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枣变成了石头一样硬的东西,水煮都没用。锅果的外壳早就越变越硬,越变越厚,果肉早就不能吃了。小溪里的鱼和虾通体透明,大概一指宽二指长,晒成干后有浓重的腥味,尼克只要发现就会把它们扔掉。
冬瓜含水分太多,切成条晒干后也不能制成果干,它会缩成枯树叶一样的东西。
杨帆把目光转向土耗子肉,虽然它的肉纤维丝又硬又粗,每次都要尼克嚼过后喂给她才能吃,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考虑过它。但现在没办法了。
她试着把肉切成薄片,然后放在石板上把它烤成肉干。看着制成后唯一没有变得奇怪的食物,她觉得自己至少找到了一种可供储存的食物。
土耗子肉干当然非常硬,她完全咬不动,就是拿石头砸也没用,她只好拿水来煮它,毕竟制成干只是第一步,它必须能吃才行。
当煮肉干的汤变得混浊后,她把它捞出来,发现它还是一点没变样。她试着喝汤,如果肉干不能吃,汤能喝也是一种进步。
接着她惊讶的发现煮肉干的汤是咸的。
她曾经煮过土耗子的肉,在吃够了烤肉后,她试着煮过它,认为这样或许这个肉不会那么硬,凭她的牙也能吃,这样就不用每顿都让尼克喂她了。但那时的肉汤不是咸的。
她第一次考虑到如果她的身体不是一直有着盐的摄入,可能早就出问题了。
土耗子的肉含盐?这是因为它的食物里有盐吗?她认为土耗子的食物是土里的虫子和草,或许是地下水?
她一口气烤了很多的肉干,然后用水煮它们,当水煮干后,她想从底部刮出盐来,这样她可以储存一些盐。可是锅果的底部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想用别的办法再试试的时候,尼克拿起她烤成干又煮过的肉吃了两块,然后他把那些肉给吐掉了。
她刚想可能是这样处理过的肉已经不能吃了,尼克发怒了。他冲着她尖锐的嘶吼,粗大的尾巴在地上用力的拍动。
杨帆吓坏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几乎以为尼克是无害的了,她知道这里面有她的大脑自我保护的原因,她刻意遗忘、淡化了当时他带给她的伤害,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她对他那无法克制的臣服和亲近的渴望,她甚至会为他的行为找理由,以此来证明他是无害的,而她是安全的,现在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但她一直在反抗这种意识,她每天都会告诉自己回家才是她最深的渴望,她不能忘了她真正的世界和她真正的家,也不能忘了尼克的本性不是人,而是一种未知的怪物。
两种思想在艰难的拔河,她不能让任何一种思想占上风,不然她会成为奴隶或真正的疯子,因为不能回家而发疯。
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种平衡,在她的脑袋里,好像她有三个自己,一种想臣服,想忘记回家的事,想干脆就留在这里,再也不用思考或痛苦。接受现在的一切并放弃过去是很简单的,只要她不再把自己当成人。
而另一个自己对现在的这一切充满厌恶,对尼克和这个世界充满仇恨。它不停的重复着尼克对她造成的伤害,牢牢刻在内心深处。它渴望毁灭眼前的一切,杀了尼克或杀了自己,认为死可能才是一切的解脱。
最后一个自己留在外面,旁观着前面两个自己打架,它理智而客观,能摒除伤害、仇恨和自我毁灭的欲|望,只用最简单的方式思考——那就是怎么活下去。
杨帆时时紧抓着第三个自己不放,当她发现自己将要偏向某一方时,或者眼前的事会让她失去理性的时候,她总是会告诉自己,用第三种方式思考和看待眼前的一切。
就像现在,她克制自己不要尖叫,不要逃跑,免得更加刺激尼克。她小声叫他的名字,然后团起四肢趴在地上。
“尼克,尼克,尼克……”她的心在狂跳,手指冰凉,她握着自己的手指,攥到指节关发白,指头快要胀破。
“尼克,尼克……”她命令自己不要闭上眼睛,用眼角注意尼克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的尾巴甩动的方向,以免在他准备打她的时候来不及避开。
幸好尼克只是用尾巴拍打地面来恐吓她,然后他把她提起来塞进了石洞里,并把洞口堵住。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白天把她放进来。
杨帆松了一口气,如果关起她就是惩罚,那这件事应该已经告一个段落了。等她慢慢放松后才发现浑身的肌肉在刚才都紧紧绷起,现在它们又酸又痛,肩膀和小腿的肌肉隐隐抽筋。
冷静点,冷静点……
她缩到角落里,仍然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抱着膝盖紧紧靠在石洞内壁。她不自觉的用力,在发现后又命令自己放松,然后不停重复这一过程。
她的手脚现在还是冰冷的,还在发抖。
她试着分析尼克突然发怒的原因。
她曾经做过很多事,她剪裁土耗子的皮,储藏野果干,晒干鱼虾,这么长时间来她几乎做什么,尼克都没有像今天一样发怒。
是因为她使用的是土耗子的肉吗?可是在她烤第一片肉干还煮它的时候,他没有这样的反应。
是量变造成的质变吗?
