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了抚了抚她的头,眼睛却泛起一丝湿气,叹了口气道:“你娘若不是太过倔了,又怎么会把你一个 人留下…算了,就依着你的心思,你想去哪住就去哪里吧,只是要记得常来宫里看看外婆就好。”

婉清越听越心惊,这个落衣难道是公主的女儿?可她又怎么会叫上官夜离为表哥呢?看她在宫里很受宠的 样子,身份只怕不低吧,至少也是个郡主什么的。

果然贤妃拉着落衣的手对婉清道:“落衣是嬉福公主的女儿,也是我的堂侄女。”

堂侄女?那也就是说,她叫欧阳落衣?原来公主下嫁欧阳家,可见欧阳家当年的荣宠是如何的隆盛,究竟 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皇亲国戚的大家族一日灭族了的,听太后的口气,嬉福公主应该也不在世了,如今诺大 个欧阳家族余下来的,不过就是几个女眷罢了,贤妃娘娘是一个,这个欧阳落衣,又是一个。

“表嫂,一会子我就跟你回府去了,以后,你可不要嫌我烦哦。”欧阳落衣拉着婉清的手摇晃着,清丽绝 伦的脸上笑意晏晏。

婉清点了头道:“怎么会烦呢,想来,老太君见了你,也会很开心的。”只是不知道宁华见了欧阳落衣会 如何,宁华肯定是不待见欧阳家的人的。

“先跟姑姑回宫打点一下吧,一会子再送你和你表嫂回去。”贤妃微笑着拉了欧阳落衣,向太后娘娘告辞 。

婉清听了也忙告辞,太后却道:“落衣打点还要些时候,你且陪哀家坐坐,一会子再一起走也不迟的。”

婉清听了只好硬着头皮又留了下来,贤妃走后,太后就屏退了左右,屋里只剩下太后和婉清两个人,太后 的眼睛犀利地看着婉清,那目光如有实质一般打在婉清身上,让婉清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向自己笼罩而来。

心,没来由的就慌了一下,但眼睛却是淡淡地与太后相对,神情淡定镇静。

“如今这屋里也就只有哀家和你了,哀家是想问你,你可知道皇上究竟是得了何种病症?”太后突然开口 问道。

“臣妇也不知。”婉清老实的回答道。她确实不能肯定,当时救皇上,不过也是灵光一现,把皇帝当小白 鼠试验了一回罢了,没想到还真成了功,按理说,皇帝应该也是中蛊毒了,但蛊毒这种东西太无诡异,她不知 道太后娘娘能相信几分。

而且,太后是华妃的姑母,是寿王这一派的中坚力量,那日自己中蛊,肯定就是华妃在后面搞的鬼,保不 齐,太后也是华妃一伙的,所以,在拿不出确实证据之前,婉清不敢胡乱给皇上的病下定论。

“是蛊毒对不对?当日你也中蛊了,而你情急之下,救了自己,又用自救的法子救醒了皇上,哀家说的对 不对?”太皇逼视着婉清。

婉清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后,当时的情形,太后并不在场,就是贤妃也并没有看出来,自己是如何自救的… …不过也好,至少太后没有认为,是自己的血给皇上解了蛊毒就好,不然,自己不真会在为皇上的药引子,那 可就真的悲催了。

“回太后的话,臣妇当时,的确是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控制了,后来咬破舌尖才自救的,当时也是昏了头, 以为皇上也是中了蛊,就大胆一试了。”婉清老实地回道,太后既然如此直接的问她,定然也是调查过的,她 再隐瞒,反而会让太后起疑。

太后听了颓然的坐回到软榻上,失神地看着不远处的宫门,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看这个样子,太后对巫蛊也应该有些了解的,只是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华妃是蛊毒的参与者呢?

