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竟然勾了勾唇角,流出一丝笑,我一看竟觉得熟悉,记忆中他是极少笑的,现在想来,自从我一世前接了给太子爷做红娘这份差事,跟小黑的搭档活动都变少了,正这么琢磨着以后要不上哪里一起玩一趟,他道:“我以前是什么味儿?”
“你总是瞪着小眼神儿鄙视我,还说我丑,还说我丢三落四,还说我纯爷们儿,还说我活该找不到男人嫁了,我说我找不到男人嫁了还不会找男宠吗?”
小黑瞥我一眼,又开始轻蔑了,“就你这模样,还想养男宠。”
我一脚踹过去:“顾殇,你欺人太甚!”
他闪开,我踹,他再闪开,我再踹。踩得瓦片咯啦咯啦响,最后差点就掉下去,小黑一见本与我隔得老远的这下晃到眼前攥住我袖子往怀里一带,我终于可以从善如流地踹了他一脚。
虽然我看不到,但我知道小黑脸绝对黑了。
我在他怀里笑得很得瑟。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三千世界六道轮回,就我一个敢这么踹他,他也由着我折腾。
小黑唤了我一声:“牡丹。”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我竟从他身为鬼那冰冷的身体中感到一丝暖意。
“嗯?”
“我先走了,你好生照顾自己,玉佩别弄丢了。”
“我知道你宝贝它啦,不会的不会的。”
他又笑笑,这次当真是有暖意了,“你总是丢三落四。”
我瘪瘪嘴:“好吧你赶快走吧,又说我真讨厌。”
***
第二日慧仁公主那贴身侍婢便未出现了,之后连着好几天都未出现了,昭锦公主勃然大怒连太医就请过来了。原来她对她的下人还不错。
只可惜我药是放多了一点,还沾了点阴气,想来那侍女不止上吐下泻可能还会受点风寒,浮空山定是不能再去了,我心念阿弥陀佛,用术法迷了太监总管篡了他的记忆,他也就领着我踏上层层七七四十九级白石台阶踏进了慧仁公主寝宫。
煦帝驾崩后珑国又是欣欣向荣的太平盛世,那些公主妃子们在皇宫里除了夜夜笙歌勾心斗角不就是出门晃晃,公主寝宫那叫一个霸气辉煌,公公领我进宫,向慧仁公主禀报一番,又将她那位贴身女侍如何如何不适,而这次领来的丫头又如何如何乖巧恭恭敬敬细细一说,梳妆台前雍容华贵的公主眯起了贴金粉的眼儿,搁下了沾上青黛的细细眉笔,纤白五指丹蔻鲜红,她垂眸瞧着我,神色凉凉。
我摆出乖巧敬畏的模样跪好了,跪正了。
“脸抬起来给我看看,今儿下午就要出门了,李公公莫带什么不入眼的丫头来。”
“公主殿下多虑了,为公主服侍是花儿姑娘的福分,方才她与小的说,这是她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我抬起脸,跟自己说,表情一定要娇弱景仰的小姑娘状。
慧仁眯眯丹凤眸子,下颌轻抬颇有气质,耳坠摇曳出金光,“带下去,这妖媚的脸看得真让人心里不舒坦,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本宫带了只妖精,公公,给我换个丫鬟。”
我牙都要咬断了,赶紧做出惊恐的模样,眼里迅速蓄出泪水,我这脸白白净净哪里像妖精了,赶紧给公主磕头。公主不理我自个儿在那里化妆描眉,李公公只要带我出门了。
刚迈过门槛,又被叫住,“把她带过来,我要她了。”
我和李公公又赶紧恭敬地折回去。
“这丫头被父皇皇兄们看去了还不是收了,”慧仁公主漫不经心道,“就放我这儿吧。”
我深刻地发现慧仁公主留下我不是因为公公说我乖巧伶俐,而是因为她看不惯我的脸,于是服侍她的时候我大多数都是垂着脸的。
“你叫甚么”
“花儿。”难道我说我叫牡丹么,如此妖媚的名字,生怕她就把我这脸给划了。
她道:“本宫要你真名。”
我想想,心里冒出一个名字,心对小黑道抱歉,“奴婢姓叶,名唤清花。”叶清花,多小清新。
“那以后本宫唤你清儿,相思,如意,”她转头叫来两个侍女,又对我道,“宫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李公公说你是个聪明的人儿,你只需好生跟着,本宫不会亏待你。”
