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任由她打,她能有多大力气?他一点不觉得疼,只道:“我不走。他们现在肯定在谢府大门口守着我,我要是此时出去了,肯定会被抓走的。你且可怜可怜我,不能对我这般狠心。”

谢素华气得哭了起来,只坐到一边去,没再说话。而少年,则也静静坐在她身边,陪着一起沉默。

良久,谢素华道:“过几日,我祖母会带着我们姐妹去城外寺庙上香,到时候,你跟着我出去。”

昨夜府里闹贼,谢二爷谢旭华特意命人好好守在汀兰院门口,并且也亲口嘱咐了三妹妹要时刻警惕。

第二日,谢繁华醒来之后,习惯性想去找娘亲说话,却才想得起来,娘如今不在府上了。她便迅速穿好衣裙,得知自己爹爹已经上朝去了之后,就领着赵桂氏跟金贵一起出府去云水楼找母亲去。

云水楼里的伙计都认识谢繁华,也都知道,如今的少东家乃是谢府三姑娘,因此见了谢繁华都唤道:“少东家是来找夫人的吗?夫人在楼上自个儿房间呢,刚刚有位夫人来找咱们夫人说话,此番咱们夫人该是在招待客人。”

谢繁华上楼梯的脚步忽的停住,问道:“是谁来找我娘?”

那小伙计笑着摇头:“身份不清楚,不过看着穿着谈吐,倒像是位官家太太。哦对了,好像是特意来看老太太的,听着说话的语气,似乎跟咱们老太太和太太是老乡。”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谢繁华转身便往上面去。

底下赵桂氏却很高兴的样子,笑着说:“三小姐,想必是夏夫人,是夏夫人来看咱们老太太的。”她搓着手笑,“看来这夏夫人此次前来,是刻意跟咱们老夫人提三小姐您的婚事的。”

谢繁华道:“这夏夫人可没这么笨,要提亲,她也是会去谢家的,不会巴巴跑到这里来。”心下也细细琢磨着,莫非那夏盛廷真的愿意娶自己为妻?

不管他怎么想的,总之自己是不会再嫁给他的!哼,他不是惯会护着那红颜知己么,那么自己便成全他。他今生愿意娶谁便娶谁,总之与她谢繁华无关。

一番思忖间,已是走到了自个儿娘房间门口,房门没有关,谢繁华直接走了进去。

陈氏正与夏夫人说话,见女儿来了,笑着招手道:“枣儿,你到娘跟前来坐。”

“娘......”谢繁华软软叫了一句,歪着身子就坐在陈氏身边,笑着朝夏夫人打招呼,“枣儿见过夏夫人。”

夏夫人却是愣住了,这谢三姑娘,与上次见到的,真是判若两人。原先廷儿跟自己说这谢三小姐是个美人儿,她还不信呢,即便知道她上次是刻意扮丑了,可也没有想到,这谢三姑娘竟是这般颜色姝丽。

想她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了,可京城里的那些个官宦人家的小姐,真的是没一个有这谢三姑娘好看的。虽则说娶妻娶贤,娶媳妇不能娶个太漂亮的,否则漂亮媳妇会勾了自己丈夫魂儿,叫丈夫整日被勾在房间里,会影响仕途。

但是她的廷儿不同,廷儿向来自律,他若是娶了个漂亮媳妇,也必然还是会以仕途为重的。而且,这位漂亮媳妇还能给他带来不少好处,跟世家侯府攀了亲家,往后他们父子官场便得了助力。

如此想着,夏夫人便更是喜欢谢繁华了,笑得脸上能挤出褶子来。

她上下打量着谢繁华,频频点头道:“谢三太太,若是以后谁家有幸娶得三小姐为妻,该是要好好疼着才是。三小姐不但有着绝色容貌,品行端正,为人和善,怕是京城里的人还不知道谢府有位三小姐,若是知道了,肯定提亲的人要踏破门槛。”

见有人夸自己女儿,陈氏肯定是开心的,却也笑着谦虚道:“夏夫人说笑了,这孩子好动,不若她姐姐娴静,成日在我耳边吵吵嚷嚷的,有的时候我都嫌她烦。”嘴上虽是这么说,手却是紧紧搂着女儿,捏了捏她脸蛋说,“我旁的也不求,只望枣儿将来能够嫁一个疼她爱她的好夫婿,定要没有妾氏。”说到这里,她垂了眸子,叹道,“一个男人若是真爱妻子,便就不会一再容忍别的女儿欺辱他的妻子的。”

夏夫人连忙应承道:“这是必然的。也就是这些世家大族里面的爷们喜欢养粉头小妾,若是像以前在我们乡下,哪里有人家纳妾?”她稍稍坐正了身子,继续笑道,“你瞧廷儿他爹,考中了进士当了官,还不是只有我一位夫人。”

这样一来,夏夫人算是在陈氏跟前做了承诺,将来谢三小姐嫁入夏家,她儿子夏盛廷绝对不会纳妾。

谢繁华听着只觉得刺耳,上辈子的时候,夏夫人也是这般承诺娘的。

不想再说这个,谢繁华搂着陈氏脖子道:“娘,明儿女儿不能再来看你了,老太太说是近来府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她要带着我们一起去城外寺庙进香。”

