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从心起,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眼安容和,恼道:“安大人,你一个官老爷,可不能这么欺负我一个小女子。”
安容和莞尔,睨着她,笑道:“像你这样的小女子,谁敢欺负呢?我只怕一言不合,你打破我的头…”
“可是有人打破了你的头,不过下场就不大好了…”掩着嘴,林贞娘笑盈盈地抬眼看去。
对上安容和明显带着笑意的眼眸,却是一怔。
他的眼眸,平日总是如湖水般平静,可是此刻却似海般深邃,深潭般神秘,她的目光一望过去,就好像被吸进没有底的幽潭般,再也移不开…
抿了抿嘴角,她有些别扭地转开头去。却觉下巴一痒,安容和竟是伸手挑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
有些羞,又有些莫名的窘,林贞娘想要打开安容和的手,却又觉得手软。
好一会儿,她才有力气打开安容和的手,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她大觉丢脸。
好歹在后世,男女情爱早在大小屏幕上演过无数回了。而她,就是面对沈墨亭那样善于**的男人也毫不羞怯,怎么偏偏对上安容和,她就是摆脱不掉那说不清的羞意呢?
“贞娘,”虽然被林贞娘打开了手,可是安容和却反倒更显温柔。
凝望着脸上飞红的林贞娘,安容和柔声道:“我知道今日之举,有些冒失。若是落在小人口中,可能有污你的名声。可是,我只望你能知道,我对你的心是真诚的…”
“什、什么心?”林贞娘有些结巴,越是结巴越是生自己的气,她的脸也就越红,“安大哥,你这么说我可真的听不懂了。我知道你想帮我,我不会多想的…”
“为什么不肯多想?”安容和皱了下眉,但很快就又笑了起来,“贞娘,如果之前没有多想,那就从现在开始多想吧!”
“虽然你还未及笄,但我从未把你当成一个孩子看。哪个孩子能像你一样?贞娘,你该知道的,我倾慕于你…”
林贞娘猛地抬头,对上安容和带着笑意的目光,虽然有些慌了神,却没有避开,反倒仍是大胆地望着他。
“你倾慕于我?”心中揣揣,却又暗藏一丝窃喜,“你怎么会倾慕于我呢?我不过是一个不温柔,又爱惹麻烦的女子…”
口中虽然这般说,可是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叫:他爱她又有什么稀奇?她生得又不丑,就算脾气不大好,可是现在像她这样能干的女子上哪里找去呢?就算他爱她,那也是他有眼光…
林贞娘在心里胡思乱想着,没留意到安容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目光落在林贞娘脸上,安容和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林贞娘有些恼。
安容和收了笑,却仍是勾起嘴角,“我在笑…没有,”摇摇手,他温言道:“你想的对,像你这样的女子,我倾慕于你,是我眼光好!”
看着林贞娘露出惊讶之色,他的笑容越盛,“若你肯应了我,那才是我最大的幸运!贞娘,你可愿让我变成这世上最幸运的那个人…”
这人,居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口齿微动,林贞娘眨巴了下眼,就那么紧紧盯着安容和,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到底是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安大哥,你真的、真的要娶我为妻?”在安容和没有说话前,她已先摇手阻止他出声,“你莫要说,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在你说话之前,要先听我说…”
舔了舔唇,她温言道:“我之前就曾说过,不管我嫁给哪个,我的店还是要开的!若是让我安守在宅院里,做足不出户的小妇人,那我是做不到的…”
安容和闻言不禁失笑,“这是要与我谈条件?贞娘,你可觉得我是那种墨守陈规之人?”
