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簌簌而下,滴落到他的大拇指,她颤声问:“那你有爱过我吗?”

“爱?”他十分温柔地用手指擦去她脸颊的眼泪,“这个字对我而来,有点陌生。”

华筠哭声更响。

“不管怎么样,后来我给你很多经济上的补偿,你喜欢我,我也尽量抽时间陪你,也算是一种偿还。”言敬禹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如魔,“现在你都清楚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了,我不勉强你留下了,你还需要什么,我们一次性说清楚,可以么?”

华筠的哭声突然遏制,泪汪汪的美眸看着他俊美却冷酷之极的脸,明白他现在说的是什么,他要和她分手,做最后的清算。

那她算什么?只是被他包养的女人?

“你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喜欢过我?你以前说过,我送过你的那幅画,你一直藏在抽屉里的。”华筠声音越来越弱。

“是啊,那幅画你画得很好,给人一种积极向上,很温暖美好的感觉,我很欣赏。”言敬禹轻笑道,“我当然喜欢过你,不喜欢你不会留你在我身边了,但是喜欢是很短暂的,会被时间冲淡。再者,男人会喜欢很多东西,每一样都一直留在身边?我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怎么办呢?”

华筠怔住,死死地咬着唇,不可置信一般地看着他。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这人很花的。”言敬禹松开她的下巴,直直地看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款软软的浅色格子的方帕递给她,“你当时说过不介意的,所以我才没推开你。”

华筠接过手帕,捏在掌心里,整个人都在发颤,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你骗我。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你喜欢湛明澜。”

“我刚才说了,我喜欢很多东西,没有定性。”言敬禹背过身,声音沉沉,“你别再跟着我了。”

“你连做梦都叫着她的名字,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华筠轻声道,声音充满苦楚和绝望,“为什么你不承认?”

言敬禹不理会她,径直走出厨房,丢下一句:“走之前想好还需要什么,我一次性给你。”

“我不。”华筠突然使劲摇头,飞快扑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腰,泪流满面,声音凄厉,“我不走,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只要你陪着我,和我说说话…我只要看着你就够了…我不在意那些事情,我会忘记的…敬禹哥哥…你不要让我走…”

言敬禹使劲掰开她绕在自己腰间的手,冷道:“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你明知道自己对湛博俊的影响力有多大。”

“我保证不再去找博俊了!”华筠红着眼睛,立刻发誓,“我绝对绝对不去找他了,我发誓,这辈子我不会找找他…不让你为难…”

言敬禹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前走,掷地有声:“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最好清楚地明白我的意思。”

华筠全身一软,竟然倒了下去。

*

湛博俊和言敬禹的这番争执已经在公司上下传开,也成了茶水间的热门谈资,殷虹得知此事后,难得地发怒,训斥了湛博俊一顿,立下了规矩,将他关了禁闭,命令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湛明澜说起此事也很是无力,封慎笑着安慰她:“在家安静地休养一段时间也是好事,有时候停下来想想问题出在哪里,会顺势找到答案。”

“其实博俊小时候很可怜,他出生的时候,是启铭发展最快的阶段,爸妈整日不在家,他就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玩小火车,小飞机,有时候会跑来找我哭诉,说爸爸妈妈不要他了。久而久之,他话变少了,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门去别人家做客,都不会打招呼,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我教了他很久,他才学会对人说你好。”

“所以,如果有孩子,父母需要多花时间陪伴在他身边,教育他,引导他。”封慎说。

湛明澜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话,封慎的童年也是如此,没有父母的陪伴,一个人很寂寞地待在角落里看书,心生怜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柔道:“你就没恨过吗?我的意思是,你那么早熟,明理懂事…你怎么能做的那么好呢?”

“很好?其实只是尽自己所能将事情做好而已。”他说,“你如果问我有没有恨过父母,当然有,有段时间我非常恨他们,心里总是想,既然那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将我生下来,如果有选择出生与否的权利,我一定摇头拒绝。”

湛明澜侧过身,伸手抱住他的腰,做出倾听的姿态。

封慎宠溺似地捏了捏她的手臂,继续说:“有一次,我花了一下午扎了一朵纸玫瑰,拿到房间里给妈妈看,她拿过后瞅了一眼,就还给我了,还说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玫瑰。其实我知道当时她心情不好,因为刚和爸爸吵过架,怒气未消,我是特地拿花去讨好她的,希望她能笑一个,但她非但没有笑,还对我很冷漠,我回房后很难过,越想越气,就将那朵花扯了个稀巴烂。”

“那时你多大?”

“大概□岁吧。”

□岁的封慎,还是个小正太,但眉眼间应该露出现在的俊朗,认真折了朵纸玫瑰,送到母亲房间,心想着得到夸奖和关注,却被嫌弃…湛明澜淡笑了一下,依偎在他的怀里,说:“那个纸玫瑰,你现在还会不会折?”

