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远喃喃道:“是啊,天快黑了,总该是要回去的。”

清洛换回男装,两人下山而来,本想把偷来的衣裳悄悄的放回去,却听得正屋那边人声鼎沸,也不知为何喧嚷,两人只好抱着衣裳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

清洛怕被大哥或血衣卫们看见手上的女装,先是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地望了几眼,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隐约可见花厅中众人身影穿梭。清洛吐了吐舌头,向林归远做个手势,林归远会意,施施然向花厅行去。清洛趁林归远吸引众人目光之际,施展轻功,窜过回廊,直奔自己居住的厢房。

她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屋内一片黑暗,清洛拍拍胸口,庆幸道:“大功告成!”

“不知三弟何事大功告成!”黑暗中萧慎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清洛惊呼一声,手上衣裳掉落在地。

“嚓”的轻响,萧慎思点燃屋内火烛,转过身来问道:“不知三弟今日下午和二弟去了何方?叫我们好生寻找。”

清洛手上衣裳掉落刹那便知事情不妙,趁他点燃火烛之时,悄悄的将地上衣裳踢入门口花窗边的木榻之下,幸得火烛昏暗,萧慎思未曾注意到。

萧慎思在房内小圆桌前坐下,正容道:“三弟,你过来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清洛在他身边坐下,心中忐忑不安,这是自那晚双唇相接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她不由得有些紧张,手心也沁出细细汗珠来。

萧慎思沉吟半刻,抬头直视清洛道:“三弟,那夜得你相救,之后我确是怀疑过你,昨夜也是我请那素娘试探于你,这是大哥我的不对,大哥在这里向你道歉。”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知道这几日三弟你一直在躲着我,回避于我,今日大哥我向你坦承,自那夜之后,我确曾有过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但现在我已想清楚: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今大事尚未得成,还望三弟忘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打开心结,我们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救回伯父才是。”

清洛未料到他如此直抒胸臆,真心坦诚,一时呆住,不知如何回话。

萧慎思看着她,似要看入她的心里:“我就想听三弟一句话,是否还把我当成你的大哥?”

清洛心中感动,轻声而又坚定的答道:“大哥,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好大哥。”

萧慎思听她如此回答,开怀而笑,终将这几日来纠缠于胸的愁情一扫而空。

清洛久未听到大哥如此豪情爽朗的笑声,全身轻松,欢畅无比。觉得前路虽艰险困难,但凡有大哥在,也不会有一丝恐惧。

萧慎思收住笑声,朗声道:“既是如此,我们开始讲正事,现在形势有变了。”

清洛心一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慎思道:“刚刚慕夫人传来消息,说慕若和慕华被他们的父亲关起来了。”

“啊?!燕皇把他们俩关起来了?为什么?”

“慕夫人没有细说,她现在正准备起行前往蓟都。我仔细想过,有可能是为了慕若偷回他哥哥定亲的珠子一事。但可能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最怕就是慕若冲动,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向燕皇说出她阿母全村被燕流光害死的事情,再带出我们这一行人的行踪,所以我们需得尽快离开这里,到蓟都城再自己想办法夺药拿人。”萧慎思答道。

这时,林归远走了进来,他在花厅中不见萧慎思,血衣卫们又告诉他要尽快前往蓟都,便知事情有变,前来寻他二人,走到清洛房间门口,恰好听到萧慎思对清洛开诚布公的那一番话。

听到萧慎思这一番话,他心头惭愧、内疚、敬佩之情夹杂在一起,呆立于门外。直至听到形势有变,知事关重大,便走了进来。

萧慎思见他进来,说道:“二弟来得正好。现在我们需得尽快启程前往蓟都,与我朝内应取得联系,看看燕朝内部到底发生了何事。如果慕若真将村民被害一事说出,便将有两种情况:一是燕皇及时下手控制住燕流光和齐显恕,二是燕流光得知风声,及时将齐显恕转移,然后来个死不承认。所以我已派有侠前往那处宅院进行查探,我们还是尽早上路,赶到蓟都城再作打算。”

林李二人齐声道:“一切都听大哥吩咐。”

