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布料?”杨夫人皱紧眉头,忽听身旁徐冉云冷笑道:“太太,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真是没想到,爷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面留心,这一次竟然也会亲自挑选了那么多布料送去梅月楼,只怕大奶奶这会儿要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吧。”
杨夫人看了徐冉云一眼,淡淡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暖暖还是轩儿的正妻,轩儿去给她送些布料又怎么了?她又不像你们,布料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就选好各自喜欢的料子抱走了。”
徐冉云和薛芝兰脸上都忍不住一红,薛芝兰连忙笑道:“原本是因为怕太太嫌烦,所以我们不敢拿这样小事来烦太太,既然太太这么说,回头我把布料送来,让太太帮我掌掌眼,您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杨夫人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过顺口说了一句,你们喜欢就好,我帮着看什么?”说完就听徐冉云小声道:“太太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因为爷去给大奶奶送了布料就着恼,我只是想着,爷从没做过这样事,怎么今天就做出来了?这必定是因为他又要求大奶奶做什么东西,到时候还不知大奶奶会怎么勒索爷呢。”
话音落,杨夫人果然柳眉倒竖,冷哼道:“反了她了,今儿我倒要去看看,她究竟凭什么能让轩儿在她面前这样的低三下四。”
说完杀气腾腾站起身,徐冉云和薛芝兰对望了一眼,彼此松了口气,薛芝兰连忙又道:“太太消消气,爷这会儿在那里的话,您这个模样过去不妥当。万一再起冲突……”
不等说完,就听杨夫人冷哼一声道:“起冲突?起冲突就直接把她休了撵出去,安平侯府不能容忍这样无法无天的女人。”
徐冉云和薛芝兰等的便是这句话,面上却都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待杨夫人换了衣裳,方陪着她往梅月楼而来。
此时梅月楼中,苏暖暖正和红莲香云看着那些各式各样的绸缎纱罗赞叹不已。吃货也有一颗爱美之心,这两者并不冲突,尤其是在无论怎样吃都不会对体重产生影响的情况下。苏暖暖两世为人,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摊上的都是这样吸收不良体质,不管怎么吃,吃多少,体重始终原地踏步,幸亏这身体底子不是皮包骨头型,不然就真是悲剧了。
有时候想一想,这大概也是段庭轩战斗力惊人却始终不能让苏梦暖受孕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具身体的营养其实不好。不过这是苏梦暖的心病,却压根儿不是苏暖暖的困扰,相反,她很庆幸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体质,要知道这可是现代网络上女孩儿们最可遇而不可求的体质啊。
“这些都是给我的?”
手指从一匹丝滑缎子上轻轻抚过,苏暖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渣男会这么好心?俗语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得不防。
“是,爷挑选了半天呢,说这些花色奶奶必定喜欢。奴才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做这种事。”四平弯腰陪笑为自家主子说好话,却见苏暖暖挑眉抬眼:“这么慎重?他是要我帮他代卖吗?”
“代……代卖?”四平怔住,觉得自己脑子好像有些跟不上大奶奶的思路。
“是啊,代卖,做买卖,这四十匹布是上好的料子,卖出去不少钱呢,必定可以在京城一炮打响名头。”苏暖暖嘴上跑着火车,看四平越发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便好笑摇头,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认真思索了片刻,不由霍然站起身来,大叫道:“你们爷呢?段庭轩那个渣男呢?他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哪儿去了?”
“这个……依照奴才对爷的了解,这会儿爷应该……大概……可能……差不多在厨……”四平小声说着,且越说声音越小,终于在苏暖暖暴怒的目光下,最后一个“房”字自动消音了。
“啊!这个混蛋又去偷吃了。”苏暖暖惨叫一声,也顾不上布料了,抬腿就往外跑,四平想阻止来着,不过事到临头到底还是不敢,只能一动不敢动的眼睁睁看着苏暖暖跑出房门,然后才扯着嗓子嚎叫道:“爷快跑啊,奶奶来了。”
段庭轩正在厨房里偷吃的不亦乐乎。也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苏暖暖竟然在厨房里置办了好几样吃食,这让小侯爷深深体会到了一种老鼠掉进米缸里的幸福感。
谁知好景不长,正吃得开心时,就听平地一声吼,吓得段庭轩手里炸鸡块差点儿掉了下去。此时也不及深想,连忙往嘴里塞了一根炸鸡腿。再用两只爪子各抓了两根发面花,然后撒腿便往门外跑。
刚跑到门口,就听一阵熟悉的风声传来,段庭轩闭着眼睛都能听出这是属于厨房外那把大扫帚的声音。和苏暖暖斗智斗勇无数回,应对之道自然早已熟烂于胸,当即鱼跃而起,一个优美的“乳燕投林”,便从扫帚笼罩范围内脱身而出。
“连布料都不能拖住你,苏梦暖,你还是不是女人?”
