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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姨母。”明玉不动声色吃完,如果母亲还在世,看她嫁为人妇,肯定很高兴吧。

快至傍晚,这回门礼总算是该落幕了。明玉庆幸没出什么差池,让齐琛不满他。谁想和他一块出来,门口几个在玩石子的黄口小儿便朝她扔小石子,尖锐童声满是讥笑“林家有个表小姐,贪慕荣华嫁傻子。嫁傻子,生傻子,生的孙子又傻子。”

明玉面色青白,齐琛皱眉,他是不喜欢明玉,可这样当众侮辱个女人,也是过分。偏身护住她,立刻有几个下人上前将孩童轰走。

早早倚在巷子拐角处墙面的林淼听见那喊声,冷冷笑笑,一会那四个孩童就过来跟她得应允的糖。这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的继续玩去了。

林宏远和孔氏面面相觑,最后才算是圆场的说道,“哪来的野孩子,真该领回去好好打一顿。”

齐琛淡声对明玉道,“你先上马车。”

明玉也不想多留,两人进了车厢,默了片刻。明玉才道,“孩子口无遮拦,三爷别放在心上。”

齐琛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她的重点难道不是“贪慕荣华”这四个字?反而安慰他别在意那讥笑的傻子。

回到家里,明玉去孟氏院子里与婆婆简要的说了今日的事,听着没波澜,孟氏便让她回房歇着。

进了房间,齐琛正拿起墨条,明玉上前笑道,“妾身来研磨吧。”

说罢要接过墨条,齐琛已不想多和她亲近,明玉虽美,可心术不正,他到底不想和她暧昧太多,淡声,“不用了。”

横竖他是个冷漠的人,明玉没放在心上。可要为他摊纸、添墨、净笔,甚至晚上垒起楚河汉界,也是一直淡漠着脸。明玉不是笨蛋,几次要问何故,还是忍住了。等着他给自己好脸色,可却没等来。

因她睡里头,先上了床,见他也上来,要熄床头椅子上的蜡烛,微扯了他的袖子,“三爷,妾身有些话想与您说。”

齐琛声调淡淡,“不重要的话改日再说。”

“很是重要。”明玉真怕他连这都懒得听,所幸齐琛还算有耐心,见他顿手,这才往他面前挪了挪,压在中间的被子上,“您若是对妾身有什么微言,还是说出来罢,如此相对,妾身心中不安。”

齐琛没想到她竟会将话挑明,他不想提是怕折了她自尊,明玉是他的妻子,就算再虚荣,只要不做出什么让人发指的事,他也不会休了她。可她先说,是准备再装一次小白花?像昨日故意弄丢白猫,使计笼络下人?面上柔弱,心底却非如此。表里不一的人,他不喜。

明玉见他不答,又怕外头的人听见,微急,“三爷。”

齐琛这才说道,“你姨父姨母待你不错,你的说辞却像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进了齐家。空穴不来风,连孩童都唱歌谣说你是虚荣女子,倒不见得是假的。你若安守本分我不和你计较,可你如果再如此矫揉造作,我也不会留你。”

明玉万万不知自己在他眼中竟是这样的人,简直就是阴险狡诈欺瞒天下的恶妇,一时愣神。见他眸中冷漠,心如刀割,“三爷…什么都不知道…当初要嫁进齐家的,并非是我。老太太一心为你求娶的,是我的表姐林淼。可表姐不愿嫁你,可姨母想让表哥进齐家私塾,因此将我推了出来。我承认那时听见消息百般不愿,是,不愿嫁个痴傻人。可我又能如何,爹娘已过世,只能任他们做主。可妾身发誓,真心将您当作自己的夫君,伺候一世,无论富贵贫贱。”

齐琛听着这话,冷笑,“私塾里可没有一个姓林的。”

明玉知他不信自己,“表哥在外求学,约摸这几日回来。”

齐琛更是淡漠,“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明玉愣了愣,将要去熄灯的他拦下,这一扯几乎扯恼了齐琛,“明玉!”