“顾婉清,你老实告诉哀家,你有没有把握给皇上清除蛊毒。”婉清正暗正寻思时,太后突然神情严厉地 说道。

太后竟然直呼她的闺名,而不是世子夫人,婉清的头皮一阵发紧,更知道这个回答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 身,她直视着太后的眼睛,坦然地说道:“没把握,臣妇甚至不知道要如何解蛊。”

“你上回是如何解的,以后就用这种法子替皇上解蛊吧。”太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婉清听得大急,“上次可是对皇上伤害很大的呀,太后,臣妇不敢。”

“顾婉清,你可知道,一国之君被人用巫蛊控制的后果有多严重?哀家看得出来,皇上过得很辛苦,他一 定是在用尽全力与巫蛊抗争,若哪一天,皇上抗争不了的时候,这大周的天下,就会灭亡了,覆巢之下焉有完 卵,到时候,你们顾家,靖宁侯府,可都保不住,大周千万子民,也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可想过这个后 果?”太后厉声喝道。

婉清听得目瞪口呆,她一直以来,以为皇上中蛊,也不过是皇族中争权夺利的一种手段罢了,而且,皇上 那人,她实在是看不透,不知道他是真中蛊毒还是假的,但太后的话,却让她听得心惊胆战,震惊得连退好几 步,倒底是太后娘娘,眼光和见识就是不一样,婉清自愧不如。

“可是太后…”婉清还想争辨,她是真的没有把握能治好皇上啊,她并不懂医,虽然看了不少巫蛊的书 籍,但也只是懂了些皮毛而已,既不知道别人是如何下蛊,更不懂得要如何解蛊,充其量是看得出蛊毒的病发 症状罢了。

“不用多说了,哀家今天让你来给哀家按摩肩颈,就是一个借口,一个经常召你进宫的借口,没想到,你 心存顾虑,敷衍哀家,哀家也知道,你这孩子并不太热衷权利,但是,这一次,算是哀家求你,皇上的病,就 拜托你了。”太后握住婉清的手,神情恳切,眼神殷殷,她眼底的那抹焦虑和心痛打动了婉清,有一瞬,婉清 差一点就点头同意了。

“可是…”

“不用可是,哀家知道你的顾虑,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哀家知道,这件事情于你来说很危险,宫里的暗斗 也很多,你想要避开,哀家会着人保护你,不会让你再遇到危险的。”太后再一次截住了婉清的话,眼里露出 一丝愤怒来。

婉清只好垂头应道:“臣妇会竭尽所能,但效果如何,臣妇不能保证。”

太后点了点头,似乎刚才的一番话消耗了她太多的力气,她疲倦的坐回软榻上,又道:“落衣那孩子住在 宫里太不安全,所以,哀家才决定让她去侯府的,以后,你就多照应下她吧,那孩子命苦,打小儿就家破人亡 ,她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多让着她些,”

婉清点头应了,太后才挥了手,让她退了出去。

慈宁宫外,贤妃娘娘使人带信给她道:“落衣姑娘遇到了靖宁侯世子,就跟世子爷一道回府去了,请夫人 不用再等她。”

婉清听了眉头皱了皱,心中有些不舒服,上官夜离是因为但心自己才进宫的,没想到,自己人还没有出宫 ,他倒是先走了。

好吧,欧阳落衣是他的表妹,多年不见,先带回去也无可厚非。

正郁郁而行时,一句俏丽的宫女走了过来,向婉清行了一礼道:“夫人,皇上有请。”

婉清一听就感觉有些头痛,太后才对她说的话,她还有些没有消化,皇上又来了,要不要逼得这么紧啊!

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召见自己能不从么?

只好恭谨地跟在那宫女的身后往前走,但奇怪的是,前去的路并非是去乾清宫的,而是御花园,皇上在御 花园召见自己?囧,自己又不是他的后妃!

一进御花园,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栀子花香,一大丛一大丛的高大而茂密的栀子花树开得正妍,白花朵朵 点缀在碧绿的树叶之间,甜香馥郁,婉清忍不住就长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感受清郁的花香,前世她就最喜欢 摘几朵栀子花插在花瓶里,放在床头前,只是小小的几枝,就能让满室都是芬芳的甜香。

花丛中,一抹明黄修长的身影正负而立,面朝着波光粼粼的湖南,微风轻送,将他高束的发带飘起,几丝 乌发轻拂在那刀削斧凿般的俊美侧脸上,竟显出几分苍凉成熟的魅惑来。

看着那孤立于湖边的背影,婉清有些怔忡,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站起来的样子,以前的两次,皇上都是 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的,让她没料到的是,常伏病榻的皇上,身材并不瘦削,反而挺拔颀长。

