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需要一点想象力的蛛丝马迹,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光是听到这句话,也是无法联系到一起的。”
对白蔻的行事果断,顾昀是有些了解的,从她上次扑倒蓉婶几句话说服她打消自杀念头就看得出来,该出手时她绝不犹豫不决,只是没想到原来还曾干过更惊人的。
白蔻得意地咯咯直乐。
“我大概明白你这性格怎么来的了,就是优秀厨子的特点嘛。”
“本来就是嘛,该出手时就出手,犹豫不决,菜就糊锅了。”
“你这么能干,我就等着冬狩你给我挣面子了,做得好回来有赏。”
“您还有钱么?”
“我不至于现在就穷得干干净净吧?!”
“那是您在府学维持人情往来的零花钱,不能再挪作它用了,公中每月的月例得留着以备作坊临时用钱。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举子岁粮和世子年禄发下来,您手头上才有些宽裕,这几个月不要随便许诺打赏。”
“好吧,我果然是穷。”顾昀对这一全新的认知很不适应。
“您下酒楼请客是绝对够花到年底的,只要别许诺花在别人身上。”
“好,那就攒到年底随年赏一起发。”
“冬狩的日子定了么?婢子已经跟曾珠通了气了,她以前都没去过,好在她知道要带哪些东西,东厨房要慢慢开始准备打包了。”
“还没定,惯例上是十月和十一月这两个月里挑几天,皇家围场在八里渡,单程骑快马得整整一个白天,但是家眷马车就得走一天多甚至两天以上。”
“官道路难走嘛,娇滴滴的小姐们在车里颠簸久了身子难受也是难免的。算上整个冬狩,前后来回不得十余天?”
“做半个月的准备比较好,尽量早走,沿途驿馆房间有限,万一与带家眷的队伍相遇,肯定她们睡房间,我们睡野外。”
“家下人是提前出发还是同行?”
“他们肯定提前出发,工匠几时开始搭建营地是公开消息,算好时间,各家的家下人自行前往布置自家地盘等待主家的到来。”
“唔,看来不但要准备一些路上用的干粮,额外也要多做几锅香胰子才行了,野外地方要加倍讲究干净,谨防病从口入。”
“只要你别自己动手,你想怎样都行。”
“这次做点特别的,方便携带的,洗手液带出去太麻烦了。”
“除了液体不就是固体?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冬狩这么好的广告机会,当然要拿些好东西来吸引这么多未来主顾的目光啦。”
白蔻越想越兴奋,有点坐不住了,拨开顾昀的手跳下地,从身上摸出她的钢笔,到书桌前去拿白纸。
怀里少了一个大活人,敞开的胸前顿时一冷,顾昀无奈地丢开毯子穿鞋下地,拿了他要看的书,拎着白蔻去外间罗汉榻上坐着,隔着榻几,一人占一边位置,一个看书,一个在纸上写写画画,顺便唤外面的晴兰进来奉茶。
第266章 曾珠发飙
晴兰送茶水进来时,就见少爷和白管事一左一右坐在罗汉榻上,少爷窝在他的靠垫里自在地看书,白管事翘着二郎腿伏在榻几上写些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放下茶水,晴兰默默地站在一边安静地候着,看着白蔻不停笔地写个没完,而那慵懒的少爷只有在要喝水时才暂时放下书本。
三个人没有一人说话。
白蔻不光默写了她所知道的土法制纸香皂的工艺,还给孙轻写了一封约他以后在鲜不垢会面的信,然后收拾了东西回自己屋放好,然后洗了手去厨房忙活夜宵,一群人按部就班地侍候了顾昀歇息。
次日一早,众人送了顾昀出门,白蔻把信交给府里专门跑腿送信的家丁,给了赏钱,叮嘱他最好拿到回信,然后她就例行巡查去了。
冰窖里一切正常,天冷了,主子们基本上不用冰窖了,每天忙完了厨房和库房的事,她们就是闲坐着,白蔻给了手下人一个麻辣烫底料的方子,叫她们在水三婆的小屋里备一锅,自娱自乐还暖身子。
东厨房的大院里,杂工们正在干活,但他们告诉白蔻关秀梅四人找曾珠去了,白蔻就过去看个热闹。
白蔻直接推了院门进去,隔着厚厚的棉帘子,白蔻听到里面有此起彼伏的哭声,四人都在对曾珠诉苦,编造白蔻曾经的黑历史,叫曾珠千万不要相信表面温顺乖巧的白蔻,叫曾珠多想想二夫人的恩情,既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该把东厨房牢牢攥在自己手上,不能叫白蔻横插一杠子。
听了一会儿,白蔻发现她们四人还是惯用的伎俩,四个人轮流说个不停,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又是指责又是安抚,试图勾起曾珠内心里的负疚感,然后坚定地站到二夫人那边,给白蔻使绊子。
白蔻正犹豫着是想掀帘进屋,还是先去找鲁豆豆她们说话时,曾珠终于开口了。
“够了,都闭嘴,我不想听你们在我面前搬弄是非。”
“曾管事,我们这怎么叫搬弄是非呢!告诉你,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我们跟白蔻一桌吃一屋睡那么多年,我们比你更了然她!”