“嗯?”他侧头看她。

“我想要。”

封慎起身去了书房,不一会就拿着几张彩色的纸过来,问她喜欢哪个颜色,湛明澜点了点紫罗兰的:“我喜欢紫色。”

他就用那张紫色的正方形纸为她折了一朵玫瑰花。他手很巧,折得非常精致漂亮,栩栩如生,递给她的时候,她错觉似的,感觉闻到了玫瑰花的香味。

“好漂亮。”湛明澜爱不释手,“我现在觉得送玫瑰花的男人弱爆了,花钱买九百九十多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就亲手折九百九十朵啊。”

“那手会废掉的。”他直言不讳。

“那我酌情减少,你帮我折十一朵,一生一世啊。”

“可以。”他话音落下,就动手折起来。

湛明澜就在他身边很安静地看着他,他穿了一套黑色镶嵌金丝的睡袍,显得雍容华贵,长手长腿地坐在床上,却在做这么儿科的事情…违和得很有趣,看起来很帅…她忍不住去逗他,伸手戳戳他后颈,或者在他的耳畔上吹口气,划过他灼热的胸口…他老僧入定似的,折完了十一朵玫瑰。

湛明澜找了个漂亮的收纳盒,将十一朵纸玫瑰好好地搁在里头,宝贝似得收藏起来。

“手酸吗?帮你按摩。”她跳过去,伸手捏他的手臂,却被他搂进怀里,压在床上,埋首在她颈窝处,笑道:“封太太你刚才一直在挑逗你先生,现在当没事人?”说着狠狠地啄了她的嫩颈一口,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她突然笑着反抗,然后使劲翻了个身,气喘吁吁地在他上头,说:“我要在上面。”

说着伸手,哗啦啦地解开他浴袍的扣子,双手按在他结实麦色的胸肌上。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她胸衣的蕾丝边,轻松揶揄:“哦,可以。不过,你会吗?”

“我可以研究…一下。”她挪了挪身子,移动了下臀,前进了一寸,对身下的庞然大物有些难以驾驭的感觉,稍微有些无措。

“先帮我脱裤子。”他看出了她的无措,沉着地笑,进行指导。

她从善如流,伸手去解他的睡裤,按到他那嚣张的热意后,脸有些红,他见状低笑了一声,她立刻伸手捏住那滚烫的硬朗的长棍,用力捏了捏,果然,他哼了一声,有些痛苦又有些享受,微微眯起了眼睛:“长本事了你。”

“当然,我学什么学不好啊?”

“坐上来。”声音醇醇,带着诱惑。

“再上来一点,腿要弯着,再展开一点,嗯…对准了。”更为深入的诱哄。

“可以坐下去了。”命令的口吻。

良久后。

“怎么,不敢下去?”嘲笑的语气。

最后,封慎还是一个翻身,重新占领了驾驭,领导,君临天下的姿势,非常非常热情地疼爱了妄想翻身,却翻身不得的封太太一晚

直到快凌晨,两人才相拥而眠。不知为何,湛明澜没什么睡意,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刚才那只精美的收纳柜,借着暖黄的小灯,欣赏盒子里的紫玫瑰。

真的是太美的玫瑰,一朵又一朵挨在一块,柔和的紫色倾泻下来,精致的层层叠叠,堆簇在一起,像是星空中的绸缎,像是海洋上的波

浪,美得令人心颤。

让她感觉到爱情的滋味,简单干净,没有那么多患得患失,没有那么多情非得已,没有那么多纠结和忧愁。

爱情就该是他那个样子,低头很认真地折着玫瑰,成熟的大男人的幼稚行径。

爱情就该如同他一样清澈,坚定,强大。

不知为何,心跳得非常厉害,她盖好了盒子,回到床上,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又偷吻了他的眉心,最后贴上他的唇,被他下巴的胡髭扎了一下。

他突然睁开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淡淡的倦意:“几朵纸花而已,有必要看这么久?”

“我突然想,如果小时候,我能在你身边就好了。”她说。

在他寂寞的时候,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待他回头,双手捧上糖果和漫画,说:“大哥哥,和我一起玩吧。”

他眼眸划过一丝浅的异样,随即伸手合上她的眼睛,声音低而有力:“不许皮了,快睡觉,看天都亮了。”

66章

那盒玫瑰就搁在湛明澜的梳妆台上,时不时被打开欣赏一番。

湛明澜也尝试着学折纸玫瑰,按照步骤折了一半就没耐心了,将皱巴巴的纸顺平,拿马克笔写了几个英文的love,心里想的是,算了,封慎也不喜欢这套,有这功夫不如下厨为他做一顿好吃的,或者帮他洗个头,刮个胡子,他应该会愉悦很多。

中饭后,走去茶水间泡热茶,听见了里头几个女秘书在八卦,内容是言敬禹和湛博俊互掐。

自从湛博俊在股东会议室门口打了言敬禹,流言蜚语和脱离笼子的小鸟一般,迅速欢腾热闹起来,湛家的那点秘辛像是美味的牛蹄筋一样在众人的口中反复咀嚼。

湛明澜很坦然地走进去,她们立刻噤声,面面相觑之后没事人似的走出去。

她泡了一杯苦丁茶,用来抑癌防癌,喝了口后觉得很苦,又丢了一颗冰糖进去。

回想那天的那场闹剧,她还是觉得头痛得很,脑海里浮现言敬禹的那句话。

“这里凝结着我的心血,而你又做了什么?”

