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听得大惊失色,冲口道:“不可能!”

福王听得一震,疑惑地问贤妃:“母妃,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贤妃这才感觉自己好像失态了,尴尬一笑道:“巫术仍西戎邪术,宫里怎么可能有人会这个,再说了,本 宫听说,中了巫术之人,要么就是有比下蛊之人更强的巫师来解蛊,要么就是下蛊之人亲自除蛊,夫人如果是 中了蛊毒,又怎么可能如此快就好了?”

婉清最近看了不少关于蛊毒的书,对蛊毒的病症有些了解,明白自己方才分明就是被一股莫明的力量所控 制,迷惑了自己的心神,还好,那人似乎只是想让自己出丑…不对,应该是想让上官夜离对福王产生误会… …

“相公,放我下来。”婉清歇了口气,对上官夜离道。

上官夜离正拿着帕子帮她拭着额头上的汗,依言将她放了下来,一只手还扶住她的腰身。

此时,太医已经被唤来,上官夜离忙上太医给婉清探脉,结果太医探完后竟然说,婉清只是染了些风寒, 发过高烧后,体虚罢了。

婉清见太医还要开药,忙挥了挥手道:“不用了,给皇上瞧瞧吧,皇上这样子看着像是营养不良,再这样 下去,就算不病死,也得饿死去。”

婉清这话可算是大不敬,一旁守在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大怒,喝道:“放肆,竟然敢诅咒皇上。”

上官夜离正窝一肚子的火无出泄,一伸手就掐住了那总管的脖子道:“你这阉人,敢再对我娘子吼一声试 试。”

那总管没想到他会如此张狂大胆,被掐得眼睛都在翻白,吓得脸胀得痛红,哑声道:“你…你要…造 反…吗?”

康王一见,忙上来劝上官夜离道:“阿离,放手,快放手,鲁公公可是父皇跟前的人。”

“不许他对我娘子无礼。”上官夜离满腔的怒火堵在胸膛子里,烧得脑壳都要炸了,刚才那一幕太让他心 痛心惊了,虽然明知道婉清当时是糊涂的,但看她揪着别的男人的衣袖说要跟别人走时,他仍觉得心像要被挖 空了似的,剜心剔骨般地痛。

“相公,放开他吧,他也只是职责所在。”婉清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身子仍是虚弱得紧,对贤妃道:“ 娘娘不是说要给皇上瞧病么?让太医先瞧瞧吧。”

贤妃无奈摇了摇头道:“这些个奴才若是能瞧得好,皇上又怎么会一直昏迷不醒?原是想请夫人来给皇上 瞧病的,却让夫人…”贤妃的声音里满是愧疚。

婉清缓缓摇头,她突然怀疑皇上也可能是中了邪术,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如果那个所谓的巫师真有本事 能控制别人的心神的话,那控制皇上,岂不等于是控制了整个大周江山?若他是某个皇子的属下,那岂不是很 容易就让皇上选定他的主子为皇储么?

“相公,你来扶我。”如此一想,婉清就回想起自己脱离巫术控制的原因来,她灵机一动,对上官夜离道 。

上官夜离忙过来扶她,让上官夜离扶着她向龙床边走去,贤妃见了大喜,忙让开了些,福王有些担心地说 道:“弟妹,若是身子不适…”

婉清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福王,天知道自己糊涂时,对他做过什么糗事,便他是不说,瞧着上官夜离看 福王那要喷火的眼神也能明白一些,垂了头并不应话,走到龙床前来,看了皇上一眼,一只手伸向皇上的脸。

有几个宫人倒是见过上因婉清给皇上解毒时的样子,这会子也以为婉清又要去翻皇上的眼皮,倒也无人作 声。

谁知,突然就看见婉清拔下头上的一根银簪,对着皇上的眉心就猛刺了过去,一旁的贤妃看着猛抽一口气 ,福王更是下意识就要拦开,而站在皇上身边的侍卫则猛地抽出刀来。

上官夜离大袖福,一阵劲风,将那侍卫扫开好远,福王忙扶住贤妃避开,怕她被劲风扫及。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人的动作都只在一瞬间完成,而婉清一簪子正戳在皇上的眉心正中,顿时一滴血珠 从皇上的眉心中溢出。

就在这时,华贵妃从外面赶到,正好就看见婉清拿簪子戳皇上的那一幕,顿时脸一沉道:“大胆顾氏,竟 然敢行刺皇上。”

