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两刻,骨灰洒散完毕,凌语芊脱去手套,从口袋掏出高峻赠予的流星项链,依偎着贺煜,极目远眺无边无际的海面,隐忍多时的眼泪,顷刻挥如雨下。

贺煜了解她的心情,纵使担心这会影响她的身体,但也没特别制止,只心疼地拥着她,陪她一起完成这最后的缅怀。

游艇在海上停留到将近中午,贺煜才带凌语芊踏上归途,这一夜,凌语芊一直在做梦,神思不宁,嘴唇微睁呢呢喃喃不知在说着什么,贺煜也一宿未眠,时刻注意着她,直到天亮。

接下来的几日凌语芊再度深陷伤感中,又是不时地拿出流星项链发呆,众人心知肚明,纷纷在她身边陪伴,安慰,开解,琰琰与贺煜尤甚。孰轻孰重,凌语芊分得清楚,加上时间是淡忘一切伤痛的最好良药,她便也慢慢从高峻的离世中恢复过来,容颜尽管还是憔悴苍白,但已常见笑容,特别是当这天贺煜告知某个好消息时,她可算是正式快乐起来了。

贺氏集团准备进军影视行业,会创立一个影视公司,准备聘用今年最火的那个人气偶像明星某某担任第一套剧的男主角,这个某某,正是凌语芊那次跟他提及想见的那个。

听到这个消息,凌语芊先是震愣,继而,喜笑颜开,神态有些不敢确定,问他是不是真的,得到他肯定的答复,还有贺燿等人确定,她简直乐坏了,贺煜虽有股淡淡的吃味,却也由衷欣喜,自信如他,当然不会真的去吃那个某某大明星的醋。

这是一个让凌语芊从悲转喜的好事,她把对高峻的缅怀埋藏至心底,日子回归正轨,全心全意继续期待野田宏落网、贺煜弃政从商,只是,她尚未等到这些,倒先迎来另一件震撼人心的大事。

那个曾经与贺煜在海啸中并肩作战而自救的意大利特种军人,突然来探望贺煜,还带来一个好消息,说他已有足够的能力取出贺煜大脑的晶片,确保无性命危险,只是有个问题,手术后可能导致贺煜再次失去一些记忆。

本来,这个晶片是卡迪威特植入贺煜大脑,由卡迪威特取出最为合适,然考虑到卡迪威特死到临头,不知道这疯子会不会趁机报复贺煜,便不敢冒这个险,目前来看,贺煜身体状况并没任何异样,晶片大可忽略,可大脑多了这么一块东西,总归不好,就像身边安置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能取出来当然是取出来喽,不过,可能会丧失某些记忆的后遗症,又让人免不住踌躇发愁。

大家都清楚,曾经贺煜因为丧失记忆对凌语芊做出一系列的伤害,还导致差点出人命,这给众人心中留下一个沉重的阴影,特别是贺煜,思来想去毅然婉拒了歌德鲁的好意,但凌语芊却出乎意料地支持歌德鲁动手术。

是的,当年某些伤害她最深刻,如今只需一想依然心有余悸,可她更深刻记住的是痛失贺煜时的绝望,与贺煜将来有可能再次失去性命的情况相比,丧失记忆于是变得没那么可怕了,而且,歌德鲁只说可能,说不定不会有这个后遗症出现呢,又或者,只丧失无伤大雅的一小部分记忆,再说,即便整个记忆都丧失,贺煜再一次把她忘了,其实也不怕,如今情况已不同从前,有这么多亲人朋友帮助,大家告诉贺煜整个情况不就行了,有琰琰和肚里这个宝宝见证,还有她用心的坚持,她与贺煜会继续幸福地走下去的。

在凌语芊的执意下,最终决定是,贺煜接受手术。由于歌德鲁时间不好安排,手术便事不宜迟地定在这个月二十号,今晚,十九号,距离明天的手术只剩不到12小时。

说是不用担心,凌语芊内心还是忐忑不已,贺煜看出她的焦虑不安,一个劲地安抚她,还亲笔写下不少相关讯息,戏谑道让她保存着万一他真丧失记忆,她可以拿这些字条给他看,那么他就知道她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人。他还与她恩爱了整整一夜,希望借此将她印刻在心底深处,也借此再给她一颗定心丸,安定她慌乱的心。

翌日,天色已亮,镂空窗帘在旭日辉映中闪烁着灿烂瑰丽的七彩之光,贺煜静静凝视着累了一夜此刻正在他怀中酣然熟睡的凌语芊,深眸盈满了无穷尽的爱意和宠溺,一会,他抬眸,瞄了一眼墙上的壁钟,随即俯首往凌语芊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起身,下床,替凌语芊盖好被子,走向洗浴间。大约二十分钟后,踏出卧室。

为避人耳目,手术安排在G市郊外一栋别墅里,那是贺一航的物业,歌德鲁选出一个套间,进行消毒,把仪器搬进去,还打算手术完毕后让贺煜直接在那里休养恢复。

儿子开颅手术,季淑芬身为母亲自是紧张不已,多希望能随时守护,但贺煜坚决让她留在华韵居看着凌语芊,见那边有丈夫,小儿子,还有振峯李承泽等人都在,季淑芬便也乖乖留守贺宅,当然,她人在贺宅,心思却早已飞往那边,距离手术开始到现在三个小时,她给贺一航打过无数次电话,贺一航被烦得直吹胡子瞪眼,原来,歌德鲁事先跟大家讲过,手术需要5—6个小时,季淑芬这样做不摆明了扰乱!幸好,贺一航疼她,明白她也是心急,于是不跟她多计较。

凌语芊醒时已是中午十一点,其实,季淑芬无时无刻不盼着凌语芊早点醒,只是碍于儿子交代务必让凌语芊自然醒,便不敢打扰,如今总算等到了,内心那个欢喜的,本坐在沙发上,急忙起身跑向大床,嗓音难掩激动,“芊芊你醒了,来,我陪你去洗漱,吃完饭我们一块去看阿煜。”

凌语芊睡眼惺忪环视着四周围,这也渐渐意识过来,看了看壁钟,问季淑芬,“那边没什么事吧?”

“没有,手术还在进行中,这也代表并无意外,根据歌德鲁事先说的时间,我们过去手术也就差不多完成了。”季淑芬说着,又去搀扶她。

凌语芊顺着她的好意小心翼翼地下床,进浴室洗刷,更衣,吃午膳,然后,出发前往目的地。她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淡定平静,直至抵达郊外别墅,人站在临时用来施行手术的房间外,身体开始不止颤抖起来。

季淑芬注意力早就转开,拉住贺一航问长问短,有时还自言自语,倒是池振峯觉察到了凌语芊的异状,走近安抚她别紧张,贺燿也体贴地搬来椅子让她坐下,凌语芊回他们微笑,坐下静静等待。

大约一个小时后,紧闭的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歌德鲁在万众瞩目中走出来,众人一拥而上,屏息凝神等待他的汇报,他也不吊胃口,告诉大家手术很顺利,贺煜无性命危险,目前只是处于正常的术后昏睡中,不久便会醒过来。

霎时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凌语芊更是满面欣喜之色,迫不及待地询问歌德鲁,嗓音有点儿颤抖,“那我现在能去看他了吗?”

