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八营官兵何时休息,何时操练,其余非战斗人员何时当值,如此轮换,全都严格按照苏东辰定下的规矩执行。
苏东辰没有再时时盯着,而是坐到自己的房间,写好奏折,连同那些被斩首之人的罪状,派人递进宫去,送到皇帝御前。他有密折专奏之权,因此可以不经通政司和内阁,直接上达天听。
皇帝对西山大营十分关注,立刻看了他的折子。他的奏折里一向少有大话套话颂圣之语,全是干货,信息量很大,内容详实,证据确凿,皇帝最喜欢看这种折子。
看完之后,皇上便了解了西山大营目前的全貌,比他知道的还要糟糕一百倍。翻阅了附在后头的那些罪状,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在折子上御笔朱批,“杀得好!乱军贼子,当诛!”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26章 立威(2)
既然皇上都说这些人是乱军贼子,该杀,死者的家属也就不敢有怨言。没有诛连他们已经是皇恩浩荡,还敢心存怨念?
苏东辰没收了那些人强取豪夺来的不义之财,赔偿给被他们祸害过的百姓和军中士兵。然后,他私人掏腰包,赏了所有被斩首之人一副中等棺木,收殓好他们的尸首。有家且家就在方圆百里内的,都送回家去,没家或是家在百里之外的,就葬到大营附近的士兵公墓。
平民倒还罢了,自认倒霉,接到丧报和送回的棺材只能哭一场,草草办了丧事。有点权势的勋贵豪门官宦人家虽不敢明说,却有死者的直系亲属在灵堂上撒泼哭闹,指桑骂槐,狠狠地诅咒“苏阎王”,将安国公府送来的吊唁礼扔出门去。暗地里与皇子势力有牵扯的人家,更打定主意要报复安国公府,想办法将苏东辰拉下马来。
“苏阎王”的凶残名声刚刚在京城传开,丰台大营新上任的领军将军姜元武也开了杀戒。
这位大将军年过而立,原在西北边关抵御罗刹,身经百战,最近才奉旨回京,执掌丰台大营。他出自定西侯府,是老定西侯的嫡次子,论家世背景比不上苏东辰,但他有个非常厉害的丈母娘寿康长公主。这位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嫡亲姐姐,当年为保护弟弟出力颇多,然后嫁入当年的第一勋贵英国公府,为弟弟拉拢到许多宗室与勋贵支持,保他顺利登基。寿康长公主一生强势,皇帝对她颇为优容,给她生下的儿女都赏了爵位。她颇为护短,对女婿很维护,因此很少有人敢于正面得罪姜元武。
丰台大营中被斩首的“乱军贼子”只有二十人,挨军棍的官兵有三百余,比起西山大营少多了,于是姜元武的名声比苏东辰要好得多。
就连姜元武本人都承认,“人的名字有可能起错,外号却绝不会叫错。我在北方被人称作‘姜铁面’,苏大人在南方人称‘苏阎王’,一听就明白,我杀人比他少,以后还要多努力。”
苏东辰投桃报李,笑着说:“情况不同罢了,姜大人与我一样,都是守御国门,都是杀敌报国,没有高下之分。况且,‘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像我只懂杀人,纯粹是武夫,姜大人素有谋略,比我强多了,我以后要多向姜大人学习。”
当时正是逢十必开的大朝会,御史们纷纷上折,弹劾苏东辰“暴虐无道,残兵以逞,杀戮过百,杖责万余,哀鸿遍野,上苍泣血,心性似魔,天理不容”,就因为他的残暴行径,以致“感染”了姜元武,说不定还会“感染”通州大营的领军将军石青,届时京城三大营血流成河,人心惶惶,必定导致战斗力低下,军心涣散,无法担负起拱卫京师、保卫皇上的重任。
文官们大都对苏东辰的行为不以为然,纷纷认为如果杀一儆百,自然无可厚非,像姜元武那样杀上一、二十,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一次杀了一百多,打得一万多人卧床不起,简直骇人听闻,因此纷纷谴责,用词之激烈,就像是在讨伐国贼。
武将们却都不以为然,“杀百多个败类,打万余人军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既然胆敢违反军规,便是一千人也要杀,十万人也要打。慈不掌兵,自古如是。”
姜元武嗤笑出声,“我在西北边关逾十年,杀过的逃兵、败军、兵贼何止百余,打过军棍的官兵何止万余,就连我自己也挨过数次军棍。军规如铁,无论是谁违犯,都当严惩,否则何以为军?”
