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还未大好,花园里风也有些大,站了一会儿便咳了起来。
金贵见状,赶紧过来扶着主子,小声地说:“小姐,奴婢扶着您回去歇息吧。”
就算再失望难过伤心欲绝,可自己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她任性病了一次没事,可也不能因此就伤了身子。
伤了自己身子,只会叫仇者快,亲者痛。
回了汀兰院,谢繁华便又缩回了被窝里去,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子,便听到外室有人在小声说着些什么。
听着声音,像是五公主跟云瑛的,谢繁华心里高兴。心情愉悦了,这病一下子又好了几分,谢繁华大声唤了一句,外面两人便闻声快步走了进来。
五公主穿着一袭窄袖紫衣,一头黑发还是用一根紫色绸带高高束起,妆扮偏几分男子气,清爽利索。
云瑛虽然是女儿妆扮,但是衣裙也是简简单单的款式,并不似她平日里穿的那般。
自打谢繁华病后,两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见往日鲜活娇俏的美人如今变成了这般,不免都心疼起来。
五公主性子豪爽,屁股一歪,就在床边坐了下来,皱着脸问:“枣儿,你这是得了什么病了?怎么会病成这样呢?你这个样子别说是我瞧着都心疼了,要是被哥哥看到,他还不得杀了欺负你的人。”
五公主口无遮拦,说得谢繁华不由看了她一眼,然后脸就红了。
云瑛好奇道:“大皇子怎么了?”
五公主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打马虎眼道:“你们也知道,我哥哥刚被父皇解了禁,如今时时刻刻都跟在父皇左右,片刻马虎不得。所以,很多事情他是不知道的,若是他得知有人欺负弱小的话,肯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谢繁华却是垂了眸,只低低道:“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个儿病倒了的。”
五公主想着,哥哥的心上人都病成这样了,他却丝毫不知,还整日陪在父皇跟前商议什么选妃的事情。如今皇子选妃已经结束了,父皇为他选的是江南世家之女陈婉婷,那位姑娘虽然贤惠貌美,可明显哥哥并不喜欢她,面对她的时候多半也是敷衍。
哥哥如今势单力薄,为了权势,也断然要取得江南世家的信任。
这样一想,五公主觉得她哥真是可怜,先是用假身份独自漂泊在外,身边连个知冷知暖的人都没有,好不易有位放在心里疼的姑娘,却还不能娶她为妻。也不知道哥哥是个什么意思,她得回去问问才好。
五公主有些坐不住了,只交代了云瑛几句,她则飞快赶回宫里去。
云瑛坐在五公主刚刚坐的地方,微微笑着道:“你别理她,她有的时候就像疯子似的,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云瑛跟五公主打小就好,两人相处的时候,彼此就像是朋友,没有君臣之别,所以云瑛敢这样说五公主。
可要是五公主知道云瑛在谢繁华跟前说她是疯子,少不得要揪着她一顿好打。
见着云瑛,谢繁华心情很好,云瑛性子爽朗,丝毫没有世家千金的娇贵,两人还意趣相投,在一起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谢繁华上下打量云瑛一番,见她衣着颇为奇异,不免好奇道:“你怎么穿成这样?是打哪儿来的?”
云瑛眼睛亮了亮,正欲要与谢繁华说上一二,却见屋里头还有小丫鬟在伺候着,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谢繁华明白云瑛的意思,便吩咐丫鬟道:“我肚子饿了,你们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来,都出去吧,不必伺候在跟前。”
小丫鬟们鱼贯而出后,云瑛这才说:“枣儿,还记得上次你我打猎之后,我跟你说要引荐你给五公主认识的话吗?”
年前一次,谢繁华因得李家表哥一匹良驹,便磨着二哥跟李家表哥陪自己去城外打猎,城外刚好遇到云瑛跟她的两位兄长,几人便结伴狩猎。
谢繁华自然记得,点了点头道:“那次你我皆是拼了力气去打猎的,二哥跟李家表哥则是在让着我们,你我猎得最多,你当时还挺开心的。说是要将我引荐给谁,当时问你,你又卖关子没说,后来才知道是五公主,却是没想起来细问了。”
云瑛笑道:“亏你还记得这般仔细,枣儿,那你知道为何吗?”
这云瑛这样一问,谢繁华倒是愣住了:“为何?”难道不是因为赏识自己喜欢自己吗?
