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在职业网坛名声日隆的手冢国光爆出了丑闻。无孔不入的狗仔队偷拍到他与体育记者不二周助同居的照片,不出所料引起轩然大波。

手冢国光在经纪人的安排下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他架着双手端坐主席台,我仿佛又看见多年前冷静自制的青学帝王。只有我了解,冰雪般的容颜下是怎样热血的灵与肉。

他的身边是不二周助。茶色的头发在灯光照耀下有一种蜂蜜的光泽,和他脸上的笑容异常相衬。他们并肩而坐,好像伦勃朗油画中的人物,底下的闪光灯早已亮成一片。

我的手指停在遥控器上,告诉自己赶快换台,可舍不得按下。

“我们,是恋人。”经纪人请他发言澄清事实,他便说得简单明了。干脆利落,还真像手冢国光的风格,多年未变。我想笑,但心里的某根弦突然断了。原来只有我了解的热情,早已属于别人。

我打开了买到的第十二瓶1900年的红酒。我相信思念会成为过去式,当我喝完这十二瓶Lafiet。

Tezuka,这是最后一滴了,我的思念。

“本大爷,迹部景吾决定抛弃你——手冢国光。”

当年,我是这样提出分手的吧,高傲不屑趾高气扬,用来拼补残缺不全的自尊。我在病房外听到手冢和不二的对话,他一定会离开,所以我要先说“再见”。

他什么都不说,沉默地收拾完行李离开了别墅。我站在华丽宽敞的卧室中狠着心等待他离去的时刻分分秒秒逼近。

手冢国光从我身边经过,绝情的一眼都不肯看我。“迹部,还给你。”扬手一抛,一枚闪亮的指环飞入我手中,而他自始至终不曾回头。

刻着“Atobe”的戒指,他决定不要了。满室娇艳的红玫瑰,一夜凋零。

“还有一小时就能到东京。”忍足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兴致勃勃翻看旅游杂志。出发之前他的休假申请已经递交到人事部的慈郎那里,同时提出休假的自然少不了岳人。

我没理他,继续转着杯中最后一滴红酒发呆。眼前墨蓝色一闪,他凑过来拿起酒瓶看了看。“景吾,”忍足推了推眼镜,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我。我们很少称呼彼此名字,除非接下去的话必须慎重对待,“舍不得就去抢回来。冰帝不能总是输给青学的人吧。”

本大爷才不中你的激将法。我放下了杯子,上帝作证我对这个建议有多动心。

“反正,你的人品众所周知的差,扮恶人得心应手。”话音刚落,我已经一脚踹了过去,附带眼睛狠狠一瞪。这小子,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是不是?竟然敢说本大爷品行不端!

“凤手上参股三菱的企划,回去后你马上跟进。”休假?门都没有。本大爷心情不爽,当然要你们统统陪着。

忍足似笑非笑,眼神带着一点点邪恶。我承认,这个样子的他的确有做风流浪子的本钱。一直以来,忍足侑士就是公司里排名第二的美男子,招蜂引蝶的程度没让岳人少发过脾气。

“景吾少爷,”他低沉着说道,“冰帝和青学的纪念赛,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所以九月十二日和十月十五日开始,分别休假一星期。”

那两天是岳人和他的生日,看来是准备去旅行庆祝了。“你在和本大爷谈条件,啊嗯?”我同样似笑非笑看着他。胆子不小,竟敢用手冢来要挟我。

“这笔交易你不会吃亏。”忍足侑士,我说过他被称为天才吧?

“成交。”我倒要看看,下个月的比赛,天才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得偿所愿。我们的对手,可是青学的天才不二周助啊。

我不甘心,在这么多年后仍然不甘心接受失败。

再做一回恶人,是不是?下飞机之前,我看着水晶杯中那滴像血泪的酒液,嘴角习惯性上扬到华丽微笑的弧度。

不二周助,好好准备着和本大爷再斗一次吧。这么多年,你也过得太轻松了。

[慕尼黑·2001年]

十月七日,凌晨六点。

手冢国光被迹部景吾的手机铃声吵醒。之所以立刻判断出是他的手机原因有二:酒店套房的电话铃音不同;二就是会用瓦格纳歌剧选段作为振铃音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个骄傲爱现如孔雀的迹部少爷了。

打电话的人极有耐心,固执不肯挂断。等到渐强的振铃让冰山容颜产生了一丝裂缝之后,手冢不客气地推了推身边的男人,某个以华丽自诩的生物正以极不华丽也就是像八爪鱼一样的姿势紧紧抱着他。

“电话。”用力地推。

“好吵。”睡意朦胧的大少爷将漂亮的脸蛋更深地埋入他的肩窝,装作没听到。

“迹部。”冰山的声音果然没有温度。

“别去管它。”他索性耍赖,舍不得松手放开怀中的温暖。管家在哪里,赶快把吵死人的电话扔掉!

