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他们牵着马走出巷口才上了马,清晨特别安静,可以听见规律而清脆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一百五十七 琐事
“姐,咱们进去吧。”大妞打了个哈欠:“真是,非让我起来送他,我昨晚都跟他告过别了。”
“你回去再睡会儿吧。”
大妞确实熬不住,点点头说:“那我回去再眯会儿,青姐你也休息会儿吧。”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你看你眼睛下面,都要熬出黑眼圈儿来了。”
真的?
阿青回屋以后赶紧去照了照镜子,可是烛光本就有美化的效果,铜镜又自带柔光滤镜,怎么看这张脸蛋儿都很完美,看不出什么黑眼圈来。
可能是是大妞说的太夸张了,也可能是她自己没看清。
可她这么关心黑眼圈干什么?
阿青脸上不知为何有点火辣辣的热起来,伸手把铜镜合起,扣上了妆奁。
家里多了一个小孩子,可是一下子多了几倍的热闹。这么个小人儿一天要吃喝拉撒,唯一的表达方式就是哭,一堆的人围着他和吴婶团团转。不分早晚,他一声啼哭就象吹响了号角,可没人敢怠慢这位小祖宗。
满月酒那天吴婶痛痛快快的让人抬进木桶洗了个澡,阿青进去帮她搓背的时候,吴婶都说:“这身上的老泥搓下来都有一担了,平时我都不敢闻自己身上的味儿。”
“娘你也别洗时间太长了,也该出去了,来日方长呢,也不能逮着今天就狠洗一通。”
吴婶坐这一个月子被伺候的很好,远不象当初生小山的时候。那会儿东西难得,坐一个月子一共也就吃了两只鸡,一篮鸡蛋,吴叔当时猎了不少野味。可是怕对产妇有妨碍,没敢给她吃,拿去市集上换小米红糖了。
那会儿二王之乱刚过去,市面上的东西少,就算有钱也没地方去买。
可这次坐月子就不一样了,赵妈妈把各种滋补下奶的汤水轮着熬炖,把吴婶补的又白又丰满。皮肤滋润的都要放出光来了。
吴婶洗了一个澡出来。浑身也没力气了。
满月酒并没有大肆铺张,只请了几桌客人,女眷就更少了。席面是外面有名的馆子里叫来的。连桌椅碗碟这一套东西人家都包了,花费虽然略高一些,可是家里省了事。等满月宴结束了,这些东西人家全都打包带走。连院子里曾经搭棚摆席桌的地方都扫过盖了黄土,一条龙服务。相当的训练有素。
阿青根本没去前院,和吴婶、大妞一起吃的饭。吴婶要喂孩子,饮食上不得不清淡些,盐放的很少。大妞尝了一口吴婶的汤。摇头皱眉说:“这怎么跟没放盐似的?”
吴婶说:“吃习惯就好了。”话是这么说,可吴婶现在也真想吃点儿咸的东西,早上闻着厨房里炒咸菜心的味道。那口水都要哗哗的往下淌,馋的她都想跑去偷吃几口。
可她毕竟不是头一次当母亲了。为了孩子,自己就得多委屈些时日。即使乳娘这两天已经来了,吴婶也打算自己来养孩子。如果有什么事情,再让乳娘顶上。毕竟她已经这个年纪,后头估计不大可能再有怀孕生子的机会。这辈子她也就生了小山和石头这两个孩子,现在不喂,还等什么时候再喂呢?
吴婶可没少听人说,这孩子吃亲娘的奶,身体更结实。吃了别人的奶,就自然会和别人亲。
在乡下的时候,哪家的妇人不是自己奶孩子?是那实在自己没法儿喂的,才会央告别人帮着喂,或是找些米糊什么的替代。吴婶在京里住了十几年,又在乡下住了十几年,她更喜欢乡下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拘束和讲究。
有好些讲究吴婶觉得都没什么必要,就比如乳娘。
不过孙夫人也劝她:“这孩子你白天多喂几口,晚上那一回让乳娘来喂更合适。你要夜里带着孩子睡,孩子一哭,吴大人是不是也给吵醒了?他那差事何等紧要,真是苍蝇飞过去都得盯着,晚上歇不好,白天怎么能有精神?就算孩子不跟你睡,晚上饿了再抱过来你喂,那不也得吵着他?除非你跟丈夫分房睡——”
分房睡后头孙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吴婶想了想,知道孙夫人这是一片心为了她好才劝她,就应了下来。
丈夫和自己的情意吴婶知道,但不能因为这个就太冷落丈夫。就象孙夫人说的,白天多喂几口,晚上孩子顶多也就醒两次,很可能只醒一次,这样就算乳娘带着他,也不用太过担心。
满月酒当天安郡王府打发人来送礼,晚上李思谌过来了。
阿青觉得傍晚屋子里闷,正开了窗子透气。刚刚巧,李思谌站在窗下朝她招手。
阿青左右看看,赶紧让他进屋来。
现在家里人多眼杂的,说不定就会被谁看见。
虽然说看见也不怕…但终归脸上不好看啊。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其实我白天就想来的,被事情给绊住了。”李思谌站在窗边,借着从窗子透进的光打量阿青:“你这几天忙坏了吧?看你脸色不怎么好。”
“其实大事都是旁人安排的,宾客名单我就看了一眼。”阿青摸了一下脸,她觉得自己没有瘦,可是旁人见了总说她这些天必定是太操劳了。
难道她的脸色真的那么不好?