一时,屋里的人全都看向华贵妃,贤妃的神情更是愕然,她脸色微白的上前向华贵妃行礼,试图为婉清解 释:“姐姐万福金安,世子夫人她…应该是在救皇上。”

“分明就是在谋刺皇上,贤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与人同谋行刺皇上,来人啊,将这一干人等全都抓起 来,送到慈宁宫等侯发落。”

她话音刚落,一队御林军便冲了进来,福王抬眼看窗外,窗外竟然围满了御林军,一支支寒光闪闪的羽箭 对准了乾清宫寝殿,似乎屋里人稍有抵抗,便都会变成活耙子,会被射成刺猬。

这根本就不是突然撞见,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福王脸一沉,看了康王一眼,康王吓得一脸苍白,对华贵妃 道:“娘娘啊,本王可只是来看望父皇的,你可莫要冤枉了我。本王尿急,要去放水。”说着,就很没义气很 没形像的往殿门口钻,那些御林军也不知道该不该拦他,一时都看着贵妃。

贵妃看着康王一福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眼里就露出了鄙夷之色,康王就是个没用的浪荡子,根本就对她 和寿王构不成威协,她今天的目的也并非是康王,竖敌太多便惹朝臣非议,反而麻烦,便挥了挥手,放了康王 过去。

贤妃不由沉了脸道:“贵妃姐姐这是何意?你有何证据说本宫与福王殿下犯有谋逆之罪?”

华贵妃冷笑道:“本宫没有证据,本宫也只是来看望皇上,不巧一来,就亲眼见到顾氏拿簪子刺杀皇上, 而你们就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你们不是同谋又是什么?亲眼目堵之事,还用得着证据么?皇上额头的鲜血就是 铁证。”说罢又道一挥手道:“来人,请福王殿下和贤妃娘娘去慈宁宫,将谋害皇上的顾氏拿下。”

福王傲然而立,双眸冷厉如剑,冷冷地向那些围上来的御林军横了一眼威喝一声道:“谁敢动本王!”

福王在军中威信甚高,浑身又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不由被他的气势赫住,顿住不敢上前。

上官夜离再是冷眼看着贵妃,瘦长的身子挡在婉清面前,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谁敢上来,他就会立即将 其诛杀。

殿内情势紧张得一触即发,生死一线之间,婉清却全神贯注地盯着皇上,发现一簪下去,血是出来了,皇 上却是一动没动,她不由懊恼,难道自己猜错了,不是只要一出血就能破蛊,可自己明明就是咬破舌头后,就 清醒了呀?

一时又想,可能眉心不够痛,便抓起皇上的手指来,拿着簪子再一次戳向皇上的指尖,她一心想让皇上快 些醒来,下手就重了些,一簪下去,果然皇上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婉清见得大喜,十指连心啊,只要不 是深度昏迷,只是被控制的话,怎么也应该痛醒了吧,一激动,就连着几下向皇上的其他几个手指戳去…

贵妃一直紧盯着婉清的动静,见她拿了簪子又去戳皇上的手指,不由又急又怒,眼珠子一转道:“大胆顾 氏,还在谋害皇上,福王,你若无谋反之心,又怎么能眼睁睁看顾氏对皇上行凶?”

贤妃一看婉清,也是吓得心肝都快要跳出来了,忙想去阻止,福王却是手一拦道:“母妃…”

福王心里不能肯定婉清是否能救醒皇上,不过,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婉清是在害皇上就是,这个当口, 不管婉清是什么心思,他都不想婉清落在贵妃的手里。

贵妃竟然带着御卫林来乾清宫,难道她早就料到婉清在用簪子戳皇上?这一点太可疑了,而且,看贵妃的 神色似乎也很急迫…

贵妃再不迟疑,挥手上御林军冲上去,御林军也尽量不去冲撞福王和贤妃,只是向龙床攻去。

上官夜离夺过一个侍卫手中的长刀便向攻上来的御林军砍去,福王皱了皱眉,也要动手去夺其中一人的武 器,贤妃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小声道:“晟儿,不可鲁莽。”

福王楞怔片刻,抬眼见御林军蜂拥着向上官夜离攻去,上官夜离旋身而起,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将婉清和 他自己笼罩在一片刀光之下,但毕竟御林军太多,有人就绕过上官夜离向龙床后围去,福王突然心中一凛,若 华贵妃趁乱剌杀皇上…