萧慎思站起来道:“那我们就上路吧。”走到门口,想起一事,回头笑道:“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三弟,雪儿自己回来了。”

清洛轻声欢呼,也不知是为雪儿的回来,还是为与大哥的这一番倾心交谈。

三一、愿得奇计射天燕

回头看着逐渐隐入黑暗中的山谷,清洛觉得这过去的几天就好象一场迷茫的梦,梦里迷雾重重,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直到今夜,听到大哥的那番话,才好似拨去了这层迷雾,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林归远见她有些发呆,便纵马过来,轻声问道:“三弟,舍不得这里吗?”

清洛微微一笑:“不,二哥,这里虽美,可前面一定有更美的地方。”说着扬起马鞭,清叱一声,策马追上前面诸人。

林归远将她这句话细细回味一番,也悄然一笑,追了上去。

萧慎思自下决心从情思中摆脱出来之后,头脑便逐步恢复了清醒,知道原先想利用燕慕华的计策已行不通,一路上细细的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偶一侧头看到林归远,灵光一现,一个计划慢慢的在心中酝酿。

众人马不停蹄赶到蓟都城外,城门在望,萧慎思勒住了座骑,回头向林归远道:“二弟,我们这一群人马一起进城目标太大,需分头行事。你和三弟、有竹、有音四人带着马车去绿衣巷口那家‘庆元客栈’投宿,我和有德有正需去另外一个地方找一个人,探听一些事情。明日自会过来与你们会合,到时有一事还需请二弟大力协助。你们要小心有人跟踪,万一中途有什么变故导致大家失散,就想办法在天香楼门口留下暗记。”

林归远见他这番话说得极是从容镇定,显是已胸有成竹,便拱手道:“一切听凭大哥吩咐。”

清洛欲待开口,见萧慎思脸上神情甚是坚定,便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这一夜,清洛睡得竟是特别的安心,是自从遭逢离乱之后从未有过的安心。

清晨醒来,清洛觉得神清气爽,拉开房门,见到林归远正在院中给马儿喂草。

由于他们一行带着两个伤病员,所以便花重金包下了这个客栈的后院,马儿也未赶去马槽,就安置在院中。清洛跳过去,大声道:“二哥,早!”

林归远笑着回过头来:“三弟也起得早嘛!好象精神挺好似的。”

清洛凑过去低声问道:“二哥,你说大哥他昨夜去了哪里?好象有点神神秘秘。”

林归远微笑道:“我看大哥定是已想好了对策,没想到我们两个人昨日偷得浮生半日闲,形势便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清洛好奇地道:“是啊,这半日时间大哥好象变了个人似的。”

林归远悠悠地道:“不是变了个人,是变回以前的那个大哥了。我也该变回以前的那个我了,再不奋起直追就晚了。”

清洛笑道:“二哥在打什么哑谜?”

林归远一边给马儿喂草,一边笑答道:“咱们还是等大哥来揭开他的那个哑谜吧。”

这日直到申时,萧慎思才一个人匆匆来到客栈。林李二人等了大半日,早等得十分心焦,清洛见大哥无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见他独自一人,便问道:“有德有正他们俩呢?”

萧慎思问道:“二弟,你们一路到这客栈,有没有发现被人跟踪或者窥探?”

“应该没有,有竹他们俩这方面经验丰富,如果有的话应该能够感觉得到。”

“那就好,等会儿三弟随我在前面走,二弟你与有竹赶着马车与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有音殿后察看有无人跟踪,我们现在去一个地方。”

清洛好奇地问道:“大哥带我们去哪里?”

萧慎思神秘地一笑,并不回答。

萧慎思和清洛并肩而行,往东首主街走去,一路上他与清洛扮作首次来蓟都的主仆,一边行一边看,指指点点,煞有其事。林归远等人则慢慢的拉着马车远远相随。

穿过主街,转向北面一条街道,行人少了许多,萧慎思带着清洛走进了一间药铺。

清洛见大哥带自己进了一间药铺不觉有些奇怪,待看清楚药铺前台正在忙碌的两人是有德和有正时,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她追上两步贴近萧慎思的耳边问道:“大哥,你改行开药铺了吗?”