第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却夹了五分薄情,五分恼怒。明玉真觉自己受了委屈,她一心一意对待的人,却从未信过自己,也从没将她当作妻子,眸光晦暗,嗓子都有些低哑,“您不傻…至少您在妾身面前不傻,否则也不会说出那些话来。”

齐琛默然。

她又道,“您所瞧见的都对我不利,妾身明白,也不恼您,只不过是伤心罢了。我若说在姨父家受过许多委屈,常被姨母打骂,吃喝不饱,爷信不信?”

见他仍是沉脸不答,明玉默了许久。等齐琛再去看她,就见她抬手要解衣裳,更是僵了脸,色丨诱?她是长的好看,可这种举动更让他觉得明玉是个蛇蝎美人。

“不要熄灯。”明玉死死拦住他,在夫君面前脱衣裳本没有什么,可是这男子没有将她当作妻子,这无异于在一个轻蔑她的陌生男子面前脱衣。但比起这个来,她更在乎眼前男子对她的看法。他跟别的男子不同,她知道自己长的好看,家里的男丁对她有意无意的好,都是因为这张脸。可齐琛却更在意女子品德,这点让她欣慰。

齐琛偏头不看,已准备去熄灯。明玉声音微颤,“三爷。”

“穿好衣服。”听见没动静,他又沉声,“穿好衣服!”

手蓦地被她握住,转瞬贴上柔软温热的肌肤。身子蓦地僵了僵,可片刻就察觉到了不对,掌上触感微有不顺,这才正眼看去,登时愣了。

洁净如雪的身上…隐约有伤痕,从肩至胸丨脯,再至小腹,虽然不多,交错五六道,但却瞧得出那下手的人力道可不轻。看的他愣神,立刻跪坐起身瞧她后背,别的伤痕没有,却有一道深痕从背斜斜而过。

明玉自认不是个脆弱人,也极少落泪。可见他沉冷眼眸闪过怜惜,不知为何满腹委屈涌到喉间,冲上双眸,便落了泪。她也想有个人好好护着自己,可最期盼的这人却让她受委屈。

齐琛怔松,谎话可以即说,可伤却骗不了人。回过神,提了被子将她裸丨露的身子裹住,裹的好好不让冷风灌入,默了默说道,“抱歉。”

他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安慰女人。听着她想哭出喉却强忍的声音,慌了会,伸手给她拭泪,动作都轻柔起来,“是我错怪你了。”

难得听他温柔起来,明玉心下竟立刻好受起来,睁着水润的眼眸看他,“明玉今生已和三爷系在一起,愿交付真心,三爷若不接受,也千万不要糟践它。”

齐琛暗叹一气,早就愧疚了,摸摸她的脑袋,“不会再如此不辨是非,将你摆在那样尴尬的地方。”

明玉眉眼微垂,“还有…希望三爷不要以为妾身是个…轻佻人。”

齐琛细想,才知她说的是什么,淡笑,“倒不会。”

似乎听见声音带笑,明玉抬头看去,果真见了他面上带着一抹笑意,不胜温柔。心头微顿,原来这冷漠的男子…也会这样笑,而且这笑还是给自己的。

齐琛被她看的略微尴尬,“你可还怪我?”

明玉笑笑,“妾身哪敢。”

刚忍了哭,眼眸和鼻尖都微红,这一笑,娇媚无比。齐琛蓦地想到她方才裸身的模样,虽然没刻意看,可到底是烙在了脑海中。生了燥热,将她挪到楚河汉界后,板着脸道,“睡觉。”

说罢,就吹灭了灯。一会有手摸来,碰在大腿上,惹的他沉声,“做什么?”