“迹部景吾!”没有温度的声音很严厉,大少爷终于想起来这是在德国慕尼黑的酒店内,根本没有管家佣人还有桦地排队等着供自己使唤,于是乖乖伸出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电话。

“哪个混蛋敢吵本大爷?”他杀气腾腾开口,却在听到对方声音后完全清醒,愕然看一眼准备下床的手冢。“找你的。”将手机扔进恋人怀中,满腔委屈加一脸哀怨的迹部景吾咬牙切齿地靠上冷冰冰的雕花金属床柱。

电话里含笑的声音说:“打扰了,我想找Tezuka。”切,扰人睡眠很过分诶。

手冢的眼中闪过疑惑,接住被重重扔过来的手机。“你是?不二。”语调中的诧异让本就因被吵醒而一肚子起床气的某人不满地挑起了眉,过分!居然对闲杂人等有情绪!

“Ne,Tezuka,生日快乐。”打电话过来的人语气轻松愉快,仿佛那天流泪的少年只是他脑海中的幻像。手冢国光有一点感动,毕竟在自己离开青学后仍然有队友惦念着自己的生日。

“谢谢。”过去养成的习惯让他接下去自然问起了青学网球部的近况,包括被自己寄予厚望的支柱越前龙马。不知不觉聊了下去,丝毫没注意到迹部景吾盯着他的漂亮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手冢边说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视线恢复清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恋人身上惹眼的紫色睡衣。迹部和自己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当他穿着低领荷叶边的睡衣迈出浴室的时候,着实将还没摘下眼镜的手冢吓了一跳。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迹部的品位,有待商榷。

可惜永远自信满满的迹部少爷误将他的惊吓理解为惊艳,“啪”打了一个响指得意非凡的宣称:“沉醉在本大爷的美貌之下了吧”,然后扑上床将他顺势压倒。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每天醒来总是在他的怀抱中,对着那张沉睡中依然飞扬的脸。

啊,不二似乎说了句什么,在为那天强硬的语气道歉。“没关系。”大家的心情多少能够理解,毕竟自己前往的冰帝是青学的宿敌。

“电话太长了。”忍无可忍的迹部景吾一把压倒坐在床沿上的手冢,夺过手机直接关机。不二周助,说什么这场胜负我会认真,今天就是下战书来了,嗯?可惜他是远在天边,本大爷是唾手可得。

手冢国光挣扎着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迹部,不满地拿起电话发现已经关机了。回头看到恋人笑容邪恶的脸,心里一下子警觉。这种不太妙的预感很像上次比赛中被他洞悉弱点后成为猎物的感觉。虽然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直觉仍然告诫要规避风险。

“Tezuka,天色还早,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迹部靠了过来,笑得放肆而张扬,锐利的眼神似乎看着美味猎物的猛兽,让他本就不妙的预感加上了心惊肉跳。

不过冰山始终是冰山,即便心里忐忑不安,表面上仍旧镇定自若。“什么?”连声音都纹丝不乱,仿佛根本不知危险近在咫尺。

“今天,又是同岁了。生日快乐。”他的逼近竟然只为了说这么一句?手冢暗暗松了一口气,回了一句谢谢。

“真是冷淡。”居然和回答不二那个家伙的没差别。大少爷不满归不满,仍然跳下床打开从日本带到德国的几大口皮箱,从一堆花里胡哨疑似为衣服的行李中找到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回头,手冢已不在床上,浴室里倒是传来了洗漱的声音。知道他醒来后决没有赖床的恶习,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性。他对着镜子里的美少年抬起了尖尖的下巴,那颗泪痣生动无比地宣誓:今天一定要让手冢国光成为本大爷的人。

十六岁,可以算是成年人了。

在浴室洗脸的手冢,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紧接着那件紫色的华丽睡衣也飘进了浴室,睡衣主人口口声声嚷着要和他一起洗澡。手冢不予理睬,自顾自洗完脸走了出去。