萧慎思耳边被她呼出的暖烘烘的气息弄得麻麻痒痒,鼻中飘入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强自摄定心神,退后一步笑道:“要是三弟愿意,大哥我就改行在这施药行医算了。”

清洛小嘴一嘟:“大哥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何计策,快点说出来嘛。”

这时林归远等人也跟了进来,有德和有正出去拉着马车绕到后门进了后院。一行人终于平安的会合在了一起。

萧慎思带着林李二人进了一间正屋,屋内侧首一排椅子上坐着两个人,见他们进来便起身相迎。一人正是昨日已派出去探查情况的有侠,另一人三十开外,中等身材,一副商贾打扮,相貌甚是平凡,但眸中偶有精光闪烁,嘴角挂着自信老练的笑容,看上去就是一名精明能干的商人。

萧慎思走到主位坐下,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是许安世许大哥,是自己人。这两位是我的结义兄弟林公子和李公子。”

林李二人知这人便是天朝派驻燕国的密探,忙与他寒暄见礼。

待众人坐下,萧慎思道:“昨夜知燕慕华不可再被利用,我便有一些想法,与许大哥联系上了之后,了解到了这边的一些情况,真是天助我们,这个计划应当可以顺利实施。况且今次有许大哥相助,我就更有把握了。”

许安世道:“许某愧不敢当,一切听从将军差遣。”

萧慎思笑道:“以后这将军二字还请许大哥再莫提起,我现在的身份是这间药铺的老板,二弟便是我从南方高薪聘请来的神医。”

林归远和清洛对望一眼,不知萧慎思打的是什么主意。

萧慎思见二人迷糊,便道:“我现在把这一日来汇集到的信息跟大家说一下:首先,据从宫女处花重金买来的消息得知,正如我们所料,慕若在与燕皇顶撞时脱口说出了她阿母全村被燕流光毒害的事情,但由于没有任何证据,燕皇并不相信,反而将他们兄妹俩软禁了起来。虽然这令我们无法再利用燕慕华对付燕流光,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尚有可以利用之处;另外有侠昨晚打探回禀,齐显恕原先居住的那所宅院已人去楼空,但并无被搜查的痕迹,估计是燕流光听到慕若告状的风声,已经将他转移到了其它的地方。”

清洛不由有些着急:“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找到齐显恕的行踪。他这一转移,再要找他就难了。”

萧慎思笑道:“其实要将他引出来并不难,只是现在还不是最佳时候。三弟不用着急,我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利用。”

顿了顿又说道:“许大哥在这蓟都为掩饰身份做的是脂粉生意,他手下的粉娘们经常出入王公贵族府第,所以极有利于打听各方面的消息,正巧现在有一个绝妙的机会,可以借此开始实施我们的计划。”

林归远道:“大哥究竟有何计划,还请明示,我们也好依计行事。”

萧慎思嘴角浮上一丝略带冷酷意味的笑容:“我原先还只是一心想着拿到解药,除去齐显恕而已。但经过这几天的事情,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让燕国明春无法南侵的计策。只是这个计策的关键人物正是二弟你。”

清洛好奇地问道:“二哥?他一人能令燕国明年不再南侵?”

慎思站起身来:“我们要一步步来,现在就请林神医随许大哥前去为一个人治病,计划能否成功就全靠林神医的医术了。”

林归远换过行医装扮,清洛则扮作了他的药童,两人随许安世登上一辆马车。

马车约行了两条街停了下来,林李二人跳下马车,抬头一看,到了一处宅院的正门前,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扇兽头大门,门前站列着七八个仆人装扮之人。门楣上一块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都赞府”。

门口一名仆从见许安世下得马车,忙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大人刚刚吩咐下来,说许老板如果带了神医过来,就快快请进。许老板,这位就是您先前说的神医么?”