想通这一点,福王立即冲向龙床,与上官夜离一道与御林军对抗起来。

贤妃便在一旁心急如焚,贵妃好手段,这一次,自己和福王似乎又落在她的陷井里了,贵妃分明就借着捉 拿婉清来行不臣之事,如今这形势,晟儿不帮婉清,则上官夜离一人难以阻挡得住御林军的攻势,若她有杀皇 上之心,倒真可以趁乱而为,如今寿王势强,皇上一旦驾崩,太后又是寿王一派,再加上华太师和寿冒伯的势 力,寿王登基几乎没有悬念,若晟儿看出这一点,拦住御林军,那岂不又成了婉清谋害皇上的同谋?皇上醒了 来还好,若皇上醒不来呢,这便是证据确凿的谋逆之罪啊,一个上官夜离和顾婉清算得了什么,趁机把晟儿也 灭了,才是华贵妃的目的吧。

还是康王聪明,万事不沾身,及时脱离这事非之地,如今福王的势力在朝中并不强盛,京城守备森严,最 近的通州守军想要赶至京城谈何容易…

福王和上官夜离两人共同对敌,两人身手都是高深莫测,一时御林军也还真难攻得进去,绕到床后的那几 名御林军此日已经接近庞床,正要向床上的婉清动手,上官夜离眼疾手快,一把暗器散去,竟然弹无虚发,铁 片样的一块小东西,竟然深嵌进偷袭者的眉心,一击而亡,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周边的厮杀声和血腥味让婉清心急如焚,皇上再不醒来,可真就难以收场了,十个手指都被她戳穿,皇上 除了皱了皱眉头外,根本就没醒,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婉清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深恨自己不自量力,自 以为是的掺合进皇这争斗,以为自己是万能女强人呢,真像其他穿越女一样能遇神杀神,遇佛降佛么?她就一 自大狂。

急昏了头,什么法子都用,竟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与皇上上指上的血混在一起,扒开皇上的嘴把, 将两人带血的手指一同伸了进去。

身边打得正火热,华贵妃虽然面色严峻,但眼里却是掩藏不住的笑意,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原是只想让顾 氏当众出丑,让上官夜离与福王反目,却不想,顾氏那个贱人还真有些本事,竟然破了大巫师的巫术,差一点 让大巫师受反噬,若不是大巫师醒得及时,猜到顾氏可能看破一些东西,她也不会带了人马赶过来,果然,真 如大巫师所料…形势对自己是越来越有利了…只要顾氏那贱人不会真的救醒皇上就一切大好。

福王和上官夜离也是血肉之躯,虽然武功高,但也抵不住御林军人多,打退一批又上来一批,上官夜离越 打越烦躁,康王那笨蛋怎么还没有搬救兵来,他再不来,自己可就扛不住了,最多带了婉清破宫而去…

却说康王,成心溜出来去搬救兵,谁知一出门,就遇到了华太师,老太师不苟言笑地拦住了他的去道,康 王嬉皮笑脸的道:“老太师快去瞧瞧,里面闹开了呢,本王最是晕血了,一见有人流血就怕,还是快些回府的 好。”

“王爷身边皇子,皇上有难岂能离开,王爷此言可是大不孝。”华太师板着脸说道。

康王抬眸一看,四周都是黑压压的御林军,心中一凛,知道这一次贵妃是有备而来的,寻常方法怕是难以 脱身,便捂了肚子道:“哎呀呀,本王也是担心父皇得紧啊,无奈里面人多太挤,本王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闲 散公子一个,刀剑无眼啊,若是碰伤了本王怎么办?呃,这些都不得点啦,重点是本王肚子痛,要上茅房,要 上茅房。”

说着,很配合的打了一个又响又臭的臭屁,华太师无奈的拂袖掩鼻,让人监视着康王朝茅房去。

两个御林军跟随康王到了茅房前,康王一撩袍子就钻了进去,御林军就守在茅房外等,随知等了许久也不 见康王出来,掀开帘子看时,哪里还有康王的身影。

福王正打得心急似火时,终于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华贵妃脸色一变,向外面看去,靖宁侯带领西围 大营的守将,只率一支轻装小队正与华太师在理论,宫城早就围禁,这些人是怎么进得宫来的?