杨帆试着从动物的角度考虑问题。比如,食物是非常重要的,它们会为了食物而厮杀,甚至同种族之间也会这样做。
尼克之前没有阻止她对土耗子的皮和野果的试验,是因为那不是他的食物,他不在乎。
而他对土耗子的肉的反应是因为那是他的食物,她做的事是在浪费食物。就像在他发怒前,他尝了尝被她烤过又煮过的肉干,然后吐掉的事。
她浪费了他的食物,所以他才发怒。
既然找到了原因,哪怕只是她的猜测,她也认为这件事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比如她再也不会浪费尼克的食物,她不会再犯今天这样的错误。而且她也会更加小心,在这段时间她对尼克的戒心正下滑到一个危险的界线之下,她必须时刻牢记他能随时要她的命,而且他也不是人。
杨帆在黑暗中等待尼克什么时候把她放出去,她站在尼克的角度考虑他会给她什么样的惩罚,把她关进来是一方面,可能还会不给她食物。
她避免去猜测他会不会伤害她,她认为既然他在愤怒中已经把她关进来了,那可能就不会在消了气以后再伤害她。
她下意识的把更糟的结果摆在眼前,宁愿相信一切正在变得更好。
她在黑暗中数自己的心跳,越数越急躁之后,她开始想一些别的事。她不敢立刻去想她的食物储存实验,虽然这段时间她一直是靠着这个来振作精神的。
她强迫自己去想怎么做一双可以过冬的鞋,还有,尼克看起来像蜥蜴,她不知道蜥蜴会不会冬眠,但蜥蜴跟蛇很像,而蛇冬眠,如果到时尼克冬眠的话,她是继续住在这个石洞里,还是另外再找一个地方?
这个问题很快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把她从恐惧的边缘拉开了。直到尼克打开石洞,光线透进来时,她还没有回神。
尼克把她拉了出去。而她发现自己在他靠近的时候一直在不自觉的发抖,她无法克制。她僵硬的就像一块石头,手脚无法动弹并紧紧缩成一团。
她发现她对尼克的恐惧正用另一种方式发泄出来。她居然完全失去了行动力!她的大脑还能思考,她记得童话故事中说青蛙在被蛇盯上后会一动不动,她想那大概就是见到天敌时的反应。
失去反抗的意志,身体完全的失去控制,只能安静的等死。
这种极度的恐惧作用在身体上的反应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她的脑袋里疯狂的转动着,她命令自己必须动起来。但看起来效果很不好,她的手脚就像已经不是她的了。
她更多的是感觉着尼克拉着她的手,那冰冷的麟片的触觉,强大的力量,尖锐的指爪。一切可怕的回忆蜂拥的倒灌回她的脑海里,被她死死压抑下来的那仅有的几次的暴力回忆鲜活的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可以让自己以为她已经都忘了,或者不在意了,可她的身体还记得。现在通过尼克的手,她的身体全都想起来了。
身体的记忆和大脑支配分离的感觉是第一次,但这一次就够她受的。她开始深呼吸,希望能通过这个来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继续失控。
她扭头看旁边的草地和蓝天,尽量用这些看起来美好又平静的东西来忘掉身旁的怪物。
“尼克,尼克……”她机械的叫着她给他起的名字,她发现当她给他起名的时候,是希望能够控制他,把他变成她熟悉的,而不是一个陌生的怪物。现在这个名字就像她的护身符,让她能够相信身旁仍然是她熟悉的尼克,而不是那个怪物。
但这些努力在他抓住她的下巴给她喂食物时失败了!