却听云瑛既兴奋又神秘地道:“枣儿,你跟京都城里其它世家女不一样,你聪慧却又不十分精明,你善良却又不烂好人,你也不虚伪,很多时候,跟你一起玩都觉得很开心。”她稍稍顿了一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繁华看,轻轻道,“也叫人放心。”
谢繁华越发不懂了:“阿瑛,你便别卖关子了,赶紧跟我说了吧。”
云瑛严肃道:“你应该知道,几年前的时候,整个中原闹饥荒,虽然圣上命开仓放粮,可还是僧多粥少,饿肚子的人比比皆是,当时死了很多人。”
这件事情谢繁华自然知道,就是三年前,当初周庭深刚刚到古阳县上任的时候。头一年闹饥荒,第二年便发大水,百姓们根本没收成。当时谢繁华是菩萨心肠,也见不得周哥哥为此事烦恼,便求着舅舅将家里屯着的粮食全拿出来救济古阳县四周百姓。
当时陈家不但做生意,还是当地最大的地主,粮仓里屯着好些粮食。可粮食再多,分到每个人的碗里,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最后粮食分给了百姓,谢繁华自己还饿了好几天肚子呢。
她还记得,当时周哥哥跟她说,做好事自然是好的,但是做好事一定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否则自己小命都丢了,往后还能成什么事?那是周哥哥第一次那般亲密地跟她说话,那个夜晚,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想着想着,眼眶又热了起来,里面湿润润的,谢繁华心也跟着疼起来。
转头望着云瑛,谢繁华轻轻点了点头道:“我记得的。”
云瑛不明白谢繁华为何话说得好好的就哭了,只当她是有怜悯之心,倒是没放在心上,只继续说:“记得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我跟五公主去城外骑马打猎,当时在一个很大的树洞里面遇见很多逃难的百姓。五公主心善,不但给那些百姓请了大夫,还拿了很多吃的给他们。五公主在城外有一处宅子,便将那些逃难的百姓安置在那里,后来又不停带回很多落难百姓,可不知怎么的,五公主后来带回来的,都是一些小姑娘。饥荒过后,那些人都回家种地去了,偏生那些小姑娘个个都愿意跟着五公主,都不愿意回家去。”
谢繁华小脑袋飞速运转着,听云瑛说得神乎其神,比她往日看的那些话本子还有精彩,便急急问道:“为什么?五公主为何只留下那些小女孩?”
云瑛道:“虽然我常常跟五公主呆在一起,但是公主有的事情我也了解得并不是很多,还是她后来跟我说了,我才知道。”说完,她凑到谢繁华耳边去。
第八十二章
听了云瑛说的话,谢繁华眼睛亮了亮,嘴角也弯出一丝笑意。
云瑛将食指竖在唇边,对她嘘道:“这事情你知道就行,千万不要说出去。这事情旁人不知道,五公主也不想让旁人知道。”
谢繁华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的嘴巴最严实了,不会乱说话的。”她放松了身子,轻轻往垫在背后的软枕上靠去,望着云瑛问,“阿瑛,你年岁不小了,又生得好看,性格也好,家里上门提亲的人是不是很多?”
云瑛原在喝茶,听她忽然提到这事,差点将口中茶水喷出来。
她耷拉着脑袋道:“我娘正在给我挑呢,哎,真是烦死了,天天在我跟前叨扰哪家的儿郎出息,又是哪家公子将来能够袭爵。枣儿,你是不知道,要不是我跟她哭闹,她连门都不让我出了,成天在我跟前叨扰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女则的,要我说,读那些有什么用?哼,我娘一辈子守规守矩,孝敬公婆、养育子女,可到头来呢?到头来我爹爹照样宠爱小妾,将家里头的姨娘宠得都能上天了。”
云瑛很憋屈,也替她娘不值,她娘是个老实人,偏生那乔姨娘最会花言巧语,不但骗得爹爹团团转,时常还能将娘绕到圈套里面去。完事她能抽身而出,她娘则傻愣愣地被所有人骂,回头她还得装可怜到爹爹跟前哭诉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的时候,云瑛恨不得撬开她娘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棉絮。就拿之前的事情来说,云琦想嫁谢家表哥的事情,这事乔姨娘会不知道?不过是事情败露了,乔姨娘怕爹爹怪她,在所有人跟前装呢。
可倒好了,她那傻缺娘亲更不得爹爹喜爱了,只能灯下偷偷抹泪。
“哼,要我说,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的。”云瑛打落地,就一直见她娘哭,开始的时候她不懂娘为何哭,以为是自己不听话呢,后来她很乖了,可娘还是每晚坐在灯下哭,渐渐的,她才知道,只要爹爹去了乔氏那里,娘都会哭。
她想着,枣儿大病刚好,自己不能将这些烦心的事情跟她说,只握住她手道:“还是表嫂有福气,表哥那么疼她宠她,为了不叫她受委屈,连贺氏都赶走了。”她顿了一顿,看了谢繁华一眼,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来,“不过,我记得你们家是有祖训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三表哥当初到底还是对不起三表嫂的,如今做的这些,也是他应该做的。但若是跟其他男子比起来,三表哥可好得多了。”
谢繁华唏嘘,想着这些日子爹跟娘的恩爱,也觉得心里甜甜的。
娘如今又有了身子,她希望能多个弟弟,这样的话,娘老的时候也能有个倚仗。
想到这里,谢繁华不免又要想到自己,她望了云瑛一眼,问道:“阿瑛,你可听说了周府尹的事情?”
