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筠?”殷虹蹙眉,“她不是早和博俊分手了吗?他们又在一块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的。”湛明澜的眼眸对上母亲,“妈,有件事情我和博俊一直没告诉你,华筠现在和言敬禹在一起。”

“小华怎么和敬禹在一块了?”殷虹这下彻底楞了,轻声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很早了。也是因为这个华筠才和博俊分开的。”湛明澜说着喝了口水,继续道,“一直没告诉你,是担心你想太多,影响情绪。”

殷虹扯了扯在肩膀上的格子围巾,面色在灯光下显得很青白,缓缓坐下沙发,手抚了抚额头:“是这样,难怪博俊对敬禹有那么大的情绪,我早该猜到哪里不对劲了,原来博俊和敬禹都看上小华了,小华选择了敬禹不要博俊…这太伤人了。”她声音很弱,胸闷得难受,深深吸了口气,“也是因为这样,你才和敬禹分开的?”

“这只是原因之一。说到底,我们本身之间就存在问题。”湛明澜端着水过去,坐到殷虹身边,柔声道,“妈,你别想太多了,医生说你心里不能搁着事。

殷虹沉默,手指飞快地擦了擦眼角,低下了头:“澜澜,妈妈为你和博俊难受,敬禹这样做太伤人了,他毕竟也是你们的大哥,怎么能这样?我真的是不能理解…还有,你们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的,要是我一早知道这事一定会找敬禹好好谈谈,阻止他这么做。”

“现在重要的是博俊。”湛明澜移开了话题,“明天我去医院看看那个伤者,和他的家属协商一下,问问他们有什么赔偿要求,如果能靠钱解决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就按法律法规来,算是给博俊一个教训。”

“法律法规?博俊难道会被判刑?”殷虹震惊道。

“我不知道。”湛明澜实话实说。

“博俊怎么能吃那个苦?他怎么可以为了那个小华遭受这样的罪?这不值!”殷虹急着摇头,面色一点血丝也没有,额头上浮现冷汗,“就算他需要教训,也不能是蹲监狱,这样他这辈子就毁了。这个我无法接受!”

湛明澜看她面色异样,手都在颤抖,立刻安抚:“我只是说说,详细情况还要问过李律师,毕竟博俊并非恶意伤人,是对方先动手进行肢体骚扰,法律上会酌情而定。妈,你别太担心了,我送你回房,你先休息,我帮你拿药进来。”

湛明澜说着扶殷虹上楼,将她安顿好后又送药和温水上来,殷虹吞下了药,手臂轻轻地打着额头,喃喃自语。

*

接下来几天,湛明澜每天去医院探望伤者,伤者王某人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他的家属对湛明澜态度很冷漠,湛明澜主动说起赔偿一事,王某人的母亲冷冷道:“赔偿是一定要的,就看赔多少了,我是下岗的,他爸爸常年不在家,他高中毕业后就工作了,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现在他倒下了,好几天没上班了,都不知道领导对他会不会有看法,现在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很难,竞争又激烈,要是他的工作保不住,我们家就完了。”

这番话倒让湛明澜有些安心了,看来对方家属没积极起诉的打算,也不想浪费那个时间,看重的就是赔偿数目。

湛明澜和李律师和王母亲好好谈了谈,最后签署了一份赔偿协议。

言敬禹也过医院一趟,和湛明澜碰上,安抚了她几句,她没怎么搭理他。

“博俊不会有事的。”他靠近她,低头,欲伸手按上她的肩膀,却被她及时闪避开。

他的手暂停在空中一秒,然后镇定收回,垂在长大衣的一侧,打量着她有些疲倦的面色,开口:“你这几天别去公司了,好好休息一下。”

真是难得,他竟然愿意放她假,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因为博俊的事情怪我。”言敬禹说,“我向你保证,以后她不会去找博俊了,还有,这次的事情她知道错了。”

“护得那么紧,怕我再打她一个耳光?”湛明澜反问。

“你打她耳光就可以解决问题?”言敬禹向她迈进一步,对视她的眼睛,一字字地说,“澜澜,无论如何,你不该动手。”视线流连在她白皙的脸,淡红的唇上,微微眯眼,压低声音,“你什么时候变成暴力派了?”

逼得太近,湛明澜清晰地嗅到了他身上熟悉而陌生的清冽味道,退后了一步:“说话别离我这么近,你身上的臭味会熏着我。”

言敬禹黑而亮的眼眸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随即没再逼近,挺拔于原地,抬臂,伸指在湛明澜眼前摇了一下:“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许再动手,尤其是打人耳光,这很难看。”

湛明澜看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因为言敬禹的帮忙,李律师的维权,华筠的作证,伤者接受私下索赔,湛博俊被刑拘十天后释放。

出公安局的那日,湛明澜亲自来接他,他瘦了一大圈,颧骨微突,眼下青黑的两块,非常憔悴。

“老姐。”他轻声说,“对不起。”