她崩溃的大叫!从身体里暴发出难以相信的力量,这股力量让她手足并用的推开了他,并连滚带爬的随便向一个方向跑去。
她很快被抓了回来,尼克用尾巴把她勾了回来,对她的大叫和挣扎非常不解,他用尾巴束缚住她的双腿,一手抓住她的双手。
杨帆此时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在极度的恐惧中胡乱的攻击着眼前的怪物。但在下一刻,这种极度的恐惧和突然的暴发带来的肌肉的骤然紧张让她痉挛起来,然后她就突然的昏倒了。
在她昏倒之后,尼克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软软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发现她现在变乖了,所以重新把她抱回来,试图再给她喂食物,但不管他用舌头把嚼碎的肉顶进她的嘴里几次,她也不会咽下去。
她没有出血,所以尼克认为她没有做受伤。她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可是现在是白天,他们正在吃饭。
尼克只好一直抱着她,每一口都试着喂到她的嘴里,在她不吃后,他只能自己吃下去。
等杨帆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从下巴到胸前都是肉渣,他还是抱着她,他的尾巴也一直圈着她。
刚刚醒过来的她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而尼克在看到她睁开眼睛后,就把一直烤着的那块带脂肪的嫩肉递到她手里,这是她唯一一块可以凭自己的牙吃下去的肉。
杨帆下意识的接过来,在吃了两三口后,刚才发生的事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这让她呛了起来,剧烈的咳嗽,并挣扎着从尼克身旁爬开。
尼克固执的一直用尾巴圈着她。
她没有继续反抗,她命令自己停下来,刚才的事不能再发生了。她不能冒险,或许下一次她再发狂的时候,尼克真的会伤害她。
当她发现自己能控制身体的时候,她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这混乱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第7章
杨帆知道自己现在出问题了,自从上次尼克发怒之后,她突然变得消沉了。
一开始,她放任自己休息一段时间,但十几天过去后,她每天都在尼克出去后躲回石洞里,只在看见他回来的时候才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变了。
以前她几乎是强迫自己每天必须不停的找事做,不停的思考,一刻都不能停下来,这让她觉得自己心里有希望。但现在不同了,她好像对一切都不在乎了,甚至想到放弃生命,让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什么时候该死就死了,什么也不想管,当这种想法偶尔浮上来时,她会有一种报复的快|感,然后任由这种想法越来越频繁的占据她的大脑。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所以虽然仍然不肯继续考虑过冬或食物的问题,但她强迫自己不能留在昏暗的石洞里,必须坐到外面的太阳下晒着,哪怕她出来也只是紧紧贴着石壁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也行。
她不像以前那样主动去亲近尼克,她发觉自己还想惹怒他,有种我就是想试试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就是死了我也不怕的疯狂想法。
所以她咬紧牙关,在尼克面前闭紧嘴巴,绝对不让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然后她会坐到尼克的身旁去,哪怕心底怕得浑身发抖也要靠近他。
因为她不能跟尼克闹翻,她必须保持跟尼克的友好关系。可是既然她现在不能像以前那样去讨好他,那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现亲近的意思。
尼克应该察觉了她反常的地方,他仍旧在她靠过来的时候用尾巴圈住她,仍然每天喂她吃肉,看起来他对她突然失去精神的事也有点在意。
有一天,他从森林里打猎回来时带回了几颗上面带着灰色花纹的蛋。那些蛋大概比鸡蛋略小一圈,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他递给她,她就托在手里看,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而她也不会吃生蛋。