明玉不知他态度骤转是何故,吓了一跳,可比起裸丨身睡,她还是大了胆子去摸索,“方才的衣、衣服。”

说罢,那手真摸错了地方。这下,他是彻底无眠了。

第八章 夫家亲属

晨,天穹深邃微白,霞光渐散。

等明玉拿回衣裳,齐琛听她穿好睡下,一会就有浅浅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就在耳边。也不知怎么迷糊睡了会,再醒来时,天才刚见露白。动了动,便听见耳侧有语轻言,“三爷醒了?”

齐琛顿了顿,“嗯。”末了又道,“还早,再睡一会。”

明玉应了声,想到待会要随婆婆正式去拜见齐家长辈,也想养足精神,只是翻了两回身,却不能入睡。干脆翻回身,见齐琛的眸子在屋外映入的灯火下有亮色,默了默,低声唤他,“三爷。”

齐琛偏头看她,明玉睡在里头,几乎看不清,“什么?”

明玉大了胆子说道,“您…其实并不傻呀,为何要装傻。”

齐琛噤声,她是个好姑娘,可还不是告诉她这些的时候,只怕说了,会将他当作怪物。他如今这样还好,不会招人怀疑,待一切琢磨了个十之八丨九,再恢复常态不迟。只是要她被人非议嫁了个差劲夫君。这一想,他才发现自己竟在意起明玉的感觉来,“刺客还未抓到。如果让刺客知道我与原来无异,或许又会来杀。只是,确实也有许多事忘了。”

明玉明白过来,遇刺装傻,麻痹对手也是个好法子,问道,“妾身不会和别人说的。三爷说的事儿,包括不认得字之类的?”

“嗯。”

明玉笑道,“妾身以后会随您左右,若是有什么不清楚,明玉知晓定会告知。”

听见这话齐琛竟然觉得安心,半晌才道,“你姨父一家那样对你,为何不逃?”

明玉笑意淡淡又满是无奈,“到姨母家我不过五岁,能逃到哪里去。爹娘溺水,祖父痛心离世,叔叔他们都视我不祥。姨母看着我家里还有田产,假意接了我去,可钱财到手,就立刻将我当作下人。没有钱财傍身,也没亲属可投靠,逃,不过死路一条。倒不如吃些苦,挨些打,还可以活下去。”

齐琛听的面色沉沉,想到昨日他们那副模样,沉声,“当真是道貌岸然。”

明玉早就已经不会对这种事心痛了,只有恨,只觉得可笑,“可明玉等来了好日子,如今不就阴差阳错嫁了三爷您。”

齐琛顿了顿,几乎伸手去摸她脑袋让她安心,可手刚要过楚河汉界,就想起一件事来。万一…万一他能回去,那不是要丢下明玉?如果现在让她有了期盼,那样于他于她,都不过是场繁华美梦,何必开始,故而收了手。

明玉可开心起来,夫君不傻,甚至比她见过的男子都好,笑道,“嫁给三爷,他们也不敢如何。说起来,托三爷的福,我还是个四品官夫人。”

齐琛也想起这事,问道,“我是…四品少尹?”

“嗯。”明玉怕他连这也忘了,悄声,“是勋官,没实权,也无职掌。听闻是当初大哥边疆离世,您执意要从武官,爹娘担忧,因此求圣上赐您个文官,让您死了这心。可是您又不愿去,圣上便封了勋官。做不得武将,也不用您去任职,算是挂名闲职。”

齐琛蹙眉,“这事满城皆知?”

“倒也不是…只是姨父常会跟姨母说这些,偶尔会听见。只不过那时您的事也听的不少,隐约也听过。”

“我的事?”

