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姨娘故作哀怨:“瞧瞧,不是太太就是二太太,我每月二两的月银就全玩进去了。”在旁边专心致志玩着七巧板的福姐儿抬头笑了:“老姨奶奶,你这个月的月银玩进去了,可以去和娘说支下个月的。”

福姐儿这话让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万姨娘故意站起身走:“不玩了,瑾姐儿不过就说我是财主,福姐儿倒好,索性连我下个月的月银都算进去了。”叶氏笑的拍着桌子:“三奶奶,快把你姨娘拉回来,万姨娘不肯玩,等今儿盘盘谁输了,赢的人也不用拿了钱走,咱们今儿就学那小家子,把那赢的钱拿去厨房,让他们好好备一桌酒菜上来,大家好好吃喝一顿。”

楚夫人喊好,秦氏已经把万姨娘拉了坐下,岚云已经洗好牌,又说笑着斗起牌来,万姨娘边拿牌边笑着说:“只愿两位太太心疼我,让我少输些就是。”楚夫人用手点着她:“我偏不心疼。”叶氏只是理着牌:“等酒席好了,把四婶婶也请过来,总是老妯娌,也没多少日子聚了。”

老侯爷的丧期已过了二十个月,孝满是二十七个月,等孝一满,叶氏和四太太就要搬离侯府,只等过完重阳节就开始收拾屋子。楚夫人听到提起四太太,轻轻叹了声:“我也想着老妯娌能多聚聚,只是四婶婶的行事越来越难说,何必讨那个嫌?”

这样的对话别人是插不上嘴的,叶氏咳了一声:“总要请过来,大嫂,四婶婶再糊涂,难道还能宠妾灭妻不成?这赵府,什么时候没了礼法了?”

秦氏知道说的就是那位翠蝶姨娘,她嘴甜如蜜,哄的四太太着实开心,正经儿媳妇九奶奶倒被挤到了一边,四太太出门应酬这些虽没公然带那位翠蝶姨娘,九奶奶在那房里是越发说不上话。楚夫人和叶氏虽劝告四太太不可宠妾太过,四太太却回说自己年纪大了,让可心的人在自己跟前伺候也是常事,难道还要像做媳妇时一样?

见她不听,楚夫人和叶氏也就只有由她去,让婉潞去告诫了四房的下人们,别跟着四太太胡闹,要分清谁才是正经奶奶。

四太太由着自己性子做事,却苦了八爷再没人敢给他说亲,有这样一位抬了宠妾头的婆婆,谁还敢把女儿嫁进来?八爷也晓得内里根究,明年就是会试之期,索性不在家听娘的唠叨,早早就去下面庄子安心读书,只等明年会试。

秦氏说了几个笑话,才又让楚夫人她们露出笑容,正在说笑之中婉潞走了进来:“婆婆,方才媳妇娘家派人来说媳妇的兄弟媳妇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媳妇想明日一早归宁。”

楚夫人的心放在牌上,只是淡淡地说:“舅奶奶有了身孕,你回去瞧瞧也是常事,明儿你把家里的事都分派了就去吧。”福姐儿听说婉潞要回娘家,早站起身扑到婉潞怀里:“娘,我也要去,要去瞧瞧凝表妹。”瑾姐儿先恭敬地给婉潞行礼才道:“娘,女儿好些日子没见到表妹十分想念。”

秦氏一手抓着牌,还能分的出心来听瑾姐儿的话,笑出声道:“瑾姐儿,你既这么喜欢你们表妹,就干脆和婆婆说,让把表姑娘接过来几日。”这主意好,福姐儿已经对婉潞吵上了:“娘,三伯母说的对,我们明儿就把表妹接过来住几日。”

婉潞抱着女儿坐下:“表妹还小,离不开娘呢。”楚夫人在那边发话了:“六奶奶,舅奶奶又有了身孕,那边亲家太太又是老的又是小的,只怕也招呼不过来,何不把王二姑娘和凝姐儿接过来住几日,好让她们也松快松快。”

秦氏又笑了:“这样瞧来,婆婆不是为的两个侄女,是婆婆想鸾娥妹妹了。”楚夫人笑容里有些叹息:“也是你四婶婶的行事让人不好说,不然这样好的姑娘,怎舍得落到别家?”

