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千九的唇抿地微微发白,牙关咬得紧紧,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夏侯绛事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他现在只知道自己该死的讨厌她,恨不得将之削骨扬灰。

童敏敏似乎没有察觉到他愤怒的目光,笑得有些慵懒,又有些满足,“睡吧,有我在,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

一晃三天过去了,费妍的病很快就好了,身上的鞭伤也大大小小好了大半,伤口慢慢的开始结出褐色的疤痕,纵横一条条,分外刺目。

这几天,云皇来看她的次数少了起来,小丫头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也会爆发出“提前过上大学生活”的感叹。

俗话说,大学生=吃+睡觉+谈恋爱。

猪=吃+睡觉。

由此可得,大学生=猪+谈恋爱。

她不知道自己和云皇算是夫妻,算不算谈恋爱。

但是显然,她宁愿相信他们在谈恋爱,否则就和猪划上等号了,这样的结果,是她非常不乐意看见的。

时如指间沙,有时候也会觉得日子过的太平顺,似乎是少了些什么,可仔细再想想,却发现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少了些什么。

直到,宫千九的消息再次传到她的耳中——

“暖晴快点,快上来呀。”

“娘娘,大夫说您鞭伤未愈,不能再撕裂伤口了。万一被王上知道,奴婢有多少脑袋也不够砍呀…”

费妍横坐在高墙上方,左右踌躇。

进,难。

退,更难。

最最麻烦的还是暖晴的态度,居然不帮她了。

小妮子忍不住郁闷起来,“暖晴,我都已经爬到这么高了,你再说不帮我,会不会太晚了呀?今儿个我是一定要出去的!”

侍卫回报,紫云观发现宫千九的下落,她可不想自己挨了那么多革命,换回的那条人命莫名其妙的没了。

那她不就白挨打了!

她摸摸高高的石墙,手指碰到边缘,“哗——哗——”,无数的尘土石粒刷刷落下,扬起了一阵的石灰雨。

费妍的脚忍不住开始发软了。

她双手牢牢地握住墙缘,左边是参天的古树,右边是空荡荡地大路,低头看见的,是暖晴仰起的小脸,略显焦急。

“娘娘,您下来好不?有什么要干的事儿,和奴婢说说,奴婢帮您干…”

“不好!”

“外面那么高的地儿,您硬是跳下去,那还得了呀!”

暖晴紧张地看着她,而她却默默地看着下面的暖晴,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嘴巴闭得紧紧了,怎么说?总不可能告诉暖晴美眉,她爬到上面下不来了吧。不要,多丢人呀。她还想维持一下自己的光辉形象。

据她观察,暖晴美眉似乎是非常崇拜她的。

她长这么大,除了在皇宫被明月崇拜了下,她还没有被别人崇拜过呢!

当时她还太青涩了,无法了解被崇拜时的心理满足感是多么的强烈,就匆匆离开了。如今,再被人这么一崇拜,费妍同学就差没飘起来了。

“上面风景很好,可以俯瞰整个城主府,我觉得在上面十分舒服,特别自在。”她东张西望地瞎掰,滴溜溜地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着。

人呢?

怎么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后悔了。

不想出去了,先下去好不好?

但是一定不要被暖晴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惨,以后的里子面子通通丢到爪哇国了。

“娘娘,您要看风景,暖晴带您到别人地方慢慢看,保证让您看着舒心得意,上面实在太危险呀…”

小丫鬟的嗓音几乎都带着哭腔了。

“啊,天空好蓝呀。哇,老鹰,快看,天上有老鹰。”她顾左右而言他,指着天空乱叫起来,“惨了,飞下来了,飞下来了!”

“娘娘!娘娘!您别乱动,不是老鹰,是鸽子…”

就听着一声“呜呜哇哇”的尖叫,费妍吓得脑袋一缩,整个人直直往下栽了过去,暖晴叫的比她还惨,可眼角却闪过一道阴狠的精光。

快地仿佛是错觉,一闪即逝。

倒霉的费妍往下栽倒,眼看着既将砸上暖晴时,这向来忠心的小丫鬟竟然骇然地往后倒退几步,就在费妍捂紧眼睛,准备迎接即将来到的疼痛时,一道雪白的身影一闪,飘然掠过,稳稳把她抱了个满怀。

小妮子聒噪的尖叫声依然在咿咿呀呀,好久等不来该有的疼痛,她心口扑扑乱跳地睁开了眼眸,张着嘴继续无意识地乱叫一通,直到那张俊秀更胜女子的面容印入眼帘,她张大嘴宛如吞下了个鸡蛋,好半天没了反应。

“风…风陵南…”

这几个字无意识地道出,后者根本不看她,锐利的眸光直射暖晴,“你叫什么名字?”