许安世笑道:“神医不神医,待他替你家老夫人看过病后自然便知道了。”

三人随那仆从踏入府中,行过一道回廊,过得一个穿堂,便有两名仆妇迎了上来。口中说道:“夫人刚才还在念叨呢,可巧就来了。”

这时又有一名婆子从房中走了出来,笑道:“夫人说了,请这位大夫直接过去替老夫人看病,看完病再就老夫人的病情相商。”说着将林李二人带入一间上房。

早有侍女过来打起帘子,林归远走近床前,只见床上躺着一名六十开外的老妇人,双目发胀,皮肤暗黄,眼内无神,口中隐有痰塞之声。

林归远替她把脉良久,抬头问那婆子:“老夫人可是约三个月前因为某事而情绪十分激动,致其昏厥?”

那婆子拍手惊呼:“唉呀,真是神医啊,正是如此,神医说得分毫不差,以前来的大夫可都没这位神医说得这么准。”

林归远又细细的看过一阵,起身道:“我这就开一张药方,你派人前去拿药煎药,我这边再替老夫人的相应穴络扎上银针。”

一个时辰后,林归远拨出那老夫人身上最后一根银针,早有婆子上来服侍她喝下汤药,众仆妇见那老夫人扎过针后再无痰涌现象,以前极难下咽的汤药此时也可以顺利服下,不由得都啧啧称奇。

过得半刻,那老夫人睁开眼来,竟摸索着要坐起来,众仆妇忙上前将她扶起,只见她精神已经大好,喉中也再无痰噻之声。

林归远笑道:“你们扶老夫人站起来试试。”

众仆妇面上露出不信之色,但仍将老夫人搀扶站立,说也神奇,那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站立于地,下肢竟还能轻轻的移动,室内顿时一片惊呼赞叹之声。早有仆妇奔去前院告知主人。

不多时,靴皂之声响起,一名四十岁左右、官样装扮的中年男子冲了进来,见得老夫人站立于地,喜上眉梢,转头向林归远行礼道:“先生真乃神医也!家母得先生相救,石琚不胜感激!”

林归远心下暗凛,自入燕国以来,他便听说过这石琚乃燕朝权势极高的左都赞,相当于天朝的吏部侍郎一职,忙还礼道:“石大人太客气了,这是我等医者应尽的本份。”

那石琚问道:“以往的大夫都未能有先生这般神奇,不知先生高姓大名?何方人士?家母的病可是已无大碍?”

林归远事先已得萧慎思叮嘱,从容答道:“在下姓林,由南方而来,受人所请,来贵国行医。老夫人之病推其病因病机,总由上实下虚所致,责之肝肾,又因某事刺激而发病,现林某已替老夫人初步打通经脉,只要再服温补肾阳的汤药一段时间,林某再替老夫人针上几日,安心静养,便可复原了。”

石琚极为高兴,大笑道:“林先生真乃神医也,来人,快取百两黄金来,答谢林先生。”

林归远想起萧慎思嘱咐,忙摆手道:“石大人不必如此重礼,林某尚有一事要求石大人。”

石琚笑道:“林先生请讲,只要石某力所能及,必当办到。”

林归远长揖道:“林某东家医馆后日正式开业,还请石大人能赏面到场,林某将不胜感激。”

三二、可有妙手引众忧

经过两夜一日的忙碌准备,“慈心医馆”终于顺利开业了。

林归远依然是那副易容后的装扮,开始行医坐诊。清洛则装扮成一名药童在一旁帮忙。萧慎思和一众血衣卫却不便露面,他们居于后院,从不在堂前出现,一切店内事宜皆由许安世出面打理,至于许安世在人前的解释就说这间医馆是自己和朋友合开的。

由于有赫赫有名的左都赞石琚石大人亲自到场祝贺,感谢林神医治好其母瘫病;又有许安世利用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大举宣传造势;加上这两日血衣卫们装扮成平民百姓在坊间撒下的神医到访的传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慈心医馆已贴出告示,免费义诊一个月,诊金全免,药金免半,如确为贫困百姓,则诊金药金全免。