提到八爷的亲事,婉潞就更不插话,等到第二日一早把管事们都发派了,自己才带着孩子坐了车往平府来。出门迎接的是淑娥,她三个月的肚子还不能瞧出来,福姐儿马虎行了一礼就吵着要去找凝姐儿,不等淑娥说话就拉着丫鬟跑了。

淑娥和婉潞寒暄过,这才携手往里面去,鸾娥在门口迎着:“婉姐姐,我本来想出去接你的,结果娘说一个定了亲的大姑娘还乱跑什么,这才在这里,姐姐你不会怪我吧?”婉潞拉起她的手说笑两句,进屋给两位行礼,奶妈已经抱着凝姐儿跟着福姐儿过来,一屋子叽叽喳喳,笑语欢声。

说不到几句就有婆子进来:“奶奶,宁亲家那边打发人来,说姑爷得了急症,想寻几两人参。”

作者有话要说:晋好像抽了,评论回复不了,所以没回评。

还是贴一份正文在这里,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父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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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急症?本在欢笑着的人都停了下来,淑娥让丫鬟去寻人参,自己走出外面去见宁家的人。宁家来的是个老婆子,淑娥不等她行礼就问:“宁姑爷前儿还听说好好的,怎么就得了急症?”老婆子慢腾腾爬起来才开口道:“回亲家奶奶,昨儿二爷一起来就嚷肚子不舒服,请了太医来瞧过,说是什么阳不归经,要用独参汤养着,今儿早也不见好,太太急的没法这才打发小的来太太这寻。”

京官清苦,这独参汤一剂少说也要二两银子,就跟吃银子差不多,人人都知道李三老爷是开药店的,没银子来这边寻也是常事。既有了病症也有药可治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淑娥定定心,从丫鬟手里拿过一包人参:“这里有几两人参,你拿回去,就说还缺什么药就过来寻,大家本是至亲。”

老婆子打开纸包,见里面的人参都有指头粗细,那眼里就有了泪,爬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小的谢过亲家奶奶。”昨天就病,今日才来寻人参,只怕也是别家寻不得才过来的,淑娥心里明白,打发走了老婆子这才回身进去。

王太太怀里抱着鸾娥,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女儿,朱氏的眉微微皱着,孩子们都很安静,淑娥笑一笑:“来传话的人也没传明白,问清楚了,不过就是用几剂独参汤就好,别的也没什么。”王太太这才呼出一口气,把鸾娥拍一拍:“没事就好,都定了明年三月的喜日子了。”

提到自己的婚期,鸾娥的脸不由一红,从王太太怀里挣扎出来去拉瑾姐儿她们的手:“走,姨带你们去后面花园玩去,让你们娘也好和干娘说说话。”瑾姐儿抿嘴一笑就乖乖跟着鸾娥出去,福姐儿还不忘记让奶妈把凝姐儿抱出来。

孩子们走了,这屋里也就安静一些,朱氏这才叹气:“哎,能好就好,要不能好,这怎么说呢?”想起续宗订的第一个媳妇就是过门前暴毙,让续宗顶了个克妻的名头,婉潞又怎能不知道自己娘心里想的,伸手拍拍她的手:“娘,既有太医,又有药材,不过几日就好了,也不用太担心。”

淑娥也在旁边笑了:“姐姐说的是,只要能治病,别说来寻几两人参,就是几斤人参,又不是出不起。”这样的安慰让王太太也心安稳:“你们说的是,别的不说,托了姑奶奶的福,这药材可是从不缺的。”李三老爷每年新收回来的贵细药材,总不忘分外甥女一份,婉潞又用不了这么多,除了孝敬楚夫人,朱氏这里也有送到。

听了王太太这话婉潞笑着道:“舅舅从来都说,这药材先是救命之物,才是那赚钱的东西,多送出去一些也是行善积德的。侄女还要谢你们为舅舅积德呢。”王太太对朱氏笑了:“亲家太太,别的不算,你教养的两个孩子那可是比别人都要好一些,不像我,你媳妇倒罢了,嫁过来几年有你看管着,性子比以前好许多,鸾娥就不成了,一点不像闺秀。”