进香?向来深闺小姐出门上香,多的是求姻缘的,夏夫人眉梢一挑,笑道:“不知道谢家小姐会去哪座寺庙?”见谢三小姐愣愣看着自己,夏夫人尴尬笑道,“是这样的,我时常也去寺庙求平安,古青寺里的法缘大师算得卦最准。”

既是长辈在问话,谢繁华便应道:“此次正是去古青寺,也听祖母说了那法缘大师的。”

夏夫人起身道:“想来你们母女有许多话要说,今儿未能拜访到陈老太太,确实遗憾,改日我再来给老太太请安问好,今日就不叨扰了。”说着便朝陈氏告辞。

陈氏倒也未多做挽留,只叫赵桂氏亲自送夏夫人出去。

夏家是属于新近搬到京城来的,住在柳祠胡同,是一处两进两出的宅子。

夏夫人到家的时候,夏敬松父子都在家,夏敬松见夫人回来了,便问道:“怎么样?可见着了陈老太太?老人家如今身体可尚好?”

早已有小丫鬟端着茶水送了上来,夏夫人喝了口水,方笑着说:“我去的时候,老太太说是出去买绣线去了,老人家没有见着。不过,倒是见到了谢家三姑娘。”

提到谢繁华,原本静静站在一边的夏盛廷轻轻抬了下眉毛,但到底没做声。

夏夫人看着儿子道:“还是咱们廷儿有眼光,一眼便瞧出那日谢三姑娘是故意扮作那样的,啧啧,说起来真是个美人儿,可比……”她压低了声音说,“可比咱们翘儿还美,若只论容貌,倒是跟廷儿挺般配。只不过……”只不过似乎谢三姑娘不太情愿嫁入夏家,这个夏夫人倒是没有跟儿子说,她想起来谢繁华说去城外寺庙上香的事情,便道,“廷儿,娘记得明日是你的休沐日,随娘去一趟古青寺。”

“夫人,翘儿陪着您跟公子一起去。”门外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女,少女雪肤红唇,身如蒲柳,由一个小丫鬟搀扶着,弱不禁风的样子。

夏盛廷几步走了过来,挥退了小丫鬟,亲自扶着她,有些责备地道:“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屋里好生修养着?涵儿呢?怎么没有陪着你。”

林翘咳了一声,虚弱地道:“公子别怪涵儿,她惯是个好动的,哪里能呆得住。我又是这样的身子,成日里吃药,屋里头药味儿自然重些,她长时间呆在我屋里头也不好,别也沾上我的病气,可就好不了了。”

“你说什么胡话!”夏盛廷明显有些不高兴,薄唇紧抿,原本清润的眸子也变得微微有些红了,只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寻得好大夫替你治好身子的。”

“嗯。”林翘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声,又朝夏夫人走去,“夫人,翘儿也想去庙里求求菩萨,求它让翘儿的身子早日好起来。”

夏夫人笑说:“本是想带着你一起去的,只是怕你身子吃不消,路上马车颠簸,怕你受不住。”

林翘轻轻启唇,笑了下:“没关系的,翘儿身子还没弱到那般地步。”

夏夫人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倒是没再反对,只道:“那便也带着你去。”又对一边站着的小丫鬟说,“呆会儿小姐回来了跟她说一声,叫她明儿别乱跑。哎,涵儿说小也不小了,还总爱玩儿,真是没办法。”

第四十三章

第二日因是休沐日,谢潮荣不必早朝,又不当值,所以早早便起床穿戴好,打算去云水楼接妻子回家。因着心里还暗暗在跟那袁嗣青比较,所以平日在穿着上并非十分讲究的他,今儿也好好妆扮了一番。

倒并不是如女子那般讲究,只是将自己稍稍扮得年轻了些。谢家男儿多貌美,老侯爷谢昭年轻的时候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他谢潮荣也不例外,十多年前,也是凭着身份容貌,博得了一群女子芳心。

只是自二十岁起,谢家惨遭巨变,先头两个哥哥相继去世,他谢三郎不得不挑起家族重担来。当初二哥是因为领兵东疆的时候战死沙场的,所以谢潮荣便视高丽为仇敌,誓要为死去的哥哥报仇,便在新婚之期,毅然决然顶替兄长,去了边疆。

这一走,就是十多年,再回家来,儿女都大了。

当初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便搂着娇妻承诺过,此生两人定要和美幸福,将来子孙满堂,白头偕老。可世事并非如人愿,到头来,还是他负了她,叫她白白受了委屈。他想着,此次接她回家定要好好待她,再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才将走出二门,便遇到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铃铛。

铃铛朝着谢潮荣行了个礼,方道:“三老爷,老太太说安璟侯府的侯夫人来了,老爷今儿既是在家,便该是去见见。”

谢潮荣道:“侯夫人来了,有老太太跟大太太二太太照应着,我去做什么?”虽则那安璟侯夫人按着辈分来说算他长辈,但是两人年岁上差得不多,又无过多交集,不见倒也无事,因此只道,“你去回了老太太,就说我有事。”