英国公微笑,“若不如此,何以打造战无不胜的铁军?”
信国公点头,“若是治军不严,哪里能够抵挡境外蛮族的铁骑?”
定西侯笑道:“舍弟将兵,一向铁面无私,哪里需要别人的感染?”
安国公喟叹,“东辰还是太仁厚,太心慈手软了,竟把点卯时限放宽了两刻钟。要是打起仗来,这帮少爷兵拖延两刻钟,只怕军营都要被敌人攻破了,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正是。”一干勋贵纷纷附和,“还是杀得太少了啊。到底年轻,太过心慈手软。”
苏东辰微微躬身,恭谨地说:“父亲和各位大人教训得是,我下次一定注意,绝不手软。”
这些公侯的身上大都带着虚衔,平时并不上朝议事,只大朝会的时候上殿站着,基本充当背景,只备皇帝在军事上垂询。他们向来对国事不发一言,难得像今天这般踊跃发言,摇旗呐喊。这些对御史冷嘲热讽的勋贵大都是支持皇帝的保皇派,因而皇帝并不制止,一脸“朕胸怀宽广,爱卿们尽管畅所欲言”的神情。
文官们的脸黑成一片,声音更高了,子曰诗云,引经据典,“残暴”、“冷血”等负面评价层出不穷,抨击得更加激烈。
大殿上一阵唇枪舌剑,吵得热火朝天,几乎动起手来。
苏东辰并不怎么说话,照理说御史弹劾他,他便需上折子自辩,不过现在他懒得多说,只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内阁首辅郑义成。当然,还有其他大臣,他都仔细看过、感应过。有几人给他微妙的感觉,仿佛与他找寻的第一节点有关。现在他毫无头绪,只能记住这几个人,回去后就叫人专门收集他们的资料,再和晏斐一起分析。
文臣武将争斗一番,内阁七位阁老均未参与,都老神在在地微阖双目,似在养神。三位皇子都在殿上,也聪明地没有加入,只微微含笑,袖手旁观。
苏东辰也笑,姜元武同样笑而不语,石青与以往一样沉默。三人同样品级,同样职务,因此站在同一排。
苏东辰宛若谪仙,姜元武伟岸如山,石青精悍似铁。三个人三种风格,差异极大,站在一起却并不互相排斥,瞧着十分和谐。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得龙颜大悦。石青寒门出身,从士兵一步步做到将军,可谓九死一生,全靠皇上提拔栽培,因此一心忠君,谁来拉拢也不理。另外两个大营的上一任领军将军本来也是皇上的人,谁知皇帝最近略微有些精力不济,这些人就急忙寻找机会,攀附潜龙,想要争取从龙之功,让皇上气得不行。这次换上的两位大将军虽然出身勋贵豪门,却都是保皇派,目前看来还是对他忠心的纯臣,让他暂时放下心来。只要解除外来威胁,他就可以集中精力,与朝臣和三个儿子好好斗一斗了。
三个皇子都是庶出,其生母也不是他特别宠爱之人,因此他并没有亲疏远近。既是要将这万里河山、亿万子民交托,总得要让他看到他们是否有明君的潜质,所以他才迟迟不立太子,就是想要好好看一看。
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爬出来了,虽然让皇帝厌烦,却也让他庆幸。早一步看明白,就可以早一点铲除这些隐患,也让下一任皇帝轻松些,不似他当年初登基时那么艰难。当然,像苏东辰和姜元武这样刚过而立之年的忠臣也是他特意栽培出来,想着将来可以留给儿子用。
如今秋收已过,各地都在缴纳税收。今年虽有小灾,大部分地方却都风调雨顺,是难得的好年头。百姓有饭吃,就不会造反,从南到北一派太平景象。今天的大朝会就没讨论其他的要紧事,一直在争吵苏东辰是否暴虐凶残。
作为当事人,苏东辰心平气和,“诸位大人治国,要不要严守律法?本将治军,难道不该严守军规?按照十七禁五十四斩,那些人足够斩首好几十回了。挨了军棍的官兵本应全部斩首,本将容他们的头颅暂时寄在项上,只以军棍略施小惩,允他们以后将功折罪,已是法外施恩,特别宽宥。各位大人若是认为本将如此做法竟然还有错,那何不先弹劾大理寺和刑部。每年秋决那么多罪犯,是不是也要算做‘暴虐无道,残民以逞’?”