这一下顿时轰动整个蓟都城,人流如潮水般的涌向慈心医馆。初时人们还只是抱着看热闹占便宜的心态,可一天过后,所有的人便奔走相告:神医啊!慈心医馆的林大夫确实是神医啊!虽说这神医相貌猥琐难看了一些,但医术如神啊!随后几天功夫,医馆前更是时刻排着长长的人龙,将原本较清静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初始几天,大家还暗暗戒备,怕慕若已经说出自己这一行青国商人行踪的事情,引起燕流光的警觉,但几日过后,并不见有人窥探盘查,便慢慢地放下心来。

几天下来,林归远和李清洛二人忙得头昏脑胀,疲惫不堪。尤其是林归远,由于替人看病治病需要消耗大量脑力,晚上又得到很晚才能休息,看病的同时又需依着大哥的嘱咐行事,有时还要应付来踢馆的同行,真是让他心力交瘁,眼见着人便瘦了下去。

清洛虽然因为要在一边帮忙同样疲倦,但看到林归远的憔悴模样还是心疼不已。只是看病的人川流不息,她也抽不出时间去慰劳二哥。有时林归远偶然瞥见她关怀的目光,便又强打起精神,心中想道:要是能帮洛儿救回她爹爹,便是再累又有何妨!何况这几日来他已对萧慎思的计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心中早已钦服不已,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支撑着。

清洛却始终想不明白大哥究竟定下的是何种计谋,为什么二哥义诊便可令燕军明春再无南侵之力?为什么大哥嘱咐二哥在替所有的人看病时都要装作聊天将对方的家庭情况摸清楚?种种问题想得她头脑迷糊不已。

这一日将近半夜,见萧慎思带同有侠、有音从后门悄悄进来,她终于忍不住,迎了上去,拉着萧慎思的衣袖道:“大哥,能不能同我说几句话?”

萧慎思停下脚步,盯住清洛,他眼中的光芒让清洛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转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喃喃问道:“大哥,你们这几日在忙什么?你到底定的是何计策啊?能不能告诉我?这几日憋得我难受得很。”

萧慎思用一种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眼光盯着清洛上上下下看了几回,嘴角挂上一丝神秘的笑容:“我们啊,这几日一直在寻欢作乐呢!”

清洛听得一愣,“啊”了一声,萧慎思早擦肩而过。

她忙又追了上去,软声求道:“大哥,好大哥,求求你就告诉我嘛!”

萧慎思听她低声相求,心中一软,停下脚步,笑道:“迟早会让你知道的,现在正好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而且也只有你一人能做到。”

清洛忙正容道:“大哥尽管吩咐,小弟赴汤蹈火也要办到。”

萧慎思见她说得信誓旦旦,脸上神情严肃至极,忍不住有些好笑,便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顶,手甫一伸出,想起什么又赶紧缩了回来。问道:“三弟,如果给你二十多天的时间,训练雪儿的嗅觉,针对某一种气味,不知能不能成功?”

清洛想了想:“应该没问题,雪儿对气味特别敏感,以前小康要是调皮捣蛋被爹爹责骂,便会悄悄的离家躲起来,许多次都是雪儿带着我把他找回来的。”

萧慎思哦了一声:“小康?是你妹妹吧?她一个小女孩这么调皮吗?”

清洛顿知失言,张大嘴一时无言以对。

幸亏萧慎思并未深究,只是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去二弟那里问他要有那种气味的东西,这段时间你主要的任务便是训练雪儿,而且一定要做到才行。”

清洛悻悻地回到后院,向林归远要来训练雪儿的药粉,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大哥今日好不对劲,似乎有许多事情在瞒着我似的,到底是什么事呢?想来想去,都想不清楚,她只好甩甩脑袋,唤来雪儿,开始她的培训大计。

忽忽又是十日过去,慈心医馆林神医已名震蓟都,甚至传至燕国各地,远近的人们陆续赶了过来,在医馆前轮流等候。蓟都的王公贵族们听闻后,家中有病人的便也派人上门来请林归远去府中诊治,林归远一概以病人不分贵贱同等待遇为由谢绝邀请,依旧守在店中替排队的百姓们看病。这样下来他的“妙手仁心”的外号便不胫而走。更有那等被他医治好的百姓来医馆门前磕头拜谢,道他是万佛生烟,菩萨转世,华陀再生。那等王公贵族由于知道慈心医馆有左都赞石琚石大人撑腰,也不敢前来为难,只得老老实实派人前来排队轮候。