明玉看着他,天色渐明,已经能看见他俊挺的五官,心下更是暖意满满,“是,说起来,三爷常挂京城姑娘嘴边。您当初遇刺的事,我也有听闻。”

齐琛全然没注意前面那句,对后面那句上了心,“我遇刺的事已然不记得,朝廷的人来问过,后来一直没下文。”

明玉心中默默揪紧,轻轻伸手抚在他左边肩胛上,“听说刺的便是这里,三爷如今可还疼?听说刺的不轻,整个肩胛都穿了。当时大家都说您熬不过那晚。”

声音轻而温柔,满是心疼,齐琛心头微动,没去挪开她的手,任那手轻抚,隔着一层衣裳仍能感觉到温度,终于是握了那手拿开“已经无碍”,察觉到她手上微有硬茧,随即顿声。

明玉这才想起男子最喜那什么“柔荑素手”,柔嫩滑顺的,这可和她沾不了边。就连平时让丫鬟伺候都是将手尽力藏好,免得她们瞧见生疑。现在一时忘了,已被他感觉个清楚。

齐琛见她缩手,大气不敢出,便松开了,“养几个月就好。”

说罢想起个物件,掀了被子下床,从那柜子里翻找出一个精巧的琉璃盒,才回了床上,“这里头的药膏是姐姐从皇宫里拿来,给我伤势彻底痊愈后涂抹淡化伤痕用的,听说很不错。”

听见是桉贵妃给他的,明玉本不敢接,但想想身体有伤痕,日后他也会瞧的不舒服,就接过来了。还好有她身边还有水桃,等没人的时候,就让她涂抹,也不会让外人知晓。

两人又躺身下来,说了会话,齐琛又道,“那白猫,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明玉微惊,这事他竟然知道。

齐琛淡声,“你为何要如此?”

明玉默了默,还是说道,“齐府里的下人待我不上心,背后也嚼了舌根。将白猫儿放走,也没几人认真去寻。”

齐琛了然,“人微权轻,也不奇怪。只是你待他们如何我不干涉,不许将那事用在我身上。别人待我好三分,我会还以五分。待我恶一分,我会还十分。”

明玉听的有些心惊,这齐三爷温柔起来让人心甜,冷起来也够狠,“妾身绝不会负三爷。”

天色已亮,听见下人敲门,两人一如之前将被子放好。

姚嬷嬷几人早早就在外头等候,听着房里竟然聊起天来,还聊了许久,虽然听不清,但告诉太太这事,也算是喜事了。替她梳妆时,讨好般说道,“少爷自从那事后便不爱说话,如今肯与少夫人长说,少夫人果然是福气人。”

明玉知她耳朵长着,自己和齐琛的什么事她都要告诉孟氏,这事于她而言是好的,也不责备,淡声,“嫁了三爷,是我的福气才对。”

姚嬷嬷笑了笑,原以为她是个易讨好的主,却不想性子傲着,不是个软柿子,日后更得好好伺候了,横竖都是未来齐家主母,瞧着还是个有手腕的,更是伺候的上心。

收拾整齐,上好面妆,一如成亲那天得体贵气。

明玉跟在齐琛身后侧,见过孟氏,吃了早点便要去拜访齐家长辈,算是新妇进门的头等大事。要是做的不好,就是丢他们齐家三房的脸,做的好了,三个月后的新妇拜见列祖列宗的“庙见之礼”,也得人看重,更为顺利。

明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儿时的事虽然记的不清,但见过的大官不少,那时明家只有她一个孙女,祖父便常带她去赴宴,依稀记得宫中设宴她还见过皇帝皇后。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仍没全忘。皇宫的气势她都瞧过了,齐家的气场再大,也是大不过皇家的。在见齐家最有威望的叔公时,也是应对自如,颔首低眸,答的得体从容。

齐家长辈自然不会当面夸赞,肃色说了祖训。明玉听时是跪着,又见了几位胡须白花的老者,又是好一番跪,等一日拜见过去,膝头就疼了。

孟氏对明玉的表现十分满意,没丢三房的脸,却也抿了唇不夸奖。这新进门的媳妇是夸不得的,再好也不夸,否则心生傲气,就难管束了。再瞧儿子,今日神色好多了,少了些许呆板,就是不认人,连最疼他的叔公叔婶都忘了。不过无妨,有好转的迹象就成。

回到家里,孟氏也没留她,让她和齐琛回房早歇。连得了她的轻声关怀和笑色,明玉突然有点受宠若惊。这几天她可没少得训斥,请安一次,睡前又一次呀。

齐琛是男子,步子比明玉迈的大些。今日见了那么多长辈,他也得好好消化一下才行。走了几步见明玉面色微有痛楚,缓了步子,“怎么?”