“嗯,可以。你们都可以去看一下,但不能呆太久,大家看过了,留一两个人在里面陪他就好,我有点累,先去睡一会。”

做了五六个小时的手术,还是那么高难度的,何止是有点累,池振峯忍住先不去看贺煜的冲动,陪同歌德鲁去了另一间房,其他几人则事不宜迟地进去看贺煜,凌语芊坐在床前,距离贺煜最近,最后,也是她留下一直守着贺煜。

动手术,自然流失很多血,贺煜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加上最近一直忙于工作,此时整个人分外憔悴和孱弱,凌语芊紧握住他略显冰凉的手,眸间水汽氤氲,雾气缭绕,心疼欲哭。

她在床前呆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琰琰被褚飞从幼儿园接了过来,早在两天前,贺煜也已让琰琰知道真实身份,记得那个时候,贺煜带她到琰琰的寝室,神色严肃认真地看着小家伙,说,“琰琰,叔叔…呃,现在来讲还是叔叔呢,要跟你讲一件事,接下来你听到了,别惊讶,也别怀疑,因为,那是真的,叔叔绝不骗你…”

他叨叨絮絮一直在那绕着圈,说了好久还是没说到正题上,她便忍不住替他着急,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他侧目,挑眉,坏坏地还她一掐,掐在她的臀上,后来,在琰琰焦急的嚷声中,终说出来。

“什么?熠叔叔你说真的?”尽管他叫过琰琰别这样问,但小家伙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叫爹地。”他先是纠正琰琰的称呼,随即肯定答是。

小家伙仍深深震撼,目瞪口呆一个劲地瞅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最后,转过来朝她求证,她便也微笑着冲小家伙点头,照事先跟这人商量好的,避重就轻将因果缘由跟小家伙说一遍,琰琰年岁毕竟还小,对她又百分信任,听后不再深究,先前疑惑顿消,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喜悦和兴奋,搂着父亲又亲又吻,说自己有多想念记挂爹地,最后,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告诉同学们爹地是个英雄,是个特务,她于是急忙喝住,叮嘱千万不能说出去,小家伙倒也乖巧,还神秘兮兮地答允她会保守这个秘密,绝不让人知道。

得知爹地还在人世,琰琰的欣喜和激动超乎意料,这两天都缠着父亲,所以,动手术这件事,全家人都知晓,唯独琰琰被蒙在鼓里,直到现在,手术顺利完成,才知道。

稚嫩的小脸尽是震惊,琰琰站在凌语芊的身旁,静静注视着依然昏睡的父亲,却又很懂事地不吵不闹,一会,还反过来安慰凌语芊别担心,凌语芊牵着他的小手,含情脉脉地对着床上的人低吟道,“贺煜,你睡够了吗,有没有感觉到我和琰琰在等你,还有二宝,我们母子三人可是一直等着你哦,你睡差不多了的话,先醒一下,稍后再继续休息。”

可惜,贺煜听不到她的话,又兴许,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神经系统的他,确实太累了,这一睡,直到夜晚十点多才醒来。

凌语芊正守在他的床前,本来,她身怀六甲,大家想她回家休息的,可她哪里肯走,她希望贺煜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自己,如今,情况如她所愿,只是…

他怎么,用这样的古怪眼神看着她?那双深邃曜黑的眸子,炯亮依旧,迷人依旧,却再也不是以往的深情、宠溺和疼爱,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也不是陌生人,凌语芊只觉,他眼中仍有爱,只是,这份爱被某种不知名的复杂情愫掩盖了。

突然,她想到歌德鲁说的后遗症,看来,他终究没法侥幸,还是失忆了?!连她也忘了?!尽管事先已做好万足的心理准备,可到这刻真正发生,凌语芊还是掩不住惆怅和失落,在他刚醒来时萌生的狂喜之情已然消失,一会,她听到自己沙哑迟疑的嗓音划破黑夜的寂静。

“贺煜,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你还是失忆了?”

他没回答,英挺的剑眉猛地又挑了挑,继续用复杂难懂的眼神盯着她。

凌语芊心中更不是滋味,本能地伸出手,欲触摸他的脸,他却及时避开,她的手悬在了空中,这让她心里又是感到一股难受,望着他,眼眶渐渐红了。

这时,房门刚好被推开,以歌德鲁为首,贺一航,季淑芬,池振峯,贺燿,李承泽等紧跟在后,陆续走进。

对着这一张张明明是熟悉的面孔,贺煜脑海一点印象都没有,唯独记住的那个,却是那么不堪和令他痛恨的存在!

见贺煜此等反应,歌德鲁心中大约明了,对他粗略说明一下情况,然后,给他检查,末了告诉众人,情况如期,贺煜身体没事,只是,丧失了记忆。

预想之中,却又预料之外,瞬间大家心情都变得低落不少,不约而同地看向凌语芊,凌语芊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反而佯装坚强地冲他们笑了笑,然后,缓缓走开,到窗口那,迎风而立。

因为有私事在忙,歌德鲁又一次离开了,贺一航等人面面相觑,又不时看了看平静得有点古怪的贺煜,少顷,由贺一航先开口,从贺煜幼年被拐开始,娓娓道出那些往事。

那么多年,那么多事,自然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也非一个就能说完,大伙于是采用轮流制,每人说一部分,唯独凌语芊,一声不吭。

她与他之间的情爱,非言语能形容,也不需要通过言语来表达,更何况,对着脑子一片空白的他,她又该怎么说?

即便大家择取重点来说,但还是讲了一整夜,贺煜听完,沉默了约莫两分钟,忽然,叫大家离去,只把凌语芊留下。

本是闹哄哄的空间,渐渐安静了下来,凌语芊已经重返椅子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贺煜,贺煜也若有所思地瞅着她,一会,视线落到她凸起的腹部,这样问了一句,“确定是我的孩子?”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然而,凌语芊却忍不住听出了火,她谅解他会一时没法适应,没法对她亲人,可这样的质问是万万想不到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她就那么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凌语芊真想回他一句不是你的,但她清楚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便压住委屈和羞愤,反问,“你觉得呢?”