“别和我说对不起,我受不起这三个字。”湛明澜看着他,心里非常难受,“湛博俊,你如果总是这样执迷不悟,控制不好情绪,下次你再进来,就呆一辈子吧。”

湛博俊苦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他们走出公安局的时候,言敬禹的保时捷就停在门口,阳光投射在车窗上,金晃晃的,然后他开门下车,一身正装,表情有些冷漠。以及,从车另一侧跳下来的华筠,若有所思地看着湛博俊。

湛博俊看见他们在一起,很明显的一怔。

言敬禹牵着华筠的手,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对湛博俊说:“不管怎么样,这次多亏你为她出头,否则以她的性子,一定被欺负。”

湛博俊紧抿着唇,视线慢慢下移,看见他们相握的手,言敬禹的大掌包裹着华筠柔软小巧的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言敬禹的视线挪向了湛明澜,停留片刻后又回到湛博俊脸上,“她以后不会再找你,希望你也别再找她。她和你再无关系,她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说着侧头,对着华筠,柔声道,“是吧。”

华筠抬眸,对上湛博俊微红的眼睛,轻轻道:“博俊,我要向你道歉,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该打电话给你的,敬禹哥哥已经说过我了。那个,以后我也不会再联系你。”

“言尽于此。”言敬禹拉起华筠的手,转身走向车子,亲自帮华筠拉开车门,华筠坐进去,他绕到另一侧,上车,隔着车窗,他亲自探身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启动车子,缓缓而去。

湛博俊站在原地,垂下眼帘,脸上一点生机都没有。

“你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湛明澜拍了拍他的背,“为了一个华筠,值得一次次将自己搞成这样?”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我看不过去,她被他藏着,他只是玩弄她而已,喜欢的时候哄哄,不喜欢的时候就发脾气…我看不过去。”湛博俊侧头,看着湛明澜,魔怔般地重复道,“我看不过去。”

“湛博俊,你有完没完!”湛明澜忍不住斥责,“她怎么样和你毫无关系,你还有没有自尊?她早就不要你了,你还死惦记着有意义吗?你为什么不面对现实,她喜欢的人是言敬禹,完全没将你放在眼里,找你只不过是排遣一时间的寂寞,你竟然还真的会凑上去,你好了伤疤忘了痛是么?”

“她也是个受害者。”湛博俊眼眸急骤缩了一下,冷声,“她太单纯了,如果不是他故意去迷惑她,她也不会着他的道的…”

未说完就被湛明澜打断。

“受害者?湛博俊,你别再天真了,她哪里是受害者?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她愿意被言敬禹迷惑,愿意着他的道,愿意和他在一起。否则她有手有脚,又没人绑着她,她为什么不走?”湛明澜说,“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认清事实?!”

“你要我认了自己输给言敬禹的事实?”他悲哀地笑了一下。

“你是输给了你自己。”湛明澜心痛道,“湛博俊,你再这样,我也不想当你是弟弟了。”

湛明澜带湛博俊回家,殷虹早等在那里了,见到小儿子憔悴不堪的样子,眼睛一酸,上去搂住他。

“妈,我没事。”湛博俊轻笑了一下。

“先吃点东西,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其他的都别想了。”殷虹柔声道。

湛明澜也很累,回房后直接倒向柔软的床,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接起一听。

“你弟弟的事情怎么样了?”封慎问。

这十天,她奔波于医院,公安局,封慎打来电话,她将一堆乱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他问得很直接,需要帮忙吗?她婉拒了。

“已经处理好了。”湛明澜翻了个身,踢掉了拖鞋,晃了晃腿,“他人没事,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好休息一下,过几天我带你去游乐场。”

“游乐场?”

“你不是想坐摩天轮吗?”封慎的声音醇醇,显得很好听。

她想起来了:“哦,对,摩天轮,其实我只是说说,你如果觉得勉强,不用配合。”

“不勉强。”

“那好。”

“澜澜,我不知道别人恋爱是怎么样的。”封慎顿了顿后说,“男人会准备什么惊喜,安排什么行程,我也不了解,在这方面我的确很无趣。但是只要你提出的,我都会尽量安排。”

“…嗯。”湛明澜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

他的声音有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熨帖着她的神经。

“还有,我那天说的话,考虑一下。”

湛明澜沉默。

许久后,那头才低笑了一声:“在躲我?”

“才不是…”她翻了翻身,手不小心按了“结束通话”键,电话咔嚓就断了。

误会大了。

他没有不依不饶地打来,也没有继续发短信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封封还是蛮有耐心的,其实他情商不咋的,也比较傲娇,所以为澜做到这步不易。

肥札勤快吧!!值得被啵一个吧!!!

