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欧莎倩和丁瑾绕到驾驶座旁跟顾卓道谢外加说再见。
顾卓微笑，“嗯，明天见。”
欧莎倩到家后第一件事不是开灯，而是冲到窗台边往下看顾卓的车走了没。
“倩倩，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老版这么不切实际啊。”丁瑾开灯，顺便把小鸿运扇的电线插上，拧到最大档。
她们租的两房一厅，客厅不带空调。但对于大多数合租的人来说，这个并没有太大的需要，因为他们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各自的房间里度过，所以房间配备空调就可以了。
欧莎倩在白炽灯亮的那一瞬迅速拉上窗帘，转身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我来问你。你和老板是不是有奸-情？”
丁瑾哈哈笑了两声，说“请弄清楚，和我有奸-情的那个人是你啊！”
欧莎倩摸着下巴皱眉，“我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丁瑾没再管她，把头发卷起来往浴室走，“我先洗澡了。”
欧莎倩指着她呀呀叫起来，“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袒-胸-露-乳了！”
“我明明还穿着吊带好吧！”
“遮遮掩掩，要露不露的，就更讨厌了！”
丁瑾“噗”地笑了声，关门后又打开伸出头来说：“我昨天看见网上说一个丰胸精油效果奇好，一会我洗完澡了翻出来给你看。”
欧莎倩抓起一个心形小枕头飞过去。
丁瑾迅速关上门，把它挡在门外。
***
周一例会，策划三组的组长暂时悬空，直接对经理，也就是，直接对顾卓。丁瑾和欧莎倩分别有不同的任务。一组二组的例会，足足开了两个小时，而他们三组，因为老大实在是忙，只开了半小时不到就散了。
顾卓散会后还让丁瑾去他办公室。丁瑾跟着他出会议室，他却一看表说：“还是下午三点过来吧。”想了想，又改口，“还是四点吧，我今天比较忙。”说完便匆匆走了。
丁瑾因为顾卓的话，一整天都没静下心来，翻翻资料又看看屏幕上贴着的便是贴，一会又抬抬头看看，直到真真正正到达三点三刻，她收拾整齐资料，抱上工作本坐电梯上去。
顾卓的办公室前面还划了两个隔间，稍大的隔间是秘书组的，有六章桌子，较小的隔间是秦罗青的，也就是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层楼全部铺的是地毯，再响的高跟鞋踩在上面也只有轻微的一声闷响。但在这极度安静的环境里，还是能让人捕捉到。
秦罗青从小隔间里走出来，“找顾总？”
丁瑾在这严肃的氛围里，突然就紧张了，“嗯。”
秦罗青看出她的焦灼，微微一笑，“进去吧，顾总正在等你。”
丁瑾却是更紧张了，拧开门把之前深深呼吸了一口再进去。
顾卓听到开门声后抬头，淡淡一笑，“坐。”
丁瑾抿抿唇，叫了声“顾总。”坐到他的对面。
“我就是跟你说说你最新的工作要怎么开展。三组的组长估计要两周后才能到任。”顾卓加深了笑意，“不用紧张。”
谁都知道她紧张，可越叫她不紧张她却越紧张。为什么她会接新任务，而且还直接对老板？“嗯，顾总你说。”
顾卓递了张纸过去，“我刚刚写下来的，你跟着去做就可以，不懂直接问我。”
目标明确，内容清晰，逻辑紧扣。丁瑾认真地看，脑子里飞快地过，那状态就像坐在自己的小卡座上开展工作一样，可这里明明是总经理的办公室。
顾卓也没有出声提醒，只是双手十指交插地架在胸前，安静地等她。
丁瑾看完一遍，脑子里所有事情也已经几乎成型。她抬头，突然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里，而对面微微笑着等自己回话的，是顾卓顾大人！
“有问题吗？”
“没，没有，暂时没有。”
顾卓看一下时间，“快下班了，今天就别加班了，明天再开始弄吧。”
丁瑾迅速站了起来，看着右手上那张笔记，恭恭敬敬地说：“谢谢顾总。”
“你现在是跟我，我直接带你。”
丁瑾笑了笑，“那我是应该叫你顾总还是叫师傅？”
“随你。”
丁瑾接不下去了。没有了薛皓，她还是那个拘谨内向的丁瑾，再努力，效果也总是牵强。所以她没再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说了句“我先下去上班。”便转身走人。