林贞娘歪了脑袋想想,摇头。
若他也是墨守陈规之人,那定陶所有人都是老实人了。
似乎是看出了林贞娘的想法,安容和只是微笑,“贞娘,我自己都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人,又怎么会要求你去像那些普通妇人一般守什么规矩呢?我知你有自己的想法,自然不会勉强你——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板的丈夫…”
林贞娘面上一红,嗔了句:“哪个答应了你是的…”缓了缓,她又问道:“你答应得痛快,那大娘呢?”想到许大娘凶悍起来的模样,林贞娘打了个机灵。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三十六章 插钗
第三十六章 插钗(二更)
“喂…”
被突然拍了下肩膀,正在恍惚的林贞娘吓了一跳,回头看是刘原,不禁抱怨道:“好好地说话不好?偏要来吓人…”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了?”刘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刚都叫你好几声了,是你不理人我才拍你的。”
“哦,”挥挥手,林贞娘看刘原仍是气呼呼的样子,就笑了起来,“算我错了好不好?刘大老板莫生气。”
刘原白了她一眼,顺手拿起桌上放的茶盏,林贞娘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已经咕噜咕噜地喝光了里头的剩茶。
林贞娘不好再说那是她用过的了,只得提起桌上的茶壶,又斟满了推到他面前。“不是说去单县了吗?怎么会来这儿?这一头汗的,是跑着来的?”
“谁跑着来啊?不知道我买马车了吗?”刘原哼了声,脖子一梗,扭着头背对了林贞娘好一会儿,才又转过头来盯着她看。
直到林贞娘抬手去摸自己的脸,他才皱眉道:“贞娘,我怎么听人说,说是昨个儿夜里安大哥向你求亲了呢?”
听到刘原提这个,林贞娘脸上立刻又发烧,“听谁说的?不过是…”
“别和我说是谣言,误传,玩笑话之类的话。”刘原倾近了身,盯着她,“那么多人都看着了,你再否认就没意思了。”
呶了呶嘴,林贞娘有些恼羞成怒,“是又怎么样?也不过就是那么一说…”
垂下眼帘,林贞娘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昨个晚上她一夜忐忑,睡得极不安稳,可那人倒好,说过了那些话,竟是没了消息。
明明说得好好的,说会请许大娘亲自登门提亲的,怎么会…
刘原皱起眉,伸手过来,笑着嚷:“招魂了——林贞娘,魂兮归来…”虽然是在胡闹,在开着玩笑,可是刘原的眼底却有挥不去的阴霾。
恼了刘原,林贞娘抬头,刚要说话,可瞥见进门的人,却忽地一下站了起来,“静哥儿,怎么了?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学堂的吗?”
林静喘着气,手指一个劲地往外指,“姐、姐姐,娘叫我把你叫回家——家里来了客人!”
回家?这个时辰,陈氏应该已经去了“好吃再来”…
心口一跳,林贞娘只觉心里头发慌。难道真是安容和请了许大娘来说亲?
顾不得别的,她扭头就大声叫林东,“东伯、东伯…”
一把拉住她,刘原笑道:“要回去,坐我的马车,总比东伯那驴车来得快。”
没有多想,林贞娘自然而然地顺了刘原的意。
直到看到刘原也上了马车,她才觉得好像有些不大好。
“阿原,你要是忙…”
“我不忙,”刘原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笑道:“怎么着,你坐我的马车,还连让我看看热闹都不成吗?”
看热闹?!
林贞娘挑起眉,白了刘原一眼,却没有再说话。也罢,他要看就随他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马车在林家门口停下,林贞娘跳下马车,目光就转向一旁的那辆骡车。
干净的青布蓬子,毛色光亮的大个骡子,这样的骡车在定陶常见,一般是妇道人家走亲戚时雇的。
林贞娘抿了抿唇,虽然心里有些乱,却还是快步走了进去。
刘原盯着那骡车看了两眼,不禁嘀咕:“还真是正式…”转向林静,他笑问:“安大哥带了什么好吃的?”
“还不就是你们知味轩的点心。”林静随口答着,答完话,就捂了嘴,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刘原。
刘原笑笑,也不说话。
林贞娘心急情切,没想着问林静,可他却是不介意套套小娃娃的话。
抬脚迈上台阶,刘原心里有些发沉,一时间竟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门。
恰在此时,隔壁的院门一开,一袭青衫的李安迈出门来,看到刘原,就咦了一声,“阿原,怎么这个时候来?贞娘这会儿该在铺子上…”
看见李安,刘原既觉气苦,又隐约觉得有些难过,可那压在心口的重石却似松了松,好像有人同他一起分担了般。
“我刚送了贞娘回来…”刘原皱眉,怨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李安,你这小子还真是一心只顾着备考,读圣贤书读傻了,连外头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了是吧?”
