红紫一片,印在婉清雪白的肌肤上,有如两道狰狞的铁锈,坠儿的鼻子一酸,那刚要冲出口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少奶奶的身子已经伤成这样了,又何必再让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