婉清在离皇帝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盈盈下拜,皇上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初夏的阳光洒了他一 头一脸,身上像披了一层耀目的银沙,一双贵气天成的凤目深遂而锐利,高高在上的威严,更是给人一股无形 的压力,婉清微微垂眸,避过皇帝的目光。

“你来了。”清越而温和的嗓音,一句再平凡不过的问话,却让婉清听得额头冒汗,皇帝的这句话太过随 和,随和的好像多年的老朋友。

“臣妇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召臣妇来有何吩咐。”他随和,婉清却是一点也不敢随便,态度很恭谨的垂头 回道。

“陪朕喝一杯茶好吗?一杯冻顶乌龙。”皇上仍是温和地看着婉清,并没有因为她刻意的疏离而不豫,也 不等婉清回答,就先一步向湖边亭走去。

不得不说,这是一处风景绝佳之地,一边是清澈的天然湖,湖面荷叶连连,绿盘或轻卷,而舒展,摇曳俏 立,就算没有荷花的点缀,那一池的碧绿也能醉人心田,而另一面,而是漫漫点点,枝头轻颤的芳香浸脾的栀 子花,婉清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傻傻地点了头,跟着皇帝走了亭子,很随意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石桌上,放着一个红泥小炉,炉火上,小巧的紫砂壶嘴上,氤氲环绕,水煮得正好。

皇上在一旁的银盆里净了手,然后将那双白晰修长的手放在香炉上熏干,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优雅闲适, 洒脱中,又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挑茶,洗茶,沏水,一气呵成,婉清仿佛回到了现代的茶室里,茶博士 也是如此一道一道的演绎着茶道,她不由看怔了眼,心,再一次不争气的怦怦直跳起来,那个疑问再一次呼之 欲出。

一杯香浓的清茶递到了婉清面前:“闻闻香。”皇上清朗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亲昵。

婉清接过茶杯,眯着眼享受地深吸了一口,皇上温柔地看着她,等她喝过头茶后,又给她倒了一杯,自己 也优雅的喝了一杯。

“觉得如何?是不是正宗的冻顶乌龙?”

婉清又喝了一口后,很老实地回道:“一斤极品冻顶,得上万块,我一小职员可是买不起…”说到一半 ,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愕然闭嘴,惊惶地看着皇上。

皇上唇边漾开一朵魅惑的微笑,出奇不意地说道:“朕见过你口里说过的飞机和火车,也知道,一万块钱 是比不上一万两银子的。”

婉清彻底呆住,清澈的大眼里星光璀璨,一激动,伸手盖在皇上的手背上:“你…你真的也是穿越过来 的?你…你来了有多久了,我只来了一年呢。你的命真好啊,一来就是皇帝,我可惨了,变成个庶女,没事 就被恶后妈给K一顿…”人一激动,就有些语无伦次,脑子里的防备也降低到了最低度,只顾着碎碎问,却 忽略了皇上眼里滑过的一丝厉色。

他乡遇故人,婉清兴奋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注意到皇上已经将她的手反握住,那双深遂幽黯的眼睛正柔柔 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也越发的深,越发的迷人。

良久,婉清得不到皇帝的回音,她才呐呐的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只顾着自己说了,你还没回 答我呢。”

皇上温柔地笑道:“朕…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脑子里也只有一些散乱的片断,不过,我觉得,我们 两个很有缘。”

“是啊,真的很有缘呢,早知道我有个老乡在皇宫里当皇上,我会高兴死去,才不受那些鸟人的气呢。” 婉清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芽儿,因着周围都没有古人,说话就不管不顾了起来。

“那你以后可要多来宫里陪我,我一个人,有时也会很孤独的。”皇上笑着揉了揉婉清的额发,神情就像 一个亲密的兄长。

“好啊,刚才太后还跟我说,要我想法子给你解蛊呢,说实在的,我正的不知道要怎么解蛊毒,那天也不 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拿你当小白鼠实验呢,好在还让我碰上了,你真的就醒了呢,下次你要再发病怎么办 啊?又拿簪子戳你的额头吗?”婉清很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说过话了,一时间,完全忘了这个时代的规矩礼仪, 更忘记了她面前的,是一位至高无上的帝王。