虽然只来了几十个人的样子,但这就证明了西围大营里的人已经惊动,再打下去…

华贵妃陷入沉思,眼看胜利在握,她真不想就此放弃。

不由对御林军将领一使眼色,那意思便是让他不要手下留情,速战速决,那将领便亲自拔剑而上,先前他 顾及福王的身份,也不敢真拿刀去对着龙床,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也只好听命行事了,能当上御林军将 军,功夫自然不弱,这一来,上官夜离和福王的压力顿时剧增。

就在这最紧急的关头,就听祸首顾婉清大声清叱道:“住手,皇上醒了。”

贤妃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心早就悬得高高的了,听到婉清的话,不由喜极而泣,华贵妃听得一滞,当作 没有听见,仍上御林军进攻,这时,就听见一声虽然虚弱,但还算清朗的声道:“朕还没死,你们就要造反么 ?”

御林军将领顿时脚一软,忙收了刀,向后面退去,他一退,所有的御林军也退了下去,上官夜离和福王两 人分立龙床两头,冷冷地看着门口的贵妃。

华贵妃脸上的表情连变了几变,最后落定为一脸的激动和欣喜,娇声便向龙床扑了过去:“皇上,皇上, 您真的…真的醒了么?”

贤妃比她更快,早一步冲到龙床前,扑在皇上身边,婉清一身是汗的退了开来,她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 气一样,身子一歪,便倒在上官夜离的怀里,半倚着他。

贤妃扶皇上坐起,拿了个大靠枕垫在皇上的背后,抬眼看皇上,竟然有点惨不忍睹之感,不由心里发福窘 ,顾氏的胆子究竟有多大啊,竟然把皇上弄得满头满脸都是血,床上血迹斑斑的,看着好不碜人,这大周天下 ,怕也只有她才有这么浑吧。

“皇上,受伤了,臣妾救驾来迟,让您受惊,来了,把胆敢伤害皇上的顾氏给拖下去。”华贵妃泪盈于睫 ,却还不忘要对付婉清。

“皇上,贵妃娘娘率御林军手持兵器围攻乾清之中,欲图造反,臣与福王拼命抵抗,才得以赢得时间,让 臣内子营救皇上,请皇上明察。”上官夜离瞪了华贵妃一眼,躬身对皇上道。

婉清顿时对自家相公佩服得五体投地,谁说他鲁莽暴躁来着,这才是典型的腹黑呢,捡着大家都看得到表 像来到打一耙,还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贵妃果然张口结舌,好半晌才辨道:“皇上,上官夜离夫妻意欲杀害皇上,臣妾是来救驾的啊。”

福王冷笑道:“世子夫人一个弱女子,你当皇上的乾清宫里都是草包么?能上一个弱女子将皇上谋害了去 ?那皇上还有何安危可言?”

要说起来,皇上的贴身侍卫也确实态度暖昧,刚才两派打斗得厉害时,几句侍卫一直冷眼旁观,婉清拿簪 子戳皇上时,就出来了一位意思意思想要阻止,被上官夜离挡开手,便不再强求,只是紧紧盯着两方激烈打斗 中的人。

宫人端了热水来正帮皇上清洗着脸,华贵妃一把抢过那宫女手里带血的帕子,含泪道:“皇上您看,顾氏 竟然如此虐待您,这让臣妾如何忍心看得下去,如何不想法阻止,可恨上官夜离,竟然无理霸道之极,先是打 伤总管,又打伤护卫您的御林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皇上皱了皱眉头道:“哦,不知夜离的狼子野心是什么?朕只知道他病殃殃的,连走条路都要费力,贵妃 你说他有何野心呢?”

华贵妃被说得噤住,心中有些发慌,又颤声道:“可臣妾就是不能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啊。”

贤妃一直没有开口,此时才忍不住道:“皇上,顾氏是个奇特的女子,上回给皇上您清毒,那法子也是怪 怪的,今儿这法子也是怪了点,可皇上倒底还是让她给救醒了,夜离那孩子是一根筋,他一心想救醒皇上您, 谁阻止他就跟谁急呢,这两个孩子都是一片赤诚,又不懂得弯弯绕绕,法子怪异,就让贵妃姐姐误会了。”

莫说还是贤妃会说话,皇上听了将头往后面靠了靠道:“华妃擅自调动御林军,虽情有可原,但越矩犯上 ,着拙免贵妃位,降为华妃,六宫妃印暂由贤妃掌官。”