“是。”我乖乖巧巧俯首。
***
浮空神山位于珑国北部,皇眷大摆阵势抵达的时候是下午,已是春末,而山中仍是四月桃花景,料峭的寒气渗得人胸口都是凉的,四周树影山间空翠,宛如浸在一潭碧沉沉的水中,鸟雀一溜儿盘旋飞向天空。
山涧流水,依山势而建的凌空楼阁模样恢弘而雅致,沿着石阶一路蜿蜒上行来到了龙云寺。
我将小黑给我的碧云龙纹玉佩穿了红绳挂于胸前,刚越过大门便听见佛音阵阵,一股暖流由温凉的玉佩渗进胸口护住了心脉,我抬头望着那龙云寺黄金牌匾,又望望寺内,一道道凡人难以见到的金色云烟缭绕在整片寺庙中,佛法无边,这里真不是女鬼该来的地方。
慧仁公主驾到寺内自然是恭候相迎,慧仁公主身着杏色长袖披帛,裙摆逶迤,打点一番,去升龙殿祭拜,大殿辉煌,我正欲随公主进殿,身后一道声音,“这位施主请留步。”
我回头,竟是这里的老方丈,个子瘦长,白袍红袈裟,白须飘飘,心咯噔一响,看看公主于如意相思进去了未曾停留,也就立于殿口,回身对方丈行了一礼。
只听方丈道,声音倒还是清朗:“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心想这和尚道行未免也太高深了,这都看得出来,实在不行篡他记忆便罢,于是娇娇行了个礼与他来到一边。参与祭祀的人流远了些,我便道:“方丈有事便只管道来,待会儿我还得去服侍公主殿下。”
和尚又行一礼,“敢问施主家中可有亲友修行佛法?”
“我是慧仁公主女婢,家中无父无母,名为叶清花。”
他定定看着我,阿弥陀佛打了个手礼,“施主,此乃佛门净地,施主纵有千万苦衷,也不应来此求果。人生在世,不过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既然你已脱出红尘,何必又苦苦挣扎,去寻那不可得的结果?”
我冷笑一声,心中摸索对方看出个几成,“方丈说话还真是酸溜溜文绉绉,我只是随慧仁公主而来,你如今不曾出手将我收了,只不过是摸不出我修为如何,我又是没做什么坏事的样子,看在佛门慈悲的份上想让我好生离开吧?”
方丈脸色微变,片刻后悠悠叹了一声,“阿弥陀佛,姑娘慧根深种,周身神气萦绕,胸中面色却含一团鬼气,前世应是修仙之人,何必如此执着,老衲意思是姑娘若是愿意,老衲愿为姑娘超度遁入空门。”
原来绕来绕去他说的是这个,我又将笑容放得柔和了些,“我不想修仙成佛,我只想转世为人,这一世我没有找到真正疼爱我的人,下一世我总会找到。”
没有情,我依旧可以活得很好,但是我想要,作为凡人,平凡精彩。
方丈沉默了,抚抚胡须,
我见他不再多言,心想是应许了,身为阴差,修为不浅,大多会被认成是妖魔鬼怪,几百年来我都习惯了,被我虐到鼻青脸肿的法僧不在少数,只不过如今肉身有所限制,又对他福福身,转身走向昭锦公主,走了一半,忽地转身,一字一顿对方丈道:“我只是个女人而已,红尘怨苦痴嗔,我都知道的,谢谢你。”
第二十八章
我见他不再多言,心想是应许了,身为阴差,修为不浅,大多会被认成是妖魔鬼怪,几百年来我都习惯了,被我虐到鼻青脸肿的法僧不在少数,只不过如今肉身有所限制,又对他福福身,转身走向昭锦公主,走了一半,忽地转身,一字一顿对方丈道:“我只是个女人而已,红尘怨苦痴嗔,我都知道的,谢谢你。”
当晚住宿在龙云寺,身为皇家寺庙,那楼阁屋宇自然修得是妥善漂亮,供皇眷玩乐的物什也是一应俱全,院落廊柱间的青竹帘高高卷起,月色明净皎白,山间气候湿润宜人。
树影婆娑,风儿阵阵吹出一串儿铃声,我将茶煮好筛一遍,掸了掸,晚陵茶叶细小的叶儿沉下去,香气便腾了起来,小憩的慧仁公主赏了一会儿月便道:“今儿本宫见你与方丈谈上几分。”
“是,”我端上茶,院落里开着满满白桐花,花枝曲折,花瓣莹白,如同水湖中零碎的月光,“方丈说女婢生具有慧根,想收于门下,女婢想也许是沾了公主殿下的佛光被方丈见了,赶紧拒了。”