“谁知道呢。”他的回答,又是简直把她逼疯。

早知,她宁愿冒着他随时会有危险的可能而继续留着那块晶片,也不执意要他动手术取出来!她掏心掏肺地为他,他却一开口便是质疑她肚子的孩子是不是他的种?贺煜,你有种!你这大混蛋!以后休想再爬上我的床!

眼眶发热,喉咙哽咽,凌语芊几乎要哭了出来,她极力忍着不让泪水流出,咬唇死死地瞪着他,本来,就是怕他心里产生不好感想,对他当年身为楚天佑时与她之间的无奈分手,隐瞒了,故对他来说,她是他喜爱的女人,他们之间一直相亲相爱,却谁知,他还是这样的反应,为什么,贺煜,为什么呢!

贺煜没有解释他为何这样,接下来,他虽不再言语讽刺,却是横眉冷眼地瞥着她,随后,不理不睬,自顾躺了下来。

凌语芊见状,心头瞬时又漫过一股浓浓的凄楚,蓄满委屈悲痛和难以置信的双眼,定定瞪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许久,许久,忽然也起身,走出门去。

外面的走廊,站着好几个人,正是贺一航等人,迎着大家担心的眼神,凌语芊没有哭诉出自己的委屈和难过,在他们安慰她给点时间贺煜时,她还顺势若无其事地回应好,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事,心底深处,却是滴血不断,痛蚀骨骼。

一个礼拜后,歌德鲁有事得回意大利了,贺煜便也从别墅搬回贺宅。

歌德鲁医术高明,贺煜身体素质好,康复期于是很有效率,贺煜基本上算是恢复正常了,歌德鲁留下药物,对贺家一可靠家庭医生交代一番,辞别离去。

再过一周后,贺煜开始回市政厅上班。

其实,在贺煜手术休养期间,野田宏已被逮捕、问罪,那个由卡迪威特建立掌管了数十年的黑组织算是彻彻底底地瓦解和倒塌,根据事先计划贺煜可以功成身退,可他似乎并无辞去市委书记的意向,反而还很热衷的样子。

在刚过去的两周中,他和凌语芊的关系依然相敬如冰,不,应该说,是他单方面对凌语芊冷冷冰冰。他对任何一个人都好,对琰琰更疼到骨子里,比以往都宠爱,惟独对凌语芊,不瞅不睬,几乎把她当透明人。

凌语芊何其难过,曾问他为什么,可惜他都视若无睹,要么不吭声,要么开口就带刺,凌语芊怀着身孕,情绪本来就不稳定,渐渐地人也变得暴躁起来,最后,索性也不理他。

这些,大家看在眼中,无不心急如焚,对贺煜是不断规劝,对凌语芊是不断安抚,这天,季淑芬煮好补汤,叫凌语芊带去市政厅给贺煜喝。

“你去吧,我累,不想跑那么远。”凌语芊拒绝,语气闷闷的。

季淑芬明白这只是一个说辞,赶忙笑道,“不会的不会的,坐车过去也就二十分钟,而且,我已经叫司机开那辆大车,座位很舒服,我还叫司机开慢点,不会颠簸的。”

“你没空去吗?你去不就行了。”凌语芊皱眉,心意坚决。

“呵呵,我是有空,但…我去又怎么及你去,你是他妻子,你去看他,他会高兴很多的。”

是吗?凌语芊在心里哼了一哼,却也不再做声。

季淑芬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芊芊,妈承认过去做了很多糊涂事,可现在,妈是打心里喜欢你这个儿媳妇,阿煜变成这样,我和你爸都很苦恼,也很心疼你,但这是意外,咱也没办法,咱不能怪贺煜的是不,你想想,他以前怎么疼你,以前多爱你呀,爱得妈都忍不住羡慕妒忌了的,现在他没了记忆,只能靠你努力,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你需多点耐心,当然,妈会帮你,妈今天让你拿汤给他喝,不就是一个机会,再说他的身体状况…虽然他向来身体强壮,恢复得也很好,可毕竟是动了大手术,进补方面少不得,他的未来牵连着你的幸福,你身为他的妻子,最不能掉以轻心。乖,当妈求你,拿去给他吧,嗯?”

迎着季淑芬一脸恳求和期盼,凌语芊何尝不是满心感慨,是的,她比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都重视贺煜的身体健康,可以的话,她宁愿与他一起承担一切风险,只是…

“芊芊…”

“好了,你别求我了,我去就是了。”终于,凌语芊答允,一副无奈憋闷的口吻,但心里面其实也充满期盼。

不过,这份期盼,当她抵达市政厅,踏入贺煜的办公室,见到里面那幕不可理喻的画面,赫然粉碎。

出于她与贺煜最近冷冷冰冰的关系,她不想事先通知他,抵达市政厅后,便直接找他的特助,特助知道她与贺煜的关系,马上把她引进贺煜的办公室,本来,她还想着如何放下别扭对他示好,这下,看来完全不用了。

这个专属于他、威严气派的办公室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女人在,二人坐在沙发上,一个说,一个笑,俨然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又如相爱多时的情侣,而这个女人,是倪媛媛!

当初,为了将李晓筠缉拿归案,他和倪况商量暂且放了倪媛媛,完事后法律该怎么处置倪媛媛就怎么处置。可后来,由于各方出面求情,他便卖给大家一个人情,这事不了了之。他是她的男人,她理解他的难处和地位,对这个结果也没多大排斥,心想倪媛媛也是一时被人利用,自己没什么事,不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她倒有个要求,那就是倪媛媛不能继续在贺煜身边做事,贺煜也答应了,现在呢,这是什么状况?

贺煜,你不是失去记忆了吗?为什么对倪媛媛还一副熟络亲切的样子,难道,你记得她?可就算你记得她,也不该这样对她的!

对于凌语芊的出现,房内的贺煜和倪媛媛也都看到,且还觉察到了她此刻非常难看的表情,倪媛媛估计心中有鬼吧,本是刻意靠向贺煜的身体马上坐直,笑容也迅速消失,窘迫谨慎地瞄着凌语芊,倒是贺煜,面无表情地睥睨着凌语芊,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我来抓奸,行吗?”凌语芊两脚重新迈动,缓缓朝他走近,瞪着他,眼中尽是恼恨。

贺煜怔了怔,紧接着,眸底闪过一抹戏谑的笑,他起身回到他的办公桌后,拨通特助的内线电话,不到半分钟,特助进来。

“送夫人下楼,交代司机小心驾驶。”贺煜神色严肃地吩咐。

助理错愕,思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语芊则猛然出声反抗,“我不走。”

话毕,她看向倪媛媛,嗓音多了一丝愤怒,“倪媛媛,别忘了你曾经做过什么,你再这样不知廉耻到底,休怪我不客气!”