第七十八章:报复回去

华贵妃听得立即跪下,在皇上面前嘤嘤哭了起来,皇上似是饿了,实在没力气,懒得看她,一时,外面华 太师和靖宁侯闻声赶了进来,靖宁侯跪于皇上床前道:“臣救驾来迟,皇上恕罪。”

华太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华贵妃,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贤妃和婉清几个,心中有些了然,跪下并不说话。

皇上淡淡地看了华太师一眼道:“上官爱卿请起。”又对太师道:“太师辛苦了。”

华太师听得心头一凛,忙垂头道:“臣职责所在,并不辛苦。”

皇上就淡淡地睨了眼华太师道:“太师也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国事操劳…”皇上的话说得极慢,像是一 字一顿地往外吐字,华太师钢毅的额头上已经慢慢沁出汗珠来,撑在地上的手臂有些微抖。

“且回去歇息吧。”皇上继续道。

华太师的一颗心算是稍稍落了地,起身悄悄抹了把汗,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又对靖宁侯道:“爱卿带进宫来的,可是西围大营之人?”

靖宁侯垂头应是。

皇上便道:“传朕旨意,罢免九门提督王有良,着上官夜离即刻赴任。”

靖宁侯听得怔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婉清更是惊喜莫辨,这皇上的话也转得太快,她还以为,皇上是要 赏靖宁侯来着…

上官夜离迅速跪在地上磕头谢恩,难得这厮这般守规矩,头也磕和这般急切,婉清突然就觉得心中发酸, 一直以来,因为身体病弱的关系,所以,从来他看到的都是别人同情和怜悯地眼神,其实他也想被人认可,想 靠自己的本事成就一番事业,而不是一昧的萌祖荫,被人当成瓷娃娃般圈养吧。

所以,才会跪得那么快,那谢恩的声音里才微微有些颤抖吧。

婉清静静地注视着上官夜离,他谢过恩后,长身而立时,深湖般的眸子也正好看了过来,那一瞬,幽深的 眸子有如在黑夜的荒漠中点燃了一堆熊熊篝火,将整个夜空照得灿亮华艳,婉清一时被那眸中的灼热炙烫了心 怀,眼中似有湿意涌动,脸上的笑却是温柔又自豪的,上官夜离的眸光骤然又亮了一分,唇角不经意地微微勾 起,脸上绽开的笑,如深一朵幽然怒放的昙花,静谧优雅,而又美到了极致。

一声清咳打断了小两口脉脉的传情,福王淡淡的对皇上道:“皇上醒了就好,儿臣这就吩咐厨房送些清淡 的食物来。”

皇上疲惫地点了点头,仰靠在床上,微闭了眼睛,却道:“朕还有些事情要问靖宁侯世子夫人,你们且全 都退下吧。”

福王听了意味不明地看了婉清一眼,躬身退下。

上官夜离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担忧地看了婉清一眼,也默默地退了下去,只有贤妃迟疑了片刻道:“皇 上,还是臣妾先服侍您用些膳食吧,臣妾看您…”

皇上挥挥手,语气稍沉:“退下。”

贤妃抬眸睨了婉清一眼,迅速退下了。

整个寝殿里就剩下皇上和婉清,婉清恭敬地立在不远处,神态从容而淡定。

一双大眼安静地看着龙床上虽然病弱,但威严不减的皇上。

“朕是不是又要再谢你一次?”皇上睁开眼,清澈而锐利的眸子紧锁住婉清,声音再平淡不过,但婉清却 听出了一丝火气,对,就是火气。

婉清神色不变道:“皇上乃万民之父,身为子民,臣妇忧心皇上的身体健康乃是理所应当,臣妇之举也不 过是万世所愿罢了,皇上不必介怀。”

皇上的唇角就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淡淡地‘哦’了一声,突然坐直了看着婉清道:“夫人可想过回 去?”

婉清被问得愕然,一时不知他口中的回去是回到哪里,抬眸去看皇上,只见他瞬间敛去了帝王威严,眸光 亲切而平和,仿佛看到久违的亲人一般,婉清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一阵心懂,开了口道:“相公还在宫外等着, 臣妾自然是想回去的。”

皇上听了就有些失望,又靠回了床头,悠悠开口道:“这些日子朕昏昏沉沉中,眼前总浮出一些奇怪的画 面,不像是朕现在所经历的…倒像是…前世再现一般。”

婉清听了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来,不会吧,不会吧,皇上他…他是什么意思?