清洛这些日子用心观察,发现二哥替人诊病之时有个特点:便是在对病人治病问诊时套出对方的家庭状况,人口几何,儿女们各操何业。她知这是大哥事先嘱咐好的,但有何用处就一直想不明白。

她向来心思缜密,十数天下来,终让她发现了一个规律:那便是每逢家中有男丁在军中当职的病人,林神医便会装模作样迟疑一番,似遇到什么难题一样,然后叫病人即使病好之后也每隔几天要来复诊一次。

清洛心想:大哥定的到底是何计策?难道要从这些病人身上下手?但是大哥向来仁爱,即使是敌国百姓,应该也不会痛下辣手。到底是何用意呢?

而且这十多天,清洛也留心听到在门前排队候诊的病人们正在群情激愤地议论着一些事情:众人相传朝中支持大皇子的武将派和支持二皇子的文官派矛盾日深,已是势同水火,整日在御前争吵不休。也有人爆料:说是大皇子为求取得战功,竟请来一名外号“辣手毒君”齐显恕的人,以整村的人作毒物试验,试成后竟将整村人都毒死,焚尸灭迹,放火烧村,手段极其毒辣。

更有人低声传言:说道现下就是燕皇陛下也可能被那齐显恕用毒物控制住,公主殿下亲自指证大皇子罪行他也不信其言,反而将二皇子兄妹关了起来,连威望极高深受百姓爱戴的皇后也不能幸免,闹得民间沸反盈天,文官们更是连日上表,请求燕皇彻查真相,释放二皇子兄妹。

这种种传言听得清洛惊奇不已,想不到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外面的形势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是大哥他们做的吗?大哥日日带着几名血衣卫们早出晚归,到底是去做什么大事呢?这样的民间议论如果传到燕流光的耳中,会不会让齐显恕再也不敢露面了呢?

不过她心志坚定,纵使脑中疑团无数,整日忙碌不休,也只是咬着牙支撑着,一有时间便训练雪儿,十多天下来也训得差不多了。

转眼已进了腊月中旬,这日清晨,天蒙蒙亮,清洛便醒了过来,她见窗外正飘着絮絮雪花,想起二哥这段日子劳累至极,便欲到厨房替他熬一锅滋补营养的鸡汤补补身体。想想这几个月,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都在为自己不遗余力的奔波,心中感激之情实是无以言表。

刚一拉开房门,便见到萧慎思正在院内练剑。此时萧慎思仅着贴身劲衣,矫健有力的身影回旋腾挪,手中宝剑在雪花中霍如羿射,矫如龙翔,清洛瞧得有些呆了。

萧慎思一套剑法练下来,清洛觉得他所习剑术虽不如剑谷剑术那般神奇高深,却也是大开大阖,颇有独到之处,禁不住拍手叫了一声“好!”

萧慎思收住剑势,回头见是清洛,微笑道:“三弟好早!让三弟见笑了,你所习剑术才是真正的好!”

清洛走过去赞道:“大哥剑术也定是名家所授,极具气势。”

萧慎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哪里!只是从小恩师对我期望极高,希望我什么都学,便替我请了多位师傅授艺,十八般武器倒学了十样,这样其实也有弊端,便是没有一样能学精的,象在剑术上,我的修为就远及不上三弟你了。”

“大哥的恩师对大哥倒是极好。”

萧慎思叹道:“是啊,我自幼失怙,全赖恩师教养成人,他老人家的如海深恩纵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说话间,清洛见他额头上仍有汗珠,忍不住伸出手来用衣袖替他擦拭,萧慎思闻到她衣袖中传来的幽香,向后猛退,又觉失礼,笑着掩饰道:“不如我再练上一遍,请三弟指正如何?”

清洛尚未答言,闻得一阵“扑愣”的响声,一只白鸽飞入院中,落在院内石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