关于贺煜的真实身份,倪媛媛已从父亲倪况那儿得知,震惊之余,对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些事感到羞愧无比,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小丑,如今见到凌语芊,更是无地自容。可今天,真不是她有意勾引的,得知贺煜的真实身份,她也算是彻底明白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与他有结果,可毕竟那么深的迷恋,不是一下子就能全部消失的,得知贺煜动过手术,她基于关心,过来找他。

之前,因为她伤害凌语芊那件事,贺煜虽答应不再追究,但对她的态度已大不同从前,本来她还担心会不会遭到他的冷漠,令她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还客气亲切地陪她聊天,她心头大喜,乐在其中,不料会撞到凌语芊找上门,曾经,她说凌语芊是小三,此刻,她彻头彻尾地有着自己当了别人的小三的感觉。

因而,面对凌语芊的训责,她非但没了以往的盛气凌人,还迅速低垂下头,不敢发一言半语,少顷,起身,朝着贺煜的方向行了一个告别礼,落荒而逃。

被目前状况震得有点凌乱的特助,也赶忙定一定神色,欲执行贺煜的命令送凌语芊出去,凌语芊却先发制人,叫他先退下。

呃?

特助霎时又是一懵,看了看她,随后,看向贺煜,接到贺煜的点头示意,便也朝两人鞠身一拜,退了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陷入寂静,只有文件翻阅的轻微的沙沙响声,贺煜正在那静静地翻阅着资料,高大的身躯投身雍容气派的办公椅中,显得异常慵懒和惬意。

凌语芊瞪着他,猛地抓起茶几上的暖壶,重重地搁在他的办公桌上,可惜,他仿佛没看到似的,继续翻着他的文件,凌语芊心里一声哼笑,咬了咬唇,出其不意地问出,“你是不是想和我离婚?”

翻阅着纸张的修长手指,陡然一停,数秒,贺煜抬头,眸色深邃地望着她,冷声道,“我们贺家的男人不会离婚。”

“不会离婚?别忘了,当年我刚生下琰琰不久,我们不也离过!”凌语芊嗤哼,咄咄逼人,“你要是真想跟我离婚,尽管说,我成全你!”

贺煜俊颜则愈加深沉,语气隐隐透着一抹压抑的怒火,“来给我送补汤的是吧,那你可以走了,今晚下班我再带空壶回去…”

“我不走,我要听到你说跟我离婚,再走!”凌语芊打断他,不甘示弱。

贺煜浓眉顿时又是一紧,不由也怒声吼出,“不会离婚,永远都不会!”

“不离婚?那你想干什么!你这样对我,到底想干什么,既然你这么看我不顺眼,把我当空气,何不离婚,彻底分了!”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所受的委屈和悲伤,想到短短时间内自己经历了从天堂堕入地狱的痛苦折磨,凌语芊近乎崩溃,嗓音哽咽起来,“你失忆,我理解你,可是你呢?对所有人都好,为啥偏偏对我不好?明知我不喜欢这个倪媛媛,你却还跟她谈笑风生?如果不是我撞上,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贺煜,够了,这样的日子我没法过了,我们离婚吧,哼,你不理我,不疼我,自然有人理我疼我,多的是男人爱我,而且,爱得不比你少!”

本是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唰地站了起身,转瞬间,贺煜高大的身影已来到了凌语芊的面前,蹙眉瞅着她,冷笑,“我再说一次,不可能离婚,你要想找别的男人尽管去,不过你记住,别让我抓到证据,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怎样?是啊,他要拿她怎样,他能拿她怎样!

“你以为我怕你吗?好,我这就去找,我还会大胆地将证据呈给你,我倒又看看,你会对我怎么样!”人最讳忌的是失去理智,此刻的凌语芊正处于这种濒临状态,说罢,给贺煜恨恨一瞪,转身便走,兴许走得太急,经过沙发时,绊了一脚,整个人惯性地往前倒去。

她花容失色,凄声尖叫,本能地伸手护在腹部,不过,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比她更快地飞奔过来,在她的身体即将吻上地面之前,及时拦腰搂住她,耳畔响起关切急促的询问,“怎样,有没有那儿不舒服?肚子有没有痛?”

余惊未退的视线中,映出一张俊美无双的男性面孔,只见那人深邃漆黑的眼眸此刻尽是紧张之色,凌语芊愣然,紧接着,眼泪哗啦哗啦地倾洒出来。

贺煜见状,不由也面色大变,更加心焦如焚,“难道摔到了?可是,我刚刚明明已经出手很快了的,你的身体还没着地,或者,你吓到了?乖,快告诉我,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不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话毕,他便弯了弯腰,欲将她抱起来。

凌语芊阻止,隔着模糊的视线望着他焦急的俊颜,呜咽出声,“贺煜,你明明还很关心我,为什么平时那样对我,你到底怎么了呢?我不懂,我真的都不懂!”

贺煜俊颜陡然一怔,惊慌关切之情随着缓减不少,见她似乎没事,扶了扶她的身子,打算放开她,凌语芊觉察,迅速将他搂住,直接哭了,“你没动手术之前,你有多爱我你知道吗?那些纸条你都看过的,这就是以防你失忆,特意写下来,还有,你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做那种事,缠绵了整整一夜,贺煜,我们彼此相爱,很爱很爱,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好不容易还能在一起,现在,你怎能这样对我,你是不是中邪了,我想,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的行为,因为,你真的没有理由这样对我的。”

嗯,芊芊,我想,或许我是真的很爱你,而你,确实也很爱我,可是…不仅你心中有气,我也有呢,我…

“求求你别折磨我了好不好,我心里好难受,我怕我支撑不下去,这个孩子,是你千想万想的,难道你忍心让她出啥意外?我身体不好,她也会跟着不好的,要是因为这样,导致她出生后不好养,你一定会后悔,一定的。”凌语芊继续牢牢地抱住他,隆起的小腹紧抵在他强健的虎腰上,贺煜为之一震,冷硬的心瞬间融化下来,身子一沉,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上,看着她满面是泪,抽出纸巾温柔地替她拭擦干净。

凌语芊怔愣,渐渐停止哭泣,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变得异常明晰,黑葡萄似的闪闪发亮,凝着他,忽然,朝他的嘴唇吻上去。

贺煜脊背一僵,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别闹。”

凌语芊不理,继续啃吻着他的唇,还伸手到他宽阔的背上,沿着男性完美无匹的曲线抚摸起来。

贺煜整个身体更僵硬无比,下腹还不自觉地窜起一股急促的火热感,这股火热的感觉,他并不陌生,那是只有对她才会萌生的欲望,即便现在心里恼着她,却仍抵不住她对他自然而然的勾动。

“贺煜,是不是很想要我,那你也吻我啊,我给你,都给你。”与他亲密无间的次数多不胜数,凌语芊清楚他此刻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心头大喜,且夹杂着骄傲,不由言语勾引出来。