婉清的眸光变得灼然而热烈了起来,冲口就道:“皇上…您…”

皇上不等她说完便道:“先前夫人似乎也病了,是不是也和朕一样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呢?”

婉清顿时噎住,怔怔地看着皇上,难道自己猜错了,皇上的话并不是自己所想的意思?一时又谨慎起来, 努力平复内心的激动道:“回皇上的话,臣妇先前突然被巫术所控,着实看到很多现世所看不到的东西,很奇 怪,好像梦里的景萌是臣妇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不过,臣妇应该是被抽离了灵魂…神魂差一点被人所控,后 来,臣妇咬破舌尖,才得以清醒,不知皇上昏迷时,是否也有与臣妇一样的感受?”

皇上眉头一皱道:“你为何要咬破舌尖呢?梦里的景象不是你所想要看到的吗?”

婉清再一次被他问得小心肝一颤,丫的,若你是同乡,话就说明白一些,莫要让人猜来猜去,若不是,怎 么问的话又如此的暖昧不明?可人家是皇上,婉清不敢乱说一句话,就怕弄个不好,被人以妖邪之名给惩处了 ,亲历过一次巫蛊之害,婉清如今也不像过去那样,坚持自己的无神论了,这个世界太诡异了,或者说,穿越 原本就是诡异的事情,让她不得不相信,神鬼或许是真的存在的。

斟酌半晌,婉清才小心回道:“回皇上的话,那人既是想要控制臣妇的心神,自然是会将臣妇潜在心底最 想要见到的情景挖掘出来,可是,臣妇坚信,那一切不过幻觉,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控制臣妇,达到他自己不 可告人的目的。”

皇上听得一震,紧紧地看着婉清,良久,似乎有些颓然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唇角带了一丝苦笑道: “倒是朕糊涂了,差一点就被幻影所迷,意志还不如夫人坚定,多谢夫人指点迷津,朕累了,夫人且退下吧。 ”

婉清仍就有些不死心,又说道:“前些日子,臣妇用两片晶石制得一个望远镜,虽是粗糙,但着实好玩, 送与福王爷了,皇上若是想要,臣妇愿意再制一个送给皇上。”

皇上一脸迷惑不解地问道:“望远镜是什么东西?”

婉清心里一阵失望,回道:“一个可以将远处的东西稍加放大的小玩意罢了,下次进宫,臣妇让相公带来 送给皇上吧。皇上请歇息,臣妇就此告退。”

从乾清宫出来,婉清已经背都汗湿了,这个皇帝也太深不可测了些,说的话似是而非,婉清的心像是坐过 山车似的,起落了好几回,却还是没有探清自己最想要知道的迅息,不由懊恼的往宫外而去。

婉清走后,从乾清宫寝殿后面走出一个身着黑色长袍之人来,在皇上面前,皇上冷声问道:“大巫师今日 似乎败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了。”

那巫师声音疲倦,有些虚弱地,淡语气却是森冷无比:“我只是没料到,她和你差不多,身体里是个异魂 ,我若控制得住,皇上还能有现在这般轻松自在么?”

“哼,没让你达到目的,你是不是很失望啊,你三岁便学巫,学到如今,巫术也不过尔尔嘛,若是朕再病 得几回,让那丫头再想想办法,指不定朕就可以痊愈了呢?”皇上讥诮地看着大巫师说道。

大巫师的声音仍是冰冷如霜,语气笃定而自信:“皇上不要忘了,你的本命蛊,还在我的手里,我劝皇上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而且,我要的东西,也请皇上尽快办到,时隔了这么些年,我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了 。”

皇上听了抓起床上的瓷枕就向大巫师砸了去,大巫师大袖一挥,打落击来的瓷枕,扬长而去。

皇上目光阴沉地盯着大巫师离开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婉清从宫里一出来,就看到福王和上官夜离等在宫外,坠儿也是一脸忧急地等着。上官夜离见婉清完好无 损地出来,忙牵了她的手就往宫外走,婉清回头对福王点了点头道:“今日多谢王爷仗义相救了。”

福王却是郑重的一拱手道:“弟妹又一次救了父皇,本王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弟妹就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 话了。”

“还是见外一些的好,臣可不敢高攀王爷。”上官夜离拖着婉清走,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

婉清就知道这厮小心眼,还在为先前自己发病时对福王拉拉扯扯的事情生气呢。

不由故意顿住脚道:“我头晕,你慢些。”

上官夜离的步子就顿了顿,婉清以为他照顾自己的速度会放慢些步伐,结果,他黑沉着脸,两手一抄,当 着众多来往宫人的面,打横抱起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在出宫的路上。

婉清被他粗鲁地蹭到手臂上的伤口,不由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上官夜离立即停住,将她放下,上下 打量道:“娘子,你受伤了?”