云瑛道:“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没听说?最近京都城除了皇子选妃一事,便就这事最大了,不过说来也奇了,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变,本性也不会变的,一个做了那么多好事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谢繁华狠狠点头,眼眶又热了,那泪水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
云瑛吓了一跳,赶紧拿着帕子去擦她的脸:“你怎么了?几日没见,怎么还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这可不像平时的你了。快别哭了,你身子还没好全,别再哭病了。”不知道为什么,云瑛觉得,眼前的姑娘生了场病后更美了,她身上,隐隐有种刻在骨子里的忧郁气质,眉心蹙着,一脸愁容的样子,叫人心疼。
谢繁华也不想哭,她也恼这样的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他孤独站在灯下的背影,只要想到他曾经对自己说的话、曾经对自己温柔的笑,再想到他如今的下场,她便忍不住想哭。
她是已经将他当做最亲最近的人了,比二哥哥还亲的兄长,也是真心想陪他走一辈子的,那种感情已经深入骨髓,如今想念之人突然入狱待斩,可她却无能为力,就像深深剜着她的肉一般,全身都疼得厉害。
“姑娘这是怎么了?”红枝刚打花好月圆回来,如今花好月圆她请了人,自己跟绿叶倒是能抽出很多空回侯府帮忙谢繁华管府里的事情了,才一回来便听院子里玩的小丫鬟说云家姑娘来了,两人已经说了好一会儿子话了,她想着自家姑娘大病刚好,可不能受累,便打算进来劝着姑娘歇息的,却没想到,姑娘竟然哭了。
云瑛道:“你来得刚好,快些劝劝你家姑娘,别伤了身子。”
红枝朝云瑛恭敬地点了点头,这才走到床边,拉着被褥给谢繁华盖好,又说:“姑娘若是不嫌奴婢是个蠢笨的,遇到什么烦心事,可以跟奴婢说,可千万别作践自己身子。”又道,“如今太太怀着身孕,若是回头姑娘再病了,太太也得跟着伤心,不免要动了胎气。”
谢繁华这才收敛一些,脸上划过一丝哀伤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也不知道将来我会嫁到哪里去。”她侧身躺着,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
云瑛说:“你未免也太多愁善感了些,表哥表嫂疼你,你将来的夫君定然不会差。你性子似软实硬,不是好欺负的,又能将家里管得井井有条,未来去了婆家,也必然是得公婆喜欢的。倒也怪我,刚刚跟你说了家里的事情,倒是叫你怕了。”她伸手揉了揉谢繁华头发道,“其实没关系啦,就算将来咱们的夫君宠了妾又如何?哼,一位妾氏而已,给她脸,她是半个主子,不给她脸,她连奴才都不如。”
谢繁华知道云瑛误会了,便勉强挤出笑容来道:“你说这话,也不知道害臊。”
云瑛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们家里除了三哥,没人能管得住我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的话,云瑛便走了,走前还在谢繁华耳边说,改日一定要带她去五公主城外的宅子瞧瞧去。
酉时末,谢繁华听说爹爹打衙门回来了,便穿戴一番,去了爹娘那里。
谢潮荣夫妇正在用餐,见女儿来了,赶紧命丫鬟去加一副碗筷。
陈氏将女儿搂到怀里去,心疼地说:“怎么自己下床了?你身子还没好,有什么事情可以差个丫鬟过来,娘过去就是。”她捏了捏女儿已经没多少肉了的小圆脸儿,又拿筷子夹了快山药枣泥糕给女儿吃。
谢繁华缩在娘怀里,眼睛却是看着她爹的,软软道:“爹,女儿有事情想求您。”
谢潮荣放下筷子,命跟前伺候的丫鬟都出去,方才转头对女儿道:“不是爹不应承你,只是枣儿,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你就要及笄了,也是个大姑娘了,不久就要谈婚论嫁,该忘的都忘了,这样才是对你最好的。”
谢繁华有些无力地垂下脑袋,其实她只是想再见周哥哥最后一面的,不过,如今瞧着爹娘恩爱,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叫爹娘生分。
“女儿知道了。”谢繁华低低应了一声,又抬起头说,“爹,女儿今天在花园里遇见贺家大小姐了。”
谢潮荣乍一听到贺家大小姐几个字没听出是谁,愣了一会儿才想得起来,原来说的是贺宏珍,便点头道:“再过几个月,你四妹妹便要做齐王侧妃了,贺家来人,是陪你四妹的。”又转头望着妻子,紧紧攥住她的手道,“这事儿是素儿自己请老太太答应的,我也是刚刚回来才知道,不过你放心,最多只让她呆两三日,到了时间就打发人走。”
陈氏没说话,只低了头,眼睛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
谢繁华说:“爹爹怕是误会了,女儿的意思是,四妹如今既然是齐王侧妃,身份贵重,身边该有教养嬷嬷教着她一些宫中礼仪的。贺氏为人父亲知道,此女心肠狠毒,此番定然是恨透了爹娘,如今又常伴在四妹跟前,怕是会教坏四妹的。四妹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何不养去老太太跟前?”