每年秋季行刑的死刑犯都要报皇上亲审后勾决,苏东辰的这席话信息量无比巨大,可以从中延伸出无数意思,每个意思都让人心惊肉跳。争得面红耳赤的众大臣戛然而止,一时组织不出有效的语言反击,很快就面色苍白,纷纷退下。
看到苏东辰一介武夫,居然短短一席话能把御史说得哑口无言,皇帝龙心大悦,“太祖曾经说过,军队要有铁的纪律,没有纪律就没有战斗力,严守军规是每个官兵都必须做到的。苏将军和姜将军都做得不错,朕期待你们尽快把两大营打造成战无不胜的铁军。”
苏东辰和姜元武同时出班行礼,“谢陛下,臣定不负陛下隆恩。”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27章 晏斐的真实身份(1)
弹劾苏东辰一事虎头蛇尾,决定被皇帝下了定论,此事做得好,于是那些对付他的人就不便再揪着这件事,只能重新谋划了。
苏东辰并不是泛泛之辈,家世背景不凡。他的生母和元配妻子都是武阳李氏的嫡脉嫡女,陇西李氏与陆续分出来的十三支脉同气连枝,在朝中任官职者众多,姻亲故旧门生弟子无数,对他都比较支持,最差者不过是保持中立,绝不会参与攻击。安国公府的姻亲好友也不少,历年来嫁出去的、娶进来的,不是勋贵便是世家,说起来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他如今简在帝心,前途无量,有聪明人更是看出了皇帝将他扶持起来,是要留给下任皇帝大用的,自然明里暗里地给予他全力维护与支持。
有许多人想要结交苏东辰,邀他赴会赴宴的,想要上门拜访的,帖子如雪片般飞来。更有人想要与他联姻,做媒的、探口风的差点把安国公府的门槛踩断。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军营里,轻易不出来,安国公和胡氏都做不了他的主,说亲的事只能先搁置。
每个月逢十的大朝会,他才会顺便休沐一日,或走亲访友,或在家陪伴父亲,教导弟弟妹妹和两个儿子,或借故狩猎、巡视田庄,把几个暗库都看了一遍,取出大批有用的东西送进空间,让洛漓一日千里,顺利升到五级。
空间每升一级,需要的力量都以几何级数递境。安国公府历代都是武将,打仗是最能敛财的,三百年的积攒,才让空间得到飞速晋升。以后就没那么容易了,除非把京城里所有勋贵、世家、豪门、富商以及皇宫内库的好东西都弄来,大概能把空间升到十级,完成第一个跨越。
只是,谈何容易。
苏东辰一向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因此没有多想那些事情,而是与晏斐反复商量,多番部署,终于找到了秘密会面的安全方法。
帝都极大,专门开辟出的商业区就像是一个小型城市,来自天南海北的商品齐聚这里,从西洋回来的船队,往来西域丝绸之路和西南茶马古道的马帮,带来无数稀罕东西。这里各种风格的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为免杂乱,商业区中又分出几个大区,胡商区独立出来,充满异域风情。每天这里都熙熙攘攘,叫卖声、讨论还价声、叫好声此起彼伏,汉语、胡语、洋话、地方土语交织在一起,渲染出一派繁华景象。
在这一片胡商区中,有家西域老店,已经传了一百多年,店铺招牌上写着曲里拐弯的突厥文,另外有四个古拙的金字“楼兰老店”,里面经营的全是来自西域的宝石、香料、皮子、毛毯、药材、瓜果、烟草等等,全是名贵的东西,每月的盈利很可观。这家店的老板和店员都是西域胡人,只是世代居于京城,会说一口地道的官话。
京城寸土寸金,楼兰老店的规模却不小。前面的店堂有三层,与大部分砖木结构的房屋不同,基本上全是以巨型砖石垒砌,每一块砖上都雕着花,窗户上镶着彩色的琉璃。从外观上看,就像一座开花的堡垒,既精美又粗犷。
店堂后面是深深的庭院,开花的石头屋围着满是葡萄架的院子,紫色的葡萄洋溢着甜美的生机,让人一见便心情愉快。
苏东辰坐在石屋的炕上,靠着华丽织锦做的大迎枕,看着窗外的绵绵秋雨,边吃葡萄边说:“难得歇口气,偷得浮生半日闲。”
炕桌的另一边,晏斐也靠着大迎枕,手中拿着一块金黄的哈密瓜,颇为感慨,“我总觉得这不像计算机语言做出来的世界,完全是真实的时空。”