尼克看她不动,不知道是不是认为她不会吃蛋。他把蛋拿过来,用一张大树叶子裹住,在地上轻轻摔两下,然后放到靠近火堆的石头上。过了一会儿,他把树叶子拿回来打开,里面的蛋已经熟了,壳是碎的,蛋白和蛋黄散在叶子上,冒着热气。
尼克把树叶子递给她,捡起里面的蛋白和蛋黄喂到她嘴边,示意她吃。
比起土耗子粗糙的肉,蛋确实是又软又好嚼。杨帆把这些都吃了,他看起来很满意,摸摸她的背。
她猜这是因为她的精神不好,他才找来蛋喂她,可能他认为她生病了,蛋比起肉来更软更嫩,更适合生病的她吃。
从那天起,他每天都会带一窝蛋回来,大小不一,品种看起来也不一样。除了那种带灰色花纹的,还有更小的一种深灰色壳的,一种大得像拳头的纯白的。有时候七、八颗,有时候四、五颗,有一次他用一张大树叶子包回来四、五十个蛋!不知道是把什么动物的巢给掏空了。那次的蛋让她吃了半个月才吃完,她怕吃得慢了,再孵出什么小怪物来更吓人。
这些蛋无一例外都带着土,从尼克的外型看,她想他大概不会爬树,这些蛋应该都是爬虫类的巢里的,没有鸟蛋。那个森林里的树全都又高又直,几乎树枝都在树冠顶上,如果有鸟筑巢,那一定也在树冠顶部,凭尼克是爬不上去的。
杨帆发现自己有恢复的迹象了。她又开始思考这里的生物形态,收集尼克的资料。这是个好兆头,她松了口气。
但她知道自己还是有点问题的,因为上次他带回太多的蛋时,她竟然大胆的又用水煮了一次。
虽然她事后说服自己这是验证她对尼克反应的判断是不是正确,但当时她的确有找死的冲动。
尼克没有生气,这证明了他对不是他的食物的东西没有多少兴趣。
杨帆煮了一些蛋,觉得它们吃起来不太像鸡蛋,说不出是什么味,可能更硬一点。那些蛋她后来都是煮着吃了,没有像尼克那样再包在树叶子里摔碎了壳再放到火堆边烘熟了吃。
尼克不知道是认为她仍然在游戏,还是认为这是她吃食物的习惯,他给她送来很多奇怪的东西让她煮着玩。
虽然她没有再煮过土耗子的肉,但有一次他在烤肉时留下来一块,然后推着她去拿锅果和溪水,她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明白他是让她把那块肉煮着吃。她拒绝了,因为煮着吃她也嚼不动土耗子的肉。
可能认为她的精神还是不好,尼克又把她带到森林里去了。他会把她放在一边,而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知道土耗子不但在他们住的矮坡上活动,在森林里也有。森林里的土耗子的皮毛看起来更黑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们偶尔也会吃些别的动物,但尼克明显最喜欢土耗子,而且它的繁殖力实在很强,肉多又好抓,很少有抓不到它的时候。他有时也会抓一些别的,可是杨帆很少见他带回去,跟着他到森林里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抓住的时候直接就吃了。
她一直以为他是吃熟食的,这一点她一直都觉得奇怪。他到底是从哪里学的使用火来处理食物?居然还知道先剥皮再烤。就是因为这个,她一直觉得尼克更偏向人而不是动物,但看他几口就把那个抓到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动物吞下去后,她一边吓得连忙把头扭过去,一边再一次告诉自己,他不是人。
现在她只能认为那是因为土耗子的肉太粗,生吃不好嚼,所以他才烤熟后再吃,至于剥皮,那可能是因为土耗子的皮太韧,她很清楚那些皮非常有弹性。至于他从哪里知道生火烤熟食物,她暂时找不到原因解释。
在尼克打猎的时候,她就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拿着树枝和石块挖地,她想找到一些根茎类的食物,可能有可以吃的。反正她可以先让尼克试试,如果毒死他了……
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一方面很害怕自己的这个想法,一方面却忍不住更加努力的去挖草根树根。她告诉自己这是在找食物,但却忍不住设想如果尼克死了,她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首先她抓不住土耗子,它们跑得快,会挖洞,虽然尼克抓它们看起来非常轻松,但她曾经亲眼看着一群小土耗子飞快的钻到土里去,就像钻豆腐一样简单。而她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这样她就失去了最主要的食物。
至于鱼虾和野果,这些东西不能当饭吃,而且野果除了尼克给她带回来的那些,别的她都不认识。
还有那些蛋,她只猜那都是尼克从什么动物在地上的巢穴里掏出来的,可她不知道那都是什么动物的巢穴,还有它们一贯在哪里筑巢,以及它们危险不危险。
还有,冬天可能就要来了,到了冬天,她又去哪里找食物?又要怎么过冬?