小侯爷叼着鸡腿,一边跑一边转身回头,果然就见苏暖暖擎着大扫帚健步如飞的追来,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含混叫了一声,然后撒腿继续跑。
“段庭轩,你这个偷吃贼,还有没有点出息了?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儿小侯爷的贵气庄重?”苏暖暖在后面叫着,企图能够唤醒渣男为数不多的尊严。
“你说的,贵气庄重是什么?能吃吗?”段庭轩一边跑一边反唇相讥,还趁机咬下一口鸡腿肉迅速咀嚼品味后咽进肚子里,这都是来梅月楼之后短短时间内创造出来的绝活,没办法,厨房绝对是梅月楼重地中的重地,有苏暖暖这么一只强悍的母老虎蹲守,不学点绝活什么也别想吃到,说起来都是一把把的辛酸血泪史啊。
苏暖暖这个气,渣男竟然敢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反驳,眼看段庭轩绕着院子越跑越快,都快产生残影了,大奶奶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索性停下来,挥舞着扫帚摆出个起手剑术指向段庭轩,吼道:“堂堂小侯爷,不是号称文武双全吗?怎么看见我就知道跑?难道还怕我一个弱女子不成?也不嫌丢人。”
“我呸!”段庭轩趁机吐出一根骨头:“你还叫弱女子?你要是弱女子,这天下的男人都没活路了。好男不和女斗,我就跑我就跑,你能把我怎么样?”
“段庭轩,你也是七尺男儿,敢做就要敢认,逃避算什么好汉行径?有种你站住。”苏暖暖继续叫,不过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渣男脸皮越来越厚,他的羞耻心已经不是自己区区几句话就能唤起的。
果然,就见段庭轩叼着吃了一半的鸡腿得意地仰天大笑:“哈哈哈!暖暖你省省吧,也不想想我每天在朝堂上要和多少老中青狐狸打交道,激将法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对我有用?”
“激将法对你没用,家法对你有没有用?”
门外忽然传来的一声断喝将段庭轩和苏暖暖从对峙状态中惊醒,两人一起扭头看去,就见杨夫人气势汹汹站在门口,目光不善的看着这里,周身上下杀机四溢,惊得几只树上看戏的乌鸦都扑棱棱飞起,呱呱叫着飞向远方。
第三十七章:婆婆驾到
也难怪向来优雅的侯爷夫人气得要杀人:前方那个嘴里叼着半只鸡腿,两只手各举着一样奇怪物事,看上去就像一个在小摊上偷食被摊主抓住的痞子无赖似的青年,就是她那个被皇帝赞誉为“文武双全,胸有大丘壑”,让她为之骄傲自豪的儿子吗?如果可能,杨夫人真的不想承认这一点,可惜怎么看,那的的确确都是段庭轩,是她付出了所有心血爱护着的儿子。
好好的爷们儿,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还有这个悍妇,手里举着的是什么?看上去是扫院子的扫帚,她就用这个追打轩儿?造反,这果真是要造反啊。杨夫人气得身子都哆嗦了,手指颤巍巍指着段庭轩,想想不对,又指向苏暖暖,还不对,再指回段庭轩,接着又挪回去指着苏暖暖,嘴唇翕动着,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如果觉得一只手不够用,可以用两只手的。”苏暖暖也知道这是侯府的女主人来了,顿时收敛了母老虎的凶悍之气,见杨夫人似乎一根手指不怎么够用,于是小心翼翼提了个她自认为很幽默的建议。
“混账。”杨夫人气得肺都要炸了,破天荒大骂了一句,却见苏暖暖摸摸鼻子,小声道:“不用就不用嘛,真是的,一点儿幽默细胞都没有。”
“休了她,轩儿,你立刻给我休了她,这样的女人,侯府不能要。”杨夫人咬牙切齿的低吼着,看样子她要是能化身狮子,这会儿就能上前活撕了苏暖暖。
苏暖暖目光慢慢变得清冷,然后下巴一寸寸抬起来,她就是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货,眼前这个女人来到之后,不问青红皂白就逼着儿子休妻,已经被她划分到《孔雀东南飞》里刘兰芝的恶婆婆那一行列去了,当下自然不会再给对方好脸色。
段庭轩也皱了皱眉头,张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嘴里还塞着没吃完的半只鸡腿,这一吐气开声,就掉了下来,他连忙伸手接住,发现手里还握着两根花,不由得老脸就是一红,心里哀嚎一声:我的一世英明啊,完了,全完了,难怪母亲开口就让我休妻呢。
心中悲痛,可小侯爷表面上却恢复了镇定如恒的翩翩贵公子气质,紧走几步来到杨夫人面前,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般在徐冉云和薛芝兰的身上打了个转,然后才微笑看着杨夫人道:“娘,您怎么忽然来这里了?”