铃铛却道:“老爷有所不知,今儿是个好日子,安璟侯夫人是老太太特意下了帖子请来的。老太太今儿要带着咱们家姑娘去城外古青寺上香,说是府里近来不顺,要去寺庙里问问菩萨,求个平安和顺的法子去。”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下,偷偷望了谢潮荣一眼,见他果然是在凝神细听起来,便又继续说,“老爷,您近来可也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倒不如也趁着这个机会去寺庙里跟菩萨说说,诚心许个愿望,便就能顺心了。”

像谢潮荣这样的军人,行军打仗的时候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不过,有些事情到底不同于打仗,若是那庙里的菩萨真没有什么用处的话,本朝寺庙香火也不会如此旺盛。

此番想着,谢潮荣随手招来一个小厮,要他跑一趟云水楼去给陈氏带句话,自己则转身去了老太太那里。

到了老太太院子,见满满坐了一屋子人,除了自家女眷,伴在老太太身边的还有两位女子跟一位妇人。那妇人他见过,便就是安璟侯夫人杜氏,而伴在老太太身边的两位妙龄少女,想来是云家的两位表妹。

谢潮荣没有多看,只朝着老太太请安道:“儿子请母亲安。”又朝着安璟侯夫人微微颔首,笑道,“舅母来了。”

谢老太太望着儿子,眉梢眼角皆带着笑意,拉着身边两位少女的手说:“老三,这是你舅舅家的两位表妹,阿瑛你许是没有见过,不过阿琦你该是认识的。”老太太坐正了身子,紧紧攥住云琦的手,对儿子道,“你那时候皮实得很,娶了妻室了也不安分,总是想着去你舅舅家玩,有一次逗阿琦,抢了她东西,叫她哭了好一番,回来还被云珊给说了一顿。后头你又亲自上街买了东西去给阿琦赔了不是,逗着小丫头乐。”

云珊是谢潮荣发妻,也是云琦云瑛堂姐,只是云珊早逝,云家两姐妹自然是不记得这位大堂姐了。

云琦见老太太今儿刻意说了这么多,便起身给谢潮荣请安道:“阿琦见过表哥。”她微微抬眸悄悄望了谢潮荣一眼,面上霎时就红了,只别过脸去不再看。

谢潮荣因是谢家老小,上头哥哥们都让着自己,因此他年轻的时候混账得很,做过的出格事情也颇多。不过,抢一个小丫头的东西还被妻子骂了,这样的事情他倒是不记得了,但此时母亲特意说了出来,他便也只能尴尬地赔笑道:“是,儿子年轻的时候太不懂事了。”

安璟侯夫人杜氏却道:“想你领兵出征那年才二十岁,一晃都十五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如今儿女成双成对,阿珊泉下有知,也该是放心了。”想着自己那位早逝的侄女,杜氏不免垂泪道,“阿珊打娘胎出来身子便弱,好在你打小便疼她,后来娶了她更是好好照拂着,正是有你的悉心照拂,阿珊不但多活了几年,还为你生了一双儿女,想来也是含笑而去的。”

想到发妻,谢潮荣也有些伤心起来,他对阿珊虽则不是如对阿皎那般宠爱依赖,但到底也是好生疼着护着的,打小一起玩大的,那是一份责任。

见一屋子的人都沉默起来,杜氏道:“瞧我这张嘴,好好的日子,却说些伤心的话。”捏着帕子擦了眼泪,方又拾起笑颜道,“听说那古青寺里的法缘大师算姻缘最准,刚好咱们家的几位姑娘都待字闺中,到时候且叫大师给好好看看。”

提到这个,包括谢繁华在内的所有未嫁姑娘都有些激动起来,气氛一时也轻松活泼了些。谢繁华想着,该是叫法缘大师给自己算一算,这辈子,她跟周大哥到底有没有做夫妻的缘分。

这次去城外上香,原本是老太太领着谢府众人去的,临走的时候,老侯爷谢昭却着人来道,他今儿无事,既然家里人都去寺庙上香了,便也陪着一道儿去。

谢老太太听得这话,身子微微晃了晃,脸上哀伤的神色转瞬即逝,但也只是瞬间,待得稳住了情绪,方才笑着吩咐丫鬟婆子们去做事。此次去古青寺,既是怀揣着诚心去的,还得听法缘大师说禅,得留在寺庙宿上一夜。

收拾一番,谢家人并着安璟侯夫人杜氏跟两位云家小姐,一众人浩浩荡荡出发去古青寺。

一众人到寺庙的时候,法缘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法缘大师念了声佛号,对着谢家人道:“几位施主,请随老衲过来。”

法缘大师说禅解道,也是有时日规定的,今儿便是大师说禅的日子,因此前来听禅的人很多。

已经坐在蒲团上等候大师的夏夫人见了谢家人,赶紧起身过来请安道:“给谢家老太太请安。”又朝着杜氏行礼,“见过云夫人。”