慧仁眯眯画了妆儿的水眸子,鲜红唇角挽出笑,“清儿,你可真会说话,戒空大师是珑国有名的高僧,他如今还不曾看错过谁,你若是想,便随他去,免得再在皇宫里祸害哪位皇兄。”
我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赶紧跪下来,只听慧仁继续说:“别急着磕头,本宫可不曾瞎说,”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垂眸瞧着微笑,声音薄凉,“不知怎的,第一次见你这副模样,便觉得熟悉,你说本宫以前怎的就未见过你呢?…这么美的一张脸,放在本宫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我想起阴曹地府开宴时那昭锦公主在沧音面前娇滴滴温柔柔的乖巧模样,跟面前的慧仁委实太不一样了,心道原来女人在心爱男人面前总是不一样的,就像我一碰见沧音,大脑意识自觉穿越回七百年前拦都拦不住,整个地一傻姑娘,嘴上道:“清儿愿一生追随公主殿下。”
她抿了口茶,闭了闭眼,“你茶煮的很好,起来罢。”
我垂首道:“是这茶叶挑的好,珑国南境高山间的晚陵茶。”
她饮完茶,抬手令相思如意退下了凉亭,她望着一院桐花,目光有些怔松,好似透过桐花望见了别的东西,她忽然放轻了声音,“清儿,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佛法么?”
“公主自幼受皇母熏陶,耳濡目染,如今一心向佛生得端庄高洁品质。”
“那是假话。”她回答的干脆利落,支起了下巴,我垂首立于一边,静静听她下文,慧仁又道,“你看见对面了么?这片桐花对面。”
“是。”
“对面住着的不是皇眷,是龙云寺的僧人,我特地在这里选址,每年能来上几次看看的。”
我心在今天第二次咯噔一响,好吧任务来了,司命星君,您这是要闹哪样。
她下一句话彻底粉碎了我的希冀,她的一直以来偏凉的声音终于有了少女的笑意,慧仁靠在美人靠上,目光盈盈痴痴,“我第一次见他便是在这里,这片桐花下,只可惜桐花年年开,他却很少出现。”
我手一抖,差点就把手中茶杯摔碎,生平最过不去的就是和尚,这次偏偏得会见和尚。
之后不需半晌,司命星君狗血法力全开,我深刻怀疑那天上的神仙是不是话折子看得比我还多。
慧仁公主喜欢的那和尚,还真出现了。
***
花前月下,公主望夜色透露几分怅然,便觉无趣回屋歇息了,相思如意服侍她就寝,而我则打扫清理亭台案几上的茶具,一一收拾好后向相思如意请了安便出了门。
我走到桐花院落里,一院白花俏俏盈盈,幽幽的香散在银辉月色中,微微的凉。我拢袖穿过桐花林中,越往里走越显幽静,对面的确是一间房,房屋翘角屋檐缀着铃兰花风铃清清脆脆。我踮起脚拨开一枝桐花瞅着那窗台,里面黝黑一片,是睡了么?也对,这般晚的时辰。
又围着这屋子溜了三圈,就这寺庙内而言,这儿的桐花尤为茂密。我着实瞧不出什么只好打道回府,明儿再来总会见着的,忙活了一天还伺候公主殿下,揉揉肩膀回了身。
哪知一回身,就望见一男子立于最近一棵桐花树下,我见着他的一瞬间,一片洁白花瓣泛着银光悠悠落到他肩头。
很高,身子清瘦,着月色里青灰的布袈裟,他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卷半开的古书,正静静注视我。
墨色的眸子,沉沉如水,清如此时月下的风。
苍音。
我一时间怔住,脚下像是被钉住一般。
他也没开口,只是看着我,我花了些许才反应过来,四周寂静,干巴巴笑两声,“啊,你好…”哽了一下,看看他,又摆摆手,抬起了灌了铅似的脚,“这里的花好香,哈哈,哈哈。”
待靠近了才发现僧人的五官极是清俊,铺上一层冷光,也许是月色的原因,比记忆中苍音更为淡漠。我来之前没做足功课,只知此世他们在龙云寺相遇,真没料到苍音是一介凡僧。
既已遁入空门,何来动情坠入红尘,司命星君这狗血命格令我委实无言。
我看他,咽咽喉咙问:“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我之前怎的没看到你?”