“怎么着?你们夫妻两个在这里上演全武行,原来还知道羞耻,怕被人看见吗?”杨夫人实在是气到了极点,也顾不上儿子的脸面,直接便开口训斥道。
“娘言重了,什么全武行?不过是儿子逗着暖暖玩儿呢。”说完见杨夫人的目光落在手里麻花上,颇有讥诮之意,小侯爷便尴尬咳了两声,伸出手道:“天气炎热,娘站在大日头底下也不是事儿,不如进屋去吃一碗冰沙?我手里这个是暖暖自己做的点心,发面的,又香又软,说是叫做花,名字十分奇怪,但着实好吃的紧,娘尝尝看?”
“罢了。”杨夫人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看向苏暖暖:“我怕吃了这麻花,下面就要让人拿大扫帚拍死了。”
段庭轩看向苏暖暖,眼里竟罕见的有了一丝恳求之色,那意思很明显:你倒是服个软啊。我娘毕竟是侯爷夫人,真把她气发飙了,我也很难搞定的。
苏暖暖不是个肯服输的人,不过看见渣男那为难的模样,啊不对,是想一想在侯府里吃喝不愁的生活,所以她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嗯,这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而退步,和渣男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没错,就是这样。
打定了主意,苏暖暖却又为难起来,要她向恶势力低头认错甚至是奴颜卑膝,对不起,臣妾真的做不到啊。因此吭哧了一阵子,方走上前行了个万福,淡淡道:“不知太太过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其实您太低估您的生命力了,听着您刚才的吼声中气十足,绝对不可能是我手中这扫帚拍几下就能拍死的,所以太太完全不用怕。”
我的个天啊。
段庭轩眼前一黑,险些没昏过去,恶狠狠瞪向苏暖暖,心想前面一句话就很好了,非要添后一句话干什么?存心的吧?别解释,这种恶意满满根本不是画蛇添足或者狗尾续貂就可以解释的好不好?
似是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怨怒,苏暖暖微微挑眉看向这边,那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没错,我就是存心的,姑奶奶就是看你娘不分青红皂白不顺眼怎么了?用得着解释吗我?
一旁杨夫人看见儿子不但没有上前狠狠教训他那个不懂事的儿媳妇,这还眉目传情上了,不由气得肝儿都颤了,咬牙道:“这样说话方便吗?眼睛到底不是嘴巴,不会造成什么误会吧?需不需要我们回避?”
“娘,咳咳……这个,暖暖她们主仆三人在梅月楼里住了几个月,心里……那个……大概有些怨气,您明白的。”段庭轩这个尴尬啊,暗道这梅月楼果然是风水有问题吧?不然怎会连向来慈祥亲切的母亲进了这里,都变得尖酸刻薄,哦不对,是口齿伶俐起来?
那边苏暖暖却微微瞪大了眼睛,杨夫人的这两句话虽然是讽刺,却让她对这女人产生了一点好感:这个婆婆还是挺幽默的嘛,虽然是讽刺,但总要比电视上那些只会骂“闭嘴掌嘴混账滚出去”的婆婆有趣多了。
算了,终归是被人家看见我把她儿子撵的像狗一样狼狈的场面,这在现代都得引起家庭战争,何况是男权至上的古代?就忍忍吧。苏暖暖在心里劝着自己,然后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太太请进吧。”
一边说着,眼睛却是看向段庭轩:渣男,看见没?我可是退了一大步,你娘要不进屋,那可不怪我了。
第三十八章:急中生智
“是啊,娘,有什么话进去说。”段庭轩也热情地将杨夫人往屋里让,却听杨夫人冷冷道:“我不进去了,我只问你,你打算怎么安排这主仆三个?”