谢老太太见是夏盛廷的母亲,便笑着道:“想必夏夫人也是来听法缘大师说禅的,夏夫人可是一人来的?”转头左右望了望,没有见到夏盛廷,却是见着两位少女朝夏夫人走来,老太太笑道,“这两位可是夏家千金?模样长得真好。”虽是夸着两人,但是目光却是落在林翘身上的。

见眼前姑娘虽瞧着病怏怏的,但是模样实在太好,乌发雪肤,红唇皓齿,一颦一蹙间都透着一股子书香韵味儿,叫人瞧了移不开眼睛。

夏夫人见谢老太太一时盯着林翘看,便笑着道:“老太太,这孩子叫林翘,原是廷儿老师的女儿。后来林家变故,这孩子没了依靠,才来京城的。”说着便拉起林翘的手来,竟然垂泪道,“可怜见的,她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叔伯兄弟不但不照拂着,反而为了谋夺她那点家财而想陷害她,好在这孩子机智,早早给廷儿写了求救信,才算是脱了那虎口。”

谢老太太见林翘这幅病怏怏的样子,便想到了她那可怜的侄女云珊,难免不跟着伤心难过起来,便退了手上一个镯子塞给林翘道:“好孩子,既是逃过一劫,往后定然会幸福安康的。”

林翘不敢收,夏夫人却道:“谢老太太送礼物给你,说明喜欢你,你便收下吧。”

林翘这才接上,弯腰给老太太请安:“林翘谢老太太。”抬起眸子的时候,目光正与谢繁华撞上,他秀眉微微蹙起,目光在几位谢家姑娘中扫视一圈,复又落在谢繁华身上。见谢繁华也正在望着她,林翘扯起嘴角,朝谢繁华微微笑了笑。

谢繁华却是呆了,不免有些尴尬,只能点头应着。

法缘大师还没有到,那边夏涵却是小声嘀咕起来:“大师怎么还没来,都饿死了,该是到吃饭的时间了。”

夏夫人瞪了女儿一眼,暗示道:“谢老太太跟杜夫人都在,你给我规矩点。”又道,“你哥哥不是已经给你找吃的去了吗?你呀你,要是能有翘儿一半的规矩,我也就省心了。”

林翘却轻柔地道:“夫人,涵儿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到了点该是喊饿的。”

“你惯护着她,这里比她小的姑娘不是没有。”夏夫人压低声音对女儿道,“你消停点,那么多人在,别丢了你哥哥脸面。”

夏涵到底是顾着哥哥的,便撇了撇嘴巴,没再说话。

林翘听着夏夫人的话,自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她是怕夏涵丢了脸面,从而叫谢家人对公子没了好印象。林翘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父母,兀自伤怀起来,要是自己父母在,他们一定也很疼自己的。

不会像如今这般,寄人篱下,还得瞧人脸色。

纵使夏家待她不错,可她终究只是个外人,将来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夫人近来一直在为公子的婚事颠簸,她也听公子提过,将来是希望能够求娶到谢家三姑娘为妻的。昨儿夫人对三姑娘简单的一番描述,她也听到了,方才瞧了一圈,谢家姑娘虽然都温柔端庄,可担得起国色天香二字的,便只有穿红色衫子的那位。

刚刚谢三姑娘还偷偷打量自己,莫非是知晓什么了?她是也爱慕公子,所以才暗中着人打探公子情况的?林翘掩在袖子中的双手攥得紧紧的,一双水眸转了转,想着便站起身子来往外走去,却是在路过谢繁华身边的时候狠狠摔了下去。

谢繁华坐相并不规矩,正舒展着四肢,忽见有人摔跤了,她吓得赶紧抽回腿来。

见是林翘,她不由蹙眉,这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就当着众人面害上自己了?

第四十四章

林翘虽是自己故意摔倒的,但是她身子一向不好,为了摔得真像是被人绊倒的一样,也是吃了些苦。浑身都疼,她跌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谢繁华离她最近,不好无动于衷,便弯腰伸手去扶她,关切地道:“你可还好?是不是跪坐得久了腿麻了?怎么这般不小心……我扶你起来。”

如果她刚刚那一举动真的是想陷害自己的话,那么自己这样说,便就是先发制人了,叫她想哭着喊疼喊冤也是喊不出来。其实谢繁华觉得挺无聊的,又不是她想嫁给夏盛廷,这林翘何必这般急匆匆地陷害自己?

林翘闻言抬眸望了谢繁华一眼,只瞬间又垂下眼睑,轻柔道:“有劳谢三姑娘了。”隐在袖子里的手却攥得紧紧的。

谢繁华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颇为好奇地问道:“咦,我们一起来的这么多姐妹,你怎生知道我在家行三?没想到林姑娘容貌秀美,人也是极为聪敏的。”她一脸天真,歪着脑袋看林翘,笑得眉眼弯弯。

面前妙龄少女笑容明丽,性子活泼可爱,林翘瞧在眼里,只觉得心似刀绞着一般痛。有些人就是幸运,生来便是荣华富贵,不但如此,偏生还得了一副好皮囊,有爹疼着有娘护着,家里兄弟姐妹也多,总是热热闹闹的,还总有才貌双全的俊俏儿郎欲要娶她为妻……哪里像自己,孤苦无依的,又是寄人篱下,将来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呢。

如何能不嫉恨?她不甘心!