“很有可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有个说法,在无限世界里,凡是从高级营地出发,到达的都是真实的时空。”苏东辰耸了一下肩,“反正我是不敢掉以轻心。”
“我听过这个说法,官方并没有证实,但也没有澄清,所以在高级营地,大家对于执行任务的世界都很认真地对待,不敢在里面胡作非为。”晏斐感叹完,继续啃瓜。
“这是个盛世。”苏东辰悠闲地道,“国家太大了,一旦两代皇帝更替的时候出乱子,就可能分崩离析。”
晏斐挑眉,“所以你的节点应该与皇帝有关。”
“这是肯定的,不但与皇帝有关,还与我家的仲儿有关。”苏东辰轻叹,“这事很棘手,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应该从哪里找切入点。不过,我已经让洛漓建立五维模型,把终点设在两百七十年后,也就是本源世界清朝灭亡那一年,然后倒推回来,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嗯,也可以这么试试,不过,线索太少,估计倒推的困难很大。”晏斐微微皱了皱眉,“再等等吧,我这边就快有眉目了。”
苏东辰关切地看向他,“你师父给皇帝上了密折,那皇帝怎么说?”
“皇帝让我先执掌锦衣卫暗部。”晏斐啃完瓜,把手上的瓜皮放到炕桌上,慢条斯理地说,“我师父是上任暗部统领,出了太子意外身故之事后,他被皇帝迁怒,差点被斩首。我师父用尽手段,打出大部分底牌,这才侥幸保住一命。皇帝后来冷静下来,就命他卸任,秘密调查东宫事件,同时给他调教一个更好的暗部统领出来。现在这个暗部统领不是我师父带出来的,做事不得章法,最近几年京城形势越来越混乱,他的情报却总是不能及时跟上,弄得皇帝很被动,一直想换掉他。现在我出师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我师父又向皇帝大力推荐,自然皇帝就要用我了。”
“这也是好事。”苏东辰笑道,“那你还会参加春闱吗?”
“看情况。”晏斐擦了擦手,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如果我大哥不幸病故,那我肯定会被封为世子,那就不用去科举了,可以立刻得授官职。如果我大哥真的能够好转,那我还是得去春闱,得个进士功名,也好名正言顺地授官。我家老头子的那个恩荫名额已经被我继母要来,给她儿子了,没我的份。”他满不在乎地说,“当然我也不稀罕。”
苏东辰知道了他的打算,也就不再多说,而是有些好奇地问:“你家老太太和你那继母没有为难你?”
“怎么没有?我一回去,她们就往我房里塞女人。我不能背不孝的名声,就全都收下了。”晏斐嗤笑,“我那一妻三妾都是绝色,而且全是高手,温柔贤惠笑眯眯,一句重话没说,就把那些丫鬟出身的小姑娘挤兑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根本不需要我操心,那些小丫头就不敢再往我眼前钻了。”
苏东辰笑出声来,“那真是太好了。有她们替你挡着,后宅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是啊。”晏斐看着他,目光变得有些深邃,“我已经明确告诉她们了,我有龙阳之好,以前接近她们,都是为了子嗣,现在儿女众多,已经足够,以后就不想再勉强了。她们如释重负,没有明说她们并不爱男人,只是对我表示了体谅。我以后每月有一半时间住书房,另外一半时间仍然在她们院子里轮流住,不过只是掩人耳目,不会再同床共枕。这样把事情摊开说明白,大家的感情反而进了一步,不用再彼此排斥,可以像兄妹般相处了。”
“那就好。”苏东辰很高兴,“别人给你塞的那些女人,你都可以给我。不少老兵当年从农村里被征兵过来,当了十几、二十年兵,家里要么没人了,要么父母去世,兄弟分家,没他的立足之地了,还有的人重伤残疾,再也种不了地,干不了重活,根本活不下去,所以都跟着我,做点力所能及的杂活。这些老兵有很多都没找到媳妇,缺女人啊。”