杨夫人的意思段庭轩明白,无非是要他休妻,但这可能吗?别说现在的小侯爷已经完全被苏暖暖的美食俘虏,就算没有那些好吃的,现在这个不怕他不讨好他和他乒乒乓乓热热闹闹的女人也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快乐之源,打死他也不会休妻的。
小侯爷心念电转间,立刻就意识到这或许还是个好机会,因此便假装听不懂杨夫人话里的暗示,呵呵笑道:“暖暖她们在梅月楼住了几个月,娘您也看到了,这里太偏僻,所以儿子想着,等过些日子,让她们把这边收拾完了,就仍住回后院去。”
“什么?”杨夫人和苏暖暖异口同声的大叫,然后不约而同地柳眉倒竖怒目而视段庭轩,杨夫人恨恨道:“你还要把她们安排回后院?你是不是嫌我们府里不够热闹?”
话音落便转过头恶狠狠瞪着苏暖暖,却见对方一个劲儿摆手道:“太太您别看我,这完全是您儿子自作主张,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下定决心要在梅月楼终老的,谁也别想把我弄回去,勾心斗角哪里比得上我在这里研究些吃的喝的自在?”
徐冉云和薛芝兰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暖暖,心想这女人不怕遭雷劈?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好意思说勾心斗角比不上研究吃喝自在?难怪爷改变了态度。如今看来,明显是心机比从前深沉了好些,这一手欲擒故纵当真玩的妙到颠毫。
两人这样想着,心中便都升起不祥的预感,果然,就听段庭轩对苏暖暖道:“你早晚要回后院,晚回不如早回,何苦……”
“不行,我不同意。”杨夫人在旁边打断了段庭轩的话:“要让她们回后院,除非我死。”
“你听到了?你是要逼死你娘吗?做了渣男还要做不孝子?”苏暖暖在旁边拼命点头附和,手指着段庭轩,化身为正义使者替杨夫人打抱不平。
“也罢,既然娘这么说,就让你们在梅月楼先住着吧。”段庭轩一锤定音,让杨夫人和苏暖暖同时松了口气,两人脸上再次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胜利者的笑容,却在看见对方的笑容后,同时又觉得别扭。
“母亲既然不肯进屋,那儿子送您回房吧。红莲,去把厨房里先前你们奶奶做的冰沙拿一大碗来。”段庭轩高声喊着,不一会儿就见红莲从厨房提了个食盒出来,到杨夫人身前,看也不敢看她,只是匆匆行了礼,便把食盒递给段庭轩。
听到“冰沙”二字,杨夫人不由得眼睛一亮,她想这个不是一天两天了,只因为听说是苏暖暖弄出来的,所以不肯让儿子为自己讨脸,这会儿既然对方主动送过来,那就没有推拒掉的道理。
于是段庭轩将手里花也放到了食盒中,一手提着食盒,一手就要去搀扶杨夫人,却被母亲一把打掉手,听她气哼哼道:“你那油手别来碰我衣裳,今天才上身呢。”
“是是,儿子疏忽了。”
段庭轩陪着笑,做出请母亲先行的手势,杨夫人果然就转过身,眼看脚步一动,就要出梅月楼的大门。这下可把徐冉云给急坏了,巨大的希望落空之后,她浑忘了刚刚段庭轩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让她有多冷,更没注意到薛芝兰怅然若失一味柔顺垂头的模样,她只知道一件事:今天出了这个门,休妻的事就再也不可能提起,因忍不住心中抱怨,暗道太太啊太太,您看您办的都是什么事儿?我们是来逼着爷休妻的,不能让他用一个“回后院”的借口就把您给忽悠打发了啊。
这一股气憋在心头,让徐冉云的脑子也不灵活了,于是便在杨夫人身形将动未动之时大叫了一声:“太太”。话音未落,就见段庭轩猛地扭头看过来,淡淡道:“冉云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好吗?”