林翘倒是并没有乱了阵脚,只道:“听说谢家老太太最是疼三姑娘了,刚刚瞧见三姑娘一直伴在老太太身边,想来就是了。”

这话说得有几分扯谎,刚刚她们姐妹三个可都是伴在老太太左右的,她又如何识辨得来?不过谢繁华倒也没有多问,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林翘好端端地摔倒了,夏夫人跟夏涵赶紧走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

夏夫人道:“你这孩子也是,可摔到哪里没有?好端端的你起身做什么?这法缘大师没一会儿就要来了。”其实她心里面是有些不满的,暗怪这林翘在给自己添麻烦,但面上却不方便表露出这种情感来,只能忍着,又转头对谢繁华道,“刚刚多谢三姑娘扶了我们家阿翘,三姑娘可有吓着?”

谢繁华不想跟夏家人多做纠缠,摇头道:“我没事,想必林姑娘伤着了,夫人还是扶着姑娘先去禅房歇息吧。”

对于林翘,不管人前还是人后,夏夫人都是多有照拂的。不因别的,只因她是廷儿老师的女儿,又是孤苦无依的,他们夏家对林翘好,也能为廷儿博得个好名声,何乐不为。

此番听得谢繁华的话,夏夫人不好不管林翘伤势,只能道:“这孩子打小便身子弱,吃了多少药也不管用,想来刚刚自己也被自己给吓着了,我跟涵儿扶着她去休息。”朝着谢老太太跟杜氏抱歉一笑,“叫老太太受惊了。”

谢老太太只觉得林翘这幅娇弱的模样跟云珊生前几分像,便道:“夏夫人赶紧去吧,孩子要紧。”

那边夏盛廷手上拿着一个纸包走进来,林翘眼角余光扫到了,却是装作没有看到,只低头往外走,却是腿下一软,挨着谢繁华身子就又跌了下去。她跌摔下去的时候暗中伸手悄悄拉了谢繁华袖子,谢繁华身子不免朝她倾了倾。

好在谢繁华定力好,自己稳住了,林翘这次却是下了血本,噗通一声跌摔在地上。

夏夫人吓得一跳:“这是怎么了?”

夏盛廷见状,赶紧拨开众人,几步上前,蹲在林翘跟前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摔倒了?”

林翘眼圈儿瞬间就红了,只咬着唇默默垂泪,却是不说话。

正默默看着好戏的谢素华灵机一动,伸手就指着谢繁华道:“是三姐,三姐推了她的。”

刚刚那一幕太过突然了,众人只看到两位姑娘身子忽然挨近了些,然后谢三姑娘及时稳住了身子,那林姑娘却是倒了下去,都没有想到,竟是谢三姑娘推了林姑娘?若是刚刚这次是她故意推林姑娘的,那么之前那次呢?会不会也是故意的?

谢老太太见四孙女当着众人面诋毁自家姐妹,当即训斥道:“四丫头,别胡说!”

今儿前来听法缘大师说禅的可不止谢家、云家跟夏家,在场的还有其他人,怎么着,也是不能叫谢家丢这个人的。

谢素华却是不管老太太的训斥,只是一口咬定道:“孙儿刚刚都瞧见了,林姑娘要走过去的时候,三姐姐故意用手拉了林姑娘袖子,林姑娘才摔倒的。”她秀眉微微蹙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咬着牙继续泼脏水道,“三姐姐,素儿知道你喜欢夏公子,可你也不能伤害无辜啊。”她望着林翘,露出几分同情来,“林姑娘身子弱,哪容得你这般?素儿真是替林姑娘鸣不平。”

林翘还是没说话,只默默垂泪。

夏盛廷闻言则抬眸望了谢繁华一眼,谢繁华目光跟他的撞上,见他眼里有着猜忌质疑,她似乎又想到了前世。上一世的时候,每次林翘一有个三长两短头疼脑热,自己的好丈夫便就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自己的。

他顾及着自己身份不会打骂自己,却是用态度跟言行来告诉自己,林翘不是她谢繁华能够动的人。

又触及了她的伤疤,谢繁华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再回神时,只冷冷望着夏盛廷,目光阴狠却又倔强。夏盛廷浓眉一挑,倒是微微有些愣住了,片刻后只轻轻错开目光,紧抿着薄唇不言语。

夏涵跟林翘关系向来不错,此番听得是有人害了阿翘姐姐,便气道:“我阿翘姐姐身子向来不好,原本都是用药养着的人,哪里经得住别人陷害。”她想将林翘扶站起来,却见她根本站不起来,只气得狠狠瞪向谢繁华,“都是你!”

“涵儿别胡说!”夏夫人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只朝着谢繁华赔笑道,“想来刚刚谢四小姐瞧错了,定是咱们翘儿走路不小心,自己摔倒的。翘儿,你说是不是啊?”