明玉摇头笑笑,“没什么,就是跪的次数多,膝盖有点疼。”

他可不是什么心细的人,她说有点疼,就真当作是有点疼了,心里还想女人就是柔弱。回到屋里,等水桃打了热水给她敷,见了那满膝头的淤青夹红,拧眉,“这是一点疼?”抬手拧了帕子,就着热气给她覆上。

明玉看着他的侧脸,面部线条稍显凌厉,语气里不耐烦,拧帕子也不耐烦,但铺在腿上的动作还算轻柔。可要是让下人瞧见,他的威严往哪里放呀,伸手接了过来,“三爷去沐浴吧,妾身敷一会就好。”

“嗯,记得待会涂药。”齐琛将帕子给她,想起今日疑问,问道,“为何只去见了大伯父,二伯父那却未提?”

明玉有了他“忘了些事”的前提,对这话也不觉奇怪,淡笑,“因为二伯父是庶出的,我们并不需要登门拜见他。”见他拧眉,补话道,“齐家大房和三房都是嫡出,嫡庶有别,三爷日后见了他们,也是他们先向您问好,三爷可千万别记错了,否则要让人觉得家风不正的。”

齐琛点了点头,又懂了新技能般。

水桃拿药进来,瞧见姑爷小姐其乐融融的模样,顿喜小姐是站稳了脚吧,她这做陪嫁丫鬟的,也要翻身了。

第九章 林家表哥

齐家三房有两个姨娘,一个是生了四少爷六小姐的二姨娘朱颜,出身寒门,父亲是郎中。去寺庙上香时被孟氏瞧见,想着老爷有意要纳妾,又见她生的端庄,就让人去问。八字吻合,齐承山也没意见,就让她进了齐家。

另一个是生了五小姐的三姨娘楚庄柔,家里本来是开绸缎庄的,富甲一方,后来家中落魄,万贯家财散尽,拿了细软去典当,幽咽进去时正好被路过的齐承山瞧见,让媒婆过去问了话,楚家大喜,当即答应。不过三日就抬进门做了姨娘。

朱颜生的并不十分美貌,端着的就是小家碧玉,看着安分。楚庄柔三十有一,自小养尊处优,家中刚落难就碰上齐承山,做了齐家姨娘吃喝用度比普通官家的太太还好,也没受过苦。唯一不顺心的就是没生个儿子,已成了心结。

如今两人一起来了凤来苑中,多少带着讨好的意思。

明玉此时正在书房里给齐琛念书,偶尔进来添茶的下人也没了奇怪眼神,一回生二回熟,难不成每次都要诧异少爷竟不认得字了?

明玉教的耐心,齐琛又学的仔细,半日下来也认了不少字。水桃在外头报两位姨娘来了时,便当作是休息,放了笔墨。应声让他们进来,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见个虎头虎脑的男童颠着步子进来,张手就扑到齐琛腿上,“三叔。”

齐琛刚到这里,卧伤在床时没少见他。已故大哥的遗腹子齐灏白,今年三岁。因是大哥唯一血脉,婢生子的身份也淡了许多,又由孟氏这做祖母的亲自带着,身份高着,府里的人也没有怠慢的。

齐灏白最亲近的人倒不是孟氏,而是齐琛这叔叔,只因叔叔最疼他,隐约将他当作生父那般崇敬。自从他受伤后冷淡了不少,但无碍他敬着喜欢着这三叔。

齐琛不喜孩童,只因当初抱过一个婴孩,结果被他洒了满手的尿,自此以后就再不轻易碰这种没自制力的孩子。

之前齐琛不抱他,孟氏以他肩胛受伤不便为由,打发了好几次齐灏白。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伸手求抱,竟又得了冷脸。想到三叔成亲前众人打趣他的“你三叔要有媳妇了,就不要你了”“你三叔三婶有了孩子,就不要你了”,虽然不懂,但立刻觉得就是那三婶在做拦路虎,当即说道,“三叔有了媳妇果然不要我了。”

话落,满屋的下人都被逗乐,明玉闹了个大花脸,实在窘迫,俯身笑道,“婶婶给你买果子吃好不好?”