“吴大人肯定乐坏了吧?前天在宫里见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比年前升官的看着可是高兴多了。”
“那是当然了。”别说吴叔吴婶了,就是阿青也高兴啊。当年生完小山之后,吴婶身子多少有些不妥,所以这么些年没再传出喜信儿。吴婶到了这年纪,本来没指望能再怀上,偏偏这孩子就来了。从怀上到分娩,都非常顺当,没出过什么大毛病,这当然是福气。
新生儿一天一个样。阿青怎么看都看不够。五官一天天长开了,头发也长出来了,小手小脚的都很有力,更不要说哭了。这孩子哭声宏亮,中气十足,吴叔这个傻爹就算听儿子哭都乐的不行,说一听这哭声就知道将来准有出息。
“你让人递的信儿。我收着了。已经跟管这事的人吩咐过,准保都按你的意思来布置。”
“好。”
两人说完这几句话,就一起沉默了。
阿青也在悄悄打量他。李思谌时间确实很紧。有两回连换衣服都没顾上,直接就穿着入宫的行头来见她。
虽然两个人都不说话,可是屋里气氛却没有冷场。
他就那么坐在那儿,安静的望着她。
阿青倒了茶递给他:“喝口水润润吧。”
“嗯。”他接了茶在手里。却不忙着喝,还是那样看她。仿佛看着她就解了渴,顶了饿,能这么一直看到天荒地老一样。
“你看什么啊。”
李思谌微笑着说:“我都想了你几天了,好不容易见着你。还不趁机会多看几眼?你也多看我几眼,等我走了之后,还可以拿出来再回想回想。”
说的谁想看他一样。
可是阿青也不能不承认。她的心里,确实时常想起他。有时候白天忙着其他事。停下来的空档里也会想一想,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在哪里?吃了饭没有?今天风大,他衣裳够不够穿?有没有受凉?
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说不上几句话又得急着走。他来的时候阿青还担心被发现,总是战战兢兢的。他走了,她又怅然若失,那种不舍的情绪会在心中停留许久。
两个人这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他轻轻握着阿青的一只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阿青往外抽了一下:“痒。”
“我知道,我不动了。”
他说到做到,真没再乱动。
阿青在屋里只穿着一件半旧的水蓝色短袄,腰身收的紧,显得她腰肢更加柔软纤细。李思谌这么望着她,心里很想更进一步,揽着她的腰…但终究还是不敢造次,怕她脸皮薄,恼了。
阿青想,也许恋爱中的人都是这么傻气,就这样不说话坐在一起,都觉得心里无限欢喜,给座金山来都不肯换。
吴婶出了月子,就可以腾出手给阿青备嫁了。阿青呢,则要抓紧时间学习很多东西。
嫁入宗室,最起码得把本朝宗室的来历、分支、现状这些事情弄清楚吧?总不能嫁过去了旁人提起个亲戚,她两眼一抹黑什么也说不上来?还有很多规矩,宫中、宗室的讲究和一般人家不大相同,从日常的行礼问安到红白大事,这些都得从头捋一遍,最起码做到心中有数。
这些本事没有谁生下来就会,都是后来才一点一点的学会的。不光是阿青一个人,其他人家如果有女儿要入宫或是嫁入宗室,这些东西也都是必修课,不能不学,而且必须学会学好。虽然没有人出张考卷来考你,可是众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学的不成,将来准有出漏子的时候。
教导阿青的尚宫女官是宗正室打发来的,暂时住在吴家。这位尚宫姓张,四十出头年纪,生得十分端庄——大概她十几二十岁,正值豆蔻年华的时候也不能算是个美人,但是她气质非常好,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看了特别舒服。明明都是捧着茶碗喝茶,可是张尚宫那一举一动看着就象画里人似的,既不让人觉得扭捏做作,又觉得那动作着实优雅大方。
吴婶待张尚宫特别客气,赶紧让人收拾打扫请张尚宫住下,又交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对张尚宫不得怠慢。
一开始听说宗正寺会派人来,阿青还担心会不会是个容嬷嬷一流的人物。毕竟提起教规矩,很多人脑海里浮起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容嬷嬷。
但是她的担心明显是白费功夫了。张尚宫是个特别和气的人,吴家对她的礼遇,她一直微笑以对。见到阿青之后,也非常和气。每天上午教一个时辰,吃罢午饭歇完中觉之后再教一个时辰。讲起宗室里的掌故来,就象说故事一样,深入浅出,娓娓道来。说起规矩的时候,也绝不死板,还告诉阿青规矩要怎么行才好看,而且自己还省力气。
一百五十八 备嫁
阿青十分疑惑,她偷偷问吴婶,是不是给张尚宫塞了不少的一笔好处。吴婶确实塞了好处的,不过没有阿青想象的那么大。
是张尚宫性格特别的好?
