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百分之一百不知道“生米煮成熟饭”这个词,八成以上都用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撩人于无形~

明天还是00:00更,明天单更

8月1——5日,争取都万更,爱你哟~

食髓知味(25)

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溜过,一连串音符倾泻而出, 最后戛然而止。

荆屿对着钢琴愣了片刻。

“其实, ”鹿时安犹豫了一下,“你如果想弹琴可以随时过来的。”

“随时?”荆屿回头, 眼里带了些许笑。

鹿时安不由点头, “对, 对啊,只要我在家,随时欢迎。”

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就此衍开。

荆屿站起身,“那我走了。”

“喔,我送你。”鹿时安正要往玄关走, 被拦住了。

“不用送了, ”荆屿的掌心落在她头顶,轻轻一揉,“否则我还得再送你回来。”

鹿时安想想也是, 笑起来, “那我在楼上看着你, 好不好?”

她说完, 荆屿的手还停在她发丝上,嘴角眉梢的笑意未退,有种春雪笑容的暖。

鹿时安心想,这人笑起来可真好看,为什么不让他多笑一笑呢?

荆屿换鞋的时候,鹿时安才发现他拿着自己的那叠乱七八糟的曲谱草稿, 愣了下,“别扔呀,我还想再改改。”

荆屿蹲身系着鞋带,闻言抬头,眼带温柔,“改好给你。”

鹿时安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承诺了什么,又惊又喜,“真的可以吗?”

“改好还要用你的琴。”

“没问题!”

送荆屿出了门,鹿时安站在玄关,目送荆屿下楼,他一直没回头,但是步伐并不快。

等他下到楼梯转角,就要看不见了,鹿时安才转身,打算关门、回家,忽然福至心灵,她飞快地回头看了眼,竟刚好对上荆屿的目光。

他在楼梯拐角抬头,显然没料到鹿时安会突然回头,猝不及掩饰,尴尬地四目相对。

三秒后,只见楼上的鹿时安食指拇指一捏,比了个心。

荆屿:“……”

鹿时安:“……”头一调,小鹿似的蹿回家,砰的关上了门。

荆屿愣在原地,直到门关上,才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 ***

两天之后的自习课上,鹿时安正伏案疾书,胳膊肘被人戳了两下,她嘴里说着“等等喔,我把这题做完”,人已经转过脸来。

荆屿看她,“不是要先做完?”

鹿时安脱口而出,“你的事比较重要呀,你先说。”

荆屿从书页里抽出几张纸,鹿时安眼尖,立马兴奋地铺在年前,低低地哼。

那是她写的曲子,上面用铅笔改了些许,又加了中间的过度段。虽然荆屿的音符画得跟字一样丑丑的,但线条干净,几乎没有涂抹,显然是确定之后誊写过来的。

很认真。

鹿时安偏过头来看他,眼里都是兴奋明亮的光彩,“你根本就是天才嘛!”

荆屿看着她,但笑不语。

忽然,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鹿时安后知后觉地回头一看,才发现李淼不知何时站在教室后门口,正看着他们,神色严肃。

她慌忙冲荆屿使了个眼色,把谱子夹进自己的课本里,然后埋头解题。

余光看见李淼走了过来,停在荆屿旁边,手指扣了两下桌面,就又从前门离开了。

别的学生不知道李淼的异常,只当是班主任巡视,可鹿时安知道不对,尤其是李淼走后,荆屿很快就起身跟着离开了。

她咬了咬笔杆,蹙起眉。

是什么事呢?

直到快下课的时候,荆屿才回来,没事人似的往桌上一伏,翻开作业本。

鹿时安看他,他也没反应,但连耳朵根都是红的,看起来像是刚跟人激烈争吵过。

是为什么呢?鹿时安又咬起笔来。

“塑料有毒。”荆屿头也没抬,忽然说。

“啊?”