“唔?城主府的丫鬟,你先前侍候着的是谁?”

“奴婢一直是负责清洒后院的丫鬟…”

她眉心跳动了下,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地回答着,眼见着就要哭了出来,费妍看不下去了,她闭上嘴,忍不住为暖晴打抱不平。

“风陵南,你对我家的丫鬟那么感兴趣,莫非是想娶回去做侍妾?”

她不怀好意地看着风陵南,嘴角挑起古怪的笑容。

风陵南心中猛地一阵抽痛,面色一怔,看着费妍的小脸欲言又止,好半天放她下来,谦恭地退后两步,一个中规中矩的大礼。

“多谢娘娘关心,微臣有喜欢的姑娘,但没有娶妾的念头。”

八卦

好大的八卦。

费妍的眼眸刷地就亮了起来。

“你是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谁?”

后者转身就走,似乎怕停留一步,心已经千疮百孔,困扰费妍很久的问题在此时终于明朗起来。

“风陵南,你不要走。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小丫头神出鬼没地冒到风陵南身前,亮晶晶的眼眸略事不悦地瞅着他,满脸的郁闷与纠结,“难道我长得很可怕?”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连杜子腾都说她毁容和不毁容的效果是相同的。

难道风陵南是被她吓跑的?

这个认识让小妮子心里分外难受,扯住风陵南袖子的双手忍不住微微松了一松,开始心虚起来,转瞬有强自镇定。

胖胖和她同桌那么多年,天天面对着自己这张脸,都没有精神衰竭,没理由风陵南的承受能力那么低吧。

“微臣不也躲避娘娘。”

“表哥…”软软略带童稚的嗓音如棉花糖般,轻轻响起。

小妮子扯了扯他的衣袖,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表哥如果真的被我吓到了,我以后一定天天带夜叉的面具来吓唬你。”

又听到久违的稚嗓,软软唤着他“表哥”,风陵南心下倏然一动,眼眸中闪烁着她不懂的光芒,晶莹如雪。

“你…不怪我?”

那十三鞭,一鞭鞭抽在她身上,可他的心里却早已鲜血淋漓。

分不清心口那样的伤痛为什么会那么刻骨铭心,到底是什么时候竟然会喜欢她到这样的程度,可反应到的时候,那味名唤“夏侯绛”的毒,已经深深埋入心底。

“为什么要怪你,那又不是你的错,全是杜子腾,好过分,我不过就是玩个骰子,他居然下那么狠的命令!”

一想到这儿,小丫头伤口似乎又疼了起来,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狠狠地把心虚镇压下去。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

都是可恶的杜子腾!

第十八章(3)

风陵南咬唇,忽地笑了,眉眼粲亮如黑暗中的火焰,跳动着一簇簇小小的火光,他心念一动,禁不住伸手揽过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恨不得飞雪流年几度寒,转瞬咫尺天涯。卿似天心,我如浮光,海枯石烂,情殇岁岁年年…”

什么什么?

好多的句子,而且还是古文赏析?

费妍一个头两个大。

他的低喃的声音太过模糊,字里行间似乎透出三分哀绝入骨的伤痛,小丫头被这么个拥抱给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急得直跳脚。

“风陵表哥,快松开我,伤口好痛呀!”

两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看见暖晴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分诡异的笑容,她低垂的刘海掩住了眼角闪过的流光。

低垂的芙蓉帐,巫山云雨。

男子粗喘的声音与女子呻吟的声音交融在一起,一阵阵传来,暖晴身着一袭淡白色的衣衫,站在床前,恭恭敬敬地待立旁侧,眸中却闪过凛冽的冷光。

“…暖晴呀,你怎么又来了?”

帐内女子的声音娇媚中透着分不耐烦,粉帐几动,里面伸出一只裸白的小手,光滑柔嫩的藕臂散发出淫靡妖娆的气息。

暖晴心里泛上一阵厌恶,面上却越发恭敬起来。

“小姐,暖晴有急事儿。”

“混账!没看着你们家小姐正忙着吗?”帐内忽地发出一声男子的怒喝,满含情欲的声音透着恐吓威逼的意思儿。

暖晴不为所动,并不当回事儿,只是重复,“暖晴有急事儿要告诉小姐。”

“别吓着她,你走吧,我有事儿。”

“骚货,你找我时怎的不让我走!用完了就一脚把我踹开,没门。”

帐内的动作明显大了起来,女子呻吟娇喘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暖晴的眉毛拧起,神色间是说不出的嘲讽与厌恶,她退开一边。

好半天,芙蓉帐开,一个只着中裤的年轻男人从里面出来了,骂骂咧咧地穿好衣服,他相貌尚算得上清秀,只是眼角眉梢猥琐下流的气质,令人禁不住心生厌恶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市井小民。

帐中一闪,露出里面顺躺在床上的全裸女子,那是个年约二八的少女,云鬓散乱在雪白的被单上,雪白的胴体白生生地几近刺眼。

暖晴的眼眸低垂下去,退到一边,任那男人嚣张地离去,悉心关上门。

“不是让你没事儿别来找我吗?”