的确,这几年,启铭的发展硕果累累,最大的功臣就是言敬禹,他独具慧眼,投资有道,开启的几个项目都得到了丰厚的利润,逐渐树立起启铭在业内的金字招牌。

她评价人事向来客观,在公这方面,言敬禹的确是她和湛博俊的榜样。

下班后,湛明澜开车回家,路过CBD附近的超市,想起奶奶前几日惦记的那个无糖酥饼,封慎喜欢的一个品牌的刮胡水,还有快用完的沐浴露…她停了车,提着包进去将东西买回来。

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拎了两个大袋子,放进车子后座,她回到驾驶座,倒车出去。

下一秒,砰一下,她的心往上拎了拎,回头一看,竟然别到了后面的一辆灰扑扑的车。

很快,还未等她松开安全带,那车的主人就怒气腾腾地过来,猛扣她的车窗,她正准备摇下车窗,那人等不及似的往她的车身上踢了一脚,她蹙眉,看着那张粗犷的脸,暴躁的神情,知道来的是个急脾气的,状况可能会棘手。

果然,下了车,那男人就吼道:“你这娘们会不会倒车?我车头都被你撞凹进去了!不会倒车开什么车,撞死人怎么办?!”

“你别激动,我去看一看情况,再谈一谈赔偿。”湛明澜说着转身走过去。

那男人咒骂了一声,很顺势地伸手往她的后背一推,她一个踉跄,高跟鞋别到了水泥地,差点要摔下去,费力平衡了自己,心头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提声:“你少对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不是肇事者逃逸,我好好跟你商量着呢,你发什么火啊?”

“我不发火?车子都被你撞成这样了,动作还慢吞吞的?你还有理了你?”男人瞪目道,“别以为自己开辆好车就得瑟起来了,当我不清楚啊?你这样的女人,这样的长相开这样的车,十有□就是被人包的,走路扭来扭去的,看这不正经的样子。”

湛明澜气得发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极品,完全自说自话,典型的暴躁症加仇富症。

“快点!”男人作势又伸手来拽她的手臂,“没时间和你耗。”

突然间,一只手臂斜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猛地往后一推。

那男人往后倒了几步,楞了一下,看着眼前玉树临风,气质卓越的男人,立刻骂道:“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言敬禹冷冷道:“嘴巴放干净点。”

“敢情你英雄救美啊。”男人粗鲁道,“看这穿的戴的也是个有钱人,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高人一等了?谁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见不见得人的…”

话还未说完,言敬禹一击拳头就砸在他的颧骨上,他啊地叫了声,往后倒在了地上,随即转头看了看周围的路人,大吼我要报警。

周围有热心人士去叫交警,在交警未到之前,言敬禹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车前,竟伸手握拳迅疾,凌厉地砸向他的车窗。

哗啦啦,平整的车窗成了蜘蛛网状,几块玻璃掉了下来。

湛明澜震惊。

那男人本就有些外强中干,看到言敬禹这幅狠戾的模样,有些怯了,不再口出狂言。

交警过来后进行处理和协调,双方达成了条件,湛明澜没被扣车,转身看言敬禹的左手,手背上有道口子,口子上还沾着碎玻璃渣子,有一端逐渐干涸,另一端还滴滴答答地流血。

那交警将笔塞回口袋,瞟了瞟言敬禹手上的伤,说:“对面,拐个弯就是社区医院,去包扎一个。”

言敬禹置若罔闻,看了眼湛明澜,片刻后转身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湛明澜想了想跟上去,喊住他。

“别偷懒,对面就是医院,没几步路,去检查一下伤口。”

“不必了。”言敬禹淡淡地看了一眼垂在身侧的手,“小伤,不碍事。”

“万一感染呢?”湛明澜上前,伸手点了点他的手,“你看,伤口周边都肿起来了。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言敬禹低声反问。

“嗯。”湛明澜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社区医院。急诊科晚间值班的医生帮言敬禹处理伤口,用镊子挑起他口子里沾着的碎玻璃,清创消毒,缝了两针,用纱布和绷带将他的手包好。

“行了,配点外用和口服的药回去。”医生看着湛明澜,嘱咐道,“这段时间得让他忌口,不能碰辛辣,刺激性的食物,洗澡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能沾水。”

显然是将湛明澜当成了言敬禹的爱人。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等医生将病历递给她,她转身出去取药。

回来的时候,将一盒药和一瓶喷雾递给言敬禹,言敬禹接过,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这里的灯光打得很亮,两人都很清晰地看清楚对方面孔上的神情,有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发生那么多事后,他们之间始终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但此时此刻,湛明澜心很静,垂眸看着他,说道:“记住医生说的话,要忌口,洗澡的时候得特别注意,手别沾水。”

言敬禹平静地看她,听着她温软的声音,仿佛回到了以前,但又不是以前。若是以前,他受了伤,她一定比谁都急,而不是现在这样,例行似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