荆屿拿自己的笔抵开了她嘴边的笔杆,鹿时安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连忙乘机问:“李老师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

“没什么你为什么——”

荆屿抬眼,目光里有显而易见的回避,于是鹿时安把追问又吞了回去,改口道:“没事就好,今天放学去我家吗?”

“嗯。”

得了许诺,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鹿时安知道。肯定发生过什么,因为荆屿比平时更沉默了,就连回家两人一起坐在钢琴边,他也心神不宁。

鹿时安合上琴盖,挺直腰背,一本正经地说:“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荆屿垂睫,没有说话。

“虽然不知道李老师为什么找你,可是你心情不好我还是看得出来的,问你发生了什么也不说……摆明了,没拿我当朋友呀!”鹿时安越说越不开心,到最后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

“嗯,没拿你当朋友。”

鹿时安:“……”这天、没法聊了。

她还以为经过这么多事,他俩之间起码也算能交心的朋友了,结果被当头棒喝。

沮丧的鹿时安撑着琴盖站起身,“我去切点水果——”

手腕被荆屿攥住,用力一拉,她始料未及跌坐在琴凳上,一声“哎”还未出口,就被火热的唇封缄。

比起之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这一次,他停留得久得多,也迫切得多。

唇舌交抵,生涩而莽撞。

鹿时安甚至一直睁着眼,一动不敢动,直到彼此分开,才缺氧地喘上气来,眨巴着大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荆屿润了下唇,哑声说:“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跟你做朋友,小矮子。”

“那、那——”

“朋友是宁九那种,两肋插刀,无话不谈。”

鹿时安懵了,他们不是吗?

“那我呢?”

荆屿凝着她,缓缓说:“我想把你揉得小小的,放在手心里,揣在兜里,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谁都不可以越过我欺负你。不用你替我两肋插刀,也用不着你对我知无不言,我对你没有要求,只想你平平安安。”

鹿时安被他这一大段话绕得更懵了。

多年之后,成年的鹿时安在午夜梦回时想起他的这些话,心疼得无以复加。

那时候她才明白,那是喜欢,少年的喜欢,单纯的付出,不求回报,无所谓结局,不必有来有往,一往情深。

可是十七岁的鹿时安不明白,十八岁的荆屿也没有挑开说,话题就终止在这里,停在一个吻,一次没有结论的聊天里。

直到周末,鹿时安在家做功课,被丁蓝的电话打断。电话里,丁蓝神秘又慌张地问:“你爸妈还没回来吧?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摸不着头脑的鹿时安被她带着,第一次走进了位于电台巷尾的酒吧。

门卫问,“成年了吗?”

丁蓝一撩头发,反问:“你说呢?”

于是顺利蒙混过关。

“鹿鹿,挺胸抬头!”丁蓝推了一把做贼似的好友,好气又好笑,“我们喝果汁好啦,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鹿时安还是心虚,“……你成年了,我还要小半年呢。”

丁蓝一声叹息,“你真是,太乖了。”

酒吧里灯红酒绿,人声鼎沸,于是鹿时安越走越虚,每个看过来的眼神都令她怀疑对方下一秒会对自己伸手,“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那她就完蛋了。

“你要来见谁啊,到了吗?见完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再等等。”丁蓝不由分说,把她拉到最靠近舞台的卡座里。

舞台上没亮灯,舞池里倒是霓虹闪烁。

鹿时安缩在黑暗的卡座里,总算找回了一点儿安全感,托着腮四处张望,“蓝蓝,你以前来过?”

“来过一两次,”丁蓝也在到处看,“不过没有柴贞来的多,我听说她周末几乎都在这里玩。”

“玩什么?”鹿时安迷茫,这里好吵,有什么可玩的?

丁蓝使了个眼色,“过会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舞曲的音乐戛然而止,一阵密集的鼓点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

鹿时安不由抬眼,刚好看见漆黑的舞台打上了追光——

一个赤着上身的年轻男人踩着节奏,跳起了劲舞。

鹿时安必须承认,对方身材很好,长相也过得去,舞姿不说多精彩,起码很有力,节奏也不错。

唯一的缺点是,为啥不穿上衣?

