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仿似很喜欢杏仁甜茶,反正自打姜清婉做了她的孙女儿之后,便见她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要喝一碗。且每次喝的时候脸上都是一脸享受的样子。
不过今儿姜清婉见她喝了两口杏仁甜茶就将碗搁在炕几上没有喝了。还皱眉对桃枝说道:“今儿的这杏仁甜茶怎么有点苦?待会儿你去跟厨房里的人说一声,让她们明儿多放点白糖。”
桃枝忙应了声是。
姜老太太点了点头。看到姜清婉已经坐了下来,又问桃枝:“今儿三姑娘的牛奶、子送来了没有?”
桃枝回道:“已经送来了。想必厨房的人见天气热,牛奶、子放在冷水里镇过。但我想着三姑娘脾胃弱,昨儿晚上又下了一场雨,早上还凉着呢,就不该给三姑娘喝凉的牛奶、子,叫小丫鬟用热水隔碗热一热。这会儿应当好了,我去拿过来。”
说着,就转身去了内室。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端了一碗牛奶、子过来给姜清婉。
雪白的牛奶、子,盛在描着青色莲花纹的白瓷碗里,还微微的冒着热气。喝一口,感觉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这也是姜老太太发下的话,所以现在伯府里的姑娘和公子人人早上都能得一碗加了酥油和白糖熬制的牛奶、子,而不再只是姜清玉和姜长宁特有的东西。
不过姜清萱现在已经进宫给姜惠妃的女儿陪读,这碗每天都有的牛奶、子她是肯定享受不到了。
姜老太太也正在担忧的跟姜清婉说起姜清萱。
“萱姐儿进宫也有段日子了,一直都无只言片语传来,也不知道她在宫里现在如何了。”
她心中其实还是觉得姜清萱性子柔弱,比起当年的姜惠妃犹嫌不足。但宫里是什么地方?以姜清萱的性子,只怕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最担心的还是她会做错事。若只她一个人的罪责便罢了,大不了便舍弃这个孙女儿。最怕会连累到整个永昌伯府。
不过没有法子,想要永昌伯府代代兴盛,这步棋总要走。
只好赌一把了。
不过跟她相反,姜清婉却觉得姜清萱在宫里说不定就会过的很好。甚至可能还会有所作为。
据她看来,那是个表面上虽然看着柔弱,但内里很坚韧的姑娘。也足够聪明。可能该狠心的时候也能狠得下心来。这样的人,在宫里那种吃人的地方才会过的很好。
因为谁都会防备张牙舞爪的老虎,但有谁会防备看起来柔弱纯良的兔子呢?
而果不其然,两日之后,宫中忽然传来一则喜讯,说是太子大婚的事已经定了下来。太子妃是吏部尚书之女。另有良娣一名,为御史之女。而姜清萱则被选为良媛,入住东宫。
第80章 作茧自缚
虽然现在只是个太子良媛, 但往后一旦太子登基为帝, 那姜清萱就会是皇帝的嫔妃。若她运气好,能生养个皇子下来, 他们永昌伯府往后也都有靠了。
于是这消息一传来,非但永昌伯府的各位主子,就是下人, 也都喜出望外。姜老太太更是说, 等天气凉快下来,她要领着全家人到庙里拜佛进香。
巧的是,再过几日就是姜老太太的寿辰, 又有这件喜事, 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姜天佑请示过姜老太太, 决定要大办这场寿宴。
一时之间阖府的人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就连走路的时候腰背挺的都比以前要直。
独有孟姨娘和姜清玉两个人很不高兴。
两个人不高兴的原因其实说起来都很简单。
于姜清玉而言,以前姜清萱在她眼中是个再卑微不过的人, 她心中是压根就瞧不上她的。但是没想到现在姜清萱竟然做了太子良媛, 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头。若往后她再见到姜清萱,岂不是要对她下跪行礼?她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