说着王太太还故意瞪淑娥一眼,朱氏拉一下淑娥的手:“亲家太太你总是和我这么客气,要我说,你女婿能娶了你家姑娘,那是多少世修来的福气。”淑娥和婉潞笑一笑,又顺着两个娘说一些好听的话,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

既有楚夫人的邀请,鸾娥也就跟着婉潞去了赵府,先去楚夫人那边问安,楚夫人见了鸾娥,脸上就喜笑颜开地:“那日你侄儿娶亲,多亏你在新房伴着你侄媳妇,还没谢过你呢。”鸾娥行礼站起身笑着道:“伯母总是这么客气,侄女不过是去瞧热闹,那当得起一个谢字?”

傅氏在楚夫人说话时候已经上前给鸾娥行礼:“侄媳妇见过王姨母。”傅氏比鸾娥大了那么两三岁,鸾娥那日对傅氏不过胡乱叫了,今儿听了这声姨母,脸一下就红了,摆着手道:“这,不过一点点事,那能当起这样?”

秦氏已经搂着鸾娥的肩送她到楚夫人身边:“鸾娥妹妹,你当这声姨母是容易叫的,大侄媳还是个新新的媳妇,你啊,要给见面礼的。”鸾娥这下的脸就更红了,她是赵府的常客,原本年纪又小,在赵府只有收礼的哪有送礼的?

秦氏这话一说出口,屋里伺候的岚云也笑了:“三奶奶说的是,王二姑娘是做长辈的,见了新媳妇,怎能不给见面礼?”鸾娥的嘴微微撅起,抬头看岚云一眼就又低下头,靠在楚夫人那里不说话。楚夫人搂住鸾娥拍了拍,就对秦氏道:“去,哪有让客人给见面礼的。”

秦氏已经笑的拍着楚夫人的肩:“瞧瞧,婆婆这就护着了,不知道的人,还当鸾娥妹妹才是你亲闺女,我们就不是你亲媳妇了?”楚夫人狠狠白秦氏两眼:“就你嘴刁。”

鸾娥已经站起身,从腕上褪下一支手镯塞到傅氏手里:“今儿来的匆忙,倒忘了还有个侄媳呢,这点东西,你可千万别嫌简慢。”傅氏并没有去接那手镯,只是笑道:“姨母说哪里话,做小辈的,该多孝敬姨母才是,哪能要东要西。”

婉潞已从鸾娥手里接过那手镯给傅氏戴上:“难道不晓得长者赐,不能辞?”秦氏又扑哧一声笑出来:“六婶婶就是比我会说话。”正在玩笑时候,珍姐儿走了进来,瞧见里面情形不由好奇问道:“三婶婶在说什么?”

秦氏拍一拍珍姐儿的肩:“我们方才在说,你王家姨也是长者了,该给你们这些小辈礼物。”珍姐儿不由掩口一笑,楚夫人坐在上方看着她们互相嬉笑,心里不由升起一种莫名情绪,一辈辈就这样过去了,新人来了,老人们慢慢地就不见。

玩笑了一会,鸾娥还是在楚夫人这里歇息,在赵府玩了几日也就被接回平府,宁家那边的消息是宁姑爷已经全愈,婉潞也能放下心。

还有七天就是中秋,过完节就到珍姐儿出阁的日子,她的嫁妆早已准备妥当,只等喜日子一到,按了俗礼把那些东西送过去,等正日子穿了嫁衣出阁就是。

赵府又不是头一次做这些事,各项事务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喜日子前一日,珍姐儿坐了小轿,从赵府到新宅,要从新宅出嫁。

虽然明日还能见到女儿,潘氏却在女儿过来辞行往新宅那边去的时候紧紧拉住女儿的手舍不得放开,理哥儿的婚事上,她劳累了些,回来就又躺下,这次珍姐儿出阁,楚夫人的意思就不让潘氏再过去,让婉潞陪着珍姐儿过去住一晚,好告诉她些为妇之道。

珍姐儿跪在潘氏床前,心中也是百般滋味,人人都说新姑爷长的俏,人也十分温柔,侯府嫡女的身份出嫁也算是下嫁,可人心难测,姑母们的日子,总有那么些不像意,做人媳妇怎能如做闺中女儿一样?