顾卓始终是微笑的，直到那扇咖啡色的大门关上，那笑也没卸下来。
丁瑾回到自己位置上才看到欧莎倩给她留的口讯，她跟湘姐去实验室里，让她不用等她。丁瑾于是拿出那张笔记，第一步，换成电子版存档，第二步，开始按部就班加班！
整个策划部的人都走光，日光灯只在她头顶的这个角落亮着，四周昏暗而寂静。丁瑾按摩一下颈椎，转脸看向外面灯火璀璨的路面。这是她入职以来的第一个加班，也是她第一次一整个晚上没有想起薛皓。以前她吃饭的时候不想，洗碗的时候总想，洗碗的时候不想，那么洗完澡窝床上的时候总想。
丁瑾定定地看了会人来人往，然后登陆□□，双击那个灰色的头像。
【我知道你存心避我，那么我一定找不到你，所以我放弃了。但我相信你会知道，所以我没有放弃等你回来。】
瞄一眼电脑屏幕右下方的小数字，原来已经二十一点十七分了，丁瑾把项目一个一个地点关闭，最后才关闭对话框，关闭□□，关闭电脑。
电梯很快下来。“叮”的一声，丁瑾抬头，看见了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后的顾卓，“顾总。”
“怎么还加班？我不是让你明天再开始的吗？”
丁瑾微微一笑，“名师要出高徒，笨鸟自然要先飞。”
“X大的高材生，也是笨鸟的话，真不知道其他人要怎么活了。”
丁瑾抿抿唇低头，“其实吧，我就是个书呆子，理论一大堆，实践归于零。”
“其实吧，过分谦虚并不是美德。在佛洲，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从来不需要贬低自己。”电梯达到一楼，顾卓扶着电梯门，转了个话题说：“还没吃饭吧？刚好我也没，一起去吃点吧。”
丁瑾皱眉，这明明是他在自问自答，但还没等她拒绝，他的下一句又来了。
“你在门口等我吧，我去取车。”
丁瑾刚刚张了嘴，半个字都还没说出来，电梯门就在她面前关上了，数字指示灯跳到了B1。她除了到门口等顾卓开车过来，还有能有别的路走么？
她推开玻璃门出去，热闹的人潮和闷热的空气同时扑面而来。佛洲的办公楼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地带，所以一出去，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有一家大小欢欢喜喜的，有情侣恩恩爱爱的，也有顽皮的小孩子在长凳上爬上爬下跳高跳低的。只有她，仿佛像个独居老人只能坐在家门前看屋外的热闹一样定定地看着这一切。
她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与母亲是最最亲厚的。她事无巨细都会跟母亲说，唯独大学交了男朋友没跟母亲说，她怕母亲反对，因为那个人是薛皓，一看就是公子哥的薛皓。结果到最后她准备鼓起勇气毕业了就带着薛皓回家坦白一切的时候，薛皓却消失了。
顾卓下来给她拉开车门，等她坐好才绕回去，“想吃寿司？”
“嗯？”丁瑾扣下安全带，略有些不解，转念又想到了他那种自问自答的功力，于是说：“随便，顾总喜欢的就好。”
顾卓转头看看旁边的大电子屏，笑道：“我以为你一直看着那里，是因为喜欢吃寿司。你为公司加班到九点多，我身为公司的总经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请你吃顿饭么？你喜欢吃什么？”
丁瑾看着顾卓的笑足足有两秒，才眨了两下眼睛说：“真的是，随便。”
顾卓笑得眉梢飞扬，“那我带你吃些特别的。”
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终于想起来了（1）
丁瑾到家的时候，欧莎倩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开着空调上网，脸上覆着绿泥面膜，映着屏幕的光，模样真有些吓人。
“你说，老板是不是要追你？”欧莎倩冷不丁地开口。
丁瑾顺着耳后方的声音抬头，所有的表情都被绿色的泥巴封死了，只露一双眼睛能窥探，可此时那双眼睛正滴溜溜滴溜溜地看着她，让丁瑾瞬间就扭回了头看着墙壁上变幻着屏幕的光。“那不是你脑子有病，就是他脑子有病了。”
“那他怎么专门送你回来了？”
“我加班，一个人加到九点多！上次他也送我们回来。”
欧莎倩往窗口边瞄了瞄，“车子还在呢，估计你得把你房间的灯打开，他才会走。”
“懒得跟你说！”丁瑾凉快够了，起来回自己房间。她开了灯，看了眼窗口，走过去，果然看见顾卓的车子缓缓地驶出车位，开走了。那大红色的车尾灯一晚上就似印在了她心上一样，红彤彤的压着心跳。