李安一惊,“怎么了?是——你生意上…”声音一顿,他转向林家,“难道贞娘不舒服?要不怎么会这个时辰回来?”
刘原啐了一声,“书呆子!”虽然骂,却还是拉住想要进门的李安。
坐在台阶上,刘原瑟声道:“安大哥向贞娘求亲了——现在…”
李安“呀”了一声,脚步顿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也学着李安一样,呆呆地坐在台阶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瑟声问:“你说,贞娘会答应吗?”
“你说呢?”偏头看他,刘原不问反答。
目光相对,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出了对方未曾掩饰的心意。
一时间,两个少年就这样静了下来。久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李安才叹息:“恨未能功成名就…”
刘原挑眉,歪着脑袋瞪他,“恨个屁!傻书生读书读得脑子有毛病了?贞娘是什么样的人?什么功成名就,关她什么事?”
李安哑然,许久后失笑,“你说得是…其实,我不是想要抱怨。我又何尝不知道贞娘不是那种女子?若她是那般肤浅的女子,安大哥也不会倾慕于她——终究,是我迟了…”
声音稍顿,他看着刘原,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你呢?若论远近,你是最先认识贞娘的,怎么居然一直没有…”
“别提了!”刘原皱眉,他也是气啊!明明他比安容和还早认识的林贞娘,为什么林贞娘却偏偏…
“我早就看出来了,那次在永丰楼,还有说书…”
“在县衙里…”
同时收声,两少年四目相对,又是同时一声叹息。
且不说两个少年在门**心,只说林贞娘快步迈进门去。到了二门,却又踌躇。不知怎么的,平时胆子也算大了,可是这会儿,却居然有些情怯。
自后头跟过来的林静奇怪地盯了她眼,“姐,你不进去?”
“嗯,”林贞娘应了声,随口问道:“阿原呢?”却不等林静答话,已经深吸了口气,迈进了二门。
才进二门,就听到正房里传出笑声。
那是许大娘爽朗的笑声。许大娘虽然为人泼辣,生起气来凶悍得吓人,可是一开心起来,笑得却也是极欢快。
因为这笑声,林贞娘的紧张感也有些轻了,快步走进屋,她先笑着同众人打了招呼。才偷眼瞥了眼坐下首的安容和。
今天,安容和没有穿一向常穿的青色襦衫,而是穿着一件宝石蓝的襦衫,许是因为那蓝衫比平日的衣衫新上几分,看起来更显精神,冠眉舒眼,显得极是英俊斯文。
心里才这样想,林贞娘就有些恼自己。
想得太多了!就算安容和英俊,也不该这个时候在心里暗夸他…
“许大娘,可是稀客…”故意不看安容和,林贞娘笑着又和许大娘说话。
今个儿许大娘也穿了件绸衫,头发梳得极光,看起来是出门前也刻意打扮过的。
这会儿她睨着林贞娘上上下下打量着,然后嘴一抿,笑了起来,“什么稀客不稀客的?这要是真成了,哪里还是客呢?”
听得面上一热,林贞娘就是想答话,也觉得不好说什么,只能腼腆地笑笑,转向陈氏那边。
陈氏看了看她,口齿微动,却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而许大娘,已是大声道:“陈妹子,你看这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刚才话已经说尽了,对这事儿,我们家可是很有诚意,你看,连骆大人都受不住大郎央求,特意来做这媒人。你就是不给我面子,也得看在骆大人面子上——是吧?”