皇上眼里的戏谑一闪而过,随即又温和地看着婉清,听她小脸兴奋,双颊菲红地对他说话,这时的婉清, 眼神极亮,亮得能让满空的星星都黯然失色,眼神自信飞扬,神情洒脱娇嗔,恣意不羁,比起皇上看到的任何 女子更吸引人,她或许不是最美的,却是最有魅力的一个女孩,皇上的目光由温和变得幽黯了起来。

“下回再发毒,你也不要弄伤自己了,看你受痛,我会难过的。”皇上专注看着婉清说道。

婉清的心弦像是被人拔动了一下,有点麻痒,有些痛,有种被亲人体贴关怀的暖意,婉清不由一阵脸热, 微垂了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你更痛吧,我可是把你的十根手指全给戳伤了呢,我就伤了一根手指,哎 ,下回,我就用银针扎吧,这样,我们两个都不会受伤了啊,要是真能治你的病,我受点痛也没什么关系啦。 ”

“嗯,你对朕…对我真好。”皇上再一次握住了婉清的手,将她牵起来,笑着附头道:“可要记住你今 天说的话,要常来宫里看我。”

“嗯,我们有着共同的秘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我会常来看你的。”婉清的心被喜悦填得满满的, 难得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找到同时代的人,她就像是遇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的高兴又甜蜜,一转头,看到有人 正朝这边走来,这才反应过来,退开一步,与皇上保持着距离:“我…就先回去啦,有空再来看你哦。”

婉清笑着对皇上说道。

皇上也并不留她,温柔地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好,不要忘了你的承诺就好,回去吧。”

远处,那正往这边缓缓走来的一群人见到这一幕,顿住了脚,中间簇拥着的那个女子,正是华妃,而她身 侧的,除了寿王,还有慕容凌云。

婉清对他烂然一笑,提了裙蹦跳着出了湖心亭。

婉清从华贵妃身边走过,正要行礼,就听寿王鄙夷地说道:“阿云,真看不出来,你的心上人,还真有一 套本事,连父皇都被她勾走了魂呢。”

婉清听得火星直冒,匆匆的行了一礼后,抬脚就走,慕容凌云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道:“三妹妹,你… 你怎么能…”

婉清听得火更大,为什么再纯洁不过的友谊也会被这些人看得如此龌龊呢,她瞪了慕容凌云一眼道:“放 开,我如何都与你无关。”

说着,挣开慕容凌云的手,就往前走,华妃在后面冷冷地来了一句:“与阿云无关,那与上官夜离呢?有 没有关?若是这一幕被上官夜离看到了,不知他会如何呢?”

“你们想我知道了会如何呢?”上官夜离从御花园外踱了出来,上前握住婉清的手。

本以为,上官夜离已经陪着欧阳落衣走了,没想到,他竟然在御花园外等她,虽然脸色黑沉,但仍是上下 打量了婉清一遍,见她毫发无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走吧,娘子。”上官夜离牵着婉清往外走。

“相公,那个…皇上只是找我…”婉清的鼻子酸酸的,他是个多别据的人,她最清楚,慕容凌云见了 会误会,难道他不会?

“娘子,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这句话吗?”上官夜离回过头来,目光紧 锁住婉清的,眼里那一抹坚定和信任让婉清自愧不如。

“嗯,想公,谢谢你。”婉清感觉心里涩涩的,就是想哭,又不想让上官夜离看到,这个时代最怕的就是 女子坏了名声,刚才自己在御花园里的确有些忘形了,难得他就守在自己面前,却没有怀疑,只是不知道,自 己的那些话,他听去了多少。

“傻瓜!”上官夜离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走啦,回家去。”

“咦,不是说,你与欧阳落衣回府去了吗?怎么…”婉清看了看四周,没看到欧阳落衣的身影,不由有 些奇怪。

“我让宫里的人送她去了,娘子没出来,我怎么可能先走。”上官夜离理所当然地说道。

婉清听了心里甜兹兹的,与他一道上一马车。

“明天就是选将大赛了,娘子,我这几天会比较忙,表妹才来,你记得多陪陪她吧。”一上马车,上官夜 离就对婉清说道。

“明天就要比吗?相公,拿到头名的会得个什么职位。”婉清点了点头,见他并不多谈欧阳落衣,也就把 这事放了一边,关心起上官夜离的选将大赛来。

“第一名会是镇守一个要镇的都督,娘子,只要我能拿到,我就能名正言顺的让你随行了,一般独镇一方 的都督,三年才换一届,要是娘子受得了那边的气候,我争取连任,这样,我们就可以在边关多住些年了,娘 子也不用这么辛苦在京城周旋。”