***
这晚下班，欧莎倩直接拉她去饭店，一边吃才一边诉苦说：“我明天要去五厂出差，一个星期啊一个星期！”
“那晚上还回来吗？”
“怎么回来啊，回来车费又不报销，时间也不报销。”
“那住哪里？”
“那边安排了宿舍，跟湘姐一起过去。”
“那就没什么担心的了，跟着湘姐好好学点东西吧。”
欧莎倩托腮，一副愁苦的样子，“那边条件很艰苦。”
丁瑾夹了块肉到她碗里，“那多吃点补一补，是去出差又不是去常驻。”
欧莎倩大口大口地嚼着肉，“我要找男朋友！”
丁瑾只“嗯。”了一声，低头吃饭。欧莎倩上洗手间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打开WIFI登录□□，除了蒋思文的留言，再没有惊喜，那个头像，永远灰扑扑地沉在最底下。
欧莎倩过去五厂之后，丁瑾一个人加班便更勤快了，于是很快便把方案和详尽报告呈了上去。她对着电脑松了口气，起来去茶水间添水。回来的时候她桌子上的万年不响的电话却响了。
顾卓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平淡中带着一丝让人敬畏的气息，“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丁瑾略过屏幕，才十一点十分！她记得邮件发出去的时间，是十点五十！中间只间隔了二十分钟！丁瑾一口热茶含在嘴里酿成冰茶，才慢慢咽下去，抿了抿唇，带好纸笔，做好全部推倒重来的信心，按下了电梯。
顾卓还是那副微微含笑的表情，十指交叉撑于扶手上坐在宽阔的办公桌后，玻璃幕墙透出一片天高云淡的景色。
丁瑾无形中就蓄了一股压力。工作真的不比上学，理论太需要实践来验证了。她坐下来抬头之前，心里只有那么一句话。
“我发现你每次到我办公室来都很紧张。”顾卓笑笑，“貌似我也没训过你？”
丁瑾也笑了笑，“因为顾总马上就要开训了，心里总是有些害怕。”
“不要试图猜测你上司的想法。”顾卓本来是想让她放轻松些的，可这话实在太没有水平，真真像是训人前的前奏。他略略戚了下眉头，直入正题，“把你的方案简单说一遍。”
丁瑾抬眼对上他的眼睛，下一秒还是落到他的唇上，再下一秒又游移到他撑成镂空塔形的双手上才开始复述。
顾卓没有打断她，直到她全部说完，才把问题一个个提出来。
丁瑾也一个个地答。
顾卓一直都是那个动作，一直都带着微笑，“明天你跟我出去兜一圈。”
“嗯？”
顾卓没有给她解答，而是说：“到饭点了，去吃饭吧。”
“我一会叫外卖上来就可以了。”
顾卓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坚持。
丁瑾又想起了那晚上欧莎倩的话，以及那晚上压在她胸口的车灯。拧开门把手的时候，她转头看了眼，发现顾卓却是微笑看着她，开门的动作也不流畅了。出去之后碰上秦罗青正要进去，秦罗青似乎对她笑了下，而她好像，没有——反应！匆匆而过就进了电梯，一路直下，到了大堂她才又跟着新进电梯的人重新而上。她坐在位置上反复地想，顾卓是不是真如欧莎倩说的那样要追自己。如果是，他是为什么？而自己又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心平气和地在这个公司继续干下去吗？她摩挲着手机，不自觉地再次又拨了那个号码。上一次打的时候，还是关机，现在再打，已经变成空号。
最后，丁瑾是一点四十的时候才下去买了个面包，却又忘了拿水。在电梯里越啃越咽不下去，总是一团堵在喉咙，像长了刺一样卡得发疼，她索性不吃了。饥肠辘辘一下午，想着薛皓，想着顾卓，还想着那份方案，直到下班，她也没干出别的事情来。
丁瑾一个人去吃了丰盛的晚餐，暴饮暴食之后胃疼很快就随之而来。电脑开了，一会又暗了，连着□□也安静下来。她靠在床上，一手捂着胃部，一手握着手机，想念的思潮就这样席地而起，汹涌地向她扑来，似乎要把她卷进深海。她打开许久不用的微信，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分散情绪，却意外发现竟然还有薛皓的声音。她怎么忘了！她怎么把这个忘了！一遍又一遍地听那个只有两秒的录音，在这个身心俱痛的寂寞夜晚，泪流满面。
“我加班了好几个晚上做的方案，自认为最满意的点几乎被老板全盘否定。虽然他很绅士很有风度没有当面说我，但我知道我的第一次成绩很失败。”
“社会与学校不同，看来奖金没有奖学金好拿。”
“我中午没吃饭，晚上却吃多了，结果这会我胃疼了。都多少年没有胃疼了，现在发现这个毛病原来还真难受。”