“凭你们几个人的厨艺水准,我更相信白蔻,我们这里一众新人都是最高身价进来的,白蔻是她们之中最顶尖的唯一一人,你们说她不好,你们又好在哪里?”
曾珠这话着实又狠又辣,顶得关秀梅四人面色白里透青,心口隐隐作痛。
“你们是一个学坊的,自然清楚学徒之间竞争激烈,每人都有排名,不同的排名代表着身价等级,你们就算说破了天,白蔻仍然是最高等级最贵身价被买入晔国公府,你们是她最亲密的师姐妹,你们排名多少?身价多少?”
曾珠继续咄咄逼人。
“你们自己实力不如人,不思进取,反而天天想着怎么打击抹黑别人,你们搞清楚,白蔻是钟鸣院管事,内宅里二号人物,她才是真大度不和你们计较,否则若要跟你们较真,你们也不想想主子们会站在哪一边,尤其你们还是扶不上墙的便宜货,别惹得二夫人失了耐心卖掉你们。”
曾珠一番话说下来,关秀梅四人再也站不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看着已经嘴巴哆嗦不停的关秀梅,邓金香还是有些不服气,她抬起头咬着牙望着曾珠。
“曾管事,想必你不知道白蔻的身份,我告诉你,白蔻是官婢,她一个泥里的垃圾,凭什么去侍候世子爷,还稳坐二号人物的位子!她就该睡猪圈,那才是她呆的地方!她跟我一桌吃一屋睡,我没嫌她低贱就不错了,叫她干点活怎么欺负她了!”
曾珠微愣了一下,噗哧笑了。
“都是被卖进厨艺学坊为奴为婢的,你又比白蔻高贵在哪里?”
“我是能赎身从良的!白蔻这辈子是官婢,下辈子还是官婢,世世代代都是官婢,我哪里不比她高贵了?”邓金香尖着嗓子高喊。
“赎身从良?好啊,你现在就去赎身啊!去试试看啊!”
“我现在是没钱,但我以后会有,我不会一辈子都做人奴婢!”
“所以呀,你这终有一日要从良的奴婢,哪个主子敢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子上?你从良以后远走高飞,在外面说前主子的坏话,上哪找人算账去?官婢就不一样了,自知不能脱身,只能一心一意服侍主子,主子也会把自己的秘密尽数让他们这样的贴心人知晓,有差事也会放心交办。就好比世子最近开作坊做生意,里外操持的都是白蔻,骑马上街随便走,这就是主子的信任。你有吗?你们有吗?”
曾珠不气不恼,不徐不疾地往这四个愚蠢丫头的心头上又捅了一刀,快意地看着她们面无人色,昏昏欲倒。
“曾管事,你早就知道白蔻是官婢?”年纪最小的杨翠英受不了这种推翻了以往认知的沉重打击,哭着问道。
“厨房进新人是我们这些管事亲自去办的,他们的身契都由我收着,我自然都逐一看过。所以,你说对了,我一早就知道白蔻是官婢。另外再告诉你们一声,大夫人也肯定是知情的,她是当家夫人,进来的每一个新人的家世背景首先要报她知晓,还有她身边的庞妈妈,你们可别拿她当老糊涂,她与大管家大账房可是平起平坐的地位。”
如此晴天霹雳般的真相,关秀梅四人再也忍不住地伏地痛哭,听哭声是真的伤心了,充满了失败者的懊恼与悔恨。
“你们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比不上白蔻,居然还有脸跑来唆使我与白蔻翻脸,念在你们无知无畏的份上,我放你们一马,再有下次,我直接拖了你们去大夫人跟前告你们一个挑拨离间之罪!”