婉清听了将头钻进上官夜离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脑子里幻想着两个人在苍莽无际的大草原上 纵马奔弛的情景来,那里没有皇宫,没有倾扎,没有争斗,不用每天起早请安,也不用面对凶恶的婆母,讨厌 的姑嫂,没有死气沉沉的规矩,只有她和他一起生活,一起奋斗,心不由悠悠神往了起来,忍不住就道:“相公,那快带我去学骑马吧,我要学会骑马。”

她的兴奋感染了上官夜离,他将她一把搂进怀里道:“好,我们现在就去,不用到城郊,就在北城就有一 片上好的马场,我去给你挑一匹温和的马儿。”

半个时辰后,上官夜离就带着婉清到了马场,婉清一抬眼,就看到一片广袤的大草地,绿茵如毯,青草绵 绵,天空都似乎变得更加蔚蓝,更加澄净,婉清一跳下马车,就张开双臂扑向这片自由的大地,她兴奋的在草 地上旋转,快乐的奔跑着,像一只才从宠中放出来的囚鸟,快乐又自由的飞翔着。

上官夜离没想到婉清会如此喜欢大草地,他半倚在马车边,静静地看着婉清,这样的婉清是他从来没有见 到过的,从认识她起,她便一直过得小心,一直过得很守礼,虽然知道,她的骨子里其实对礼俗很不屑,她的 胆子,从来就没有小过,看似柔弱,其实强悍又大胆,只是太多的礼仪和规矩制约了她的灵慧,扼制了她那飞 扬洒脱的个性,让她不得不变成一个人人认同的乖乖女。

这有在这里,才能让她释放她的自然,还原她的本性,让她那张扬又恣意的个性显现出来。

这样的婉清,更加明媚,更加鲜活,带得他的心,也一起飞扬了起来。

“相公,给我找匹马吧,我要骑啊。”婉清跑了一阵,小脸通通的又跑了回来,高兴的抓着上官夜离的手 臂摇着。

这里其实就是皇家马场,马场边闲散地放着几匹马,进马场的一边还有马厩,里面有不少好马,这里很多 人都认识上官夜离,上官夜离的脸虽然仍是臭臭的,但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

婉清看中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腻在那马前就不肯走开,那马儿高大漂亮,毛色顺滑闪亮,婉清的脑子里 就浮现出唐僧的那匹白龙马来,死活就要这一匹。

上官夜离无奈,劝了好久也劝不走这个姑奶奶,只好对她道:“马和人也是讲缘份的,你喜欢它,它若不 喜欢你怎么办?”

婉清就隔着木栏对那匹白马道:“白雪啊,你一定会喜欢我的对吧。”

那马高傲的睨了婉清一眼,打了个响鼻,垂了头继续吃着马槽里的黄豆,甩也不甩婉清,任婉清再如何叫 喊,再也连一个眼神也欠奉,婉清嘟了嘴道:“它跟我不熟嘛,以后熟了,说不定就能成朋友呢?”

上官夜离扯着她就走:“那就等熟了再来骑它吧,再说了,它是福王的战马,能让你骑么?”

婉清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跟着上官夜离到了另一个马圈前,上官夜离选了匹小小的枣红马给婉清,婉清 见了一脸的鄙夷,枣红马很温顺,婉清也知道,自己这个初学者,只能与这种小马打交道。

两人牵着马,才走出马厩,迎面就听到一阵马蹄之声,婉清抬眸看去,就见一个火红的身影,正骑在一匹 黑色的骏马上,策马奔弛,那马上的女子,英姿飒爽,矫健俏美,披着闪闪的阳光正朝上官夜离奔来,“夜离 哥哥,你也来骑马了?”