而于孟姨娘而言, 姜清萱的生母孙姨娘以前只是她的丫鬟,被姜天佑酒醉后睡了一晚, 竟然就珠胎暗结。当时她为在姜天佑面前扮贤良, 才主动的叫姜天佑抬她做姨娘。但心里何尝看得上她?这些年对她们母女也很冷漠, 放任下人克扣她们的日常用度。
但是现在姜清萱竟然做了太子良媛, 母凭女贵,永昌伯府里的哪个人不要高看孙姨娘一眼?这不,姜老太太昨儿就将她叫了过去,吩咐重新收拾一座宽敞的庭院出来给孙姨娘住。就连昨儿晚上,老爷也特地的歇在孙姨娘那里…
原本冯姨娘新近入门,老爷天天去她那里也就罢了,现在又加上一个孙姨娘。只怕往后再没有到她这宜春苑来的时候。
孟姨娘心中一股邪火,偏生无处发泄。便故意找小丫鬟的不是,看着她在院子里面受罚。
惠香这时引着两个粗使的仆妇抬了一口朱红色漆的箱子进屋,身后两个小丫鬟,各自手里捧着两只黑漆描金的匣子。
“姨奶奶。”惠香叫仆妇和丫鬟将箱子和手里的匣子都打开给孟姨娘看,然后说道,“这是前些日子老太太吩咐下来要给三姑娘做的衣裳和首饰。这些是您吩咐买的胭脂水粉。另外这把扇子也是老太太前几日吩咐下来要买给三姑娘的。”
孟姨娘探头看了一眼,就见衣裳都是绫绢绸缎做的,首饰都是真金白银,上面还镶嵌了珠宝。
三姑娘,三姑娘。这些贵重的东西都是特地采买来给三姑娘的,她的玉姐儿有什么?老太太的心可真是偏到了天边去。
不过没关系,等她的玉姐儿进了宫,做了皇子妃,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太子大婚过后,皇上和太后已经开始着手给二皇子选妃了。连姜清萱那样的货色都能被选为太子良媛,孟姨娘觉得自己的女儿也肯定能做皇子妃。
她可不要被孙姨娘比下去。
就冷笑一声,叫惠香近前来,低声的问道:“扇子的事,做的可隐秘?”
惠香忙低声的回道:“奴婢只说了要求,压根就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银货两讫的事,那人如何会知晓到底是什么人买的呢?姨奶奶尽管放一百个心。”
孟姨娘就点了点头,唇角勾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待笑过,她就起身站起来,叫那几个仆妇和丫鬟拿了东西跟她去松鹤堂。
等到了松鹤堂,就见姜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旁边的椅中坐了姚氏和姜清婉。姜清玉竟然也在。
孟姨娘看了姜清玉一眼,然后走上前对姜老太太屈膝行礼。
姜老太太问她过来有什么事,她就叫了仆妇和丫鬟拿着箱子匣子过来打开给姜老太太看,一面笑着说道:“这箱子里是前些时候老太太您吩咐给三姑娘做的衣裳和首饰,这匣子里是您前儿吩咐要给三姑娘买的新扇子。至于那只匣子里面的胭脂水粉,是妾身自作主张买来给咱家的各位姑娘的。妾身是想着,过两日就是老太太您的好日子,咱们家现在今非昔比,到那日肯定有很多世家贵族要来,咱们家的姑娘们一应穿戴肯定是要好的,这胭脂水粉也肯定是要好的。就特地的吩咐人买了京城最好的舒玉斋里的胭脂水粉。老太太您觉得如何?”
这一番话说的姜老太太很高兴。而且因为姜清萱做了太子良媛的事,最近姜老太太的心情很好,竟然难得的夸了孟姨娘做事细心周全。
孟姨娘忙恭敬的开口谢过了。
姜老太太问了她几句寿宴筹办的事,又说了两句话,就叫孟姨娘下去。孟姨娘笑着作辞,转身前目光看了一眼匣子里的那把檀香扇。
不过一抬头,就正好对上姜清婉清凌凌的目光。倒仿似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
孟姨娘心中一惊,面上笑容就有些僵住了。不过须臾又浮上了跟刚刚一样无懈可击的笑意,柔声的说道:“老太太可真是疼三姑娘。这把檀香扇是苏州出的,价值不菲。夏日拿在手中扇风,清香四溢,冬月间放在衣柜里,连衣裙上都能沾染上这个檀香气呢。不知三姑娘可喜欢?”
