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游雅？”
“是…是啊。”牛奶结结巴巴地回答。
他现在的脸色很苍白，发青的黑眼圈和眼袋告诉我，他也很拼命地在学习，成都一诊是班上第四名。
我有些担忧，却半开玩笑地问：“都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忘记她？我记得你和她没怎么接触，怎么会这么痴情，跟韩剧里的男二一样。”
牛奶不说话，两只眼珠像中间靠拢，黑瞳在眼角形成斗鸡眼。
我不受控制地大笑，“噗——正经点，对了，你给我讲讲这道题…”
“你告诉我，她去哪儿了？我们都是老雅中的学生，初中就是一个班的。”牛奶很严肃地说。
“她去哪儿了需要跟你打招呼吗？”
牛奶一愣，连忙摇头，目光呆滞。
“你想说，你喜欢她是你的事，只是想知道她在哪儿？”
他点头。
“可是，她去哪儿是她的私人问题，不关你的事。”我知道自己这句话很残忍，可我必须这么说：“这是我整理的文综典题，你拿去看看吧。如果是我，我会喜欢一个光芒四射的男孩子。”
其实，我在说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当然，优秀的人会让更多人的目光驻足。
“是我不够优秀？”
“优秀，取决于很多方面。”
牛奶再也没有提游雅。
寒假的时候，我回到云城。蓝雪晴说，她帮我和苏阳阳补习文综。
站在云城中学的光荣榜下，我有一种怅然的感觉。文科那个板块，蓝雪晴是遥遥领先的第一名，理科生一边，夏天第一，钟子方第二，两人只相差两分，把第三名甩得远远的。
往下找了很久，我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名字上——沈泽洋。
其实，他也很努力，可惜努力的方向不对。
装作漫不经心地瞟，我终于找到了严沁和左依米。
“我们走吧。”我缩了缩脖子，往掌心吹了口热气。
临近过年，苏阳阳才回云城。齐肩的短发，细细碎碎，巴掌脸大的脸，修长的身材，中性的打扮，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大帅哥。
“要不要这样？你想男装行天下？”刚一见面，我就挖苦苏阳阳。
“嗯，我是小雪的男朋友。”苏阳阳俏皮地眨眨眼睛。
事实上，苏阳阳已经在想尽办法留长发了，艺考，形象很重要。
蓝雪晴开始爆料，苏阳阳曾经也想过学美术，因为花的钱少，学习时间也短。有次她抱一个画板匆匆赶去画室，迎面走来的一群男生指指点点地讨论，“你们猜猜，这是男生还是女生？”
“姐姐我是如假包换的女生！”苏阳阳咬咬唇，“那些人眼睛都瞎了？”
我的眼睛在苏阳阳的某个部位瞄了瞄，淡淡地点评，“其实吧…你不抱画板也看不出男女，等你出名了，去演祝英台都不用裹胸布了…”
“你去死！”苏阳阳的拳头落在我身上，过一会儿，她忽然又盯住了我。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有些恼怒地问，都被她盯得发毛了。
苏阳阳挤眉弄眼地点头，“彼此彼此，你去演蓝采和都不用贴胡子了。”
“要不要这么毒！”
…
原本就准备补地理，蓝雪晴非常合时宜地说了句：”学地理就是免费的全世界旅游，在泰国看人妖看累了，还可以翻翻其他地方。”
“上，揍她！几个月不见就上房揭瓦了？”
蓝雪晴把地理书挡在面前，怯怯地说：“信不信我收拾你们…一人一张伊拉克的单程机票。”
我和苏阳阳轮番上阵，把蓝雪晴揍到求饶为止。
我们真的要高考了吗？我们都这么开心，是真的很开心。苏阳阳和蓝雪晴都比以前开朗了很多，尤其是苏阳阳，给人的感觉很亲切，不再是以前那座冰山。
做完这套地理题，我把卷子交给蓝雪晴，就坐在旁边看苏阳阳做题。
她的字很漂亮，感觉挤不出来，但又绞尽脑汁地在想，已经做到后面的简答题了。
减少煤炭使用，进而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降低酸雨的几率。这答案…简直千疮百孔。
东部地区建设高铁，她扯拉动东部地区脱贫致富。天呐！她让上海情何以堪－－－－更不要说将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用高铁来输煤炭？也太奢侈了吧…
上海还产甘蔗？它纬度那么高，不该产甘蔗，该产钞票。