远远的,那女子清脆的声音在草地上回响,如夜莺一般悦耳动听。

她跑得近了,婉清才看清,竟然是应该早就回府的欧阳落衣。

第八十四章

看着那渐行渐近,英气勃发的红衣女子,碧蓝的天空下,那样光芒耀目,婉清有些睁不开眼来。

“吁!”一个潇洒的纵身,欧阳落衣从马上翻身跳下,双眸炯炯有神的向上官夜离走来。

“不是让人送你回府去了么?”上官夜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也是难得柔和,婉清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对自己以外的女子如此温和地笑。

“正好碰到了一个讨厌鬼,被他拉来骑马了,没想到就在这里碰到你了。”欧阳落衣爽朗的说道,美艳的 小脸因为骑马儿双颊菲红,像两颗泛着润泽光晕的鲜果,散发着诱人品尝的香气。

“讨厌鬼?”婉清莫明的问道。

欧阳落衣回手一指,婉清抬目看去,只见康王正纵马奔弛而来,远远的就在喊:“落衣你骗我,说好了一 起找狐狸的,你突然跑了,害我像个傻子样的好找,还以为…”

康王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从马上翻落下来,扯气白脸的对欧阳落衣吼着,婉清抬眸,就看到一向最讲究外 形的康王头发散乱,一身暗红色的长袍上也似被勾破了几块地方,显得好不狼狈的。

“还以为什么?以为我也像你那么傻?我才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呢。”欧阳落衣不屑地对康王说道。

“你…你骗我说有红狐在灌木丛里,其实根本就没有吧…”康王气得直咬牙。

“哼,谁让你先骗我的,你说在猎场养的黑熊呢?我怎么没瞧见?”欧阳落衣冷哼一声道。

康王听了立即就垮了脸,嘟嚷道:“我不这么说,你会跟我来马场么?我这不是多年没见着你了,想看看 你是不是又被娇养成大小姐,忘了马术了么?”

欧阳落衣翻了他一个白眼,娇笑着对上官夜离道:“夜离哥哥,你和我去塞马吧,阿晧的技术太差了,跟 他比着没劲。”

上官夜离眸皮都不抬,牵了婉清的手道:“我没空,我要教我娘子骑马。”

康王听了就翻身下马,上前就去扯欧阳落衣的衣服:“谁说我的马术不好了?都没有分出高下来呢,走走 走,不要在这里打扰人家小夫妻了。”

欧阳落衣听得眼睛一亮,一下甩开康王,高兴对婉清道:“表嫂你也要学骑马么?好难得呢,就里的女子 一个个娇娇柔柔的,好生没趣,大门都不敢迈出来。”

婉清笑着看了康王一眼道:“我就学着玩儿呢,表妹就陪康王去赛几场吧,正好也让我学习学习。”

说实在的,有个大美女在一旁看着,婉清感觉自己学骑马的压力很大,比她长得漂亮也就罢了,偏这个人 还如此活力四射,又爽朗清雅,要是她再叫几声‘夜离哥哥,’婉清估计自己的小心脏会不堪负担。

“呃,好吧,一会子咱们一起回府哦,我一个人回府去,着实有些…害怕呢。”婉清的话有些赶人的意 思在里面,欧阳落衣听了却并不着恼,却是期期艾艾地看了上官夜离两眼说道。

上官夜离听了眼神微黯,声音柔柔地:“不要怕,老太君还是很疼你的。”

康王却是黑了脸道:“怕就不要去了,到我王府里住着就是,难不成,我还没饭给你吃?”

婉清诧异地看着康王,康王给她的印象是很嘻皮,对什么事都吊儿郎当的,但在欧阳落衣面前,却像个毛 头小子一样的暴燥,很奇怪啊,很奇怪。

上官夜离却是一福习以为常的样子,怕是以前就见惯了康王在欧阳落衣面前的样子了吧。

“谁要去住你家啊,你罗里罗嗦的,看着就讨厌,我要跟表哥回侯府去住。”欧阳落衣瞪了康王一眼,很 自然的就过来拉婉清的手道:“表嫂,表哥的样子太凶了,你要是让他教你,估计会心脏难受,不如我教你吧 ,我比他有耐性多了。”

她的大眼闪啊闪,里面闪着一丝顽皮,故意拉着婉清往一边拖,上官夜离将婉清一把扯了过去,冷声道: “有我教娘子就行了,你想玩,让王爷陪你。”