贺煜扯唇,无声苦笑,极力克制着漫漫情潮,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因为情动而嗓音暗哑,“你不是一向脸皮薄吗,咋变得整个小色女似的?还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做亲密的事。”

“医生说的是怀孕前后三个月最好别行房,最好,并不代表不能,再说,我现在还没到最后三个月呢,所以,可以的。”凌语芊立刻发出反驳,也顾不得害羞了,其实,假如她不是这么急着辩解,她会发现他前面半句话的奇怪之处。

一向…

他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又怎么知道她在这方面一向脸皮薄?这是私密的闺房之事,不可能有人跟他讲的。

最终,贺煜还是没有进一步与她亲密,看出她累了,将她带进旁边的休息室。休息室就在办公室里,是他平时午休的地方,里面设备齐全,床铺很舒适,凌语芊躺下不久便沉睡了过去。

贺煜侧坐于床头,静静看着她恬淡的脸容,稍会,伸出手抚上她微蹙起的眼眉上,轻轻地摩挲着,久久地摩挲,深邃的黑眸千瞬万变,蕴藏着复杂难懂的思绪。

这次送汤小插曲,的确给两人制造了缓和关系的好机会,接下来,贺煜不再像以往那样对凌语芊冷若冰霜,她每次主动搭理他,他都会有所反应,言语不再讥讽带刺,还会陪她去产检,凌语芊心情渐渐好起来,知道他关心她和宝宝的情况,于是有的放矢,他一稍微不理她,她就假装肚子疼,或说身体其他地方不舒服,然后,如期看到他的紧张,其实,她知道他应该看出她在耍小聪明,但并没揭穿,还是顺着她的意,所以,她对未来的希望日愈增加。

然而,就在她喜冲冲地憧憬着不用多久她与他之间会回到从前时,他的某些举动再一次粉碎了她满怀的希望。

一直以来,她都要求他辞去市政厅的职务,每次他都是说会安排,可实际上,非但没这个迹象,反而乐在其中,最近一些报道,提到G市一些未来发展蓝图,拟定这些计划的人就是G市市委书记。

美好的蓝图,对G市市民来说是个大喜事,但对凌语芊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她拿着报纸,质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接过报纸快速阅读一遍,气定神闲,二话不说。

凌语芊见状,心里更加憋屈和气恼,不由得拔高嗓音,骂他是个大骗子,问他是不是打算继续把这个市委书记做下去,他依然不吭声,一个字也不解释,今晚,他刚好有应酬,参加G市年度政商大会,会场上,政界商界各大腕都来了,虽然,他曾经在商界也大名鼎鼎,可他毕竟失忆了,再说,就算不失忆,那也只是商界,如今,连政界,曾经是他示好的高官也都反过来纷纷以他为尊,他便忍不住飘飘然起来,酒也喝了不少,现在,只想蒙头大睡。

凌语芊哪知这些,哪里理解这些,她心中有苦,有委屈,自然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想,见他又对她不理不睬,满腔怒火立刻唰唰唰地烧起来,一时冲动,她还这样讽刺了他一句,“别以为自己真的很了不起,别忘了你这个市委书记是怎么得来的,你还真以为你有那本事,还真做起春秋大梦了!”

这是一句什么样的话,这样一句话会带出什么后果,可想而知!本是醉醺醺的贺煜,一听这样的冷嘲热讽,整个人顿时像被当头淋了一桶冰水,不但冷却了肌肉和血液,连神志里的混沌也灭除,大脑里面一片空旷,却也更容易让人思考。

他深邃的眸瞬间像淬了冰,利如刀刃,冷冷地瞪着她,面部充血怒气四溢,然后,唇角一扬,尽染讥讽和悲哀。这,就是他曾经使出浑身数解去宠去爱的女人!她总说他变了,其实,他才觉得她变了呢,相识相爱这么久,他从不知道她这张小嘴会如此刻薄!

“凌语芊,对,我是没什么本事,本来,我认识你的时候就一穷二白,你知道的!春秋大梦?嗯,这确实是个春秋大梦,可是,我就要做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我告诉你,这个春秋大梦我会做到底,谁也阻止不了我,即便,是你!”

谁也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演变成这样。

贺煜吼完这段话,人如闪电,很快消失于房外。

凌语芊化石一般地呆立着,耳边反复回荡着他刚刚说过的那些话,整个人像被定了格,好久,她苏醒过来,下意识地往外追。

她先是到隔壁的书房,可惜里面空无一人,客房亦是,她甚至还跑去了琰琰的卧室,整层楼都找不到他的踪影后,以为他出去了,于是下楼。

她一路追出大屋,看着在昏暗夜灯下宁静无人的花园,忍不住蹲下,埋首在膝间凄凉无助地痛哭出来。

贺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看轻你,我只是…只是因为被你气坏了,找不到别的话,一时冲动胡言乱语,那根本不是我的真心话,你当然很能干,即便是当年还身为楚天佑、一穷二白的你,也都深受我欣赏的,我当时就知道,我跟着这个男人,未来一定不会苦,他一定能带给我幸福的生活。如今的你,经历了这么多,更加强大,所以,我更不可能看轻你的,不管哪行哪业,只要你想投入,都会随心应手,会做得最好!

对不起,我疯了,我疯了才那样说,你就原谅我这个疯子吧,原谅我打自你动了手术再次失忆后就陷入深深的恐惧无措中,导致思想有所偏激,我只是爱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过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我永远都不可能嫌弃你的,请你也别生我的气,别跟我计较,好吗,你回来,回来好不好?我给你认错,我给你认错!

呜呜,呜呜呜——

充满委屈痛楚、惊慌失措的泪水如大雨滂沱,凌语芊由无声恸哭渐渐变成了嚎声大哭,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她以为,他出去了,其实,他是到四楼的客房去睡了,他尽管生气不已,但还是有所理智,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宜在外面冲动游荡,否则,明天说不定会掀起一股什么风浪来。

经过今晚这件事,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不,确切来说比之前还不堪,之前,贺煜还会对她冷嘲热讽几句,如今,算是彻彻底底地把她当成了透明人,他早出晚归,夜晚要么睡在书房,要么睡在客房。

凌语芊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想跟他道歉,可他连给她面谈的机会都没有,本来,她有想过找季淑芬,却基于自尊,想到季淑芬的曾经对待,尽管季淑芬说过现在已完全接纳她,但骄傲如她,还是没法对季淑芬坦诚心扉,没法在季淑芬面前展现自己的卑微和委屈,更何况,她怕季淑芬得知她这样讽刺贺煜,会不会由此幸灾乐祸,趁机对她教训辱骂一顿,毕竟,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儿子被人看轻,何况贺煜在季淑芬看来一直都是完美的化身。至于其他人,也更不好意思说,唯一能帮到她的,便只剩琰琰,可琰琰那么小,她不想把大人的纠葛加在他身上,因而,除了忍声吞气,便是一个人默默饮泪。