“有劳姨娘了。”姜清婉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只面上带着得体的浅淡微笑,对她点了点头。
孟姨娘担心她真的看出什么来,不敢再停留,转过身走了。
姜老太太在吩咐桃叶:“…你去跟老爷说一声,让他下个帖子,恭请大都督和崔老太太那日也到我们家来看戏吃酒罢。再有,给何夫人和何公子也下个帖子。”
桃叶应了一声是,转身出门。
姜老太太这时看着放在炕桌上的两只匣子。一只里面放的是舒玉斋的胭脂水粉,另外一只里面放的就是那把檀香扇。
胭脂水粉早就细心的被分成三份了。看着都是一模一样的瓷盒子装的,打开来看时,里面颜色气味也都是一样的。
姜老太太给了姜清婉和姜清玉一人一份,姜清云不在,她的那一份就叫个小丫鬟给她送过去。
舒玉斋的胭脂水粉在京城里最有名,也最贵,姜清玉平常也很少用到。不过这会儿她手中拿着这些,一张嘴依然咕嘟着,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她目光在看着那把檀香扇。
她有好几把扇子,但是一直没有檀香扇。而且眼前的这把,扇骨镂空雕花,扇面上是用金漆花的美人图,看起来就很名贵。
心中不由的就埋怨起孟姨娘来。给姜清婉买一把这样好的扇子,怎么就不给她也买一把呢?
她目光形如饿狼,屋里的人想不注意到也不行。
姜老太太看她一眼。
姜清萱现在已经是太子良媛了,怎么还会给公主做陪读?昨儿姜惠妃已经叫人出来传话,让姜老太太尽早再送个姜家的姑娘进宫给公主做陪读。姜老太太已经让来人回去告知姜惠妃,只待她的寿辰过后就会送姜清婉进宫。
府里三个适龄的姑娘,两个都相继进宫给公主做陪读,独有姜清玉一个人留了下来。只怕往后府里的下人背后多会有议论。也担心孟姨娘会在姜天佑面前多嘴挑拨。
姜老太太目光看向檀香扇,拿在手里打开,面上是一副沉吟的神色。
姜清婉见微知著。
这把扇子一开始确实说是要买给她的不错,但现在看姜老太太的意思,却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她了。
联想到刚刚孟姨娘离开前望着檀香扇时唇角勾起的笑意,总是无端的让人觉得阴冷渗人。
这把檀香扇她可不敢要。即便要了,只怕心里肯定也会膈应的慌。既如此,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就对姜老太太笑道:“祖母,您给我做了这么多衣裳,打了这么多首饰,我已经很受宠若惊了,如何还敢要这把檀香扇呢?不如便给二姐罢。我看二姐很喜欢这把扇子呢。”
姜老太太心中原本确实就有将这把檀香扇给姜清玉,好堵住永昌伯府其他人,还有孟姨娘的嘴。不过先前说的是给姜清婉买的,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得现在姜清婉竟然主动开口说了这件事。
心里很高兴,连忙借着这个台阶就下了。
将扇子放回匣子里,叫桃枝拿去给姜清玉:“你生的明艳,正好配使这个扇子。好生拿着,到祖母寿辰那日,擦了你姨娘买的舒玉斋的胭脂水粉,拿着这把扇子,让旁人都好好的看看我有你这样的一个好孙女儿。”
在姜老太太心里,姜清萱已经做了太子良媛,姜清婉即便进宫之后不得哪位皇子看中,但这不是还有个何家么?亲事也是不着急的了。姜清云的年纪则还小,所以现在就要好好的给姜清玉挑一门亲事了。