看似商量,可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霸道。徐冉云只觉着头皮发麻,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只好垂头应是,这一刻云奶奶的心情当真是比吃了一堆苍蝇还要糟糕。
杨夫人也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到底是侯爷夫人,即便被儿子一时忽悠住,然而此刻听到这声“太太”,又怎会不想起过来的初衷?只是现在看来,自己儿子似是保定了那个女人,这一来,一向听儿子的杨夫人就没了主意,决心是一回事,但真正执行起来又是一回事。毫无疑问,两位奶奶心目中的神助攻其实就是个猪队友,此刻一看见神对手,猪队友的本质就露出来了,她退缩了。
所以杨夫人也就假装没听出徐冉云的意思,只是却仍忍不住恼怒地瞪了儿子一眼,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最好找一个让我认同的不休妻借口,再敢糊弄我,决不轻饶。
段庭轩看懂了母亲的暗示,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小侯爷也没想到母亲这个时候会闯过来,正好把自己与苏暖暖的打闹看在眼中。这下好,母老虎那盛气凌人的模样肯定让母亲怒火中烧,这一关不好过啊,实在不行的话,看来也只能把老祖宗拖下水了,她吃了暖暖那么多好东西,也该贡献出一点力量。哎呀糟糕,老祖宗说过要我拿点心回去的,怎么给忘了?唔!还好,食盒里还有两根花,到时候拆成两盘子足够交差,只要不让老太太知道自己的手抓过,应该没有问题的。
段庭轩一路琢磨着坏水儿,陪同杨夫人等离开了。苏暖暖直到看不见那群人的身影,这才转身看向偷偷溜出来的四平道:“太太来了,你怎么也不出来?也不跟你们爷走?可是觉着他偷的不够,你还想当他的卧底,替他再偷点儿?”
“奶奶言重,这样没品德的事情只有爷那种脸皮厚的才会做,奴才脸皮薄,胆子又小,怎么敢在奶奶眼皮子底下动这种心思?”四平嘿嘿陪着笑,反正爷不在,这会儿不污蔑几句,更待何时?
“滚蛋,别以为你说几句段庭轩的坏话,我就会放松警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爷既然用着你顺手,就说明你和他是一路货色。”苏暖暖嗤笑一声,忽见香云也从厨房里溜出来,她便没好气指着两个丫头怒道:“让你们在厨房里看着段庭轩,结果你们倒好,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吃了我半盆东西,还连吃带拿,你们还敢不敢再有点出息了?养两只狗也比你们有用。”
香云嘻嘻笑道:“奶奶,话可不是这么说,没有奴婢和红莲,爷能就吃您半盆东西?只怕您做的那几盆子都见底了。如今这个结果,已经是我和红莲拼力阻止的功劳,若是养两只狗,爷一脚就踢死了,然后大吃特吃,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所以我们比狗有用多了。”
“还顶嘴?还振振有词的?”苏暖暖这个气啊,偏偏四平还在旁边点头道:“奴才作证,香云姑娘说的没错儿,我们爷对禽兽家畜从来没有恻隐之心,上次在齐王府,有一条据说是什么西域的纯种恶犬,见我们爷进门,龇牙冲我们爷汪汪叫来着,让我们爷一脚就给踹了个大跟头,吓得灰溜溜跑了。”
王府的恶犬应该有专人饲养,怎么会跑到段庭轩面前汪汪叫?段庭轩这厮也是暴力,一脚就把恶犬给踹跪了,这明显是没给主人留面子啊。哦不对,应该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那一脚大概就不是把恶犬踹跪,而是直接踹死了,苏暖暖相信渣男是有这个功力的。
不过这其中暗藏着的玄机苏暖暖才不想理会,无非也就是朝堂风云什么的了,素来党争就是最厉害的,自己一个吃货,万一因为好奇卷进去了,除了被碾压成夹心饼干还有第二条路走吗?冤不冤啊。
此时就要去厨房清点损失,瞥见四平在一旁贼眉鼠眼的就不像要做好事的模样,苏暖暖便蹙眉喝道:“你还不走?真等着替你们爷继续努力偷?信不信等会儿我炸点心的时候把你给扔锅里油炸了?”
四平连忙陪笑道:“奶奶误会了,奴才真不敢重蹈我们爷的覆辙,奴才可不会什么八步赶蝉登萍渡水的轻身功夫。我就是想着,您看刚刚奴才躲在后面,没和爷一起同甘共苦,回头爷见了我,还不得踹死我啊?所以奶奶发发慈悲,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剩下的边角料,好歹给奴才一点儿回去交差,爷见了这些,以为奴才留下是为了完成他未完的事业,也就不至于把奴才往死里打了。”
“呸!真是好大的脸,偷东西到了你嘴里,竟也成事业了。也不怕天下真正做出事业的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苏暖暖看着四平谄媚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却终究做不到心如铁石,啐了一口后到底还是进厨房捡了两盘子东西,给四平欢天喜地的拿走了。
第三十九章:原来如此
“这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苏暖暖忍不住叹气摇头,水润目光看的红莲和香云都惭愧了,两个丫头一起低下头去,就听苏暖暖道:“罢了,反正又不是没有材料,再做就有了。哎,刚才太太来的时候,你们和四平怎么都不出去啊?至于怕成这样吗?”