不知不觉,日子就此过去了半个月,凌语芊怀孕已六个多月,肚子越来越显凸,人也越来越笨重,每天除了早晚到贺宅园内散步,几乎足不出户,不过,这天傍晚,她出门了,去参加G市总商会建立60周年庆。

之前在新公司担任总经理时,她曾出席过各种相关宴会,后来怀孕了,慢慢退出这个舞台,只是,这次周年庆的主办人是曾经给过她很大帮助的一对夫妇,平时大家都有联络,算是她如今在G市最亲切的朋友,那对夫妇,姓薛,年过五旬,在G市德高望重,能交上这样的朋友是件好事,何况别人还在生意上帮过她的忙,所以,当薛夫人喜滋滋地拿着帖子递给她,言语间尽是盼她能出席时,她根本做不出拒绝的举动。

薛夫人似乎看出她的担忧,瞄着她隆起的腹部,把自己的一些经历告诉她,“也就去会场亮个相,走个场而已,你只要别乱跑,别喝酒,基本上不会有啥意外事情发生,想当初我怀孕到八个月的时候,继续参加过不少宴会呢,九个月还出差了两次。对孩子么,疼爱是要,但也别太娇气,在娘胎里就这么呵护,出来还不成弱不禁风的样子了?有必要的锻炼,要自娘胎抓起!”

于是在轻笑声中,凌语芊答应了薛夫人。其实,接受薛夫人的邀请,一方面是盛情难却,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知道身为G市市委书记的贺煜也会出席,她想去看看他在那儿都做些什么,想现场真切地看着他如何怡然自得地亮相众人面前。

而结果,画面如她所想的美好,他似乎清楚她也在,更加卖力地表演,把他这个市委书记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他并非没有能力,他非但不比在场任何一个官员差,反而比他们都能胜任,至于那个“春秋大梦”,只要他想做,完全能做下去。

酸涩苦楚的味道在凌语芊胸腔不断剧烈地翻滚,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看着他在向她“打脸”。

贺煜,我说过,那不是我的本意,你是什么人我当然清楚,但,你似乎不了解我,你根本不清楚我心里真正怎么想,曾经,你比我自己还懂我的心,现在呢,我们已经做不到心灵相通。

还有,你带倪媛媛来,又想说明什么?

原来,到了会场凌语芊才知道今晚这个宴会不同寻常,政界上,除了本市政要,连B市一些要员也参与,轩辕墨,倪况,轩辕彻等数位大官不知为何也都来了。

这是凌语芊头一次见轩辕墨,当然,轩辕墨并没注意到她,他的视线一直锁定贺煜身上,虽然他曾经是以那样的方式和手段将贺煜收纳,但不可否认,他对贺煜是极为重视的,一个人的眼神最能表露其内心,他看着贺煜,满眼掩不住的满意和骄傲,席间,毫不吝言在同僚面前称赞夸奖贺煜,末了,还有所暗示地游说贺煜继续当官,贺煜虽没正面答允,可那春风得意的神情,让凌语芊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引人注目的那张桌子上,围坐的人都是权高位重的大人物,多亏了倪况这个父亲,倪媛媛有幸一起,就坐在贺煜身边,不时含情脉脉地看着贺煜,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贺煜的倾慕。

无拘无束地谈笑风生,让人羡慕、敬仰,凌语芊却越看越觉得这样的画面与自己格格不入,忽然在想,自己和贺煜,是真的越走越远了。兴许,自己本就不该来,对薛夫人的恩情,自己日后有的是机会答复,说到底,还是为了他,可结果呢…

内心充斥着无法克制的难受,凌语芊决然地收回酸涩的目光,起身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出宴会厅。

花园里清新的空气,让她憋闷的胸腔好转些许,伫立花圃前,呆看着娇艳的花朵,她一脸失神。

不知多久后,背后蓦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句温柔的呼唤。

凌语芊几乎是立刻回首,淡黄色的光影下,一个熟悉的人影朝她徐徐而来,俊逸的五官,温柔的笑,深情款款的注视。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野田骏一,不过也是,他在G市也算是一个代表性的商人,受邀参加这个宴会并不出奇,只是,他什么时候到的,又怎么知道她来花园,难道,他早就留意到她,那么,他是否也看到了刚才在宴会厅里她的失落、悲伤和难受?

“肚子都这么大了,着实不该参加这种宴会,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应该。”野田骏一已来到她的身边,与她成水平方位站立,望着她,神情关切。

凌语芊迎向他温润的俊脸,微抿了抿唇,问道,“最近过得还好吧?”

野田骏一颌首,数秒,反问,“你呢?丹,你似乎过得并不好,你难道忘了孕妇要时刻保持好心情的,这样,对你,对宝宝都好。”

嗯,她当然没忘记,只是,很多时候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她何尝不希望每天能过得快乐开心,可惜…

“你跟贺煜的事,我听说了。”紧接着,野田骏一又道。

凌语芊听罢,则诧异地瞪大了眼,他说“贺煜”,那就是,他已知晓贺煜的真实身份?谁跟他说的?

原来,是褚飞跟他讲的,那一次,她发短信跟他说以后想把他当哥哥看待后,他便再次消失于她的面前。不管是从前,或将来,他都没法停止对她的呵护,但他分得很清楚,这份呵护是男人对女人之间的爱,即便做不了她的丈夫,他也不会将就着当她的哥哥。

不过,他虽对她避而不见,对她的关注却丝毫不变,他一直默默留意着她的情况,从而,发现了一些古怪,然后,联系种种,更是震惊无比。前些天,他找到褚飞,各种拜托和恳求,褚飞便也如实相告,他心中那个念头终于得到了证实,原来,她根本没变过心,她爱的人还是贺煜,她甘愿为之生儿育女的男人,只有贺煜。

可是,贺煜对她呢?似乎没她对贺煜那么好,她的不开心,她的委屈,她的痛楚,他全都看在眼中,特别是今晚…于是,他那颗死寂的心又忍不住跳跃起来,熄灭的希望之火猛然燎起了。

褚飞说,贺煜因为要取出大脑晶片,动完手术之后失忆了,嗯,记忆可以丧失,但爱呢,不应该跟着消失的,假如对那个人足够的爱,不管有没有记忆,都不会改变,起码,换做是他,他就不会,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记得去爱她。

“丹,你后悔了吗?”彼此沉默了一段时间,野田骏一再次发话,不直接明了阐明,但凌语芊清楚他指的是什么,顿时怔了一怔。

后悔?老实说,她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些日子,她会委屈,会伤悲,会彷徨,会无措,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后不后悔。其实,后悔又怎样?不爱都爱了,假如能以自控,早在十年前,贺煜还是楚天佑的时候,她就不该爱上他,不该开始。

“丹,只要你愿意,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还算数,我心里某个位置,对你永远有效!”野田骏一接着说,语气教之前严肃了不少,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豁了出去。

凌语芊继续呆若木鸡,脑子瞬间当机了。

“原先,我以为只要他爱你,即便他只是贺煜的影子,但这能让你开心,让你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话,那么,我甘愿放手,事实上呢,你过得一点也不开心,即便他是真正的贺煜,也没法让你快乐地生活。丹,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并非你们中国人所说的宿命伴侣?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转移而发生了质变,就如你跟他的爱情,纵使你们曾爱得轰轰烈烈,可最终,注定没法走到尽头。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坚持下去吗?”