西澳大利亚温流？我去死，别拦我！
…
蓝雪晴看过我的卷子之后，开始针对性分析，“一念就是天堂，一念就是地狱，你把选择题倒数一二道一瞥，8分就丢了。难的不是地球运动，难的是你的心态。”
“我真的快被绕晕了…这次错了，老师讲过听懂了，下次照样不会。”
蓝雪晴连忙摇头，“地理中没有难题，不像数学后面那十分左右的反/人类反/社会的压轴题，你绝对做得出来。”
可地理也告诉我一个道理：我们都怀揣着鲤鱼跳龙门的理想，但如果这条鱼在三峡大坝的这边，根本不可能跃到另一边。
Chapter116:北极的终点是南极？
有一道脑筋急转弯，从地球上的什么地方出发，无论往哪里走，都是朝南？
答案是：北极。
－－－－－－－－－－－－
分析完我的卷子，又轮到苏阳阳了。蓝雪晴越看脸色越好看，到最后嘴角直抽。
“阳阳，这么简单的题为什么要做错？”蓝雪晴指着第一道选择题问，有些恨铁不成钢。
苏阳阳很无辜地说：“我以为它是对的啊，要是我知道它是错的怎么会选它？”
“…”如此精辟的言论，我和蓝雪晴都无言以对。
蓝雪晴叹了口气：“你们两个纯傻子。”
我指着苏阳阳问：“你说的是她吗？”
蓝雪晴愣了一下，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苏阳阳抗议了：“她刚刚明明说的是两个纯傻子！”
…
几乎整个寒假，我们都窝在我家里，先是补课，到后来是我和蓝雪晴交流，一同督导苏阳阳。越是临近高考越是能看出谁才是真心对你好，我刚来文科班，班主任就开导同学说：“别人没有义务给你指点，他愿意帮你，甚至愿意抽出一丁点时间给你讲题，你都应该心存感激。”
我也明白，很多人都不愿别人超过自己。
正月初四，2010初8班的班级群列出公告，要进行同学会。这两年，同学会年年都有，我在雅鱼，倒是无福参加了。
既然现在在云城，我也决定报名。
【8班♀史麦儿】我也参一个！
【8班♂钟子方】万年潜水的人也冒泡了。
【8班♂钟子方】最近怎么样了？
【8班♂邹棋】史麦儿，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8班♀史麦儿】没…没啊…
没聊两句，我们就开始私聊，我了解到：邹棋也是美术生，不仅参加了统考，还有清美和景德镇的点招。
一直到正月初三，沈泽洋都没有冒泡。我翻出手机，决定给他打电话。
打了好几个，他终于接了：“喂？”
“是我，史麦儿。”
“我是安鑫。”听筒传来的声音，不再清脆，带有磁性。仔细一听，也不难听出确实是安鑫。
我突然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抓紧电话，我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样啊？我…我找沈泽洋。”
“他在做题。”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
我按下绿色的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做完一套数学卷子之后，我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是沈泽洋。我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愿不愿意参加同学聚会。
“史麦儿，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聪明，可以随便折腾。大姑好不容易才把安鑫从上海劝回来给我补课，我不能辜负她。”沈泽洋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却又带着酸溜溜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一丝苦涩。光荣榜上的排名，他已经在50名左右了，比上次告诉我的成绩更差。
我故作轻快地说：“正是因为要高考了，才要放松啊，你是不是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不，我没有压力。”他很肯定地说，“你知道，跟你一起去外地读书的同学都跳楼自杀了，我会努力地活着。”