回答曾珠的只有不停歇的哭声。
白蔻在外面听到现在,觉得该是自己进去的时候了,但她又不直接掀帘,而是回到院里假装自己刚进来。
“曾管事,在屋里吗?”
第267章 新的人事
听见白蔻的声音,屋里五个人一起抖了一下,关秀梅她们急急忙忙掏手帕擦脸,但她们哭了这一会儿,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结果越擦脸上越难看,根本不能见人了。
曾珠一边高声答应门外的白蔻,一边赶她们去隔壁闲置的房间,不准她们出声。
白蔻掀帘进了堂屋,见关秀梅她们都不在,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下两边房间,笑盈盈地在桌前坐下。
显而易见曾珠把关秀梅她们藏在了房间里,白蔻就懒得与曾珠聊正事,随便敷衍了一会儿,只当自己是真来巡检的,接着就说要借鲁豆豆她们做些私事,起身告辞了。
曾珠起身送客,目送白蔻出了院门,她才叫关秀梅她们出来,叫她们去井边打水自己洗脸然后回去。
“我好不容易爬到了如今的地位,要是因为你们的关系害我失了一切,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滚!”
看着四张湿漉漉的脸,曾珠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关秀梅她们又冷又冻,打着寒战乖乖出门。
白蔻出了曾珠的门,真的去找了鲁豆豆,跟她们说起冬狩的事,秀兰和钱嫂子都是厨房老人,她们也知道这事,一听白蔻要带她们三个女孩子一块去,一开始是高兴之后就都有些担心。
“能去八里渡是好事,每年冬狩,都是各家厨子借机比拼厨艺的好机会,但是天寒地冻的,女孩子去那里很受罪,你们千万要注意保暖。”
“那里是皇家猎场,禁止百姓进入打猎砍柴,山高林密,动物繁多,依照惯例,男孩子们的未婚营地一定是在开阔水边,主子们自然各种周全,做下人的切记保暖是第一要务,多带些姜茶去,天天煮一锅当水喝。”
“我们府里往年去冬狩的厨子,回来以后没有不生病的,但每年照样争名额争到打破头,谁都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要是在厨艺比拼中表现好,回来就有赏,这也是惯例。”
秀兰和钱嫂子七嘴八舌地把她们知道的常识和惯例讲给白蔻她们听。
“去呀,当然要去,机会难得,既然是白管事领队,为什么不去,互相作伴也应当去,不然都是爷们的营地,白管事一个女孩子在当中多吓人啊。”鲁豆豆毫不犹豫地表示了她的态度。
“对呀对呀,四个人就会好一点,一起行动,同进同出,不给别人欺负的机会。”红素和宛秋兴奋地直点头。
“光你们四个人可不够,男厨也带几个,曾管事要侍候国公爷和夫人,但她也是第一次参加冬狩,你们还是要带几个有经验的老厨去,两个男管事留一个在家里照应老太君,她一把年纪了肯定是不出门的。”秀兰说道。
“二房和三房那时候肯定已经到地方上了,这边长房再出门参加冬狩,这真是全府出动了。”白蔻想象了一下到时出发的队伍场面就觉得头疼。
“是这样的,年年如此,我们这是守孝三年所以三年没去,今年是大老爷袭爵第一年,不去不行的。以前是老国公和老太君去,夫人们留在家中照看孩子,老爷们在外地做官他们不算。等到三少爷长到十岁立为世孙,大夫人才开始带他去冬狩,今年也是三少爷以世子身份出席,他肯定要下场试试身手,他打回来的猎物就看你们的了。听那些男厨们说,哪怕厨子自己采点蘑菇烤来当下酒菜,只要被外人看见了,这蘑菇就得端出去请大家品尝。”钱嫂子补充说道。
“嘿!自己吃点东西还得背着人?”鲁豆豆哇哇大叫。
“没办法,在那种环境下,可由不得你说不乐意,周围一群人围着你起哄架秧子,你不答应就是不给大家伙面子,主子们也帮不上忙,最多给你解决一些实际困难,比如找御厨们要点工具调料什么的。”
“这样说来,岂不是吃烧烤比较多?”宛秋想象着篝火上挂着一串串猎物的情景。
“不拘什么菜,做得出来都算,所以冬狩才有各府厨子大比武的说法。”钱嫂子说道。
“明白了,我去做我的准备,你们也预备好自己的个人用品,去街上买新棉做几件厚棉袄,别舍不得钱,冻坏了是自己倒霉。”
白蔻叮嘱好鲁豆豆三人,又叫她们转告一下那两个男管事关于冬狩选人的事情,她就先回钟鸣院去了。
结果院门口坐着一个小厮,素婶在边上陪着说话,远远地瞧见白蔻回来,两人连忙起身。
“白管事,小的叫小严子,少爷派小的过来说是外头作坊里要个临时账房。”
白蔻见对方五官端正,长得挑不出毛病,可也没有让人一眼记住的特色,年纪看上去比顾昀大一点。
“哦,对对对,等了好几天了,总算是等来人了。你全名叫什么?”