林翘隐在袖子里的一双素手攥得紧紧的,脸上泪水也是扑朔朔直流,就算她刚刚是自己故意摔倒的,可到底受伤了,如今又有人指证出谢三姑娘来,夫人何故如此?林翘不笨,自然是知道原因的,而那个原因,也是她最为痛恨的。

见林翘不说话,四周渐渐有了议论声来,只听一个清澈的嗓音道:“我刚刚有亲眼瞧见,并非是谢家三姑娘推了林姑娘,而是……”她清润的目光轻轻落在林翘身上,笑得几分和气,却是没有挑破,“林姑娘,你说呢?”

为谢繁华做证的人是云琦,她倒不是故意帮着谢繁华说话的,只是刚刚林翘那些小动作,确实落在了她眼里。

若是林翘姑娘想陷害的是别人,她云琦倒是不必生事,但谢家人是亲戚,自然不同。

谢繁华挑眉,见是云琦,她朝着云琦抱以感激的一笑。

那边林翘也知道自己高抬自己身份了,别说是刚刚自己刻意为之,便是这谢三姑娘真的害了自己,怕是自己也无处诉苦的,只能将所有苦都往肚子里咽,抹着泪朝谢繁华道:“不怪三姑娘的,是林翘自己不好,身子弱不说,连走路都不稳当。”她哭得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夏盛廷道,“公子,林翘想回去歇着。”

夏盛廷点头,知她此时怕是腿脚不便,刚准备抱她回禅房的,却被夏夫人阻止住了。

夏夫人一把按住儿子的手,只挤出笑容说:“廷儿,你既是见了谢家长辈,怎有不请安问好的道理?”一把将儿子挥开,趁人没在意,悄悄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嘴巴悄悄朝谢繁华那边努了努,又说,“谢家大爷是你同窗好友,刚刚听老太太说,谢家儿郎都来了,此番跟着老侯爷去了别处,你且呆在这里。”

谢老太太唤来了铃铛,吩咐道:“你叫我们随车来的粗使婆子抱着林姑娘去禅房,再去找法缘大师,这古青寺里有人懂得医术,请来给林姑娘好好瞧瞧。”

铃铛应着声,一一照办去了。

谢家众人听了法缘大师说禅后,便回了寺庙里面给安排的禅房歇息,谢繁华领着赵桂氏跟小金贵回了自己屋子。有人给送来了饭菜,谢繁华也确实是饿了,叫着赵桂氏跟金贵一起坐下吃了饭。

赵桂氏道:“小姐,方才奴是站在外边,要是在里边,哪能容旁人对小姐这般无礼?”她气得浑身发抖,那林姑娘算个什么东西,怎能平白无故陷害自家姑娘呢?好在夏夫人明理,没有听人乱说,又亏得有云家小姐护着,否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家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繁华不想再听关于夏家的事情,只道:“别说了,往后咱们见着夏家人走远点便是。”又哼道,“四妹倒是逮着机会就要害我,哼,她以为只要爹跟我娘和离了,她那生母贺氏就能顺利当上侯夫人吗?简直痴心妄想。”

近日来,谢繁华也静下心来细细想了想,觉得老太太的本意,怕是根本不是看好贺氏。老太太素来是个精明的,不可能那般糊涂,若是贺氏成了爹爹的夫人,三弟岂不是也算嫡出了?那样的话,他就有资本跟二哥争世子了。

二哥生母云氏乃老太太胞出弟弟的女儿,老太太不可能叫二哥的世子之位受到威胁的啊。可若是这样的话,那她之前行动言语间帮着贺氏是为哪般?莫非……莫非老太太是故意那般作为,命令父亲休妻另娶贺氏,为的就是叫母亲对父亲心灰意冷吗?而后,她也算准了自己必然会暗中寻找机会替母亲平冤拉贺氏下水?从而,既达到父母离心的目的,又叫贺氏狠狠吃了一记棒子,最后谁也没讨着好处。

这样一解释,倒是解释得通了,可谢繁华觉得,老太太的心思细得叫人生畏。想来也是,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了,哪是能那般糊涂的人。她定然是要捍卫二哥靖边侯世子之位的,贺氏自然不能为妻,可爹爹跟娘和离之后却是不能不娶,那么侯夫人的最佳人选……谢繁华眼睛瞪得圆圆的,莫非老太太瞧中了云琦跟云瑛其中一个?

云瑛是嫡出,年岁又小,倒是委屈不得当续弦。那云琦是庶出,为人品性纯良端庄大方,怕是老太太瞧中她了。此番想着,倒也不无可能,这样于老太太来说,可是利益最大化的。

怪道呢,刚刚那云琦帮了自己,莫非是已经知晓?

正想着事,只听外面有人道:“三姑娘,可歇下了?”