潘氏不肯放手,里面伺候的人也不敢催促,只是在旁默默等着,婉潞站了一会上前对潘氏道:“大嫂,你舍不得侄女我们都是明白的,只是留的住她一时,留不得一世。”潘氏的手这才缓缓放开,但手还是握住珍姐儿的手。

婉潞又拍拍珍姐儿的肩:“侄女,我晓得你也舍不得你娘,只是女儿家总要出阁的,你嫁的好你娘欢喜,病也好的快些,别流泪,好好对你娘笑一个。”珍姐儿把脸上的泪擦一擦,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六婶婶说的对,娘女儿去了,娘要好好保重。”

潘氏一点点把女儿的手放开,直到最后感觉到女儿的手指已经离开自己枯黄的掌心,那种温暖陡然失去,潘氏眼里也不觉有泪,珍姐儿从潘氏床前缓缓站起。

十五的少女正是青春年华又着了一身大红,只感到无边的青春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潘氏近乎贪婪地看着女儿,不舍得错过一分一毫,珍姐儿慢慢退后,快到门口的时候才转身被丫鬟们扶出去。

婉潞对潘氏行礼告辞也跟了她出去,潘氏想再喊一声我的儿,只觉得喉咙里又是一股腥甜,这次终于忍不住咳了出来,丫鬟忙上前用痰盂接住,见到里面的血丝不由惊叫出声,潘氏挥手:“没事的,总要等到姐儿出嫁才好。”

丫鬟也是伺候潘氏几年的人了,那泪不自觉就出来了,忙给她倒杯水喝了,给她捶着背:“奶奶这是何苦,就该让那些人来伺候奶奶。”潘氏知道她说的是赵大爷的妾,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这是我的命,怪不得别人,我只要姐儿不像我这个没用的娘就成了。”

小跨院离潘氏的屋子还有些距离,就算是那重重阻碍也没挡住小跨院里传出的嬉笑声,赵大爷依旧寻欢作乐,不知今夕何夕。

婉潞和珍姐儿往新宅来,看着珍姐儿脸上微微的泪痕,婉潞拍拍她的肩:“侄女,你娘这一生从了个顺字,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你明儿就要去别人家做媳妇了,我多的也不说,就告诉你一句,遇事总要多想想,该说的要说。”

珍姐儿嗯了一声,车里又陷入沉默,婉潞微微叹了一声把珍姐儿抱进怀里:“你是赵家女儿,就算日后你娘不在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婶婶呢,可不能外道。”珍姐儿并没直起身,只是又微微嗯了一声,婉潞能感到她的身体在自己怀里的轻轻颤抖,除了用手拍着她的肩以示安慰,婉潞也只有沉默。

嫁女不像娶媳那么大办,来的客人也多是走的近的亲戚,等珍姐儿入睡,傅氏就来请婉潞,把礼单和收的礼物给她过目。礼单记的清楚,礼物摆设的井井有条,婉潞赞了一句:“你果然是能干人,当初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经过这些呢。”

傅氏被赞了一句就微微低头:“那是婶婶们不嫌弃侄媳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人罢了。”婉潞正在喝茶,听了这句就停在那里:“怎么,有人给你委屈受?”傅氏的神色没变:“六婶婶教出来的下人,是不会敢给脸色瞧的,只是这人心不一样,总有个把面上恭敬的。”

婉潞把茶碗放下:“你既是这屋里的主母,你婆婆又躺在床上起不来,就该拿出你主母的款来。”傅氏依旧恭敬:“六婶婶教训的是,只是有一两个下人是公公宠妾的家人,动他们就是不给公公面子,侄媳也就想着,让他们闲在那不使唤就是,谁知还是惹出些麻烦来。”