女儿的意思,谢潮荣心里明白,也为了叫妻子放心,便应承道:“此事爹爹去跟老太太说,你也别操心了,总之爹爹答应你,往后不会再叫你娘受一点委屈。”他在外戍守边疆十多年,刚回来的时候,并不很能适应京城里的生活,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已经站稳脚跟,也就无需再过多顾及什么,对妻子儿女,自然也有更多时间精力照拂。
谢繁华便从陈氏怀里出来,起身道:“那女儿不打扰爹娘了,女儿回去歇息。”
女儿走后,陈氏蔫蔫蹙眉道:“枣儿这孩子最重情义,怕是一时半会儿忘不掉那个人,这可怎么是好?”
谢潮荣倒是不觉得,只伸手揽过妻子肩头,在她日渐圆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方道:“咱们枣儿心地善良,自然是个有福气的,阿皎可还记得打北疆回京的那位李家表侄?”
陈氏道:“自然记得,当初枣儿为贺氏所害落崖,记得三郎说过,其实是他救了枣儿。不过是顾及着枣儿的名誉,才说是城外一猎户救的。后来也是他帮着三郎查明真相,咱们家二爷如今能在圣上跟前当差,也是他活动的。”
谢潮荣点了点头道:“我是过来人,所以他对枣儿的心思我是看得明白的,不过以前觉得,他迟早会回北疆去,我舍不得枣儿嫁那么远,也就没将他纳入女婿人选。如今看来,他怕是得留在京城了。”
陈氏歪头看着丈夫,眼睛亮亮的,想着李承堂的模样,不由温柔笑了起来:“三郎的意思是,想将咱们枣儿说给李家表侄当媳妇?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李家几十年都是戍守边疆的,这李世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去呢,到时候岂不是枣儿也得跟着去,我可舍不得她到边关去吃苦。”
谢潮荣低头看着妻子,见妻子圆润光洁的面庞在灯光照耀下又添了几分妩媚,忍不住又亲了一下,方说:“嫁夫随夫,我暗中细细观察了他一些时日,说起来,他倒是救了咱们枣儿好几次,听旭华说,枣儿有一匹汗血宝马也是他送的。听说五公主软硬皆施跟他要了几次,他都装作听不懂,偏生对枣儿大方。行军之人多爱宝马良驹,能将自己最心爱的宝马送给旁人的,说明那个人对他很重要。”
陈氏觉得丈夫说的也有些道理,可她还是舍不得女儿,便道:“枣儿还小,亲事可以先定下来,不过我还想多留她几年,怎么也得等到十八岁再嫁人。”
如今的情况跟以往不同了,以往说的是夏盛廷,那夏盛廷年岁大了,又是家里的独子,耽误不得。可如今既然枣儿跟夏盛廷没那缘分,她年岁又还小,便也不急着嫁。女儿乖巧懂事,是贴心的小棉袄,她还想多留女儿几年。
又想着,女儿在家也没少吃苦,暗怪自己不争气,也下定决定要都看些账目。
过了几日,谢繁华身子好了很多,念着成衣铺子的事情,一早就跟红枝绿叶说了,呆会儿一起去成衣铺子看看。
红枝笑道:“姑娘,近来咱们铺子忙,缺不了人,倒不如让绿叶先去,奴婢等姑娘一起。”
谢繁华点头同意,待拾掇完整,走路去花好月圆的时候,见到了李承堂。
第八十三章
李承堂今儿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素面锦缎袍子,白玉簪子束发,谢繁华走进来的时候,他正负手立在一边,凝神看铺子里面挂着的衣裙。
谢繁华一愣,倒是没有即刻躲出去,只给红枝使了个眼色,红枝会意便退到一边去。
花好月圆谢繁华不常来,偶尔来几次,也是戴着帷幔的,铺子里的伙计、绣娘大多不认识她,只当她是前来买衣裙的贵客。
铺子之前都是红枝绿叶在打理,后来谢繁华大病一场,两位大丫头需要照顾主子,便贴告示在外面雇佣了掌柜跟长工,还精选了几位绣娘。这些日子以来,绣娘们都是跟着赵阿妩一起画花样子裁剪衣裳,只当赵姑娘是东家。
“表哥可有选中的衣裙?”谢繁华一边轻声问着,一边已是摘下了帷帽,只是面上还蒙着白色纱巾,只露出一双如被溪水洗过般明亮的大眼睛。
李承堂回身,一点也不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微微颔首道:“路过这里,见这成衣铺子名字甚是好听,便进来看看。”
名字是谢繁华取的,如今被人夸着好,自然是高兴的,她眼睛微微弯成月牙形,很是得意地说:“这里的款式也跟京都城里其它家不同,颇具特色,表哥觉得如何?”
李承堂嘴角微微弯了弯,心想,才只夸她一句,她就能厚着脸皮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不过,他倒是不想顺着她的话说,小丫头不能太娇惯着,也不能太顺着她的意,否则日子太好过了往后遇到一点不顺就能生场大病。