正好她寿辰那日会有很多世家贵族过来,就带了姜清玉在身边,让旁人好好的看看她这个孙女儿。
至少她觉得姜清玉的相貌还是拿的出手的。
姜清玉原就是个喜欢听好话的人。而且自姜老太太上京之后,算起来这还是头一次这样的夸她呢。当即就喜滋滋的接过了装着檀香扇的匣子,开口谢了姜老太太。
谢过之后,还不忘看一眼姜清婉。眼中满满的都是炫耀。
姜清婉也不恼,一笑了之。
第81章 报应不爽
金乌东升西落, 日光弹指过。转眼就到了姜老太太的寿辰这日。
姜天佑以前虽然说起来也有个永昌伯的爵位, 但可惜官位品级不高,手中职权有限, 所以京中世家贵族也少有与他结交的。但是现在他女儿竟然做了太子良媛,这可是很了不得的事。是以姜老太太的这次寿辰,来了很多人。
难得崔老太太竟然也来了。正被何夫人扶着,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院走。
姜老太太听到下人通报, 赶忙亲自来接,以示重视。
何景明正跟在何夫人身后,看到姜老太太, 忙对她行礼, 诚恳的说了祝寿的话。
看到姜清婉也在, 赶忙的又对她行礼, 叫了一声姜姑娘。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张俊脸微红。
自那日在靖宁侯府别后, 回去之后他竟然会时常想起姜清婉。所以前几日接到永昌伯府邀他和母亲来参加姜老太太寿辰的帖子,他心中欢喜异常, 昨儿就开始在想今日要穿什么衣裳。
是一件淡蓝色的圆领袍, 腰间系了革带。看着便是个长身玉立的温和俊秀公子。
姜清婉对他屈膝行了个礼,点头微笑, 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每次看到何景明,心中总会感慨世事无常。当年那个才十岁大的腼腆孩子, 现在竟然长成了这样出色的一个青年。但自己却早已是红颜枯骨了。即便在外人看来她现在不过才十四岁, 尚且还是个小姑娘, 可她自己总觉得经过了很多事, 心境苍老,再不复以往的那些活泼明媚了。
姜清玉看到何景明的时候却觉得眼前一亮,继而也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害羞起来。
姜老太太这时也在跟崔老太太,何夫人和何景明引见姜清玉,说这是自己排行第二的孙女。
崔老太太和何夫人都是人精,一眼看过来,就知道姜清玉这个姑娘性子浮躁的很。而且想必也是个庶出,脸上神情便都淡淡的。
这若是在以往,姜清玉肯定会不高兴,且立刻会在脸上显现出来,但是现在,她眼中就只有何景明一个人,也顾上不高兴的事了。
对何景明屈膝行礼,叫过何公子之后,竟然走过去跟何景明攀谈起来。
但何景明原就是个腼腆的人,很少跟姑娘接触,且很显然他并不想跟姜清玉有过多接触,所以姜清玉问的十句话里面他都未必能回答个一两句。倒是姜清婉若说什么话,他便会立时作答。
姜清玉难免就有些气鼓鼓的,目光狠狠的剜了姜清婉一眼。
因为今儿是姜老太太的寿辰,姜清婉穿戴的也比较喜庆。杏黄色绣芍药花的缎面褙子,桃红色的长裙。发髻上簪了赤金点翠凤凰簪步摇,鬓后还压了一朵石榴红色的绢花,正手拿团扇,面带微笑的坐在姜老太太身边,看起来很端雅华贵。旁边好几位贵妇人过来跟她说话。
但她明明觉得自己今儿打扮的比姜清婉要华贵很多。大红色织金缎面的褙子,宝蓝色的长裙,脸上特意的搽了前几日刚得的那几盒好胭脂水粉,手中拿的也是那把檀香扇,但怎么就没有贵妇人过来跟她说话呢?