白蔻招招手,带人进了院门,站在廊下说话,隔着关起的屏门,看不到院里的场景。
“小的叫严征。”
“今年几岁了?”
“今年十八。”
“许了婚事没有?”
“还不曾,小厮没有低于二十岁订婚的。”
“哦,那就好,省得你把人家家里的鲜花给摘了。”
“啊?!不会的,不会的,小的要是乱来,甘心叫少爷乱棍打死。”严征给吓了一跳,拼命摇头摆手。
“这可是你说的,这话我可记住了,素婶也听见了,有人证的。”
素婶抿嘴偷乐,连连点头。
严征一再摆手保证不敢乱来。
“会不会骑马?”
“会的,少爷的小厮都会骑马的。”
“那就未正二刻,我们在马厩碰面,你正好帮我去马厩说一声,我下午带你骑马出门,速去速回。”
“是,白管事。”严征点头应下,“白管事还有没有其它吩咐?”
“你要是有笔墨账簿就一并带过去,每日早出晚归,那边管你中午和晚饭两顿,我没有时间天天过去看着,那边就全靠你了,每天晚上回来记得跟我碰面回话。”
“是,白管事,你放心,我一定办得好好的。”
“暂时就这样,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再找你。”
“是,白管事,小的告退。”
严征也是个利落人,领了差事就走,绝不耽搁时间。
白蔻安心地回房间写她的新计划。
第268章 冬狩准备开始
午饭后,未正二刻,白蔻来到马厩与严征碰了头,马夫牵出两匹马,送他俩出门。
白蔻骑着枣妮走在前头,严征跟在后头,两人顺利地走进了周家前巷,李福顺家的门楣上已经挂起了崭新的的臼——鲜不垢。
院门开着,可以看见堆着泥瓦匠的工具,地上有泥灰的痕迹,李杏花在洒水除尘扫地,她察觉到门外有动静,抬头一看见到白蔻正在下马,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先拉着枣妮的缰绳,又喊母亲和祖母一块出来迎客。
李婶和李杏花将马牵到马厩安顿,李奶奶迎着白蔻二人往堂屋走,接着又忙不迭地去后院喊儿子和孙子过来。
李福顺和李全安正在后院看着工匠做事,听闻白蔻带人来了,连忙过来见客。
白蔻将严征介绍给李家人认识,其余要说的话上次已经讲给李杏花听了,杏花也已转达给了家人,既然是顾昀自己用的手下人,李家人也就没什么好抵触的,大家好好相处就是了。
今天带严征过来原本只是认认路、见见人,并没有打算留下干活,可后院工匠们已经在忙,白蔻就将严征留下了,让他接手一切账目,她独自一人先回府。
在马厩还了马,白蔻沿八步巷走回钟鸣院,进了院门丫头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转告她,明天一大早赶在少爷吃了早饭出门前,庞妈妈领新人过来。
正因如此,美轮美奂她们四人腾出的房间都在洒水除尘。
下午,送信的家丁送来了孙轻的回信,约好了下次在鲜不垢碰面的日期时间。
傍晚掌灯时分,严征在李家吃了晚饭回府,先到钟鸣院找白蔻回话,偏巧她这个时间得在厨房忙活,匆匆忙忙交给丫头们掌勺,她洗了手就去前头见人。
两人坐在院门口的廊下,严征正说着今天下午工匠们的进度时,顾昀到家了,见他俩在这说话愣了一下,却也没有打断他们谈的事情,自己先回屋了。