“好是好,不过,只觉得像是缺了点什么。”李承堂黑眸锁在谢繁华脸上,见她明显有些失望了,他伸手在铺子里指了一圈,方才又道,“既然铺名叫‘花好月圆’,铺子里怎么只有女子穿的衣裙?少了男子,如何花好月圆?”
谢繁华明白李承堂话中意思,但她当时只做女装的时候,也是颇有考虑的,此番被人指出来,自然要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便较真道:“开始的时候,其实也有男子穿的衣裳,只是后来觉得卖男子衣袍往后怕会落人话柄,便没再……”她忽然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只巴巴望着眼前的男子。
李承堂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垂着眼皮子道:“我找表妹有事,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上次他连着三日夜闯汀兰院,给谢繁华喂了可以治病的药,待她身子好转后的第二日便准备直接去谢府提亲的。但后来细细一想,这丫头的性子他素来知道,若是霸王硬上弓的话,她定然执拗不会答应,就算是勉强应了,娶回家也是会闹脾气的。
她心里藏着一个人,要想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必须得了了她最后一个心愿。
这时候,躲在门后面的红枝随意伸手点了个伙计,那伙计会意,笑着招呼道:“咱们铺子后院有招待贵客的雅间,两位贵人若是不嫌弃,可去后面的院子详谈。”
谢繁华见李承堂一副认真的样子,便也没有犹豫,只率先进了后院。
穿堂正中央有口井,四周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此番正是春浓季节,天气又好,百花争艳,一时间整个穿堂刮过的风都是带着暖暖香甜味的。
雅间里窗户开着,临窗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的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兄妹二人面对而坐,李承堂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我让表妹见周庭深最后一面,只是,表妹得应了我一个条件。”
说完倒也没再看谢繁华表情,他不用看,就能猜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能见情郎,定然是欣喜若狂的。他是男人,就算再大度,也是有自尊的,他不愿意见到自己深深藏在心窝里喜欢的女孩为别人又哭又笑。
谢繁华送到嘴边的茶杯突然停住,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李承堂,恍惚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小声问:“表哥,你不是哄我的?”
李承堂抬眸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眉心蹙起:“我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表妹若是不信,大可以当我方才说的是胡话。”站起身子来,作势要往外走,“刑部的人也算是白打点了,也正好,我也不必冒这个险。”
见李承堂要走,谢繁华急了,也顾不上男女之防,伸手就拽住他袖袍道:“我不是不信表哥,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我爹都不愿意帮我,可是表哥愿意帮我,我心里还是很感激表哥的。”
李承堂这才又坐了下来,黑眸亮了亮,里面像是藏了星子一般,他此时只目不转睛盯着谢繁华看。少女双颊酡红,为原本就倾城的姿容更添了几分颜色,他瞧着,又赶紧别开眼睛,只觉得心像是被利器剜着一样。
谢繁华道:“是什么条件?”她兴奋过后,倒也理智了下来,认真的看着面前男子。
李承堂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来:“你现在倒是不傻了,知道先问条件了,若是我开的条件你不接受,是不是就不去见了?”