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看到迹部摊开一地的行李,手冢国光无奈地摇头,弯下腰开始收拾。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竟然会和这么任性的家伙走在一起。不过也有人说他同样任性,比如在那场比赛中情愿放弃今后的网球生涯也要获胜的决心。

他的颈项上突然有冰凉的触感,然后是被人搂进怀抱。低头看看,脖子上多了一条淡金色的项链。

回头看迹部的颈中,果然也有同款式的一条,只是颜色是淡银。这家伙玩情侣配上了瘾,买什么都要成双成对。手冢瞥了一眼他的睡衣,暗自庆幸迹部没有将睡衣的情侣装强加给自己。

“喜欢吗?”这条项链是迹部景吾亲自设计的,献给独一无二的恋人。链坠是两个造型夸张的字母“K”,以近似于拥抱的姿势紧紧纠缠。

“Keigo,Kunimitsu,代表我和你。”他低下头,缠绵一吻。灵巧的舌尖滑入恋人的唇齿之间,同样的茉莉香牙膏味道。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心意自那场对决后就时时能看到。相比之下,自己对他的付出少之又少。于是在这个吻结束之后,手冢用充满内疚的口吻郑重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特别的生日礼物送给你。”戴上戒指并不能算正式的礼物,他在思考是回到东京送礼物还是过会儿就去逛品牌店。

灰紫色头发的少年笑了,嘴唇向下移动到恋人性感的锁骨,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那么,就把你自己送给本大爷吧。”他狂傲地宣布,在手冢的运动神经逻辑思维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压上了Kingsize的大床。

这是势均力敌的对抗,一如他们那场著名的持久战。结果也差不多,迹部景吾以微弱优势占了上风。

起先的五分钟,两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讨论问题。气氛是严肃而暧昧的,地点是不恰当的,问题中心的当事人是无法平心静气的。

冰山美少年一个翻身将迹部反压在身下,常年打网球锻炼出来的矫健身手和良好的体力同迹部少爷相比丝毫不差。以往不反抗不代表不能够反抗。

“不行。”虽然网球占据了生活的大半时间,手冢国光严重匮乏和女孩交往的经验,但仍然听得懂恋人话语中的含义。浅褐色的瞳仁闪过一丝慌乱和犹豫。拥抱亲吻和真正发生肉体关系,那又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了。

迹部景吾岂会是乖乖听话的人,手臂使力重新将手冢压倒。“本大爷和你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不行?”腾出一只手摘下碍事的眼镜,无阻隔的看清楚最爱的眼神——倔强不肯服输,即便此刻处境危急。低下头,性感的薄唇从额头开始一路肆虐,撬开紧闭的嘴唇长驱直入。笑话,本大爷搞不定你手冢国光,回去岂不要被忍足活活笑死。

许是柔软的床褥放松了身体,许是卧室内昏黄的壁灯让视线更加朦胧,许是他的吻加深了挑逗的力度,手冢只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陌生的渴望逐渐抬头,残存的最后理智让他再次将吻得尽兴疏于防备的迹部压到身下。

“我不要在下面。”问题重点发生转移,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内心是否正在承受某种名为“欲望”的煎熬。

身下的少年邪邪勾起嘴角,微微眯起眼的表情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魅惑。他不争辩,修长的手指挑开他的睡衣,娴熟地游走于白皙单薄的胸膛。手冢国光觉得他的手指似有魔力,所到之处带来一阵颤栗的快感,就像每一次破发成功后的满足。

趁他愣神,迹部景吾成功翻盘,将不听话的恋人压于身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本大爷理所当然是在上面。”说着,带有惩罚意味的声音在他耳畔恶魔般呢喃,“我会好好让你明白,和我斗的结果是什么。”

“为什么你要在上面?”清冷的少年皱起了眉,对他的嚣张语气相当不满。同为男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被压?“出去打一场球,谁赢了谁在上面。”这是他要求的公平。

迹部景吾讶异地挑起眉,真是服了他。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想到网球。“谁让你比本大爷轻了四公斤。”这个理由够有说服力吧。打一场网球,拚尽全力后就算赢了,哪还有体力继续另一场战役啊?说完这句话,他俯下头用最直接的方法让恋人闭嘴。

手冢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轻的人就要被压的时候,对方密集的吻就夺去了他的思考能力。