好在今天事情简单,只是照应工匠干活,把各项花销核算清楚,严征看上去普普通通,脑子其实也挺活,不是那种木讷得打一棍子动一下的人,他趁着下午闲暇的一点时间,在周家前巷走了一个来回,将环境大致地摸了一遍。
两人说完话,白蔻觉得自己命令下错了,不该选择晚上听回话,因为晚上是她最忙的时间段,于是决定还是改到每日世子出门之后的那段时间碰面谈事。
白蔻回到正院,顾昀正在沐浴,她就转回厨房按部就班地做完剩下的事,顾昀吃过饭去给长辈们请晚安,向父母提出将给他使用的前书院收拾出来,是时候用上了。
像他们这些满了十五岁的男孩子,家里都会在前院范围里给一个小书院用于处理外面的事情,顾昀的小书院就是以前父亲做世子时用的那个,就在正堂相邻的跨院里,前后两进,后一进是个人独处的地盘,前一进待客和接待家下人料理家务事。
这个小书院直到大老爷袭爵后才真正闲置下来,守孝三年,大老爷也依旧在这里处理府内公事,昨天白蔻说起想要一个与外人接洽联系的地方,他就想到这小书院,只是没想到白蔻动作这么快,今天才将严征派来就开始要他做事。
这种小事国公爷和夫人立刻就点头同意了,吩咐庞妈妈明日就办,接着就与儿子谈起冬狩的事情,礼部已经正式发文开始筹备今年冬狩,最近几天文武百官要递交自家出席者的名单,自组小营地的男孩子们也要及时把名单上交工部,好划定他们营地的大小范围。
这名单自然是要把随从人员都算进去,幸好白蔻已经提前准备,顾昀对她很放心。
照惯例,家里准备冬狩的所有开销都由公中支付,而且今年冬狩的时间,二房和三房都远在地方上,长房得挑起大家长的职责,带着年满十岁的男孩同去,只有最小的七少爷顾烁被留在家里。
虽说这是每年一次的例行盛会,早该习以为常才对,但想想各家各户几十上百号人在短短几天时间里集中出发赶往八里渡围场,就是一件异常艰苦的事情,男人们还能骑马,女人和孩子就只能在马车上忍受着颠簸。
顾昀与父母谈好分工准备的事情,道了晚安回钟鸣院,经过厨房的时候正好看到白蔻对着器皿柜发呆,显然是在考虑要打包哪些称手的工具,于是顺手就把她提溜走了。
两人直接去了顾昀的书房,不等晴兰行礼毕,顾昀就先开了口。
“晴兰,冬狩准备开始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给白蔻跑腿干活,做些抄写的差事。”
“是,少爷。”
“去泡壶茶来,两个杯子。”
晴兰连忙退下,顾昀牵了白蔻在罗汉榻上分头坐下。
“冬狩准备正式开始了?”
“礼部今天发文了,但是具体日期没出,估摸着不出意外的话是十月底到十一月初。”
“那婢子要做什么?有什么新的分工吗?”
“你只管照着你列的计划进行,那些提前预备的熟食算长房一份,除了顾晨跟着父母以外,其他兄弟可能会找朋友自组小营地,他们要是愿意带一些就给他们,不愿意就我们自己吃。”
“行。”
“明天庞妈妈会把我的前书院整理出来,你到那里料理事情,省得站在院门口跟人说话。”
“对哦,前院有闲置地方。”
“你看看你,小小年纪记性就不好,还真以为府里没有让你办事说话的地方?”
“忙糊涂了嘛,又是作坊,又是冬狩,还有琐碎家务。”
“你是抱怨事情太多忙不过来了?要不要减减?”顾昀坏心眼地故意逗白蔻。
“没有!不用减!”