婉清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你的扭扣挂着我了。”

上官夜离这才放了起,却是不再将她抱起,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慢慢地陪婉清走着,婉清趁他不注意,偷 偷拂袖,赫然发现,开始那淡红色的伤痕,如今竟然泛起一片青乌之色,而且肿得老高了,怪不得刚才只是碰 了一下,就觉得钻心的痛呢,开始还以为没有毒的…原来是慢性的。

她不动声色地甩下衣袖,继续跟着上官夜离往外走,一出宫,正好就看到柱国公府的马车和赵家的马车都 停在宫外,而舒心正与赵淑缓说着什么,两人像是要分手各自回家。

婉清微眯了眼,附身对跟着的坠儿说了一句话。便向她们走去,舒心与赵淑媛说完话,正要上马车,见婉 清完好无损地从宫里走出来,不由怔住,头一低,装作没有看见婉清的样子,就往马车里钻,婉清一脸笑容的 走了过去道:“舒小姐何事匆忙,见到本夫人跑这么快做什么,本夫人正好有几句话与小姐说说呢。”

舒心听了心里更加紧张,讪笑了笑道:“原来是世子夫人啊,你就见过太后娘娘了么?太后又赏了夫人不 少东西吧。”

婉清听了脸色黯然,道:“太后娘娘歇下了,本夫人还没有见到她呢。小姐就要回府去了么?”

婉清走得越近,舒心的心里就越发的紧张,尤其是看到她身后高大、浑身散发着森冷气息的上官夜离时, 她的小脸就一阵发白。

婉清似乎发觉她有些害怕上官夜离,便对上官夜离道:“相公,你且在此处等等,我与舒小姐说几句私房 话儿就过来。”

说着,提了裙,神情愉悦地走到舒心面前,舒心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就顿住脚等她走近。

谁知婉清到了面前却是很殷勤地伸手道:“姐姐既是家里有事,就快些上车回去吧,本夫人就不耽搁姐姐 了。”

舒心听得愕然,她巴巴地叫住自己,又巴巴地扔下相公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要扶自己一把么?回头一想 ,她是中了巫蛊的,定然是被控制心神了,真拿自己当朋友了呢。

如此一想,舒心便淡淡的对婉清一笑,道了声谢后就上了马车,车夫见她上了车,便去收马车边上的踩凳 。

婉清退后一步,小手不经意的向马的屁股上拍去。

车夫正拿起凳子抬头,还没有将凳子放回车上,那马儿突然后蹄子一厥,发狂似的跑了起来,车夫猝不及 防就被撞了个正着,婉清也是吓得一脸刹白的往后一跳,尖叫一声道:“呀,你家马儿怎么了?”

车上的舒心才坐上去,突然马儿狂奔起来,她整个人一下子就被掀起,撞到了车壁上,立即被撞得眼冒金 星,不远处就是几道台阶,无人驾驶,马儿自然不会顺着车道下,而是狂跃了过去,身后的马车就被高高抛了 起来,再重重摔落,其中的一个轮子受不住这样的重摔,滚落了出来,车上的舒心尖叫着被重重的甩出了车外 ,一个倒栽,脑袋撞在大青石板上,地上顿时好大一摊鲜血。

柱国公府的丫环婆子吓得面无人色的跑了过去,一把扶起自家小姐,但舒心已经昏迷了过去,额头上鲜血 汩汩直冒。

婉清淡淡地看着,坠儿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活该。”

婉清瞪她一眼,走回上官夜离身边道,“相公,表姐在那边呢,我再去打声招呼啊。”

上官夜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额发道:“娘子觉得开心就好,为夫就在这里陪 着你。”

别人或许听不见,但他的耳力过人,自然是听到了婉清对坠儿说了什么的,也得亏坠儿这丫头走到哪里都 不忘了带着绣花针跑,不过,那根针得取回来才是,不然,会给人留下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