沧音回答很是平静,对一个姑娘家夜闯民宅未遂未作出任何正常反应,“你踮脚向窗里望的时候。”
“…”
那我溜了三圈这鬼祟事儿他也瞧得清楚了吧,我稳了稳身形,笑道:“我、我之前在这儿丢了东西,哈哈,所以就来瞅瞅。”
苍音面无表情,单薄的布衣将脖子与下巴的轮廓显得越发凌厉流畅,瘦削的身子宛如斧劈的灰影,完全不理会我编出的借口,“你找我什么事?”
语气相当冷漠,我这就不满了,连这儿的头头方丈都会客客气气唤一声“施主”,到他这就是你你你,我斜着眼睛瞥他,“这么晚了你个和尚怎的不睡?是不是偷看哪家来者借宿的小姐姑娘?”
他望了一眼身后那片桐花林,林外便是慧仁公主的住处,又折回身,将手中古书收好,缓了缓,才又将那双长眸落过来,语气顿了一顿,“…此之前‘晚陵’可是你泡的?”
我听了心里紧了紧,声音不自觉生涩了,“不是,是我家小姐泡的,我家小姐茶泡得可好了。”说着还骄傲地提了提嘴角,“你还不错嘛,呆和尚还知珑国九城山晚陵。”
虽这晚陵本就飘香十里,但隔了这么大片桐花林他还闻得出来,苍音果然是一直没有变。
“你小姐泡的很好。”
“哦,你喜欢喝茶啊?那你要不要明儿来讨教一番,我家小姐可是一心向佛,若是有位高僧来提点那便是极好。”
他看看我,脸上表情仍是淡的,却柔了一些,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声音放轻,“你叫甚么?”
“你这和尚真的很奇怪耶,你真的是大名鼎鼎龙云寺的和尚吗?问人家女孩子名字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他微微蹙眉,那模样很是好看,“你这丫头,你觉得寺庙行僧应是怎样的?”
我捏下巴想了想,“就是,逢人便‘阿弥陀佛’,竖个手掌行个礼,然后施主施主,我听着就是猪是猪,见到一姑娘恨不得躲个三丈三远嘴上喃喃‘男女授受不清’生怕那姑娘变成一狐狸精把自己给吃了。”
沧音表情又冷了,又是我熟悉中那种鄙夷,“你是戏折子看多了。”
我哽了一下,“我就是戏折子看多了怎样?”
这样的对话,很熟悉,可我却想不起来。心里没忘主要任务,“呐,你要不然明天过来瞅瞅,我家小姐很漂亮的。”
他没说话,眼中一点柔消失了,定定看着我,似乎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一样,作为佛教僧人,他的目光太过冷峻清明。却又是淡淡的,他过了会儿才道,“你住在对面是么。”
“是啊。”
他往前走了几步,见我不动,又回过身,侧脸轮廓沉在白桐花香气中,月光下皮肤苍白,声音依旧淡漠,“走了,白天还得伺候主子,应好生休息。”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送我过去,赶紧屁颠屁颠跟着,这摆明有戏啊,跟他混熟了把他们促成一对指日可待。
那夜我和他一并走过月色里的白花林,苍音眉目淡泊清俊,衣袂拂动间有独属于他的干净气息,如同某种清幽的极淡檀香。桐花瓣瓣,一朵一朵儿如银色的小铃铛,摇摇曳曳,枝桠勾折缠绕在我们的身边围绕仿佛另一个世界。
那样的场景,在我脑海里定格成画面,苍音步伐如人那般清淡,我细细碎碎跟在他后面。
那时我觉得,原来就算没有什么报酬,这般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是一小段曲折花间道,我还是赚到了。
第二十九章
翌日还是得早起,慧仁公主用膳时我在她耳边说了一说,她抬眸微惊。
“此话当真?”