“我不知道,骏一,我真的不知道!现在的我,已经傻懵到不懂如何去策划我的未来,也懒到不想再去策划我的人生,我想,就这样吧,得过且过吧,过了一天算一天,不管我过得是否快乐,又或者,我每天其实都像在地狱里煎熬。”凌语芊终于发话,说完已经泪流满面,这也发现,原来,这些日子她在行尸走肉地活着。

透明的泪水,在花园夜灯的映射下分外闪亮,野田骏一却仿佛看到,那是一道道银白色的刀子镶嵌在她苍白憔悴的容颜上,画面让他感到心如刀绞,他不由伸臂,深深地把她搂入怀中,凌语芊,这个他耗尽一生来爱的女人!贺煜怎么忍心去伤害!

“跟我走,丹,请你嫁给我,我发誓,我会不顾一切地爱你疼你呵护你,假如我做不到,会天打雷劈!”他再也忍耐不住,明明白白地说出了心意,语气极致坚决,话毕,拥住她准备带她往外走,“丹,我不管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手。”

曾经,他忍痛割爱,可贺煜并不珍惜,故他不会再退缩,即便他会遭到千万人唾弃批判,他也不会再放开她,或许,他之前那些谦让本就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他走得极快,但依然不忘护着她,凌语芊先是下意识地跟着他走,然走着走着,她猛地停下,且用力挣脱开他,站在距离他几步之远的地方,深望着他,毅然拒绝出来,“不,骏一,我不会跟你走,这辈子,我不会嫁给你,到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眼前的男人有多优秀,对她有多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比他自己还清楚,撇去她与贺煜那段刻骨铭心的爱,眼前这个男人,丝毫不输于贺煜,跟着他,她过得一定不比跟着贺煜差,更甚至,会过得更开心,因为,有时候细水长流比轰轰烈烈更动人。

可是,她又清楚,自己不能每一次都把他当护身符,既然没法回报,那就别去接受,就算自己苦,也该独自去承受的,至于他,值得更好的女人来爱,他应该去为全心全意爱他的那个人操心和伤心,他的那个她,未来一定会出现的。

她拒绝得果敢、干脆,深深刺伤了他的心,但她想,长痛不如短痛。骏一,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在野田骏一沉痛怜惜的目光中,凌语芊吃力地迈着双腿,朝宴会举行的方向去,来的时候,是薛夫人派人接,薛夫人还说,司机到时还会送她回去,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辞而别,至少,去跟薛夫人说一声。

宴会现场依然筹光交错,喜气洋洋,凌语芊下意识地朝某个方向瞄去,只见那儿也仍如火如荼,继续上演着让她感到特别刺眼的画面,她闭眼,苦涩地笑了笑,再睁开双眼时,找到薛夫人,提出自己想先离开的请求。

薛夫人想到她的身体状况,便不加挽留,与她来个拥抱告别,对她的光临言谢,然后,吩咐接她来的司机送她。

再次经过花园的时候,野田骏一还杵在那,凌语芊没上前,只若无其事地望了他一眼,低头跟着司机一直走到酒店外。

回到家中,发现季淑芬还在客厅,看情况是不放心她,见她安然回来,欢喜,同时,又为她一个人回来感到愕然。

“阿煜呢,怎么不跟你一块回来?”

“宴会还没结束,我是提前走的。”凌语芊淡淡地解答,不想多说,准备上楼。

季淑芬一呆,随即喊住她,上前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注视着她,仿佛看出什么来,欲出声安慰,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对季淑芬特意等她,凌语芊由衷感激,可她此时身心疲惫,根本没法做到与季淑芬多聊,只想尽快回房,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季淑芬又是沉吟了下,便也道,“嗯,你洗完澡也早点休息,小心一些。”

话毕,重返客厅中央去。

凌语芊不多遐顾,继续迈动脚,上楼。

洗完澡,她没立刻上床就寝,而是推门出去,来到隔壁的房间。她知道,这些日子贺煜都睡在这里,床褥上,满满都是他的气息,那么熟悉,那么深刻,只需轻轻一闻,便能辨识。

她脑海里尽是今晚在宴会现场看到的画面,接着,是跟野田骏一在花园相见的情景,野田骏一说的某些话,在她耳边反复不停地回荡萦绕着,她一时失控,整个人被浓浓的委屈吞噬。

贺煜,我还该不该继续爱你,像以前那样无怨无悔地守候下去呢?

一个小时后,贺煜进入房间,见到的情景便是,凌语芊屈膝坐在床上,整个脸庞埋在膝盖间,令他立刻皱起眉头。

她肚子那么大了,这样的姿势,适合吗?

估计是感觉到了异样,凌语芊猛地抬起头来,见到他,眼底毫无掩饰地闪过一抹欢喜,欲下床迎上去,但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马上停止这个意念,只呆呆地望着他。

不可否认,她在等他主动过来关心她的,可惜她终究注定失望,男人在她抬起头,坐好之后,紧蹙的眉峰舒展开来,二话不说走到衣柜那,拿出睡衣进浴室,再出来时,又步出房间,整宿都没有再进来过。

凌语芊苍白着脸,眸底尽是通宵不睡的乌青,悲哀的笑,让人心疼。

凌语芊,够了,就像你对野田骏一说的那样,得过且过吧,过一天算一天,到哪天,确实过不下去了,便走。

她不禁想起当年他回到贺家后的失忆,那时,他也不记得她,也曾因为某些原因厌恶、伤害她,可现在对比从前,情况更糟糕,以前那些跟现在比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因为失忆,他可以随心所欲,做什么都理所当然,都值得谅解似的,她呢,仅仅只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便弄得好像她十恶不赦!

是谁,曾经说过,无论她变成怎样,都会爱她,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生气,那些话,历历在耳,奈何心,已被擢成千百个洞,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接下来的两日,凌语芊都窝在屋里,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季淑芬发现她的异样,各种询问,关切,她不想面对,借故出门去。

看着橱窗里自己的影子,凌语芊这才发现,自己的状态超乎想象的糟糕,即便是以往,经历过众多苦难,都不及现在这样的鬼模样。

这是她吗?这是她?