谢繁华狐疑地望着面前男子,轻轻摇了摇头道:“表哥数次救我,又送我汗血宝马,想来是将我当做亲妹妹看待的。就算表哥开条件,想来也不会为难枣儿,所以枣儿在此先谢过表哥了。”
她站起身子,轻轻朝李承堂福了个礼,李承堂端端坐着,倒是没有去扶她。
待她重新又坐下来的时候,他方才又道:“枣儿,我让你去见他最后一面,是想着能够了却你一个心愿,继而彻底走出来。你若是见了之后,不但没有放下,反而越陷越深,那不是我想要见到的。”他沉沉叹息一声,像长辈教训小辈一般,伸手拍了拍她头,“你不小了,应该要学着明白,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让你称心如意。死,也并非最恐怖最绝望的事情,有的时候,往往是一种解脱,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谢繁华眼眶又热了,她一直低着头,眼珠子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她觉得不公平,嘀咕道:“可他是被人陷害的,他做了那么多好事,又一直公正廉明,肯定阻了很多人的好事。什么留宿青楼,什么杀人放火,都是骗人的鬼话!若他真是杀了人,就算我谢繁华瞎了眼睛识人不清,可我就是不信他会杀人!”
李承堂倒是无言以对。
难道要他亲口告诉她真相吗?杨善对她百般欺瞒,定然有他的道理,他也得顾全大局。
望了她一眼,他轻声道:“快别哭了,再美的姑娘,眼睛哭肿了也不好看。你自己把眼泪擦一擦,让你的丫鬟端水进来给你洗把脸,再换身男装。”
谢繁华打了个哭嗝,立即抬起脸来望着李承堂,表情有些呆呆的。
李承堂琢磨着,这才开口说:“我知道这间铺子是你开的,也知道你今儿会来,所以特地在这里等着你的。”说完扬声朝外面唤道,“红枝,打盆热水进来伺候你们家姑娘洗脸。”
红枝一直候在门外的,此番听得主子吩咐,应声就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便端了热水进来,李承堂又吩咐道:“你去给表妹找件合身的男装来。”
红枝应着笑道:“可赶巧了,奴婢前些日子自己做了件,就挂在隔壁,奴婢这就去取来。”
谢繁华洗了脸又重新梳了头,换上合身的袍子后,便随着李承堂一道出去了。
因为事先李承堂跟刑部的人打好招呼,所以一路通畅无阻,刑部大牢里面又黑又暗,又因周庭深是杀人重犯,所以关在最深处。
进了里头,有牢头迎了过来,对着李承堂恭敬道:“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世子爷莫叫我们为难,这周庭深是重犯,牢门上上了好几把锁,我们兄弟几个一人一把,有些兄弟已经换了值,所以牢门打不开。”
李承堂点头道:“我们带了些饭菜跟酒水来,只远远看上一眼便可,不会叫你们为难。”说完便从袖子中掏出一锭银子来,“兄弟们辛苦了,这些银子去买些酒喝。”那牢头原是不敢要的,见李承堂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拿着,然后退了出去。
自打进来后,谢繁华眼睛就一直四处搜索着,她在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这里十分冷清,湿气又重,即便如今正是春浓,可身子还是抵不住那股子寒气。
李承堂推了推她的身子说:“在那边。”
谢繁华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往西边一间走去,果然在墙根脚下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昔日是多么风光骄傲的人,如今只因无依无靠,便落得这般田地。谢繁华缩在袖子里面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尖尖的指甲都掐进肉里。
“周哥哥,枣儿来探望你了。”她一边唤着,一边轻步朝他走近,见他根本没有反应,只是用稻草过着身子,她不由便哭了,“周哥哥,你是不是被冤枉的?他们是不是给你用了刑,你是逼不得已才承认罪行的?”