不要霸王~

only you~ 0 就差你了~

chapter31

湛明澜八百年没去过游乐场了,说起来她的童年是有些寂寞的,因为湛弘昌和殷虹忙于创业,或多或少对她和湛博俊实行的是“放养”政策,她和湛博俊小时候去的最多的就是家附近的游戏厅。印象中只有两三次去游乐场的经历,其中一次,是在盛夏,坐云霄飞车的时候,她忘了扣上外套的口袋,里面的巧克力和糖果洒了一地。

算是仅有的,清晰的记忆。

封慎带她来游乐场,她惊讶现在的游乐场如此豪华。

大周末的,人自然很多。封慎问她喜欢玩什么,她点了一个环球飞船,超级秋千,海盗船,降落伞队和空战机。

一圈玩下来,湛明澜已经是热得背上都是汗,气喘吁吁,反观封慎,他除了两鬓有些湿意,气息平稳,眉目间依旧神采奕奕,一点疲倦都没有。

他拿出手帕为她按了按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微笑地问她想喝什么。

“西瓜汁。”

封慎很快买了回来,他自己买了一瓶水,递给她一大杯西瓜汁,她先放在一边,从包里拿出梳子,解开马尾上的皮圈,头发放下来,她用梳子随便梳了梳,再重新扎起来。刚才玩降落伞队的时候,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我来帮你。”他说。

“你会吗?”

“可以。”他接过她手里的那根红色皮圈,手拢起她的头发,认真地帮她扎好,“你照照镜子,看满意不满意?”

她拿出小镜子一看,发现他手挺巧的,扎得很好,马尾辫高高在上,干净利落,头顶的头发也没有乱开。

“你常帮女孩子扎头发?”她反问,“怎么扎得那么好呢?”

封慎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他们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椅上,绿荫遮阳,湛明澜喝着凉凉的西瓜汁,看着远处飘着的七彩气球,觉得惬意十足。

“好玩吗?”他问。

“嗯。”她点头,捏了捏吸管,“刚才玩空战机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好久没那么刺激了。遗憾的是体力不行,现在觉得好累。”

“饿不饿?”

说到美食,她恢复了点精神,反问:“等会我们去吃三明治好不好?刚才我看见好多孩子手里拿着一只啃,看起来味道很不错。”

“可以。”

闲聊了很久,两人起身去找卖三明治的店铺,走到美食一条街,老远就看见有一家排队排到门口了,走过去一看,果然是卖三明治的店,她和封慎就站在队伍的尾端,耐心地等。

湛明澜有些饿了,无奈队伍排得那么长,她只好先从包里拿出小饼干啃了一块,又递给封慎一块,他接过咬了一口,然后拍拍她肩膀:“等我一会。”

他向队伍前段走过去,湛明澜不明所以,等到五分钟后,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热腾腾的四个三明治,鸡肉,牛肉,什锦,鲑鱼的都有。

“你插队买的?”湛明澜反问。

“不算是插队,我和排在前面的人做了交易,花了三倍的钱买下了他买好的三明治。”封慎解释。

“你好浪费啊。”

“还可以,不是贵的东西。”他指着袋子里的三明治,“你要吃什么口味的。”

“我想吃牛肉的。”湛明澜点点其中一个,“那个。”

封慎将其中一个三明治交给她,自己拿了一个。湛明澜咬了口,发现自己拿的并非牛肉,是鲑鱼味道的,而封慎吃的才是牛肉味的,她遗憾地说我拿错了,他闻言很自然地将手里的牛肉三明治递给她:“我还没咬,给你。”又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那个被啃过的鲑鱼三明治,利落地咬下一口。

“你到底有没有洁癖?”

“我爱干净,洁癖倒算不上。”

两人拿着三明治往外走,一个胖乎乎的小朋友突然跑出来,冲着他们撞过来,封慎说了声小心,湛明澜立刻躲开,那个孩子的脑袋就撞到了封慎的长腿上,有些楞楞地抬头看封慎,小脸上出现短暂的迷茫,随即凶巴巴地朝他吼了一声。

封慎弯下腰,问他撞到哪里了,痛不痛。

小朋友的家长看到情形立刻赶过来,牵过孩子的手,批评他顽劣,没事总爱跑来跑去。

小朋友扁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事,孩子好动是天性。”封慎浅笑着看他,淡淡地解围,“挺可爱的。”

家长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牵着小朋友的手走了,小朋友手里抓着一只变形熊,走了两步又回头,好奇地看了眼封慎,封慎朝他点头,他立刻调转脑袋,但没几步后又转过来,再转回去,一副别扭的样子,在湛明澜看来,好玩极了。

“这孩子也太猛了,就像一头小老虎一样飞扑过来。”她笑着说,“撞到你了?”

“没事。”封慎摇头,眉眼间放柔,“和孩子计较什么。”

“现在熊孩子多啊,我觉得做爸妈的早些给孩子做规矩,譬如在外面不乱跑不摸东西,譬如对人要有礼貌。”湛明澜说,“和我爸妈一样,他们虽然对我没什么大要求,但要求我守必要的规矩。小时候,陪爸妈去别人家做客,如果不是对方拿出好吃的来给你吃,自己绝对不能主动要,对方给你了,你得说谢谢才能收下,否则回家后会挨批评,还会被打手心。”

封慎笑道:“打手心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