阿青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大。能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下来,还做了尚宫女官的人,怎么可能是圣母白莲花的性格呢?真要是这样的性格,估计也活不到今天吧?
她想了想,还有可能替她说好话,让张尚宫对她格外照顾的人,那就是李思谌了。
这世上反正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要没理由,张尚宫没道理对她这么好。
清明之后,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小山的家书捎回家来,阿青展开信纸,逐字逐句念给吴婶和大妞听。
小山先是说,山上又来了几个新的同窗,他和方师兄的屋里又住进两个人。有一个脾气特别坏,第一天来就把方师兄的东西摔坏了,很不合群,一屋里没人爱搭理他,还在早上晨练的时候拖了大家后腿,师傅罚他们全部去帮农户翻地,冻土未化,地硬的跟石头一样,一天下来腰都快累断了,他们那个同屋的手上都打起了血泡,小山总不能这么看着,把自己从家里带的药给他用,这小子用了药连个谢字都没有,小山说以后不打算再多管闲事了。
吴婶听到这里也说:“八成是在家被宠坏了吧?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大妞点头说:“多栽几个跟头就学乖了,别人又不是他爹妈,凭什么处处惯着他。”
阿青笑笑,继续往下念。
小山说他挺想家的,晚上做梦还梦见弟弟了。弟弟已经会跑了,小山说他领着弟弟爬树抓鸟,后来是从梦中笑醒的。不知道弟弟现在是不是长大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走路。
吴婶在这里插了一句:“这小子还惦记着爬树?回来打折他的腿。”
大妞捂着嘴在一旁吃吃的笑。她以前也和小山一起爬过树,可是她敢爬上去,却不敢下来。小山把她骗上去之后就跑了,害得大妞一直到天黑才等来人接下她树。那次小山就挨了吴叔好一顿竹板炒肉。
小山这一去。不到中秋是回不来的。有可能中秋也不能回来,只能再等一次新年。吴婶嘴上说的凶,实际上也非常牵挂儿子。马上让阿青给他写回信。问他衣裳够不够穿,缺什么东西一定要说,家里会给捎过去。切记一定不要惹祸,旁人脾气坏就躲远点。不要在师傅眼皮子底下与同窗打架生事。
阿青还在一张空白信纸上印了弟弟的手印儿,一起装进信封里。小手印儿寄去之后效果非凡不。小山的回信几乎立刻就发回来了,兴奋的字迹都快飞出信纸的边缘了,说手印儿很好,以后每封信都要。阿青想。他是不懂什么叫“萌”,也不会画心心,但是字里行间洋溢的全是被萌翻的小心心啊。
小石头现在会吃手了。起先是吃一个指头,然后可能觉得味道不错。发展到两个,最后恨不得把半个巴掌都塞进嘴里。吴婶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他的小猪蹄从嘴里拉出来,可他自己还会再塞回去,吮得津津有味,吴婶气的要命,总不能为这个把他捆起来吧?