女人随手拉开帐帘,在身上披了方绣花软巾,闭着眼,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情欲滋味,娇声嗔怨。

“是关于夏侯娘娘。”

“她?”

女人倏地弹坐而起,眸中闪烁着一片犀利冷锐的光芒,细瞧她眉眼,正是当初身心受辱的城主之女——鲁秀秀。

“暖晴依照小姐的命令,在她身边潜伏,果然发现夏侯娘娘的私情…”

“私情?”

鲁秀秀的眼眸倏地亮了起来,翻身下床,披好外衣,神色中笼上一层阴狠毒辣的光芒,“快说来听听。”

“据奴婢观察,夏侯娘娘与风陵大人暧昧不明,两人并不像寻常表兄妹。”

暖晴如是这般,把自己所见,一点一点全部道出,鲁秀秀听得饶有兴味神色戾色尽现,凶狠无比。

素笺精致,金毫如斯。

暖晴从鲁秀秀那里回来以后,提起笔,刷刷落墨。

雪白素笺上立刻现出如下一行字——

多好的句子呵。

她唇角勾出分柔软的笑意,那张脸天真如稚孩,眸光却兀自冰冷如披冰雪,冷厉无比,外间脚步声笃笃,她面色一凛,刷地抓起素笺,收入袖底。

“暖晴,你怎么还在这儿呀?娘娘还在找你了,一早儿都没见着你的影。哎呀,这是什么?你识字?”

粗使的丫鬟叽叽喳喳,话语如连珠般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她一把抓起纸镇下的素白纸笺,不可置信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过暖晴,素白的纸张颠了个倒,她眼眸一扫,又嚷了起来。

“这些黑乎乎的小字,写的都是些什么呀?”

“还给我!”

暖晴伸手去抢,被那使坏的丫鬟一下避过了,她脸上浮现促狭的坏笑。“哎呀呀,脸红了,紧张了,莫不是你小情人写给你的吧。”

“别胡说,快还给我。”暖晴怒斥。

“不还不还,就不还,快说说是谁写给你的。不然呀,我可要拿到小夫人那儿去告状了,城主府可是禁止下人私通的!”

那粗使的丫鬟早就看暖晴不顺眼了,长相寻常,却能去侍候夏侯娘娘,见暖晴有把柄在自己手里,居然还这么嚣张,火气越发厉害起来。

“快还给我。”

暖晴本来准备解释,听她那么一说,反而不急着解释了,只是娇嗔着要抢回素笺,两人一路拉拉扯扯,争吵不休。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小夫人,她们被押进了大厅,富丽堂皇的大厅中,画着精致妆容的城主夫人正坐首位,浑身穿金戴银,金光闪闪地让人无法逼视。

“城主府上,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她朱唇轻启,一双上挑的丹凤眼迫出逼人气势,虽然这气势是金银妆点的,可放在这城主府,顶着个城主夫人的身份,却也分外管用。

“夫人,暖晴这小骚蹄子偷人!”

发现端倪的粗使丫鬟连连磕头,快人快语先发制人。

话音落地,暖晴的眼眶立刻红了起来,泛出了点点泪光,娇声抽噎,“夫人明察,暖晴冤枉呀…”

“冤不冤枉你自己心中有数!”那丫鬟咄咄逼人,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看着她白净的脸蛋,心里泛上一阵厌恶,忍不住伸手蠢蠢欲动,一个巴掌已狠狠扇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大厅里,众人全惊了惊。

大厅外,云皇杜子腾和城主鲁碧邻正从这儿走过,恰巧见者了这一幕。

杜子腾只觉厅堂内跪着的少女友几分面熟,陡然想起她是夏侯绛的丫鬟,来不及思索,脚步一抬,已进了大厅。

这时候的暖气完全打懵了,只知道嘤嘤哭泣。

众人看见来人,纷纷大惊失色,慌忙跪倒一地,此起彼伏的问安声不绝于耳,“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