是云琦……谢繁华微微愣了会儿,方亲自过去开门,笑着道:“姨母怎么来了?枣儿还说呆会儿去姨母屋子里说说话呢。”她笑得真诚,将云琦请了进来,又说,“刚刚谢谢姨母替枣儿做证,还了枣儿清白。”又吩咐,“去给姨母沏茶去。”

云琦在一边坐下,微微笑着道:“谢我做甚?那林姑娘存了心思想要害你,我若没瞧见也就罢了,既然瞧见了,哪能凭她红口白牙乱陷害人?”云琦拉着谢繁华的手,细细瞧着她,“你生得这般好,怪道总有人会陷害你呢。”

这话说得有些拐弯抹角的意思,谢繁华觉得,想来她指的并非确切是林翘。

于一边落座,谢繁华道:“姨母说的是四妹吗?”她垂了眸子,几分哀伤地道,“姨母是知道的,四妹生母贺氏,乃是圣上钦封的广宁伯的妹妹,我娘只是一位农家女,她自然觉得高我一等的。”

云琦握住谢繁华的手更紧了些,安慰着道:“可是嫡便是嫡,庶到底是庶,便是广宁伯再威风英武,贺氏也只是三表哥的妾。”

谢繁华挑眉望了云琦一眼,复又垂眸道:“怕是贺氏就要翻身了,最近府上闹出这么多事情,我外婆跟舅舅心疼我娘,想叫我爹跟娘和离呢。”可怜兮兮地抬眸望了云琦一眼,委屈道,“到那个时候,怕是枣儿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了。”

云琦心忽然紧了一下,劝慰着谢繁华道:“你放心好了,就算表哥跟表嫂和离了,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见对面的小姑娘忽然抬眸望了自己一眼,云琦稳住情绪,微微笑道,“老太太跟表哥都素来疼爱你,哪里能叫你受委屈呢?再说了,贺氏原就是以妾的身份进谢府来的,谢府又素来是讲规矩的人家,哪里能以妾为妻?”一双素手在谢繁华手背上拍了拍,“你且放宽心。”

如此一来,谢繁华倒也不必再拐着弯试探云琦了,想来云琦心里是什么都知道了。

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有共同利益的缘故,竟是越聊越投机,直到天黑了,云琦方才离开。

聊了好些话,两人也算是熟识了,云琦站起身子来,笑着说:“我听说法缘大师算姻缘是最准的,明儿我要跟枣儿一起去请大师给算上一卦。”

谢繁华点头应道:“枣儿也正有此意,明儿跟着姨母一道去。”

云琦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你歇息,你好些歇着吧。”又对赵桂氏道,“好生伺候你们家姑娘,我明儿再来。”

赵桂氏开心地应着道:“奴送送您。”

第二日,云琦果然早早便来找谢繁华,谢繁华也将将梳洗穿戴好。两人携伴吃了点东西,又在寺庙里逛了一圈,听得说法缘大师做完了早功课后,方才携手去找法缘大师给算姻缘去。

法缘大师的禅房外面有一棵菩提树,法缘大师此番正坐在树下,见眼前两位小施主要算卦,口中念了声佛号,便道:“两位女施主,且伸出手来,叫老衲看看手相。”

谢繁华先伸出手去,法缘大师细细瞧了会儿,又问了她生辰八字,便就双眼紧闭,沉默了。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谢繁华不解,秀眉微微蹙起,轻声询问道,“莫非是小女子此生有何劫难不成?”

“阿弥陀佛……”法缘大师睁开眼睛,说道,“这位女施主此生的有缘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呆在这寺庙中。”

“和尚?”谢繁华吓得小腿一抖,险些跌倒,还是云琦扶了她一把。

法缘却是没再回答谢繁华的话,只望向谢繁华身后道:“阿弥陀佛,夏施主可也是来算姻缘?”

谢繁华闻言转身看去,却正见不远处,一袭青衣的夏盛廷正稳步朝这边走来。这次谢繁华却是彻底软着身子倒了下去,呵呵,还不如是和尚呢。

第四十五章

夏盛廷穿着一件鸦青色素面夹袍,乌发只以一根玉簪束缚着,晨曦微弱的光芒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清俊儒雅的轮廓。谢繁华不得不承认,这夏公子确实有一副迷惑众生的好皮囊,有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清高孤傲的气质,而上一世的自己,正是被这样的一种假清高给迷惑住了,以至于最后被小人上了位,怎一个惨字了得。

想着往事的种种,谢繁华越发没了好脸色,甚至觉得,这法缘和尚定是被他夏家给收买了,才会在自己求卦姻缘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来。哼,前儿自己跟母亲说要来古青寺祈福,那夏夫人也是在的,今儿他们夏家就颠颠也跟着来了,不就是为了来个偶遇吗?

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也就只有这夏家能做得出来,先是跟着来古青寺,再是收买法缘大师乱定姻缘,他是不是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傻了吧唧地嫁给他了?简直做梦!