“这哪里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呢?”陈氏的声音很低,眼睛一直是在看着林贞娘。
昨夜安容和走后,她也曾与林贞娘长谈一番。
说起来,她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女儿竟与安容和有了那样的情愫。明明,她觉得刘原和女儿更亲近的。甚至就是隔壁的李安,都比安容和与女儿更能说上话…
可,心里再疑惑,于这种事上,陈氏却还是偏着女儿的。
自家女儿是个好的,那自然就是安容和这个年纪大些的诱惑了女儿,才使得女儿动了那样的心思。
因为这儿,今天怎么看安容和,她都觉得不顺眼。好像安容和就是个贼,居然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就这么把女儿偷走了一样。
可是虽然恼,但既然女儿已经隐约透出愿意的意思,那她这个做娘的也只能为女儿谋算了。
还好,安容和的确算有诚意,这定陶县里由县令大人亲自上门提亲的女子,也没有谁了。就冲着这,贞娘也算风光了…第二章
“许大姐,咱们都是做娘的。你我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凡是儿女好,那就是咱们老的老…”陈氏叹了一声,拍着林贞娘的手,只道:“我这个女儿,生性顽劣,只怕日后要惹大姐你生气。尤其是她这做生意的事…”
许大娘也是精明人,一听陈氏这话,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也没拍着胸口打包票,她只伸手拉过林贞娘。
打开带来的首饰盒,取出明显是新买的金钗,她笑盈盈地给林贞娘插上,淡淡道:“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可唯一一点好的,就是从不哄人。一是一二是二,从不扯谎。陈妹子,我们安家是苦过来的,当时若不是我这个妇道人家出头露面,今个儿还不知一家老少会是个什么样儿呢?贞娘做生意赚钱,我只觉得她能干,又怎么会嫌弃呢?再说句实在的,这世上谁会嫌钱少呢?”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三十七章 纸鸢
第三十七章 纸鸢(一更)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林贞娘仍然有些迷糊。这样子就算定下终身了吗?她甚至还没有恋爱,没有和安容和约会,没有什么花前月下,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只是一句倾慕,只是一句简单的承诺,她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一直胡里胡涂的,到了下小定那一天,她才终于有种将要嫁人妇的感觉。
看着摆在桌上的缎料,刻着多子多福的金银锭子,全套的金头面,林贞娘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那头陈氏无暇留意到她的情绪,只是忙着张罗回礼。在空的酒樽里注满了清水,又从林静手里接过金鱼,小心地倒进酒樽里。又忙着叫如玉快点把葱拿过来。
“还有筷子——一边去!”呵斥着看着热闹一个劲儿地往跟前凑的来钱儿,陈氏伸手接过如玉递过来的嫩葱还有筷子。
“也不用这么紧张吧?”如玉嘀咕着,趁着没人看,一脚踢在来钱儿身上,“死狗,还不快滚开…”抬头,迎上张氏的目光,她只淡淡道:“我怕它打翻了东西。”
陈氏眯了下眼,没有说话。自打那回来钱在如玉脚跟前尿了一回后,如玉就一直看来钱儿不顺眼,好几回背着人打过来钱儿。虽然狗不会告状,可这些日子,来钱儿却是绕着如玉走的,明眼人都知道是被打怕了。
“娘,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抱着来钱儿,林静仰着头抱怨。
如玉撇撇嘴,哼了两声:“你母亲生你奶你,把你拉把成这么大,到头来连狗都不如了…”
如玉这么一嚷,林静脸上发烧,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抱着来钱儿退到一边去。
林贞娘皱眉,想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忍了下去。
虽然她自己仍有些不在状态,可是到底今天下小定,算是喜事,她也不想生事。
只是,她真的做好准备成为别人的妻子了吗?
虽然安容和也说现在虽下定,可是正经下大聘,还要等林贞娘孝期满了之后。也就是说,真正下聘,成亲的事,都要等两年之后。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期间又会有什么变化,林贞娘还真说不好。
若是到那个时候,安容和前途再进一步…
晃了下脑袋,甩掉心头升起的那一丝不安。
林贞娘暗想:她可不是从前那个林贞娘,还等着别人来退亲。要是到那地步,她自己就先一脚踹了安容和。
哪怕是在大宋,就算没男人,她也一样过得好!
心里虽然这样想了,可到底心却静不下来。
看到取代骆振锋来送小定礼的官媒去了,林贞娘就和陈氏说先往铺子上去。
陈氏原还想拦,可瞧瞧林贞娘的脸色,也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出了门,靠在门上,林贞娘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贞娘…”听到叫声,林贞娘一扭头,正好看到也是才出门的李安。
“李安,”笑着招呼一声,虽然觉察出少年神情有淡淡的忧悒,可林贞娘却只装作没有看出,“才去学堂?准备得如何了?再过两个月就要下场了。”
李安点点头,看着林贞娘,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才叫了林贞娘的名字,就又收声。目光望着前方,隐隐有些说不清的迷茫之色。
因为他的眼神,林贞娘不由转过头去。正好看到正从巷口走过来的蓝衫男子。
双眼一亮,林贞娘几乎忘了李安还在身边,下意识地迎了几步,才矜持地定住脚步,歪着头,笑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不能见面的吗?”