红莲掩唇笑道:“也不是怕,就是太太来的机会太巧了,刚好奶奶和爷在院子里,正是最疯狂没个正形的时候,用奶奶的话说,奴婢们只恨不得那会儿见人就说不认识您?哪里还肯出去?”
苏暖暖:……
我去原来人家不是怕太太,而是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太丢脸不想认。苏暖暖这个气,开始认真反省自己是不是对这两个丫头太好了,这是要翻天的节奏啊,怎么不见她们对段庭轩也这样胆大妄为呢?难道自己太随和太温柔也是错?
“有时候呢,不一定非要说真话的。”面无表情将油倒进烧热的锅里,苏暖暖斜睨了红莲一眼,却见这丫头倒也知机,连忙转了话题道:“至于四平,那真的是怕太太了。奶奶想啊,爷那副模样,太太肯定生气,可是再生气,太太也不好动手打爷是不是?可不就只能拿着爷身边的人教训出气了?四平躲在屋里,让太太以为他不在身边,这恰是保身之道。”
“切!”苏暖暖不屑一笑:“他就不怕他那主子转手便把他给卖了?”
“不会的。”红莲继续笑眯眯:“爷性子就是风流了些,对人其实很好,尤其对下人们,护短着呢。今儿这一出,奶奶大概也不是不知道,太太那就是被两位奶奶撺掇来逼爷休妻的,爷三两句话能把奶奶保住已是不易,要再保个四平就难了,所以四平倒还是躲着好,爷也只会夸他机灵有眼色,又怎么可能出卖他?奶奶也忒小瞧爷了。”
“什么叫小瞧你们爷?我压根儿就没把他瞧在眼里懂吗?不要污蔑我。”苏暖暖在红莲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然后将之前已经做好形状的白糖糕一个个下到锅里,炸到金黄色捞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做白糖糕,红莲和香云此前没见过,此时闻见甜香气,不禁垂涎三尺,香云便道:“奶奶,这是什么?也忒香甜了。”
“这个也叫做白糖糕,你没看我费的那些功夫么?要把上好的糯米浸泡,洗滤……”不等说完,就听香云道:“是了,就是前几日奶奶让我和红莲抓着四平在石臼里捣的那些糯米粉,便是为了做这个的吗?”
“聪明。”苏暖暖笑着点点头,却听红莲道:“奶奶今儿上午做的时候我不在,到底是个什么法儿?这形状也太奇怪了。您教教我,等奴婢学会了,奶奶就不用亲自动手,想吃说一声就是。”
苏暖暖看了她一眼,点头咂嘴道:“好吧,算你有良心。其实费工夫的就是做米粉那一关,做成米粉就没问题了,弄了米粉后用开水调和,搓成细条子,再把这细条子辗成薄片,将多个薄片叠在一起,就像这样弯转成圈,下到锅里炸了,然后捞出来……”
“我知道,捞出来就可以吃了对不对?”香云在旁边大叫,一边看着盆里捞出来的几个白糖糕,看样子是恨不能立刻就扑上去拿一个啃。
苏暖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淡淡道:“恭喜你,都会抢答了,可惜答错了。我说过这东西叫白糖糕,可你听见我说的和白糖有什么关系吗?”
“哦!”香云眨巴眨巴眼睛:“我以为这也像麻花那般,炸好了就可以吃呢。奶奶别卖关子,到底还有什么步骤?快告诉了奴婢,奴婢都馋了。”
“谁卖关子,不是你在那里抢话,我这会儿早说完了,还敢栽赃陷害我。”苏暖暖哼了一声,接着对红莲道:“你去橱柜里取个大白盘子,摆八块糕上去,然后撒上白糖和米粉,这就成了,就因为这个,方叫做白糖糕,明白吗?”