现在竟然连何景明也找了个托辞,不再理会她,一径往前院去了。
姜清玉恼极,不想再在这里待,带着瑞香就气愤愤的往花园子里面走。
姜老太太这这时正在跟崔老太太说话:“…怎么不见大都督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崔季陵身份非比寻常,若是他今日能来,这场寿宴肯定会锦上添花。
姜清婉坐的离她们近,也听到了这句问话,正摇着扇子的手不由的就一顿。
自那日在靖宁侯府心中起了疑问,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当年的事。想来想去,当年她被送入京之后崔季陵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可见她离开的事对他打击应当还是很大的。而且,当年的那些事她到底也没有正面问过崔季陵一句,许是旁人在中间挑拨离间…
但是她一直想不出来到底是谁会有这个胆子,而且这样恶毒的在中间挑拨离间。想要去当面问一问崔季陵那些事,但一来她现在出门不易,二来心中到底还是很犹豫,不敢前去问崔季陵。
若开口,崔季陵肯定会知晓她到底是谁,旁人只怕也会知道。若崔季陵还维护她便罢了,若不维护,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且不谈崔季陵会不会为了抹去当年自己做下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杀了她,她现在算什么一回事呢?借尸还魂?只怕会被活活烧死。
便犹豫至今,一直没有痛下决心来。于是现在听到姜老太太问起崔季陵的事来,便侧身倾听。
就听到崔老太太在含含糊糊的说道:“他今日原是想要来的,但是公务繁忙,竟是来不了。我临出门的时候她就托我对你说一声,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但崔老太太实在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她这样含含糊糊的话,还有面上躲躲闪闪的神情,不消说姜老太太这样精明的人了,想必只要双眼没有瞎的人都不会信。
姜老太太便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心里也有点不大高兴。
再如何崔季陵身居高位,但崔姜两家到底是世交,今儿她过寿,崔季陵过来一趟也是很应当的事。哪怕他就只是来给她拜个寿然后立马就走了,也比现在这样压根就不来的好。
也太不尊重人了。
崔老太太也看出她的不高兴来,想了想,长叹一口气,就低声的说道:“若是旁人,这话我肯定不会说,但你不是外人,这些家丑对你实说也没什么。”
声音压的更低了些:“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前些日子好好儿的,淋了一场大雨回来,整个人看着失魂落魄的。我去见他,他跟我说什么他原本应当是有一个孩子的,若那孩子还活着,现在也有九岁了,会叫他父亲。我想问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不肯跟我明说,只叫我出去,且再不允许我踏入他的书房和卧房一步。我就只听下人说,自那日之后,他就一直病着,也不思饮食,晚间也不肯好好睡觉,除了处理一应必要的公务,他就只静坐着发呆。前几日我偶然在府里碰到他一次,就见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我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偏偏一点法子都没有。你叫人送过去的帖子,我何尝没叫人给他送过去?我也盼着他出来走一走也好,身上好歹能沾点人气儿。但现在他那个样子,我总觉得这世上再无他会挂碍的东西了。我真担心…”
说着,就一脸愁容,长吁短叹的。
姜老太太少不得安慰她几句,叫她宽心。又问她到底事出何因,为何大都督忽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姜清婉却无暇去想崔季陵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她脑中反反复复的只有两个字,如炸雷一般响起,震颤着她的心神。
孩子。孩子。若还活着,算起来现在也有九岁了。
她不知道崔季陵已经知晓她当年离开时怀有三个多月身孕的事。实际上,在甘州的时候崔家没有一个人知道。崔季陵当时离开甘州,更加不会知道。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到京城的路上,孙兴平见她连日呕吐高热不止,叫了个大夫过来给她诊治她才知道。
所以崔老太太说的这个孩子,姜清婉理所当然的以为这就是孙映萱当年跟她提起过的,和崔季陵的那个孩子。
枉她这些日子还一直在想当年的事到底有没有冤枉崔季陵,还想着到底要不要豁出自己的这条命去赌一把,当面去问一问崔季陵那些事…
但是现在看来,既然他和孙映萱的那个孩子是真的,那当年的事,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她上辈子就是死在自己的识人不清和愚蠢上,这辈子差些儿也死在这上面。好在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难掩心中悲痛,就找了个托辞,远离人群,想要到花园子里面去透透气。
所以就没有听到她走后,崔老太太继续在跟姜老太太低语:“…听他话里的那意思,那孩子,应当是我那个儿媳妇的。但我当时竟然压根就不知道她怀了身孕。”
若知道,她哪里还会提让崔季陵纳孙映萱为妾的事?也不会在崔季陵拒绝此事,离开甘州去京城的那段时间里越发的苛待姜清婉了。姜清婉后来也许就不会离开…
那她现在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而且那孩子说不定就会是个男孩子,崔家也就有后了。
想到这里,崔老太太心中就很黯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