晏斐哈哈大笑,“没问题,回去我就连人带身契一起送给你。不过,这种奴婢都是训练来侍候男人的,好逸恶劳,贪图享受,只怕得好好调教,否则不会认真与老兵过日子。”
“嗯,这没问题。他们当过多年兵,打过很多仗,压制老婆还是有办法的。另外,他们也都有些积蓄,让老婆穿衣戴银可能做不到,但吃饱穿暖是足足有余的。”苏东辰轻松地笑道,“为免别人非议,咱们还是以买卖的形式吧,我会让人来买的。”
“好,我找人牙子来办。”晏斐也很细心,“车船店脚牙,都有我的人。人牙子一倒卖,就不露痕迹了。”
“很好。”苏东辰笑了笑,“我这几天也派管家去找人牙子,给手下的老兵买媳妇,这样也就不显突兀。”
“行。”晏斐忽然想起,“京城里有两家当铺是我的,最近我发现里面有一些珍品属于你们安国公府。我叫人一查,发现是会宁伯府拿来当的,也听说了你为了妹妹大闹会宁伯府的事迹。嘿嘿,我已经让他们把东西清点出来,包得好好的,回头就给你送去。”
“好啊。”苏东辰从来不跟他客气,“我派人一直在打听,赎回了一些东西,但是还有一些珍品始终没找到踪迹,原来在你那里。你派人送到我的私宅去吧,地址你知道。”
两人悠哉游哉地把好些事情安排妥当,苏东辰就伸了个懒腰,“我歇一会儿,最近一直盯着练兵,累得很。”
“嗯,你睡吧,我在这儿陪你。”晏斐很体贴。
苏东辰放松下来,很快就在炕上睡着了。他今天穿着葡萄紫嵌暗金色连勾雷纹锦锻长袍,腰系紫玉带,头带紫金冠,看上去丰神俊朗,美如天仙。当他放下一切戒备,安静地睡着时,就像是个天真的孩子,有种更加奇异的美感。
晏斐轻轻拿走炕桌,慢慢移到他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他,心里涨得满满的,都是爱恋。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28章 晏斐的真实身份(2)
陪着苏东辰睡了一个时辰,然后一起吃了富有西域风格的手抓饭、烤羊腿、大盘鸡、皮辣红、熏马肉,喝了一坛马奶酒,晏斐心满意足。
两人分手后,各自通过密道离开。
长长的密道有好几个出口,晏斐从一个饭庄出来,上了存放在那里的骏马,悠悠闲闲地回了家。
吩咐小厮将自己带回来的哈密瓜和马奶葡萄分送到各房各院,他便按规矩去给老太太和父母请安。
安远侯太夫人年近七十,满脸皱纹,一头银发,看上去十分苍老,偏偏活得异常硬朗。她出身没落贵族,却自小便性情倔强,喜欢掌控一切,好不容易因缘际会,嫁到安远侯府做世子夫人,却因自卑形成自傲,对安远侯世子从来不肯顺从,反而想要控制他,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因此夫妻反目,公婆不喜。她生下长子后,丈夫就再也不进她的院子,不停地纳美妾、抬通房,生下庶子庶女,完全不给她脸面。她拼命忍耐,好不容易熬死了公婆和丈夫,将那些得宠的老少姨娘们卖的卖,撵的撵,庶弟庶妹庶子庶女全都赶出去,安远侯府就成了她的天下。
她一直看婆婆作主娶进来的儿媳不顺眼,对她无比苛刻,不许儿子与她同房,又给儿子塞通房小妾,活生生地逼死儿媳,差点与荥阳郑氏反目成仇。然后她作主娶进一心向着自己的外甥女,结果这个外甥女福薄,很快就去世。儿子没有听她的话,自作主张娶进了第三个媳妇,让她大怒,想尽办法把侄女弄上儿子的床,再把儿媳搓磨死,让珠胎暗结的侄女进了门。
这些年来,她暗中帮着侄女儿媳养废庶孙,逼走健康的嫡次孙,还屡次下手想要暗害病弱的嫡长孙,以便侄女生的儿子当世子,将来继承安远侯府。她骄横跋扈,为所欲为,若不是荥阳郑氏经常派人来看望安远侯世子,还留了得力的嬷嬷、丫鬟、小厮护着,世子晏斓早就死了。
她将儿子儿媳都攥在手里,活得舒畅至极,却没想到快要大功告成时,嫡次孙却衣锦荣归,带着艳冠群芳的妻妾和聪颖可爱的儿女,对她并不尊崇敬畏,完全不受她掌控,让她恼怒至极。
她喜爱的嫡幼孙晏忞才十六岁,已经与她娘家的嫡亲侄孙女定亲,却还没有成婚。晏忞自幼聪慧,却被娇宠着长大,不喜读书,更不习武,如今一事无成,若是不能继承侯府,将来要怎么办?她每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越想越担忧,也就对晏斐越发不喜。他怎么就没有死在外头呢?