赵大爷房里已经有三个妾了,还有几个通房,潘氏起不来,妾们头上没了压制的人,那屋里早就乌烟瘴气。让理哥儿在这新宅里,也有让他们小夫妻远离了那些人的意思,毕竟儿媳不好对公公的妾说什么。

赵大爷的宠妾们的家人难免有几个仗了姨娘们的势在外胡作的,婉潞仔细想想,确有那一房姓邵的是赵大爷一个妾的兄弟。

婉潞不过一笑:“他们是我赵家的下人,就该受了赵家的管束,侄媳你理那些把自己当舅爷的人做什么?该管教就管教。”傅氏心里是早有主意的,说出来不过是显得她尊重,听了婉潞这话,又急忙谢过婉潞,见婉潞已经困倦,殷勤服侍她歇息了这才退下。

珍姐儿出了嫁,婉潞就听说傅氏处置了几个下人,其中有邵大,他挨的最厉害,足足被打了四十板子,还革了三个月的银米。

邵姨娘来赵大爷身边最久,生了个儿子今年也七岁了,知道自己哥哥被打,哭哭啼啼地在赵大爷跟前说个不休,直说奶奶不给自己体面,不看在别人面上,看在自己儿子面上也不能这样对自己的哥哥。

赵大爷被邵姨娘缠不过,径自找了理哥儿来就一顿骂,骂他没有兄弟之情,现在自己还活着就这样,等自己死了,只怕更要糟蹋小弟兄们。

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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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哥儿被父亲骂着,自然不能还嘴,等到赵大爷骂完歇气时才说了一句:“父亲,媳妇管教下人,那也是她做主母应当的,儿子自会把庶出的小弟兄们当成自己的兄弟,还要带他们去外祖家认亲,那能胡乱攀扯外边的下人?”

理哥儿这话有理,赵大爷刚要开口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哭声,接着邵姨娘满面泪痕地走了出来,手里还紧紧拉着那个孩子,哀哀切切地对赵大爷哭着道:“我伺候大爷也有十来年了,自认在哥儿面前也有几分体面,今儿哥儿一口一个攀扯外边的下人,大爷您还活着,哥儿就这样糟蹋我们母子,等大爷您去了,我们母子只怕就没命了。”

说着放声大哭,往自己儿子身上打了两下,那孩子大哭起来,邵姨娘抱着自己儿子对赵大爷又哭道:“与其等到大爷没了之后我们母子受糟蹋,倒不如今儿大爷您就拿根绳子来,把我们母子都给勒死,也好让小大奶奶处置下人说的嘴响。”

邵姨娘跟着赵大爷的时候不短,潘氏又病在床上,别的姨娘们养下的孩子都站不住,只有邵姨娘有这么个儿子,隐隐这屋里就以邵姨娘为尊,她哭着要死要活的时候,下人们都不敢上前劝,赵大爷本就是个不知道怎么约束下人的,见到爱妾这样哭闹,跺着脚道:“你这又是何必呢?等我和哥儿说。”

理哥儿见邵姨娘出来时候心中已经有些不满,只是她总是庶母,站在那等父亲发话,见父亲越发不知分别,那眉头紧紧皱成一个疙瘩:“姨娘你又是何苦,我是做哥哥的,自然会护着小弟兄们,什么糟蹋不糟蹋,难道姨娘还要让弟弟去认低下人为亲戚?”

邵姨娘还是在那里大哭:“哥儿你说这话就是戳人心窝子,谁不知道我是什么出身?小大奶奶明是处置下人,实际是给我做脸子瞧,我虽是个姨娘,也有几分气性,小大奶奶要找事,怎么不让她来找我的事,去发作我家的人,这不是明明打我的脸?”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理哥儿有些恼了,对丫鬟们喝道:“还不快些把姨娘扶下去,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丫鬟们上前,邵姨娘狠狠瞪去,丫鬟们又缩了手,理哥儿眉头皱的更紧:“都没听见吗?这屋里谁才是正经主人?”