越是专注于疼痛，那么便会越疼痛。丁瑾停顿了很久，因为胃部和心脏都在痉挛，疼得她无法自抑。她趴在床上看着马上要暗下去的屏幕，狠狠地用力地把它摁亮，深深地抽一口气，“薛皓，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小花状的圆圈转转转地终于停了消失了，语音发出去了，丁瑾却嚎哭起来。
***
顾卓带着丁瑾兜了两天，原料地，生产线以及市场。他总是让她自己看，自己说，偶尔才提一两句话。丁瑾终于明白他之前所问自己的那些问题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太理想化了。
“新方案我下周一交给顾总吧。”
“不急，你再好好想想。”
丁瑾抬眼，很快又落回到菜色上，“谢谢顾总。”
顾卓拿起杯子对着缕缕白烟而笑，“我发现你不太看我。以前是，现在还是，呵。”
丁瑾还是低着头，“以前你是大领导，现在你虽然名义上说是我师父，但实质上你还是大领导啊。”她抬头笑了笑，“有改变吗？”
“嗯？”顾卓放下杯子，“你就只能想到面试的时候了吗？”
“难道还能追溯到更前面？”丁瑾看着，眼睛眨了又眨，“顾总是…你是佛洲的那个颁奖嘉宾？”
“终于想起来了。”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身份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应酬，又或者是在去开会或者去应酬的路上，到学校那些事，都是安排人去应付应付。”丁瑾侧头一笑，“而且顾总你说了，我那时候又不看你，怎么记得住，怎么想得起来。”此时谜底一揭开，她倒是轻松不少。原来他算是看着自己成长起来的，难怪直招进来还是直接跟他，他是打算把自己当亲信培养。
“还有吗？”
丁瑾看着他弯弯眼睛一笑，“好歹也四年了，我再不看，顾总那么帅，我还是有印象的。”
顾卓的笑略略淡了一秒，很快又再扬起来。手还是他惯常的那个姿势，十指轻轻地碰着，他挑眉笑道：“那就好。”
丁瑾到家的时候发现欧莎倩正摊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回来了？”
“回来了，累死。”欧莎倩吹了口气跳起来，跑到窗边一看，喃喃道：“今天走得有些早啊。”
丁瑾微微摇了摇头，“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欧莎倩拉住她，“别急啊。我问你，你和老板进展到哪一步了？”
“你乱说什么呀。”
“我不在公司一个星期，消息都传到偏僻的五厂去了！你说，你跟老板单独出去玩了两天是不是？”
丁瑾嘴角抽搐，“都传成这样了？”
欧莎倩拉她道沙发上坐好，小鸿运扇悠悠地转啊转的。“快说快说，我要第一个知道□□。”
“那两天是去工作！”丁瑾歪嘴，“这么跟你说吧，我们算认识好几年了。大学四年里都是他给我颁的奖。他要追我，几年前就追了。”她顿了顿，略略侧头，“我想…他大概是…想一手培养我做他的亲信…”
欧莎倩把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你是小说看多了还是电视看多了？”
丁瑾哈哈地笑起来，“要么，我解释不通了啊。我先洗澡了，你慢慢想，想通了告诉我。”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终于想起来了（2）
又一年冬天，但这个南方城市的冬天一向来得比别地的晚，十一月中旬了，依旧可以短袖衫加热裤的装扮。突如其来的一场冷空气才将压箱底的风衣外套给翻了出来。
丁瑾只是换上了长袖长裤，衬衣还是前几天发工资后跟欧莎倩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沁凉沁凉的丝质。
进电梯的时候，湘姐瞄了眼丁瑾，问：“不冷？”
欧莎倩抢答：“丁瑾北方人，这种天气小儿科了。”
湘姐挑着眼尾上下打量她，嘴角微微挂了点笑意，没有比这冷空气的降温好多几分，转正眼看着数字便没再说话。
等坐到位置上，欧莎倩才悄悄移凳子到丁瑾旁边跟她咬耳朵，“你别管湘姐，其实我也不大喜欢她，只是我跟了她没有办法。”
丁瑾淡淡一笑，“放心，我忙着呢。都一年多了，也习惯啦。一会还要上老板办公室，要不要猜猜会有什么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