已是深秋,窗外一片萧瑟,让她的心情更加阴郁。看着大步走进来的晏斐,她的脸色又阴沉了三分。
晏斐穿着苍蓝色水墨竹纹软缎长衫,发髻上插着一支青竹头簪,步履沉稳,目光深邃,神情冷肃,有种名士大儒般的慑人气度。
他上前深施一礼,温声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太夫人心里再是恨得咬牙,表面却要做出慈爱状,“快坐。今天去哪儿了?听说是访友,却是哪家好友?可是祖母认识的?”
晏斐执行任务这么多次,古代时空占了一半,对于古代女子作戏的本事一直叹为观止,十分佩服。他潇洒地坐下,淡淡一笑,“孙儿本是打算去访友,结果听身边的小厮说胡市那边来了好玩意儿,便过去瞧了瞧。金珠宝贝虽多,奈何孙儿囊中羞涩,只能看看罢了。不过西域来的瓜果倒是新鲜,孙儿买了些,已经让他们分出来,第一个就送到祖母这儿来,也让祖母尝尝。”
“你有心了。”太夫人慈祥地点头,“你既定下要参加明年春闱,读书上还是要抓紧。”
“是。”晏斐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微微一笑,“孙儿的授业恩师说过,孙儿读的书已差不多了,做的文章还算尚可,现下主要是见识人生百态,积累经验,这样参加会试时才不会志大才疏,纸上谈兵,或有可能金榜题名。孙儿想着,勋贵世家都见识多了,反而市井人家却见得少,因此这两天就到外逛逛,看看京城风光。”
他语气温和,面带笑意,却每句话都在顶她的肺管子,让她很想翻脸呵斥他。看着他在烛火下鲜明深刻的脸,她忍了又忍,抬手一挥,“天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祖母早些歇息。”晏斐起身行礼,退出房去,大步离开。
太夫人这才变了脸,抬手就将茶盏扫到地上,摔得粉碎,“小贱种,竟敢如此不敬。”
在房里侍候的丫鬟婆子屏息静气,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根本不敢吭声。
太夫人的心腹婆子陈妈妈在一旁劝道:“二爷在外十几年,有个江南名士作授业恩师,如今中了直隶解元,又成家立业,儿女满堂,自然有些心高。当年,二爷少年气盛,离家之事也有些缘故,心里自是有些疙瘩。老夫人多体谅些,到底是亲孙儿,祖孙俩哪里有什么隔夜仇,不过是离得久了,二爷还有些生疏罢了,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也是。”太夫人借着台阶下了台,轻轻叹了口气,“当年他那般顽劣,我也没说他什么,他就离家跑了,给他定下的婚事也只得作罢。如今回来,不告而娶也就罢了,毕竟是他老师作主,总算是不违礼法。只是,到底在外面待久了,没个家中长辈管束,结果他和他那些妻妾都是没规矩的。唉,以后可是要丢各位侯府的脸面了。”
陈妈妈赶紧安抚,“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多保重身子,可别气着了。”
两人絮叨一回,也想不到好法子拿捏晏斐。往他房里塞人,他的一妻三妾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全部是人尖子,而且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外面再怎么塞人进去也没用。提出把他的孩子抱来身边养着,可他有那么多儿女,嫡长子都十岁了,怎么抱?若是抱年纪小的,全是庶子庶女,人家根本不心疼,还嫌孩子多了吵闹,巴不得有人帮着带。让他妻子天天过来站规矩,他妻子是江南名士凌逋的外甥女,说起古礼来头头是道,引经据典,言必称孔孟,还嫌他们侯府里的人没规矩,反而拘得她们束手束脚,进退不得,只能让她别再过来,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回来一个月,祖孙婆媳交锋数次,都是太夫人和侯夫人完败。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能凭着“孝”字抵挡,大家勉强相安无事。