“奴婢不敢妄言,奴婢当真是今儿早听打扫的和尚说的,住龙云寺白桐花园那儿的僧人性子素来寡淡,只不过对茶倒是有几份研究喜爱。”
“那你…”
我心知肚明恭敬说:“公主若是信得过奴婢,奴婢这就去寻几本茶道的书籍来,奴婢对煮茶也是略知一二。”用完早膳又是为公主侍茶,我将茶煮了一通,九道步骤一一摆清,公主眯眸瞧着,唇角浮了笑。
“你这茶打理的倒是好,宫里哪位大夫谁教的?”
“回公主,家中亲人生平好茶,奴婢随他性子自幼学的。”
虽不是自幼,但从十六岁算起也有个几年了。我估摸不出苍音对茶有几分喜欢,只不过他习惯了喝茶,生前与他夫妻时,不论看书小憩,亦或是睡前与我身边时,总是有一盏茶袅袅青烟摆在一旁,涩口又甘甜,家里总备着“晚陵”“浮生”二样,我那时除了打理桃花园子也无事可做,有一段时间也对煮茶起了兴趣。
那时我觉得,我能煮一手好茶,苍音会更开心吧,直到他离去我生下苍离,每日都不忘摆一道茶具,只不过那时已经没有什么好茶了。阴间时渐渐也生疏了,也是为了服侍慧仁最近捡起来的。
当日下午方丈传诵佛经,慧仁公主一旁聆听,我在殿里看见了沧音,一副清淡看破红尘的拽样儿,竟是坐于方丈身边的。
原来还真是个高僧,想起昨夜那公子哥儿般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我一直瞅他,那慧仁公主虽是端方大方地坐着,目光已是黏在他身上了,他却眼角抬都不抬一下在那里正正经经念经。我忽然觉得慧仁也不容易,好端端一国公主倾国倾城,却爱上了一个和尚。
中途出去为给公主送水,只听殿外凑热闹的小和尚嘀嘀咕咕。
“一年都没看戒尘大师兄出来过几次,懒懒散散的,这次师父说法他怎么就自个儿过来了呢?”
“是啊,大师兄成天不就是晒晒太阳喝喝茶赏赏花,哪里像个出家人,师父都不得我们说些什么。”
“得,瞧瞧你这模样,连本《般若摩那经》都没背上一二,大师兄老老走在前头了,现在出来一趟那还不是因为公主殿下,你看见没,多漂亮的姐姐啊。”
回去后不一会儿待我而言沉冗枯燥的说法终于结束了,龙云寺弟陆陆续续走出来,只剩方丈和公主在里面,还有沧音,垂眸立于一边。
我在殿口站了站,原来是方丈要沧音给公主多点拨点拨,在公主住这儿的期间专门讲讲佛法,又跟公主介绍这是他大弟子戒尘,为人如何如何聪慧甚至颇有仙根之类的云云。
沧音在外面还是规规矩矩的,阿弥陀佛,然后应了。
我看得见慧仁公主眼中的惊喜。
用完晚膳我去找了苍音,他正于屋前桐花林下看一卷经书,我迈着细细步子步过去,一副大家小姐丫鬟的清高模样,走到他面前清清嗓子,“公主殿下请您过去,她就着今儿方丈说的佛理将佛经看了一遍,有些不太大懂的,望戒尘师父能指点一二。”
戒尘翻过一页书,不理我。
我咳了一声,“戒尘师父,公主召你过去。”
他继续不理我,把我当空气。
我又咳了一声,“戒尘,你不过去小心公主砍你脑袋。”
他继续继续不理我,垂眸,睫毛长长显得整个人苍白纤细,白天见他觉得他此世生得着实白净清秀,鼻梁高高又有一份宁静致远的清冷气息,仿佛隔得人很远。
我踢了他椅子一下,“和尚,不想死就跟我过来!”没待他反应,上前抽过他的书,一双眼睛瞪过去,却发现他唇角隐隐含笑,抬起细长幽邃的黑眸子来,甚是戏谑。
我又一时间愣住,咬咬牙,“你故意气我?”
他站起来理理袈裟,白花烂漫,忽而伸出手到我耳边,手指捻起落到我发顶间的一朵桐花,指节干净,“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