又闲聊了两句，我挂掉电话，五味陈杂。
其实，他不知道，他也很优秀，也被很多人羡慕过。从小被老师夸字漂亮，书法比赛获奖，作文获奖。一篇冗长的课文能够在最短的时间背下来。小学的文艺汇演上，他作为主持人接受灯光和荣耀。初一的时候，他参加英语竞赛获奖，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不知道，那时的我有多卑微。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曾经自信向上的少年，渐渐地磨灭了信心和热情，只剩下努力地活着。
有一道脑筋急转弯，从地球上的什么地方出发，无论往哪里走，都是朝南？答案是：北极。
根据类比推理，从什么地方出发，无论走向哪里，结局都是死亡？答案是：出生。
或许我们走过很多弯路，有过很多悔恨，但至少，我们收获了风景。
凌晨一点左右，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睁开眼睛，是蓝雪晴森白的脸，她旁边是苏阳阳，睡得很香。一看表，凌晨四点。
看她这个样子，我有点心疼，“阿雪，你不要太逼自己了。”
她摇头：“没事，我身体好。”
我皱皱眉，翻开卷子，“是不是你妈妈逼你非要上名校？还是你继父说非名校不读？”
“没，没有，我妈妈从来都没有逼过我。张老师说得对，我所有的压力都是自己强加上去的。我害怕辜负妈妈的期望，害怕她成为一个笑话，害怕自己不能给她一个未来。我说，我会带她离开这里，离开云城，再也不回来了…我是她的希望，她的希望…”
“阿雪…”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没事。”她仰着头，朝我笑，“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我没有逼自己，这不，明天该出去玩，我照样出去！”
“阿雪，你老了，真的老了。”
她是我见过心理年龄最大的人，一直比周围的人成熟，懂事。
“老了？只要我自认为年轻就好。毕淑敏曾经说过‘人的生命就是一根链条，永远有比你年轻的孩子和比你年迈的老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它是谁也掠夺不去的财宝。不要计较何时年轻，何时年老。只要我们生存一天，青春的财富就闪闪发光。能够遮蔽它光芒的暗夜只有一种，那就是你自以为已经衰老。’”
我嗤笑：“阿雪，你是在念作文素材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蓝雪晴伸了个懒腰，“怎么这么晚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不知道她是以怎样一种心态去对人和事。
曾经，严沁跟我吐槽过，蓝雪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太烂。
曾经，严沁跟我说过，蓝雪晴跟沈泽洋告白了，虽然没有声音只有文字，我依然能感受到她的讽刺。
曾经，她跟我说过，她要让我看到她无与伦比的样子。可是，她为什么还这么固执地迷恋一个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见她的人？
是啊，我们只能看见她光荣榜上的成绩，看不见她背后所付出。我也一样，别人只看见我在瞎折腾，看不见我背后的疯狂。无论我们往哪个方向走，最终目的，都是通向梦想所在的地方。
Chpter117:有些事，永远不要说
记住，有些事，千万不要说。
你不说，就永远没人知道。
－－－－－－－－－－－－－－－
云城的发展让我瞠目结舌，记得我走的时候，它还没有酒吧，没有游乐场，没有大型商场…
云河上新架了一座石拱桥，宏伟壮观。听说，设计的时候，由于云河上的桥已经够多了，再加一座大型石拱桥会影响泄洪能力，就把这座石拱桥设计得高出河岸好几米，因桥太高，桥身又无法设计得太长，就在顺着河岸方向铺了一道坡，从高处看，整座桥呈u字。
这座桥叫凤凰桥，上面刻了论语、道德经的经典篇目，或许寓意从云城这个穷山辟水的地方多飞出几个凤凰男、凤凰女。
“天呐，这真的是云城中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