想来想去,如果尼克死了,可能她过不了多久也会死。但死没有那么可怕,对不对?既然她回不了家的话,在这种地方活下去,还不如早点死了呢……
她只让这些念头在心里停一会儿就赶紧都压下去。她告诉自己应该更积极一点,活下去比死了更好。
然后她把所有能找到的草根树根都带回去了,一样样在小溪里洗干净后,带回去削了皮煮。她留下了一些动物的骨头,用尖锐的颌骨在石头上磨薄了做成刀。她不知道做这刀能干什么,但她试过了,这骨刀扎不穿尼克的麟片。
他大概以为她在玩,在她用骨刀扎他的手心的时候没有反抗。本来她觉得他脖子上的麟片会薄一点,但那里是要害,他不会让她碰。她认为手心可能也差不多,因为他的手心里的麟片也是泛白的,虽然麟片比脖子上的大一些。
但把骨刀的尖扎断了,他手心的麟片都没破。他也没反应,一直躺在那里晒太阳,好像对她干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带回来的草根和树根分开煮,尼克可能真的认为这是她的生活习性了,他甚至特地给她划出一个地方用来放她用石块垒的灶,还捡来更多的柴给她,全都折成小段,连毛刺都被他用手心的麟片给来回搓了几遍,全弄掉了。
煮出来的草根和树根,她到底没办法送到尼克嘴里去。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下不了手,还是因为她一直在告诉自己,他其实是无辜的,他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从他的反应看,他已经尽力爱护她了。
最后她毅然的把那些都给吃了。她尝了那些根煮的汤,尝了那些煮过的根,有些发苦,有些让她拉肚子,有些让她身体麻痹,有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花、发黑、闪白光,那次她认为自己死定了,还好好的在山坡上找个地方躺下来,双手放在肚子上,想着要是死了,那说不定就可以回家了。反正心情十分的平静,但等尼克回来把她抱去吃饭时,她过一阵又慢慢好了。
好了以后,她立刻把那种根都给扔了。她不能把这种根留下来,她不愿意哪一天自己真把自己给毒死了。
她让尼克给她抓了一只小土耗子,再煮出来后就先喂给它,等它没事了她再尝。
然后又让她发现一种紫色皮的根可能有兴奋作用,小土耗子吃了以后嘶声叫了大半天,倒引来了不少成年土耗子,尼克那天没有去打猎,在附近就抓了一只大的。
后来她觉得那只小土耗子太可怜,把它给放了。
她挖遍了尼克带她去的所有地方的草和树的根,把能带回来的都带回来煮。他可能认为她喜欢土里埋的根,结果给她找回来不少。他挖的地洞比她挖得深得多,结果带给她的根有一些可能还真的能吃。
她找到一种深埋在地底的,根系特别长,连尼克都没有挖到头的植物的根。它的根连绵不绝,深深扎在地底,根上有一些突出的大疙瘩,形状不规则,有的长得就像尼克给她找的野果冬瓜那么大,有的像土耗子那么大,足有一两百斤左右。
尼克给她挖出来一堆,看起来都是一个根上结的,全都有深褐色的细根连着,大的小的堆在石洞后。
她用骨刀切下一颗小点的,拿回来煮,煮完发现这种根会变软,汤会越煮越浓,好像它煮化到汤里去了。
她试着尝了一口,没有任何问题。结果夜里尼克发现放在石洞外的那些根引来了两只土耗子偷吃。
看来这是土耗子喜欢的食物。
尼克把那两只土耗子抓住,看起来非常高兴,他的大尾巴都翘起来轻快的摇晃着。
杨帆确定了这种根无毒,她又觉得它吃起来很像淀粉类的食物,她开始试着把它当成主食来吃。毕竟土耗子的肉她实在是吃不惯,每次都要尼克嚼烂了喂她。
尼克也很喜欢这种根可以引来土耗子,当放在石洞附近的根引不来土耗子之后,他开始把根放在其他地方引土耗子,总有土耗子会上当,他打起猎来更快了。他会挖很多,也会把最大的留给杨帆。他也不阻止她吃这个,哪怕她开始拒绝吃土耗子的肉,但他还是会把最嫩、最肥的那一块留给她。
杨帆给这种根起名叫土豆,她总觉得假装熟悉的东西越来越多,这样就表示她其实没有离开她的世界太远。
第8章