说着,扯了婉清就走,婉清回头就看到欧阳落衣吃吃笑得像只小狐狸,一回手,就揪住了康王的衣领子道 :“不是要塞马么?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我先走了。”话暗未落,自己就熟练的跨上了马,鞭子一甩,绝尘而 去,康王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出了好几个马身。

婉清不由笑了起来,这个表妹还真是有点可爱呢,不似这个时代的其他闺秀,性子爽朗娇憨,率真而大胆 。

在上官夜离的帮助下,婉清总算能单独在马上坐直了,还能拉着缰绳骑着小红马缓缓散步,上官夜离就守 在她身边护着她,不许她跑快了,等婉清骑着小红马转了一圈回来时,欧阳落衣和康王两个也已经打了回转了 。

回府时,康王像只甩不掉的尾巴似的,也要跟着一起回侯府,上官夜离就道:“阿皓,皇上好像说过要效 考你的兵法吧,明天就要先将比赛了,你作为皇子,太差了可是会给皇家丢脸的。”

康王一听,就腆着脸凑了上来道:“不是还有阿离你么?你给我长脸就成了,别忘了,你可是我的侍读, 你会的,我能不会么?”

“真是厚脸皮。”欧阳落衣毫不留情的戳穿康王。

康王瞪她一眼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阿离是将才,本王是帅才,本王只要能管得住阿离就好了,要知 道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做什么。”

这倒是实话,不过,说出来就太无耻了,明明就是他不愿意读书习武,没把握考出好成绩,还要往自己脸 上贴金。

婉清忍不住偷笑,欧阳落衣一脸鄙夷的睨他一眼。

到了侯府门前,欧阳落衣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高大威严的侯府大门,眼神黯了黯,一丝落漠在眼底滑过, 康王自她身后过来道:“走吧,我送你去见老太君。”

欧阳落衣难得没与他抬杠,乖乖的跟着进了门。

婉清就想,康王非要亲自送欧阳落衣进侯府,就是想给她撑腰来的吧,其实,欧阳落衣是公主的女儿,又 是太后的外孙女,皇帝的外甥,就凭她这重身份,康王不来,侯府里的人也一样会对她很敬重才是啊。

门子早就进去通报了,以欧阳落衣的身份,就算老太君不出来相迎,至少大太太,宁华郡主也应该出来迎 一迎才是,但出来的,却只有三少奶奶,她笑盈盈的立在二门处,对欧阳落衣道:“哟,是落衣妹妹么?只听 老祖宗说,来了个天仙儿样的妹妹,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你可是比九天仙女还要好看呢。”

欧阳落衣含笑看着三少奶奶,眼神却很陌生,就听上官夜离难得耐了性子低声道:“这是三嫂。”

欧阳落衣便向三少奶奶点了个头,乖巧的叫了声:“三嫂。”却并未行礼,虽是同辈,但嫂嫂为大,初次 相见是要行礼的,除非身上的封诰更高,否则便是无礼。

可好像欧阳落衣也没有封诰啊,公主的女儿,按说不是郡主,也得是个县主吧,但欧阳落衣和婉清一样, 是个白身,什么也不是,明明她就很得太后的宠爱啊?这一点,让婉清很不解。

三少奶奶果然脸上就闪过一丝不豫,那热切的眼神也淡了一些,边说边把欧阳落衣往老太君屋里引。

老太君坐在正堂里,见到进来的欧阳落衣,眼神黯了黯,但随即又挂着了笑。再一见到她身后跟着的康王 ,眼神就有些发冷了,眉宇间,一丝戾气一闪而过。

一旁坐着宁华和大太太,大奶奶,二少奶奶因为流了产,正在坐小月,就没有来,明姐和二爷家的瑞哥儿 都在,见了康王进来,全都起身上康王行礼。

欧阳落衣进门一抬眼,看到端坐着的老太君,眼圈儿立即就红了,规矩的上前行了一礼,颤声道:“老祖 宗,您…身子可好。”

老太君声音也有些激动,伸了手道:“是落衣么?快起来,让老婆子瞧瞧,你个小没良心的,一走就是好 几年,怎么也没说回来看看老婆子。”

欧阳落衣听得眼睛湿湿的,起了身就扑进了老太君的怀里:“落衣想死您了,早就想来看您,可就是没法 子来了,老祖宗,您还和几年前一样的健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