顾昀噗哧一乐,靠在靠垫上笑了好一会儿,直到晴兰端了茶具进来才重新坐直身子。
晴兰斟满两杯茶就默默地退到门外候着,她回家报告好消息时已被家人教育恪守本分,不要太好奇少爷与白蔻的谈话,她没在那个位置,不可能像管事一样了解到任何大事小情的全貌,她只需做好分内事就好。
对晴兰的懂事顾昀很满意,他喜欢单独与白蔻说话,可以轻松地胡说八道,跑题十万里后又神奇地绕回来,与白蔻聊天是一种放松。
第269章 一留一走
“有什么要采办的直接找大管家,你是可以和他对话的人,不要躲着不见人。”
“哦。”
“我还有六个小厮明天都叫他们去听你的吩咐,外出跑腿的事都叫他们办,不用跟他们客气,狠狠地用,平时使唤得少,这时候该他们动动筋骨了。”
“好。”
白蔻乖巧地点头,但在顾昀眼里却觉得她表情呆滞,一副走神的样子,忍不住地伸手捏捏她的脸。
“跟我说话都能发呆?”
“哪有,既然有了可以直接调动的人手,在想怎么使用他们。”
“只管用,叫他们给你做跟班跟着满京城跑都随你。”
“东西市和夷人坊倒是真要他们陪着跑一趟,看看有什么有趣的新东西。”
“要钱直接找大账房,这些钱都是公中支付,该花的就花。”
“有上限么?”
“你想花多少?!”
“没上限,多少钱都花得掉。”
“别抬杠。”
“既然是公中付钱,那得再列个章程,到底哪些是公中支付,哪些是个人支付。婢子回去拿笔,马上回来。”
白蔻起身撒腿就跑,把门外的晴兰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又听见屋里少爷喊人,连忙掀帘进去,把放笔墨纸砚的手推车推到白蔻坐的位子前面,才又退到了房门外。
很快白蔻拿了笔跑回来,见手推车上有纸,不客气地拿了一小沓放在榻几上,与顾昀边说边写,列了一个花钱的章程,在她的据理力争下,顾昀终于同意针线房要给随行的厨房众人重新制作更保暖的棉衣,不论是跟白蔻走的还是跟长房走的,只要上了名单的都有份。
至于为了带走那么多好用又不便宜的烹饪工具,白蔻要定制专用工具箱,顾昀也同意了。
得到了有效的承诺,白蔻马上着手列出新的计划,而顾昀也拿了书本坐在一边阅读,两个人安静地各自忙活。
次日清早,顾昀早早地吃过早饭,庞妈妈准时带着补缺的新人过来,站在院子里给他挑选。
苗双双果然在队伍里,穿着统一的三等丫头的裙子,化着浓妆,戴着新买的银饰,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但能入选补缺的都是漂亮女孩,她站在人群里并不突出,只因自信她们苗家一贯在八井坊侍候少爷,自有一股傲气,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庞妈妈看着女孩们在台阶下站好了,才叫美轮去请少爷出来,白蔻自然跟在后面一块从正厅出来。
顾昀站在月台下,目光一扫,第一眼看到了站在最前排的一个女孩,是这批人里面长得最漂亮的,有种让人怜爱的动人气质,妩媚却不妖媚,三等丫头的粗布裙子还放大了她的美,顾昀望着她都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
月台上的其他丫头看见,心里泛起各种不同滋味,而站在下面的女孩子早就学会无视这个竞争力强劲的同伴,自我安慰幸好要补缺的人比较多。
白蔻从顾昀身后闪身出来,走到了庞妈妈身边,接过她手上的名单,与她笑语几句。
人群里的苗双双和她身边的小女孩看清楚是谁走出来后,一脸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白蔻!那个厨娘!?”苗双双没有忍住地叫了起来。
月台上下的女孩子一起惊讶地望着她,队伍都松散了一点,众人不愿与她站在一块,把她们姐妹俩突兀地孤立了出来。
白蔻转过头来望着下面的苗双双和小叶子,微微一笑点点头。
被打扰了欣赏美女的顾昀,不悦的目光跟着冷冷地扫过去,苗双双顿时就哆嗦起来。
“大少爷!”
“新人规矩怎么学的?当这里还是八井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苗双双不曾见过如此严厉的大少爷,以往在八井坊侍候他的时候,他都是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温柔少爷,想到反差如此之大,眼泪马上就在眼眶里汇聚起来。
“庞妈妈,小叶子年龄不够加她进来做什么?”
“少爷,是她家想姐妹俩一起做个伴,一块侍候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