牢笼里面坐着的人还是没有反应,谢繁华不免有些急了,将手伸了进去:“周哥哥,你跟枣儿说句话。”
那人身子微微动了动,还是低头坐着,只低声道:“你走吧,犯了罪,终是要伏诛的。”
她亲口承认了罪行,谢繁华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她蹲在地上不再说话,只是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了出来从缝隙间递过去。
那人始终端端坐着,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也没再开口说话。
谢繁华静静陪了他一会儿,外面有人匆匆跑了进来,凑在李承堂耳根说了几句话,李承堂点了点头,举步过来将谢繁华拉了起来道:“我们走吧。”
谢繁华知道,她还能够见他一面,已经算是不容易了,也不想李承堂再为难,便随他出去。只是走到半道的时候,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刚刚还端端坐着的人,此番已经爬到了食物边,似是饿极了般,用手抓着食物使劲将饭菜往嘴里塞。
就算平日里再骄傲的人,到了这种地方,也是被磨得连自尊都没有了。
刚刚刻意装着的矜持,不过是不想在自己跟前丢了脸面,既然他是这样想的,谢繁华便也装着没有看到。
在她心里,周哥哥一直是厉害的,善良仁厚,从来只会做好事。
第八十四章
打从刑部大牢回去之后,谢繁华又病倒了,不过这次比上次好很多,并没有发热,她只是觉得浑身疲软得很,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似的,便早早歇下了。也不许红枝伺候在跟前,将所有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她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
她实在是有些钻牛角尖,又许是近几年来日子过得太顺,以至于如今有一点事情不遂她心愿,都能多愁善感起来。
将以前在乡下的惬意日子跟现在一比,越发觉得以前过得恣意洒脱,如果她可以选择,她真的不会愿意回来。在乡下寻个寻常夫君又有何不好,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便是日日粗茶淡饭,她也会甘之如饴的。
如今虽则逃过皇子选亲,可她马上就要及笄了,前程尚未可知。
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多半是会将她嫁去对谢家有帮助的人家,婚前或许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要对着他过一辈子,怎么可以开心得起来?况且,仕宦之家的公子,多半妻妾成群,要她跟旁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就算她再大方,也是做不到的。
陈氏听身边伺候的翠竹说,三姑娘似乎又病着了,她吓得连晚饭都没用,挺着大肚子又来了女儿这里。
进了屋子,见一众伺候的丫鬟都被女儿打发在外面候着,不由担心道:“姑娘怎么了?你们怎么没在跟前候着?”一边说,一边由翠竹搭着手,往内室走去。
红枝有些心虚,赶紧跟了过去说:“回太太的话,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的,许是这些日子三姑娘累着了,回来就歇下了。”
陈氏没再说话,只疾步往内室走去,红枝也小碎步跟上,静静站在床边候着。
“枣儿,你这是怎么了?”陈氏往床边坐下,见女儿整个身子都蒙盖在被子里,她越发觉得奇怪了,便伸手轻轻将被子掀开,这才发现,被褥湿了一片,而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哭成了泪人儿,陈氏急了,转头问红枝,“到底怎么回事?”
红枝赶紧在一边跪了下来,刚要请罪,谢繁华先开口道:“不怪红枝她们,她们都伺候得很好,是女儿想到了一些伤心事罢了。”她看着红枝,语气不再如之前那般客气,表情也有些淡淡的,“你先出去吧。”
红枝始终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陈氏将女儿搂在怀里,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她满脸的泪水,心疼道:“都怪娘无用,撑不起三房,枣儿还这么小,就要你挑起整个家的重担。”
谢繁华伸手抱住陈氏脖颈,摇摇头说:“女儿知道,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女儿又怎么会怪娘呢。娘又不是打小就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长大的,又没有耳濡目染地跟着学过,女儿好歹在扬州的时候,还跟着舅舅学过算术呢。”说到这里,她微微扬起小脑袋看着陈氏,“娘,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舅舅了,听外婆说,他过完年后便出去了,至今一直没有回来。”