害得她都不好意思仔细看,总觉得自己跟耍流氓似的。

于是,她看两眼,低头嗦两口果汁,又抬头,冷不丁撞上那人的视线。

还没等鹿时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人已经从舞台上跳了下来,径直落在鹿时安和丁蓝的卡座前,向着鹿时安伸出手。

鹿时安茫然地看向丁蓝。

“没事的,上去玩玩啊。”丁蓝咬着吸管,笑眯眯地说。

鹿时安连连摆手,又对那个没穿上衣的男人说:“我不会跳舞。”

那人粲然一笑,“不要紧,我带你,来玩嘛,开心重要。”说着,不由分说连拉带推地带着鹿时安上了台。

聚光灯一打,鹿时安有点懵。

等旁边那人贴上她热舞,她整个人都石化了,窘迫得手脚冰凉。

荆屿和同伴一起从后场出来,准备候场,刚好看见这一幕。

第一眼,他以为自己眼花,直到旁边同伴玩笑“这小丫头有点幼齿啊”,才恍然回过神,顾不上多说,就往舞台跑去。

“阿屿,你干嘛——”

鹿时安突然被捉住胳膊,吓了一跳,就要甩开手,没想到竟然会看见荆屿。

他一手拎着吉他,一手拽着她,不由分说地往台下带。

跳舞的男人拦他,“干什么?拆台啊?”

荆屿回眸,眼神如刃。

那人一怔,惺惺地收了手,不敢再拉扯。

鹿时安被带下台,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刚要开口,就见荆屿猝然回头,厉色还在,“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不是的,我是陪——”

“还跳这种舞!你的脑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怒了怒了,敢吼我们鹿鹿了!

食髓知味(26)

鹿时安一向很乖,从小到大也没被人这么凶过。荆屿这劈头盖脸的一通, 训得她眼泪直在眶里打转转, 眨一下眼就要滚出来。

原本看见小姑娘跟半|luo的男舞者热舞,荆屿的火气瞬间冲破天灵盖, 一下就被她眼里的晶莹给熄灭了大半, 隐隐懊悔起来。

身后跟上来的同伴一个个都瞟着鹿时安, 又搂住荆屿的脖子,“小女朋友吗?挺可爱啊。”

鹿时安被吓了一跳,连忙往荆屿背后躲。

他单臂护住鹿时安,替她遮挡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嗯, 她马上就走。”

“别走啊!小姑娘, 你家阿屿马上要表演呢,留下来看看呗?”

“她不看——”荆屿说。

鹿时安几乎与他同时,“我看!”

荆屿回头, 眉头微蹙。

鹿时安眼里的泪花还没完全散去, 倔强地没有看他, 对他那些看热闹的同伴说:“我想看你们演出。”

同伴们相视一眼, 笑得像一只只狡猾的老狐狸,“给小弟媳弄把椅子,搞个VIP专座,快快——”

于是,鹿时安在荆屿薄怒的视线里,被安置在最靠近舞台的一把椅子上, 从她的角度,刚刚好能看见坐在高脚椅上给电吉他插电源线的荆屿。

他低着头,眼睫被头顶的射灯在下眼睑照出扇形的影子。他的五官生得立体,在这种光照之下更显轮廓鲜明,刀削般凌厉。

很好看,让人的视线忍不住停留在他身上,挪不开。

“嘘,嘘。”

有人在背后发出气声,鹿时安一回头,才发现是丁蓝凑了过来。

“怎么样?意外不?”丁蓝神叨叨地问。

鹿时安小声说:“你怎么知道他在?”

“他在这里很久啦,”丁蓝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你不信啊。”

鹿时安想了想,认真地说:“可你当时说他是陪酒。”所以她当然不信。

丁蓝不好意思地吐舌,“我也是道听途说嘛。”

光影突暗。

电子音伴随着光的逝去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