乳母许氏忙笑着说:“夫人不要为这事儿急,这么大的孩子都爱吃手,等长了牙他自然就不吃了,只要小少爷的手干净,他爱吃就让他吃吧。
小石头一天天的变化让人觉得十分惊喜。吃的好睡的香,这孩子一天长的比一天胖,一条胳膊肥的恨不得打三四个褶,说这胳膊象藕节藕节都会哭的,它也没这么胖啊。
这孩子还很爱动,过了一百天,他就跃跃欲试想翻身,抓着他小床的木栏杆,他居然能独立完成一个高难度的翻身动作——呃,不过他从仰卧翻成俯卧是成功,再想翻回来他就办不到了,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之后,气得他直拍床。
吴婶笑得都直不起腰来,完全没有想着要上前去帮儿子一把。
阿青一想到小石头那个样子也想笑,她回屋去把小石头趴在那儿翻不过来的样子画了下来,感觉真象一只在乱划四肢的小乌龟。
她画了两张,一张准备自己留着将来拿出来看,一张准备寄给小山。毕竟这时候不可能拍照,再动人的记忆,只能保存在脑海深处,或是,用笔画下来。
可惜她画技欠佳,以前也没认真学过,这几年也就描描花样子,画的小石头一点都不生动。
结果这张小石头的画被张尚宫看见了,张尚宫将画展开看了半晌,笑着说:“画的真好。这要是当成绣样,给小少爷绣个汗巾、缝个肚兜也很好。”
阿青笑着说:“百子图上的好图样多的是,我这个不算什么。”
说起百子图,这玩意儿实在太坑爹了。据吴婶说,她出嫁时候的被面上,有一床必定会做成百子被。这活儿阿青可不愿意干,非把眼抠坏了不可。
“我倒是喜欢这图,姑娘能不能让我照着描一张?”
阿青有些诧异:“这图就是随手乱画的,真拿出去准会让人取笑。”
“姑娘放心,我也就是看着喜欢,想自己瞧瞧,不会拿出去的。”
那阿青还能怎么说?别说张尚宫一向和气,就算她不和气不讨喜,阿青也不能拒绝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宗正寺效率很快,差人给吴叔送了一张清单,但凡嫁妆里由他们包办的,都写在上面。
拿着那张清单吴婶发现自己都快没活儿可干了,宗正寺这张单子把嫁妆上头的八成都给包下了,大到屏风箱柜,小到漱盂帐钩,就没有他们漏下的。连结婚时的喜服和凤冠,这些也都列在了单子上。
虽然曾经听说过,从前宗室里有位王爷喜欢上了农家女儿,非卿不娶,用情至深。当然这位姑娘是出不起什么嫁妆的,所以一切嫁妆都由宗正寺包办了。
可自家总不是一贫如洗,出不起女儿嫁妆的人家啊。宗正寺包办的这么齐全,倒让吴婶觉得不安了。她倒不怕宗正寺玩挂羊头卖狗肉的那一套,毕竟这是圣旨赐婚,宗正寺的人再想从中谋取好处,也不会挑他家这件喜事下手。她是怕这么一来,将来女儿会被人说闲话,说她连嫁妆都没有,都是李家贴补的。
“宗正寺这没弄错吧?”这些东西可得花不少银子呢。
“又不是他们掏腰包,御赐的亲事,女婿又请封世子了,他们乐得做这不花钱的人情凑热闹。再说,这些东西费神费事,让谁做不是做?除了这些你不是还有许多要预备的?头面首饰,四季衣裳,铺盖帐子,还有啊,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女眷们除了庄子,还都会弄些铺子赚个胭脂钱,手里没钱就不用受婆家的气。你好生给她多预备这些,钱可还够用?”
“够。”吴婶抱着儿子把他哄睡着了,轻声跟丈夫说:“当年小姐还有点儿东西,是我藏着的,我想现在取出来,都交给阿青吧。”
“正是。”吴叔说起这个话题来,心里有点儿古怪。他都把阿青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了,现在妻子提起她生母,总让吴叔觉得有点别扭。
他坐在那儿半晌没有出声。
当年的事情,有好些已经模糊了。但是有些事情,在记忆中永远都那样清晰。
他悄悄潜进羁押东平侯府女眷的院子时,那些人有许多都已经不醒人事了。有两个大概是已经寻了短见的女人,被放在栅栏外的地上,只用草席草草一掩,还没未及拉出去烧化。他在几个年轻的女眷中寻找特征吻合的那一个。
只有靠角落里的那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刚出世不久的婴儿。
他凑到跟前去,唤了她好几声,她才抬起头来。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吴叔就知道她也命不长久了。在这种环境下生了孩子,根本得不到休养与诊治,她眼中已经毫无生机,气息奄奄。
吴叔无力把她与孩子一起救出,说实话,救出去她也活不了了。她把孩子塞到他手里,目光中全是乞盼。
她盼着他能把孩子带走,让这个孩子能活下去。
吴叔后来其实又去了一次。
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想试一试。
结果很明显,除了他带走的婴儿,东平侯府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来。
吴婶决心把女儿的嫁妆再办的厚一些。
当年小姐曾经有些东西并没有放在侯府内,这些东西吴婶在逃离京城之前妥善的收藏着,现在这些东西交给阿青,终于也了却了她一桩心事。
她把儿子放下,伏在炕桌上也在写嫁妆单子。但凡宗正寺那张单子上没有的,她都给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