红莲笑道:“说起来也挺费劲呢。咱们素日里也吃白糖糕,却不是这么个做法儿。”
苏暖暖手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笑道:“咱们素日里吃的白糖糕是以白糖为馅儿,其实寻常得紧。我这个也是靠白糖调味儿,所以也叫白糖糕。何必管名字,有什么吃什么就是了。”
“是,奶奶说的没错。”红莲一边说着,已经依言把白糖糕摆在盘子上,接着洒了白糖和米粉,微笑道:“奶奶看看,这像不像是地上下了一层小雪?看着诱人,闻着也是甜香扑鼻,当真是好点心,幸亏爷来的时候这东西还没做好,不然大概一个也剩不下了。”
苏暖暖愤愤道:“你们爷就是贪心。不然这上等的雪花白糖也是他给我的,上好的糯米也是他给的,我至于就不让他吃两块吗?他可倒好,每次一看见吃的,就变成蛇子般贪婪,恨不能一股脑都吞下肚去,也不怕撑死,真不知小侯爷的风度去了哪里。而且吃也罢了,偏偏他心思又多,老太太那边没的说,这府里不恨我的人不多,老太太算是一个,可他那些妻妾和狐朋狗友,凭什么我累死累活做的东西要便宜他们?哼!”
红莲抹了一把冷汗,小声道:“哦,奶奶,妻妾奴婢理解,不过……狐朋狗友奶奶是指谁?”
“就是他那些朋友啊,除了东宫太子,其余不都是纨绔?”苏暖暖撇嘴,却见红莲竟直了眼睛,好半晌才又擦着额头上的汗道:“奶奶,除了东宫太子,爷的朋友里还有几位皇子和朝中年轻官员以及年轻勋贵,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爷其实是不屑交往的。”
“真的?”苏暖暖疑惑了,暗道风流成性的家伙交朋友会这么靠谱?不过话已经说出去,当然不能收回来,含泪也得给圆过去。因便叉着腰道:“我不管,反正那些人我又不认识,我不认识,他们就是狐朋狗友。年轻官员勋贵怎么了?越是这样的家伙,越是一肚子坏水儿,不然凭什么坐那个位子?”
红莲鸡啄米般点头道:“好好好,奶奶有理。奴婢就奇怪,为什么爷给了奶奶这么多东西,每次吃点儿还要被奶奶喊打喊杀的,原来却是因为这个,其实奴婢觉得爷挺冤枉的。”
苏暖暖淡淡道:“他可不冤枉。”说着将油锅里最后几块白糖糕捞出来,这边香云连忙上前将油锅端起放在一边架子上,接着又往盆里舀了水,苏暖暖边洗手边正色沉声道:“我和你们爷,夫妻情义早已断绝了,不管他怎么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再破镜重圆。有了这样的心态,也就可以和他平等相处,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如今他供我食材,教我功夫,作为回报,我也做些好吃的给他,大家各取所需,多好啊。偏偏他似乎不这样想,处心积虑想把我弄回后院去,你们说,我回去做什么?继续和那些妻妾勾心斗角不死不休?放着这样悠闲日子不过,倒去自找堵心的事儿,我傻吗我?”
红莲这才真正的恍然大悟,失声道:“原来是这样,奶奶就是对爷死了心,不愿意回去,所以便做出这份泼辣之态,逼着爷对您死心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苏暖暖在白巾上擦了擦手,回头看着红莲香云笑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希望我回去的,只可惜,你们看重的什么正妻地位,丈夫爱宠我全都不在乎,我差点儿死了一回,什么事都看明白了,这世上,能自自在在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才最重要。所以,别总在我面前说你们爷的好话,你们就是把他说成二郎神,也没有用。”
红莲点头道:“奴婢明白奶奶的意思了,奴婢和香云是奶奶的陪嫁丫头,自然唯奶奶命是从。只不过奶奶,恕奴婢放肆,不得不提醒您一句,爷这个人的性子您知道的,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段庭轩的性子,作为他的结发妻子怎会不知?怎用红莲提醒?所以这丫头此时冒出这样一句话很奇怪。苏暖暖心下了然,暗道只怕两个丫头对于她的身份已是心中有数,不过既然你不说我不说,她们仍把自己当做过去那位主子,甚至比对过去那位主子还要照顾爱戴,这就很好。有些事,本来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
该说的都说完,苏暖暖才指着桌上那碟子白糖糕对红莲道:“好了,你把这个送去北院老太君那里,今儿得了她那么些布料,也该好好谢谢老人家,这白糖糕外酥里嫩,糯软香甜,很适合给老人家当零嘴儿,只是有一条,你得嘱咐好了,糯米东西不好消化,不能让老太太吃的太多。”
红莲笑道:“奶奶既有这份儿孝心,为什么不亲自去?让奴婢过去算怎么回事?”