该发生的,无法逃避的,那就好好享受吧。

在热吻和爱抚中,身上的衣物尽数卸下,两具削瘦健美的躯体亲密厮磨。本在血液中缓慢流动的欲望加快了速度,疯狂流窜于身体各个角落,积累至爆发的边缘。

“迹部,你会不会?”此时此刻,清冷的眼神依然不变,只是俊秀的脸有引人犯罪的绯红。迹部景吾看上去有做花花公子的本钱,据桃成说还调戏过橘杏妹妹,想必应该有经验。但和男人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妖娆的舌尖轻轻滑过恋人的胸膛,可以听到他更激烈的心跳。听出手冢的疑问,他仰起头,脸上的泪痣在手冢模糊的视界里闪闪发光。“本大爷有什么不会做?”依然是不可一世的倨傲。

“哦,拭目以待。”依然是听不出情绪变化的语调,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本大爷的美技与日月同辉。”一如既往的调调,却在最后加了邪恶的一句。“我会做到让你发疯。”

哦,这场持久战,实际用时远远超过了他们那一场对决。

正文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05-7-7 8:29:00 本章字数:9249)

[纽约·不二周助·2010年]

发送了邮件之后,我的视线移向写字台上的照片。纽约中央公园的雪景,手冢国光捧着我的双手为我取暖。

其实那天,他的手比我更凉。

照片上的他仍然是不笑的神情,而我,是人前那张永远的笑脸。

我们两个,在很久以前就让人说像两个极端了。不会笑的万年冰山和笑眯眯的天才少年,他和我一直在一起。

走路的时候,我会稍稍落后半步,着迷地欣赏他挺拔的背影还有被微风吹动的头发;没有带字典的时候,我会跑去找他借,在每一页寻找他手指翻阅过的痕迹;在图书馆的时候,我会坐到他身边,侧过头看他专注于书本的模样……

Tezuka,他不会知道的吧,在他明白我的爱之前,我已经爱了他这么长久的时间。久到——我以为一辈子就这样看着他,默默等待他转过头发现半步之远的我。

他曾问过我:“不二,真正的你在哪里?”

听到他这样问我,我先是欣喜继而悲伤。只是网球才会让他想接近我吗?真是一个残酷到连温柔假象都不愿施舍的人啊。

我认真了,不是为了弟弟,不是为了别人,第一次为了我自己认真。我比任何人都清醒,只有在手冢国光面前展现真正的实力,只有战胜他,才可能让他记住面前的人。

多么可笑,这本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一幕。Tezuka,我希望他是因为别的东西注意到我的存在。不是网球,真的,不要是网球。

我拚尽全力,但依然输掉了比赛。眼泪不受控制就流了下来,在他十五年的人生中,终究只有那个人击败了他。

那场他不惜赌上未来的对决,是因为始终在等待那样一个强劲的对手吗?因为那个人,其实和他有着同样骄傲的灵魂,以及对胜负的执著吗?

我在场边看得清楚,所以悲哀。原来,这就是他不爱我的原因;可惜,这也正是我爱他的原因。

如果这世上还能有一个人让我执著的话,那个人就是手冢国光。

迹部景吾爱上了自己的同类。而我,爱上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异类。这个为我们共同爱着的男人,最爱的是能让他不断超越自己的对手。

突然想起当年提出和我约会的小学女生,是叫久美还是成美呢,十年的时间,应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记得我对她说过:“心意,只有说出来才能传达给对方。”

沉默地看着,于是机会就从指缝间溜走。等我想伸手抓住,他已和迹部景吾走在一起。

我不恨Tezuka,除了一次被彻彻底底的激怒。

我的手指轻轻滑过照片上他的脸,只是看着他,好像幸福就在掌心了。

“不二,可以吃饭了。”手冢敲了敲敞开的书房门,然后走到我身旁。“我做了你喜欢的芥末寿司。”

我半抬起身体,在他微凉的唇瓣印了一个吻。“嗯,我饿了。”

他拉着我的手离开书房,我忽然问道:“Tezuka,你幸福吗?”