齐灏白见她脸生,躲到二姨娘朱颜后头,一双葡萄黑眼转溜着瞧她,十分警惕。

明玉更是尴尬,这哄孩子的经验,她也是零呀。

还好楚庄柔是个能说会道的,担起打圆场的责任,“这小孩子呀,怕生,以后就会像亲近三少爷那般亲近您了。”

明玉笑笑,“那可真教人期盼呢。”

这书房宽大,又不是什么贵客,就让下人在这上了茶点。明玉知道齐灏白的母亲虽然只是个通房丫鬟,但因齐俊的关系,孟氏疼着,也是不能薄待的。哄着他吃糕点,偏是瞧也不瞧,就直勾勾看着齐琛,指望着去他怀里滚一圈。

齐琛僵着脸不去看他,要他抱孩子,没门。

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明玉也向她们旁敲侧击问了府里的事,多是问齐家的规矩,她们也正想讨好,自然是问什么答什么,还答的十分仔细。

齐灏白临走前,还是没缠得齐琛抱自己,差点哭了鼻子。明玉瞧着不好,轻扯了他袖子,“三爷便抱抱他吧。”

齐琛微顿,想到要抱孩子,便觉手上被染的脏湿,实在伸不出手,最后说道,“胳膊还有些疼。”

说到伤口,这下可没人帮着齐灏白说话了,纷纷劝他别任性。就算是再怎么得宠,也是庶长孙,比不过嫡子矜贵。

好不容易见他走了,齐琛竟松了一口气,明玉也是放了一块石头,“我最不会哄孩子。”

齐琛深有体会,微点了头表示一样。明玉偏头看他,淡笑,“三爷不喜欢孩子?”

齐琛淡声,“倒也不是,只是不喜欢抱着。”

明玉好奇,“为何?”

齐琛拧眉,默了默才说道,“曾经抱过一个孩子,被他尿湿了手。”

明玉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想到冷面的齐三爷瞠目结舌的模样,忍了忍笑,到底没忍住,扑哧笑笑。等发现失态,怕他生气,抬头看去,便见他定神看着窗外,抿高了唇角,一会才道,“只管笑吧,知道也好,以后可以拦着他靠近我。”

“可是也不能一直这么拦着吧,不然他非得更讨厌我这婶婶。”

听她自称婶婶顺口,齐琛的心情又微妙起来。他还没有开口说要接受她,反正她是觉得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世从他这夫了,根本就没想过日后他可能会丢下她。

明玉见他面色沉沉,每当他如此便同觉心中沉甸。她说不会负他,可实际根本还不知道这齐三爷的真正想法。刚觉亲近了些,又觉距离远了些,不由有些沮丧,仍是淡笑,“快到用饭的时辰了,待会三爷是继续回书房练字,还是午歇一会?”

齐琛昨夜没怎么睡,这一问也觉困了,便说了去午歇。

吃过饭后,回了房里,明玉下意识要为他宽衣,人都站到了他前头,又顿了手,想起他不爱人伺候来着。见他不说,那确实还是不要人服侍的。

齐琛只脱了外裳便躺下了,决定下午就去“自己”被刺伤的狩猎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线索。听见衣裳卸下的摩挲声,往床外看去,就见了柳腰倩影,只着了薄衣的明玉,瞳孔微缩,收回视线。

明玉爬进里面,盖了软被,齐琛便说道,“待会我想去一回狩猎场。”

“狩猎场?”明玉愣了愣,“三爷说的该不会是西郊那地吧?”

西郊的狩猎场,可不就是他遇刺的地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