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闭嘴!”她寒着脸道。
阿照怕她生气不敢多话,依她所言将车开走。
方灯一个人漫步在充满了节日气息的中心广场,吃过了晚饭的人们三三两两走上街头,准备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一年又一年,他完全属于她的也只有这几天。方灯能感觉到,傅七努力地想对她好一点,她也不愿与他争吵,但她很难接受他说竞争对手的家人出了点“小小意外”时的轻描淡写,更不能接受崔敏行的出现。方灯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然而她也从未主动去伤害任何人,她一直以为傅七和她是一样的。
是她太固执了吗?好像连阿照都没觉得傅七把崔敏行留在身边有何不妥,每个人都在大步往前走,只有她滞留在过去,无法释怀?
方灯走累了,找了张空的长椅坐了下来。不远处的音乐喷泉开动,灯光璀璨,水柱冲天,引来无数人围观。她在人群的外头,听到那边的歌声飘入耳朵。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耳熟能详的一首老歌,却让方灯出了好一会儿神。如果十六岁那年她没有回到瓜荫洲,从未遇见过傅镜殊,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可能会有一个平凡的男人出现,带给她柴米油盐相伴相守的琐碎人生,而她的记忆里没有傅七,没有那些甜蜜和不堪,就这样庸庸碌碌到老,也是无憾的一生吧!
可惜没有人能给她答案,现在的她也不可能再将傅七从生活中抹去。不知道坐了多久,夜越深,寒气仿佛越重,方灯的脚尖冻得没有了知觉。身边有人坐了下来,这已经不是今晚第一个试图搭讪的人。
她木着脸看过去,没想到是傅七。他和她一样背靠在长椅上,凝神听着广场上的歌声。
“你怎么找过来的?”
阿照一定告诉了傅七她在这一带,但市中心的范围不小,她自己都不确定走到了哪里。
傅镜殊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你一定会在最热闹的地方。”
喧闹的人群和热烈的灯光能让人有种安全和充实感,尤其是这样的夜里。
“起来和我走一走,你的脸色都冻得发白了。”傅镜殊拉着她站了起来,两人沿着广场旁的滨江道漫步。他们的另一边就是倒映着七彩灯光的海,瓜荫洲在更远的地方,隐隐可见灯火,但更多是被黑暗所覆盖。
方灯想起自己独自看过的一场电影,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延绵不绝的城市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尽头。
逃离了瓜荫洲,但她的彼端会在哪里?
“你心里想什么,我能理解。”傅镜殊停下来,把手放在冰凉的金属扶栏上说道,“但如果我能顺利拿下那块地,对公司未来的运营来说将有一个全新的方向,我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你身边的时间也会更多。”
“是吗,莫非你养着崔敏行,也是为了我?”方灯笑道。
傅镜殊哪里会听不出她话里浓浓的讥讽,但也没有半点恼意,平静地说:“这么说也没有错。你别这样看着我。他能帮我做不少事,这是事实。方灯,别看我现在什么都有,其实我就好比沿着别人垂下来的绳子爬到了悬崖上峰,只要我一天没有登顶,一切都是假的。上面的人一松手,什么都结束了。”
方灯说:“这不是你自己选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一直缩在谷底,最起码不用担惊受怕。”
“我也在想,要是当初我不走,就让陆宁海把我的真实身份公开,现在我们会不会更快乐一点。”
“这么说起来,还是我错了。”方灯漠然道,“可惜找不到一种法器可以把人打回原形。”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有一点你快要说对了。”
“什么?”方灯有些疑惑。
“外面已经有人知道我的身世。”傅镜殊面朝她微微一笑,“不知道打回原形会是什么滋味。”
方灯彻底震惊了,别的情绪都抛到了脑后。
“这怎么可能!”
她父亲和陆宁海都已经死了,就连傅七一直放心不下的那个负责鉴定的化验室工作人员也退休了,两年前因为癌症死去,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对十几年前的那次鉴定留有心眼或是保存证据。陆宁海没有撒谎,他把事情处理得很干净。现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方灯,就是傅镜殊自己,而风声绝不可能是从他们两人之中泄露出去的。
“我爸还在的时候没有向别的人说起过你的身世,他答应过朱颜姑姑会守口如瓶,这个我相信他,要不是那天我们快把他逼疯了,他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参与绑架的同伙应该是不知情的呀。”
“和你爸无关。”傅镜殊把手放在她紧握栏杆的手背上,两人的手一样冰凉,“是陆宁海留下了证据。”
“不会的!我明明已经毁掉了那份鉴定结果,还有那两份血样!”方灯斩钉截铁地说,车祸昏迷前发生的事她记得很清楚。
“我知道你为我做的,所以我才能安然无恙到了今天。这不怪你,除了随身携带的鉴定结果和血样,陆宁海那个老狐狸还保留了一份资料。”
“什么资料?他放在哪里?”
傅镜殊摇头,“说实话我也没彻底搞清楚,只知道他一定留了一手,而且东西就在他的遗物里。”
方灯惊疑道:“这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我没猜错,陆宁海死后,他的遗孀继承了他大部分遗物。那女人好赌,这些年陆宁海留给她的财产早就败得差不多了,前一阵她输了笔大的一大笔钱,被债主逼到绝路,能抵债的都拿了出来,还是不行。偏偏她不久前无意看到有关我回国拿地的一篇报道,她觉得这是条好料,死马当做活马医地抖了出来,希望能用这个信息换几个钱。”
“她的债主……”
“堵住她的只是几个小喽,他们不认识我,也不肯相信那女人的话,把她打得半死,回去后告诉了他们的老板。”
“他们的老板要挟你?”
“不,他们的老板就是崔敏行。”
“他用这个来向你示好,所以你才把他留在身边?”方灯半信半疑,“这说不过去,以崔敏行的为人,让他抓到了你的把柄,他没理由不狠狠敲你一笔,不把你榨干他绝对不会罢休。”
傅镜殊说:“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证据,陆宁海的遗孀也没有。崔敏行精得很,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一个疯女人的话谁会信他?何况我倒了,对他没什么好处,他野心大得很,做个赌场老板,开一两家桑拿店对于他来说远远不够,用这个来换取我的信任,留在我身边对他好处只会更大。”
“陆宁海的老婆没理由胡说八道,难道是陆宁海生前在她面前透露过消息?”
“要是这样就好了。问题在于陆宁海没有对家里人提过这件事,是那个女人亲眼从他留下的遗物中看到了一份资料,只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是个无名小卒,她看过也没放心上。后来她改嫁,陆宁海的儿子把家里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她,只留下他父亲生前的遗物,其中就包括了那份‘无关紧要’的资料。”
“陆宁海的儿子……”方灯喃喃道。
傅镜殊深深看了她一眼,“没错,陆宁海的儿子陆一,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既然你知道东西在哪里,大可以通过崔敏行去要啊,他这样的人一定会有办法。”方灯尖锐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