太夫人很快睡下,晏斐也回到自己在外院的书房。
他穿过来时,原主已经离开凌逋那里,准备赴直隶赶考,只是途中突染时疫,竟然一病不起。他来了以后,将原主灵魂送进空间温养,然后治好了自己与当地百姓的疟疾。养病期间,他回去一趟,将凌逋那儿的所有藏书全部扫描,随即赶到直隶参加秋闱,得了解元。
回到京城后,他与苏东辰互相传递了收集到的全部资料,让自己的空间之灵焱鑫分析。此时,他坐在书房里,拿出今天锦衣卫暗部递来的情报,认真查找线索,研究当前形势。
他师父凌逋已经调查了十余年,得到的情报浩如烟海,经过无数次证实、衍生、梳理,已经确认太子和东宫所有人的死亡并不是意外失火造成,而是蓄意谋杀,嫌疑人也缩小到一个极其有限的范围,基本可以认定了。
“康王…丽太嫔…御林军大统领…义成侯…内阁…三省六部…”晏斐默默地思忖着,“暗中准备了三十年,现在不会再隐忍了吧?得给他们加把火…”
他一直工作到子夜时分,才上床歇息。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喧哗将他惊醒。
有人来敲书房门,大声禀报,“二爷,方姨娘发动了。”
他立刻起身,迅速穿好衣袍,奔向内院。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29章 安远侯府(1)
方氏临产,院子里的人却并不慌乱,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晏斐赶到院里时,他的夫人甄氏和两个妾室罗氏、柳氏都在。看到他来,甄氏笑道:“刚发动不久,胎位很正,问题不大。”
晏斐点了点头,关心地说:“你们都吃些东西,别累着了。”
甄氏得到消息后仓促赶来,只穿着家常衣裙,长发松松地挽起,随意插着一支碧玉簪。便是这般素面朝天,她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罗氏与柳氏同样不施脂粉,都身姿窈窕,清丽动人。
晏斐与她们坐在一起,大口吃着热腾腾的鸡丝汤面,听着产房里的动静,在深秋的凌晨感觉很温暖。
甄氏宽慰他道:“婷儿不是第一胎,有经验。咱们都是过来人,在她孕期里照顾得很好。她生起来会很顺利,咱们等一等就好。”
“嗯,我知道。”晏斐笑了笑,“生完这一个,咱们再也不生了。”
甄氏和罗氏、柳氏都笑了,“别人都希望多子多福,就你与众不同。”
“孩子太多了,吵得头疼。”晏斐叹了口气,“小子们淘气,姑娘们也不安静,有你们护着,别人都管不了。唉,慈母多败儿。”
甄氏笑得花枝乱颤,“孩子们活泼健康,多好,你还嫌弃,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罗氏和柳氏用帕子掩着唇,也笑得如春花初绽。
“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了。”晏斐摆了摆手,“反正孩子们到了年纪就得开蒙读书,都由先生说了算,你们不可宠着护着。”
“那是自然。”三个大美女一起点头。
晏斐笑着摇头,神情间轻松中带着亲近。
甄氏有些好奇,凑过去轻声问:“看你这么高兴,难道是找到心上人了?”
晏斐一怔,一脸坦然地点头,“是啊,一见倾心。”
“他呢?他怎么样?对你好吗?”甄氏颇为好奇。
晏斐故意怅然地叹了口气,“他是老牌勋贵家里的重臣,非等闲之辈,不好办啊。”
“咦?”甄氏略一沉吟便美目闪亮,“是不是西山大营的苏大将军?安国公世子?”