她都搞不懂为什么定了亲的男女要少见面,但既然是规矩,大概也有什么用意吧?
安容和看着她,笑得温和,“若是两年都不见面,岂不是要让我…”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可是林贞娘却还是听清了他在说“想坏了吗”。
脸上不觉一热,她垂下头去,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
安容和一笑,对着李安点点头,寒喧几句,才道:“有些事想要同你一起做…”
“哦,”林贞娘低应一声,想要故作矜持些,但想了想,到底还是点头,随了安容和去。
走得急,她差点忘了和李安告辞,走出几步,才记起,回头朝李安挥了挥手。
李安站在幽长的巷道中,挥着手,目送林贞娘消失在眼帘中。
慢慢垂下手,仰头看看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低声叹息一声,却在下一刻又露出笑容。
一路走过,认识安容和的人很多,虽然笑着施礼招呼寒喧的不算太多,可在远处偷眼相看的却不少。
因为那些目光,林贞娘有意离安容和远些。安容和却似乎浑然不觉林贞娘的有意疏远,林贞娘往旁边远几步,他就近几步。始终都是和林贞娘距一步之距,就这么不急不缓地并肩而行。
时间长了,林贞娘也就不在乎了。看就看去吧!
他们还没像有些人,在黄昏牵手而行呢!在大宋,也没那么讲究。
虽然越走越偏,已经出了城,可是林贞娘却没有问到底是要到哪里,只是默然相随。
倒是安容和,忽然回过头笑睨着她,“不怕我带你去卖了?”
白了他一眼,林贞娘嗔道:“哪个怕你?再说了,我可不是能让人卖了的人…”
安容和闻言失笑,摇摇头,也不说话,忽然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只下意识地挣了下,林贞娘就由着安容和握着她的手了。
在后世,握个手什么的,能算得什么?就是在这儿,她也不是没和别的男人有过肢体接触,可是不知怎么的,这样和安容和握着手,她就是觉得有些紧张。
那种紧张而又甜蜜的滋味,或许,就是别人说的恋爱的感觉吧?
他宽厚的手掌紧紧牵着她的,她能感觉到他指腹上因握笔而形成的茧,而他也能感觉到她掌心握刀而成的薄茧,许还有两处被火烫、油灼的伤。
他们的手,都不是养尊处优,嫩白有如孩童的手,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更该珍惜同样吃过苦的对方。
心,仿佛是被一汪水包裹着,林贞娘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分外的柔软,仿佛是被春雨浸过的土壤,那样宽容,任由什么东西慢慢地发着芽…
“到了…”安容和停下脚步,看着心神恍惚的林贞娘,笑得格外温柔。
收敛心神,林贞娘掩饰地转目张望,才发觉这是之前他们曾来过的河畔。
河畔的柳树,枝浓叶密,垂下的绿枝浓得像要笼成一方天地——帷帐一般…
莫名的,她就红了脸。暗恼自己怎么会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偏偏安容和拉着她,却正好走向那棵最壮的柳树。
又羞又恼,她拖着身子不肯向前。
安容和奇怪地看了看她,松了手,自己快跑几步,到了树下,“就在上面。”
林贞娘一怔,随即脸更热。
她自己胡思乱想也就算了,还把安容和要做的事往那上头想,真是…
摸了摸热烫的脸颊,她还想找些话来掩饰。却看到安容和撩起长衫的下摆,仰头看着树上,竟似乎要爬树。
怔了下,林贞娘忙跟过去,“安大哥,你干什么?”
认识安容和以来,他一直都是斯斯文文的,可从没做出这样顽童般的举动。
“你放心,我爬树很能干的。”安容和一笑,安抚地摸了下林贞娘的脸颊,真的双手抱着柳树,往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