走得近了,夏盛廷看了谢繁华一眼,见她似乎每次见到自己面上表情都是愤怒的,他眼底浮现一丝笑意,面上却是依旧正经的,微微笑道:“在下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来找法缘大师的,没想到,被两位侯府小姐抢了个先,如是在下只能作罢。”

云琦笑着道:“夏公子是来算什么的?莫非也是姻缘。”说完微微转头看了谢繁华一眼,见她面上的愤怒之气还没有消下去,轻轻拉了拉她的手,面上笑容不改,“听说法缘大师未免被凡尘之人扰了清净,也是定下规矩的,凡来上香的香客中,每日只取两人为其卜卦。刚刚枣儿已是算了一卦,倒是还有一个机会,不凡先让给夏公子。”

夏盛廷朝着云琦微微颔首点头道:“云小姐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并非来找法缘大师算卦的,只是过来瞧瞧。”又问,“谢三姑娘刚刚卜的什么卦?卦象如何?”他问得倒是云淡风轻,似是满不在乎的随口一问。

呵呵,装的还真挺像的!谢繁华如今最是瞧不得他这样一副假得要死的嘴脸,登时就炸毛了。

云琦见情况不妙,赶紧拉住谢繁华道:“枣儿,咱们出来也有一段功夫了,怕是老太太跟母亲都在寻我们呢,我们先回去吧。”又朝夏盛廷匆匆颔首道,“夏公子,既然你找法缘大师有事,我们也就不便叨扰了,就此别过。”

那边夏盛廷怎会没看得出谢繁华的失态来?只是他打昨儿跟谢繁华见了面之后,就觉得这个小丫头似乎对自己颇有怨气,可两人总共也不过见了两面,第一面是谢府庆功宴的时候,她故意扮丑来见自己,第二次就是昨儿了,他回去也苦想了一番,实在想不出是何缘故。

因此此时既然逮着机会,也就问道:“谢三姑娘,你是不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

谢繁华本来准备走了,听了夏盛廷的话后,她一把挣开云琦的手,走到夏盛廷跟前,咬牙切齿道:“你无耻!”

夏盛廷觉得莫名其妙,蹙眉道:“在下怎么个无耻法?”

谢繁华看了法缘大师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买通了法缘大师,故意叫他那么说的?哼,夏盛廷,你也就这点手段,不过不好意思,已经被我识破了。”

那边法缘岂能听不到?赶紧念了声佛号,继续说:“这位女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真是罪过罪过。”

原来她以为自己收买了法缘大师?夏盛廷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不过他比谢繁华沉得住气多了,只严肃着道:“谢三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繁华此时被气昏了头脑,立即昂着头道:“借一步便就借一步,今儿将话都说清楚了,往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各不相干!”

夏盛廷忽而觉得好笑,只是低头没说话,让出了一步来,谢繁华错了身子就往一边去。

云琦也欲跟上去,夏盛廷却拦住道:“云小姐,谢三姑娘是在下未婚妻,两家虽则尚未定下关系来,只是在等着谢三姑娘及笄。”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是意思却已经很明确了,我们小两口闹脾气,跟云姑娘没关系。

云琦并不知道这谢三姑娘到底指给了谁,不过刚刚见谢三姑娘的表情,以及法缘大师给算的卦,也就相信了。又想着这夏公子在整个京城也是颇有名声的,为人谦逊又作风良好,为不少人夸赞过,想来倒是做不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来。

因此便道:“你们别走远,我替你们守着。”

夏盛廷朝云琦道了谢,便匆匆朝谢繁华追了过去,见前面那抹艳红的身影突然停住了步子,夏盛廷左右望了望,见此处确实清净无人,倒是说话的好地方,便道:“三姑娘有何话想要对在下说,便直接说吧。”

谢繁华也不绕圈子,直接开口道:“夏公子,虽然我母亲很希望我嫁到夏家,但是我母亲素来疼我,只要我不愿意,她也奈何不了我。”微微顿了会儿,方才又继续道,“所以,你还是别打我主意了。”

夏盛廷心思飞转,意味深长望了对面少女一眼,见她说出这话竟然面不红耳不赤,心里微微惊讶。

顿了片刻,方才回道:“只是,你刚刚落地的时候,你母亲跟我母亲已经口头上定了这事。而我年长你七岁,原该是前两年就娶妻生子的,就是因为等你,所以一直未娶。如今在下二十有二,再是等不起了,好在你也将近及笄,所以……”

他后面的话没再继续说下去,谢繁华却是气红了脸,心下一直暗骂他无耻狂徒。

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以此来强压住内心的怒气。

稍稍调整了下呼吸,她方才又道:“那林姑娘是你老师的女儿,林家倒也算是书香门第,你跟林姑娘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看你俩倒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很是登对。”回头看夏盛廷,笑着说,“既如此,你何不娶了她的好?”

夏盛廷喟叹一声,低声呢喃道:“原是为了阿翘……”又道,“谢三姑娘放心,在下只将阿翘当做自己亲妹妹看,对其并未有非分之想,三姑娘别误会。”

总之谢繁华该说的话都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越矩的话都说了,她再不想跟这夏盛廷独处一刻钟,便告辞道:“我言尽于此,夏公子还是另择贤妻吧,你喜欢谁又是将谁当做妹妹,跟我没有关系,总之,往后别再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叫人瞧不起。”

说完话,也不等夏盛廷开口,谢繁华直接匆匆跑了。再不走,若是叫有心人瞧见了,那她这辈子不嫁夏无耻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