晏斐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北晋皇朝并不提倡程朱理学,对女子的束缚并不严苛,没有缠足,没有贞节牌坊,鼓励寡妇再嫁,当然,三从四德还是有的,婚前失贞或者与人私通也是被人鄙视的。只要女子恪守传统礼教,那么出去逛一逛或者表示欣赏哪位男子,都是正常的,不会让人指责。所以晏斐才有此一问,以为甄氏看见过苏东辰。
甄氏掩唇笑道:“我一进京城,就听到他的大名了。这些日子参加了好些花会、诗会,都会听到他的名字,虽然没看到人,对他的方方面面却听了个遍。听说他是国公府世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八岁就中了武状元,接着从军,智勇双全,升迁极快,年纪轻轻就做到从二品的大将军。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极好,位列京城四大美男,而且重情,娶妻后没姨娘没通房,妻子去世后,一直没有续弦,也没纳小妾收美婢,洁身自好,品行极佳。这样的男子,那是多少闺中女儿家梦寐以求的良人。他家世好,人品好,相貌好,简在帝心,前程似锦,又是安国公世子,将来就是国公爷,所以啊,虽然年过而立,膝下还有两个快要成年的嫡子,也仍然是非常理想的夫婿。这京城里,有许多人家都看好他,想要与他联姻,便是几家长公主都想招他为婿,还有宫里的娘娘,都让娘家想办法嫁女儿给他,以便拉拢他,成为一大助力。”
晏斐对这些情况比她更加清楚,因而笑容满面,调侃道:“瞧你这模样,像是也觉得他不错,可惜你女儿还小,也没有妹妹,不然我还能找他联个姻。”
“得了吧。”甄氏飞了个媚眼,顿时活色生香,“你哪里舍得给他找女人?别人听说他十几年不续弦不纳妾不找女人,都以为他夫妻情重,心念亡妻。我可以明白人,男人哪能十几年不碰女人?我看他指定是不喜欢女子,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才娶了一妻,生下儿子,既然已经有了子嗣,自然不必再勉强自己。你说是不是?”
“是,是。”晏斐对她侵略性的美丽颇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投降,“你说得都对,只是没人知道。他瞒得死死的,一直瞒到现在,也不容易,你可别漏出去。”
甄氏说这话时,那些丫鬟婆子都在忙进忙出,听到他们对话的只有罗氏和柳氏。甄氏左右看看,笑道:“只有咱们姐妹知道,自然不会跟外人说去,便是身边下人也不会听到。”
“那就好。”晏斐做放心状,笑眯眯地看向产房,“可惜潆姐儿才六岁,不然就可以跟他儿子定个亲。”晏潆是他惟一的嫡女,其他都是庶女,自然配不上安国公府的长房嫡孙。虽然他不讲究嫡庶,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可礼法如此,不可僭越,况且,他也不可能委屈苏东辰的儿子。
甄氏明白得很,满不在乎地说:“便是潆姐儿也攀不上,多少公主郡主盯着呢,不能嫁女儿给苏大将军,就嫁孙女给他儿子。他那对双生嫡子已经十二岁了,也差不多该相看起来了。听说那两位少爷都踏实稳重,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将来前途无量,我们家的姐儿们虽好,到底家世有限,何必去高攀?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姐儿们才有好日子过。”
“很对…”晏斐对她的聪慧理智非常欣赏,正要夸赞一番,便听到产房传来婴儿的哭声。他猛地站起来,喜形于色,“生了。”
甄氏、罗氏、柳氏也起身上前,等着产房里的人出来。
很快,就有人出来禀报,“方姨娘生了个少爷,母子平安。”
晏斐儿女双全,方氏生儿生女都好,听到她平安无事,晏斐和三位妻妾都很高兴,“赏。院子里侍候的赏一个月月钱,产房里侍候的赏三个月月钱。”
丫鬟婆子都喜气洋洋,连声称谢。
很快,甄氏的心腹妈妈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欢天喜地地对他们说:“小少爷六斤六两,生得很壮实,看眉眼很像侯爷。”
这时天已大亮,世子夫人董氏闻讯赶来,一听到这话便大喜,“好好,真是好孩子。”
安远侯三个嫡子,世子晏斓像父亲,晏斐却像祖父,晏忞像母亲,现在新生的小婴儿长得像安远侯,自然也就像世子晏斓,这更加坚定了董氏过继儿子的决心。
她以前就露过无数口风,晏斓没有异议,安远侯也同意,晏斐和甄氏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她没有明着提出,大家便都装糊涂罢了。这时看她喜出望外的模样,晏斐与甄氏对视一眼,都暗暗地叹了口气。
古代的家族观念比现代要强烈得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犯罪,诛连全族,因此家族内部没有各扫门前雪的说法,若有一个房头眼看要血脉断绝,其他房支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兴灭继绝,乃是他们应尽的责任。晏斐有那么多儿子,而他的亲兄长却没有子嗣,从他这一房过继一子,继后香灯,是应当应份的,他不能拒绝。
晏斐索性大方些,“大嫂,等到孩子满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