陈氏微微点头道:“听说是去了西边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外婆说,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待得回来之后,怕是能给咱们大兴朝带了不少好处。”对于袁嗣青,陈氏虽然早已放下,但她心里对他是多有愧疚的。
谢繁华打小便崇拜舅舅,因为舅舅去过很多她听都没有听过的地方,舅舅每次回来都会给她跟阿妩带来许多稀奇的玩意儿。她小时候是跟着舅舅外婆一起长大的,所以舅舅在她心中的地位,一直都会比亲爹高一些。
自己爹爹走了半年她或许不会想念,但是舅舅走了这么久不回来,她倒是有些担心了。
行商之人,素来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途间要是遇着山匪劫财的话,多半连命都保不了。况且,舅舅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又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来信了。
陈氏见女儿目光呆呆的,眼睛也哭得跟小兔子一样,红红的,便将手搭在她额头上探了探温度。
“好像有些热。”陈氏秀眉轻轻蹙起,连忙起身道,“不行,我得命人去请个大夫来,你身子才刚好,可不能大意,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谢繁华一把抱住母亲的手臂,笑着撒娇道:“娘,你可心疼心疼女儿吧,那些药都什么味儿,难喝死了。女儿答应娘,再也不生病了,娘就饶我这一回吧,别再叫我吃药。”
陈氏被女儿扯着胳膊,走不了,便只能又坐了回去,伸手捏了捏女儿脸颊道:“怎么也不叫人近身伺候着?连红枝都打发出去了,下回可不许再这样,省得叫娘担心。”
谢繁华眼神有些恍惚,但为了不叫娘担心,使劲装出一副笑容来。
她凑头在陈氏肚子上听了听:“娘给我生个弟弟吧,以后就算女儿不在娘身边,也有人可以保护娘。”
陈氏顺手抚摸着女儿头发说:“你爹爹说都好。若是儿子,你爹爹说就打小亲自教他习武,若是女儿,就娇养着。”想着她这么大年岁了,还能再有孩子,而且这次不论是女儿还是儿子,都会有父亲教导了,她便就心情大好起来。
谢繁华有些困了,便打了个哈欠,又催着她娘走。
陈氏身子重,坐了没一会儿腰间便有些酸,走之前,又吩咐一圈,要她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照顾姑娘。
夜幕渐渐降临的时候,唐国公府西侧一间房里亮着一盏煤油灯,李承堂就着灯光,正认真地擦拭着一支枪。
他表情十分严肃,薄唇紧紧抿着,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枪瞧,动作也十分轻柔。
外面管家李福轻轻敲了敲门,方才小声道:“爷,红枝姑娘来了。”
李承堂手上动作骤然停住,攥住枪杆的手也紧了几分,但只一会儿,便又恢复手上正常动作,只淡淡道:“叫她进来。”
红枝进来之后,便在李承堂跟前跪了下来,她匍匐在地上,认错道:“主公,都是奴婢的错,姑娘似乎瞧出些端倪了,如今有意在远着奴婢。”
当初前任东家被流放后,她跟绿叶因为受不起新任主子的折磨与虐待,便伺机逃跑,半路上又被家丁追到。那些奴才下手生狠,差点没将她跟绿叶打死,好在遇到了李世子。是李世子将那群人打发走了,事后还拿回她跟绿叶的卖身契。
后来没多久,她跟绿叶便去了燕平侯府做事,又趁谢家三姑娘整顿三房的时候,近了谢三姑娘的身。之后便是一直好生伺候着姑娘,全心全意帮着她,帮她撑起整个家。三姑娘待她跟绿叶很好,她们姐妹俩心里也明白,便是不受李世子之拖,也会好好帮助姑娘的。
可如今姑娘瞧出端倪了,怕是在怪她,若是因此打发她走了,她到底舍不得。
李承堂道:“你回去吧,往后你只要视谢三姑娘为主子便可,不必再来唐国公府。”
红枝微微抬起头来,看着那张冷若寒冰的脸,小心翼翼道:“可是……姑娘伤心了,方才回去后,将奴婢打发了出去,只一个人蒙在房间里睡觉。三太太去瞧她的时候,奴婢跟着进去了,姑娘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奴婢瞧着都心疼。”
李承堂手上动作停了下来,黑眸轻轻扫过红枝,喉结滚动一下才艰难开口道:“她再撵你,你也要在跟前伺候着,要想着法子哄她开心。我已经说过,你跟绿叶往后只要视她为主子便可。”
红枝又低了头,朝李承堂磕了头,方道:“多谢李世子,奴婢一定会好生伺候我们家姑娘。”
红枝回燕平侯府的时候,正好赶上侯府落锁,守门的婆子瞧了她一眼,见是三姑娘跟前的红人,倒是没有为难她。
红枝才将踏入汀兰院,绿叶便迎了出来道:“姐姐,我不在的时候,可发生了什么?方才要伺候姑娘歇息,姑娘打发我走了,还说若是我跟姐姐想出府,她便将卖身契还给我们,若是我们想嫁人了,她也可以看在我们辛苦这么些日子的份上,给我们找好人家。”绿叶咬了咬牙,想着白日红枝叫她先去唐国公府送信的事情,便道,“可是姑娘发现了?”
红枝左右瞧了瞧,将绿叶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李世子说,往后咱们只是姑娘的贴身奴仆,姑娘若是不高兴了,咱们得哄着。咱们犯了错,要好好跟姑娘承认错误,若是姑娘能够原谅咱们,往后就要更加尽心好生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