上一次的事留给杨帆的影响已经渐渐消失了,她每天按步就班的记录时间,发掘附近她所能发掘的一切,不管是石头还是土地,植物和动物。
规律的生活让她平静下来,虽然偶尔还是会‘冲动’,但这种事已经越来越少了。她给自己定下了许多的要求,一一遵守着生活。
她不再使用一年365天来判断时间,这个时间太琐碎。这里的时间跟以前她所知道的时间也完全不同。她决定在这里一个月为50天,一年为十个月,一天为四个时间段,分为夜晚,早晨,午后和黄昏。
重新在石壁上划分了时间,从她到这里以来已经过去两年了。但对这个世界来说,仍然连一个季节都没过完。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能很熟练的做衣服、鞋,剥土耗子的皮,她给自己做了骨刀,找到了烹调用具的代替品和能够吃的食物。她本来还想试着建房子,因为她不可能永远依靠尼克,如果他离开她,她至少要能够自己在这里活下去。
建房子的事一直只是个设想,没那么容易达成。首先是材料。
尼克从来不肯带着她深入森林深处,他们一直只在森林的外围活动。
杨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森林深处有尼克的天敌还是别的原因,离开他,她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在森林的外围只有一种树,它高耸入云,合抱般粗,树杆笔直。树皮是黑色,很硬,杨帆试着用骨刀刻它的外皮,直到骨刀折断也不能剜下哪怕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树皮。
很明显她不能把这种树给砍断用来搭她的房子。而除了这种树外,剩下的就是最多只到她的腰部高的矮树,它们的树枝最粗的像她的小指般粗,他们生火用的都是这种树枝。
她管它们叫黑树和矮树,
她本来是想搭成像三角形的帐篷那样的草屋,用树枝搭成三角形的架子,上面铺上线草就行。她觉得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办法,而且她也能办得到。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她试着用石头垒,但却找不到合适的粘着剂能够像水泥那样把石头粘起来,而且她要怎么把形状不规则,大小不一的石头都变成大小基本相等,尽量是平面的砖呢?
盖房子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在她出现的森林里,那里的泥土是黑色的,有粘性。靠近溪水的泥土里面有细小的石块,颜色发红。而他们居住的山坡上,在线草的下面的泥土是红棕色的,搓起来有沙子的感觉。但尼克在山坡上抓土耗子的时候,地下深处的泥土还是黑色的,跟森林里一样。
这代表什么呢?
杨帆想,会不会是这一片的泥土其实都是黑色的,但山坡这里的在长时间的水土变化中,从别的地方的土慢慢跑到这里来,盖在原本的黑色土上,所以表面看起来是红棕色,其实在它底下还是黑色的泥土多。
山坡这里的地势比森林要高,如果把上面的红棕色的土都挖开,下面的泥土会跟森林里的一样,这是不是说山坡这里以前也是森林的一部分?
杨帆开始在山坡这里挖洞,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但她想证明她的想法是不是对的。
她就着尼克抓土耗子的一个洞接着往下挖,每天都很有精神的挖个不停。尼克对她挖洞的事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兴趣,他有时会用尾巴帮她把土推到坑外去。
当这个洞挖得能把她整个人埋进去的时候,一成不变的日子终于起了一点变化了。
这天,尼克抓了只小动物给她。
那只动物有着猫一样的脸,棕色的丰富的皮毛。它长得像飞鼠,四肢间有皮翼,翼上布满细软的绒毛,但它比飞鼠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