手冢低下头看着我,我想此刻自己的笑脸应该和平时一样,温柔如水。“很幸福。”他回答的很快,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

我想起第一次和他做爱的夜晚,在我们交往一年后。夏季的夜闷热得令人窒息,冷气十足的房间让皮肤干燥到饥渴,我笔直走到坐在沙发上的他面前,低头吻住他颜色浅淡的唇,微微带着水色的粉红。

他和迹部景吾交往了三年,我不会天真到相信迹部是正人君子。但手冢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舌尖避开了我。

我依然在笑,但心脏撕开了一道口子。虽然他和我在一起,但他还是牵挂着叫迹部景吾的男人。

“讨厌吗?”我睁开眼睛,对面的镜子里有我的脸,冰蓝色的眼眸带着冰冷的感情。在这一刻的我,骄傲尊严全都变成破碎,我生气了。

“对不起。”我是不是该笑他的坦白?在这种时候都不愿放弃原则的正直男人,连道歉都还是没有温度的冷静。

我将他压在身下,眯着眼打量眼前细致的五官。面对我近乎强迫的拥抱,他的表情一如以往,似乎下一秒钟就会听到从薄唇间吐出“不二,绕场30圈”这样的话语。

他什么都没说,连皱眉都不曾。只是在我进入他的身体时,我怀抱中的身躯不可抑制地颤抖。

“怎么?”我微笑,但笑容绝对是带着恶意。那时我产生了一个绝望的念头,如果他推开我,我就认输好了。“不能接受别人的拥抱吗?还是,你只想被迹部一个人抱?”

听到迹部这个名字,他平静下来。手冢看着我说道:“再说这样的话,绕场100圈。”他不再发抖,抬起手抱住我的肩膀,我们的身体紧紧贴合。

“真的幸福吗?”坐在灯光明亮的餐厅,我咬了一口钟爱的芥末寿司。手冢捏寿司的水准越来越好,将来我们回到日本可以去抢河村的生意了。

他点点头,主动凑过来亲吻我。许是碰到了我嘴里的芥末,手冢脸色诡异地弹开身体,抓起旁边的水杯一口气喝完。

“Ne,Tezuka,我也很幸福。”我笑了,芥末寿司味道不坏呢。

[东京·2001年]

一直以来,迹部景吾都认为冰帝网球部的队服在整个关东地区属于最能让人穿出气质的颜色,尤其是当这身优雅的浅灰被手冢穿在身上之后,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本大爷的眼光,是不可能出错的。

不同于青学那身蓝白队服传达给旁观者的热血和激情,冰帝的灰色队服似乎更适合沉着冷静的手冢国光。反正在他穿上后,迹部看他的眼神忽然变了。

手冢自然清楚这种眼神背后的含义,面不改色往更衣室门口走去。

“Tezuka,我们可以先做点别的事。”迹部迅速欺近门边将房门下锁,转过身看着愠怒的手冢,勾起嘴角笑容暧昧。

“不行。”这个男人我行我素惯了是他的事,自己可绝没有在学校“发疯”的变态爱好。

“真的不要嘛,嗯?”俊美的脸逼近,温热的呼吸从他的耳垂慢慢移向修长的颈项,迹部景吾刻意挑逗着恋人的情绪。

“不要太过分了。”手冢推了推眼镜,语气严厉。队员在场上训练,正副部长却躲在更衣室亲热,开什么玩笑!虽然目前的身份仅仅是副部长,他依然把在青学时常常挂在嘴边的“不能大意”带到了冰帝,甚至更严格地要求自己。谁让他的恋人恰好又是他很想战胜的对手呢。

“本大爷想你了。”他出手迅即环上手冢纤细的腰,照例皱了一下眉,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在他漂亮的唇角偷亲一下,果然看到白皙的脸颊飞过一抹红晕。从慕尼黑回来后,迹部提过手冢搬来自家别墅同居的事,还夸张地说自己那张大床看上去过于寂寞。结果手冢国光用“你是白痴啊”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冷淡地建议他去换一张单人床。

两人交往的事情尚未向家里坦白,彼此心里都明白一旦曝光后会引起多大的反应。即便不说手冢家的家教,迹部作为财团继承者的责任,就算是再开明的家庭环境下,让家人接受独子爱上同性的事实也需要时间。

“今晚,去我家过夜,啊嗯?”听上去是邀请,不如说是命令。

某些属于夜晚的火热记忆在脑海的某一处苏醒过来,手冢国光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沉默地点头,他害怕自己的声音有可能低沉暗哑的根本不像平时。

迹部相当满意自身无人可敌的魅力,主动打开门让手冢先走。恋人对网球异乎寻常的执著早有觉悟,真要耽误了他的训练,自己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