直瞪着眼前的人影,她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面色,越来越惨白,渐渐地,身体也抑不住地颤抖起来,几乎是立刻的,她急忙转开脸,不敢再去看橱窗里的画面,却也因为这猝然焦急的转身,似乎把别人撞到了!

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苍老的脸容因疼痛变得更加皱褶横生,凌语芊即时花容失色,赶忙扶住老人,问,“大婶你怎么了,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你哪儿痛,要不要去医院?”

老人本想顺势借着凌语芊的力量起来,可一瞧凌语芊大腹便便有孕在身,刚伸出的手立马缩了回去,应道,“没,不关你的事,是我两天没吃饭了,肚子疼。”

两天没吃饭?

凌语芊惊诧,这才看清楚老人的景况,迟疑地问出,“大婶,你不是本地人?”

“我安徽来的,来找我儿子,不料遭遇小偷,行李被偷了,钱和衣服也都没了。”老人解释期间,已依靠自己慢慢起来,疲倦无力地蹲着。

凌语芊听罢,顿时怔了怔,脑海下意识地涌现出最近流行的骗人伎俩,与这大婶说得几乎一模一样,让她忍不住对老人多加审视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相信老人的话,指着路旁一家小食店,叫老人进去,老人却摇头,似乎不敢麻烦她,她只好劝说,“大婶,虽然你说不关我的事,但我无心撞倒你是事实,你就让我请你吃一顿,当做我对你的补偿可好?要不,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一番犹豫和忸怩,老人总算跟随凌语芊进入小食店,在凌语芊的极力坚持下,老人一口气吃了两碗面条,两碟点心,一碗甜水,终于填饱了这两天来饿得慌的肚子。

“对了大婶,你说你来G市找儿子,那你知道你儿子住在哪吗,叫什么名字?”凌语芊开始询问老人的情况,却见老人有点防备地看着她,不回应,她一愣,随即心想老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决定跟老人解释清楚自己想帮忙,却不料老人开始发话,问出这么一句来,“闺女,你是不是叫凌语芊?”

哦?

凌语芊微震,惊诧,“大婶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你真的是语芊喽,呵呵,我是逸凡的妈妈,肖逸凡,他当过明星的,唱的歌很好听,他可红了,很多人喜欢他的。”

逸凡…肖逸凡?

眼前这个大婶,是肖逸凡的母亲?可是,她怎么知道自己?还认得自己?

“逸凡有次回家,带了一张相片回去,就放在他的卧室里,让我看到了,我以为是他处的女朋友,他却说不是女朋友,是一个好朋友,叫凌语芊,当时你还很年轻,现在都怀孕了,我差点认不出来呢。”肖母滔滔不绝地述说,解开凌语芊心中的迷惑,布满皱纹的脸带着亲切和善的笑,渐渐的,又有点儿担忧起来,“你模样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累过头了,有些人,怀孕确实会很遭罪,你估计就是。不过,看你衣着打扮,应该不关生计操劳,那是心情影响的喽,你听大婶说,怀孕最切忌心烦意燥,不管遇上什么事,你都别太在意,要放松心情,天大的事都不及你和肚里的娃儿重要呢。”

老人打开话匣子,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又一通,言语间尽是对凌语芊的关心,凌语芊静静聆听,胸口漫过一阵接一阵的暖意,不时对老人家浅笑以表自己对其尊重,直到老人家将话题转开,向她打听起肖逸凡的消息,她脸上的笑容即刻凝住了。

当年,贺煜出事,肖逸凡被牵连,后面虽放了出来,但演艺事业还是大受影响,下滑的人气再也找不回来,公司又新人辈出,他的前途堪忧,就在经纪人想方设法为他东山再起时,他却趁机隐退,悄悄离开了中国。

这些,是凌语芊从北京回来之前就发生的事,是她从池振峯口中得知,肖逸凡认识他们,因为她的关系,与振峯他们的关系倒不那么深,池振峯对他的消息也就仅止于此,故目前为止,凌语芊对肖逸凡的状况也就知道这么多。

肖大婶来找儿子,看来肖大婶也还不知道儿子的情况呢。

曾经听肖逸凡讲过,他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带大他,母亲这一生过得很苦,他于是养成对母亲从来只说好事,不开心的都不说。

那么,自己现在是否要把实情告诉肖大婶?假如说了,肖大婶一定很难过、焦急和担忧,可要是不说的话,肖大婶会怀疑,自己又该如何隐瞒下去?

见凌语芊一直沉默不语,肖大婶不由又道,“语芊,咋不说话了?逸凡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是好朋友,应该常联系的吧,要不,你带我去找他?”

凌语芊更加为难,望着老人家,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老人于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紧张起来,她便只好先做安抚,撒了一个谎,“嗯,我们常有联系,逸凡他…最近接了一支广告,出国拍摄去了,就在前天出发的,对了大婶,逸凡不在,不如你先随我到我家住下来。”

肖大婶终究是个农村妇女,加上对凌语芊非常信任,对这番说辞便也不怀疑,喜滋滋地说了一句“这孩子,还出国拍广告了,真给家里争气”,布满皱纹的脸尽显身为母亲的骄傲,直到凌语芊再次发话,邀请她先去凌语芊家中住下,她才从中回神,腼腆迟疑地道,“去你家住?方便吗,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不会。我们家很大,而且,家里的人都很平易近人,逸凡是我的朋友,大婶您便是我的长辈,逸凡不在,由我来代他招呼您最好不过的。”

肖大婶听罢,马上附和起来,“那倒是,我家逸凡啊,对你可上心了,那次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我头一次见他这么看重一个朋友。”

其实,当时她还从儿子一举一动中,看出儿子对凌语芊不仅仅是好朋友的心思,还隐隐藏着一股特别的情愫,不过儿子不说,她也就不点破,如今一看凌语芊已经嫁人生子,更是不多肖想了。

最后,肖大婶终于还是跟随凌语芊回到贺宅。

老人家从乡下出来,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屋子,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花了眼,被震撼得目瞪口呆,幸好,现在凌语芊在家中地位不同以往,季淑芬对凌语芊忽然带回一个外人,虽感意外,却并无任何排斥,当凌语芊跟她禀明情况时,她更是一口支持,立刻吩咐保姆去为肖大婶准备客房。

大家的热情与好客打消了肖大婶心中最后一抹顾虑,安然住了下来。由于在乡下习惯早起,每天清晨肖大婶都起得很早,本打算为大家做早餐,季淑芬想到来者是客,自然不好接受老人家的好意,幸得凌语芊怀孕,早睡早起,肖大婶于是陪凌语芊到花园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