苏暖暖瞪了她一眼,冷哼道:“刚刚说的话这就忘了?我亲自去?万一老太太这些天吃香嘴儿了,我一去她就把我给扣下来,扔回后院怎么办?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你去你就去,废那么多话?”
红莲哭笑不得道:“奶奶把老太太想的太坏了吧?这怎么可能?”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苏暖暖态度坚决,心道那可是段庭轩这个腹黑男的祖母,怎么小心防范都不为过,基因在那里摆着呢。
“爷,太太怎么说?”
从杨夫人的院子一出来,段庭轩就见四平鬼鬼祟祟的凑了上来,顿时从母亲那里受的气就有地方发泄了,在四平屁股上轻踹一脚,小侯爷没好气的断喝道:“你死哪儿去了?”
“看爷这话说得,奴才能死到哪儿去?奴才就是想着爷在梅月楼没吃尽兴,所以跟大奶奶又要了两盘子吃食,刚刚放到书房里去了。”
四平这个马屁拍的很是时候,听见有美食吃的小侯爷瞬间就平复了心情,兴冲冲的就要往书房去,然而刚走了两步,便又停下来,面上笑容消失,他想了一会儿,忽地转身往西面徐冉云的夏雨轩去。
“爷,您不去书房吃东西了?”四平愣住,这还是头一次看见爷对大奶奶做的吃食郎心如铁呢。
“东西给我留着,我等会儿去吃。我先去冉云那里一趟,你回书房和双喜说一声,然后就回家吧。”
听见段庭轩的话,四平便明白了,暗道看来先前太太去梅月楼果然不是巧合啊,别说,以云奶奶的性子,这种事情不够她干的。这下惨了,爷虽然不知怎么安抚住了太太,但肯定也得吃一顿排头,这些气不找云奶奶撒,找谁撒去?
第四十章:算账
事实证明,四平还是想低了小侯爷的格调,身为一个名声远扬的风流世子,他怎么能干出拿老婆撒气这么没素质的事?不过徐冉云今天整的这一出的确是让他生气,所以该敲打还是要敲打一下的。
果然,进了院子,就见徐冉云已经迎出来了,看见他面色不好,便收了面上笑容,小心翼翼道:“太太训斥爷了?”
段庭轩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便迈步进屋。徐冉云也不敢多说,亦步亦趋跟进去,就见丈夫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这让她又是惶恐又是委屈,再想起梅月楼那一幕,苏暖暖的悍妇形象深深刺激了向来以贤妻良母自居的云奶奶,一时间就忍不住钻进了牛角尖里,暗道凭什么那个弃妇能对你喊打喊杀,我就必须要对你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明明我这会儿还委屈着呢。
一想到这里,就有一股气直冲头顶,顿时便把徐冉云骨子深处的狠辣给激了出来,当即也不低头了,把脖子一梗,来到段庭轩对面坐下,冷笑道:“看来爷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既如此,是打是罚,妾身认了。”
段庭轩眼睛一眯,徐冉云的强硬态度让他十分恼火:若今日不能压服这女人,改日她是不是就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没什么,怕只怕她又要撺掇太太,趁自己离府时把暖暖给休掉,那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恼火归恼火,段庭轩却不是那种以强权压人的怂货,因看了徐冉云一眼,便漠然道:“听你这话,似乎很委屈。怎么?你觉着今儿你做的很对?”
“妾身难道做错了?一个弃妇,爷关心也就罢了,偏偏还巴巴跑过去受气,让人家追的满院子跑,这样的悍妇,要她做什么?传出去爷的名声还要……”
徐冉云越说越气,一张俏脸通红。不等说完。就见丈夫一拍桌子,豁然起身怒道:“谁说她是弃妇?我还没休妻呢,你凭什么就认定她是弃妇?她追我那是我喜欢。我们夫妻间的一点打闹,有什么见不得人?哪个多嘴多舌的把这种事往外传?当侯府的规矩是摆设?更何况,就算传出去又怎的?我的名声原来就只在这上面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那些整日里只在老婆丫头中打转的纨绔子?”
徐冉云吓了一跳,段庭轩还从来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呢。细一思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女人心思玲珑,情知此刻若是自己还一味强硬。必定会失去丈夫欢心,因此把嘴一扁,眼泪吧嗒着就掉下来了,哽咽道:“我……妾身只是情急之下说错话。一时间哪里能想到那么多?我又不是爷,心有七窍玲珑。我就是个笨的,以为你把她迁到梅月楼。就是不打算再要她了,我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