丫鬟们上前要抓邵姨娘,手才碰到她的衣衫,邵姨娘就滚到赵大爷怀里大哭:“听听,哥儿那说的什么话?我伺候你十来年,又给你生了儿子,平日这屋里的事也全是我在操心,到了来哥儿不给我些尊重不说,还说我不是正经主人,大爷,您还是趁早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

说着邵姨娘又往自己儿子身上拍了两下,口里骂个不住:“你有什么好哭的,难道不晓得你自己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哪比的上你哥哥是正出,还不滚过去给你哥哥做小厮?”这孩子被自己娘这样骂,年纪又小,只是哀哀哭个不止。

理哥儿毕竟才十九,这样撒泼的人见的少,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赵大爷就更没有脾气,用手拍着邵姨娘的背以示安慰,对理哥儿道:“你就回去和你媳妇说,让她别处置邵家了,怎么说也是你…”

话没说完就听到窗外传来楚夫人的声音:“好啊,我瞧这家里是越发没规矩了,青天白日的,一个姨娘就在这撒泼打滚,还不许主母处置下人,这是哪家的道理。”赵大爷听到母亲的声音,急忙站起身,邵姨娘一个不防备,差点摔到了地上。

理哥儿已经抢前两步走了出去迎接祖母,楚夫人搀了傅氏的手,身后跟着婉潞,见理哥儿上前,一口就啐上去:“你爹糊涂,难道你也糊涂了,你是这屋里的什么人,他们是屋里的什么人,就任由他们这里胡闹,还想受他们的辖制。”

理哥儿被训的手紧贴在腿上,只有连连应是,傅氏不好出口帮忙,婉潞上前虚扶了下楚夫人,笑着道:“婆婆,理侄儿也不过是想着孝顺大伯,爱护兄弟们的意思。”楚夫人的气似乎这样才消,重重哼了一声:“你要孝顺你爹,爱护兄弟,这也是你的好意,只是你该晓得谁才是你正经亲戚,你弟兄们也该晓得谁才是亲舅舅家。”

赵大爷已经走出来迎接楚夫人,听了这话满面通红:“母亲,儿子不过…”不等他说完,楚夫人已经怒道:“你不过什么?我原先只当你性子好,不晓得怎么拒绝人,谁知今日才晓得你是这等昏庸无能。”赵大爷被楚夫人喝住,慌的急忙跪下:“母亲,儿子不过是气愤。”

气愤,楚夫人不由叹气:“儿啊,你今日的行径,这侯府能交到你手上吗?”赵大爷自从失了世子位,还是头一次被楚夫人这样说,不由大哭起来,楚夫人定定心,看着从屋里出来的众人,喝道:“自从你们大奶奶病了,这屋里就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原先我事忙分不开手,任由你们胡作,现在我既事不忙了,就该好好整顿。”

说着就道:“来人,把那邵姨娘给我拖出去。”楚夫人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听了这话,齐应一声就去拉邵姨娘,赵大爷膝行两步抱住楚夫人的腿:“母亲母亲,儿子知道娟儿今日有些过了,只是儿子身边也难得有知心人,求母亲放过娟儿,母亲母亲。”

婆子们上前去抓邵姨娘的时候,邵姨娘尖叫挣扎不止,听了赵大爷这话连滚带爬上去抱住赵大爷:“大爷,奴就知道大爷对奴恩重,太太既下了令,大爷,您就放手吧。”赵大爷性子上来怎么肯听,越发觉得只有邵姨娘贴心,松开抱住楚夫人的手回身紧紧抱住邵姨娘:“娟儿,你既许给我,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邵姨娘越发大哭起来,她儿子也从屋里出来,上前抱住她哭个不停,这样哭闹让婆子们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停在那等着楚夫人的指示。

楚夫人被气的差点晕过去,亏的傅氏和婉潞紧紧搀住才没倒下去,婉潞给楚夫人捶了捶背,对婆子们道:“你们都糊涂了吗?怎么能让翰哥儿哭个不停,快些把他抱下去,交给他的奶妈妈,好生窝伴了。”婆子们这才醒过神来,上前把翰哥儿抱了起来,去寻他的奶妈。

婉潞还不忘嘱咐一句:“记得把他抱到太太屋里。”婆子回头应了声,傅氏扶着楚夫人道:“太婆婆,这外面风有点大,先进屋吧。”楚夫人扶着傅氏的手慢慢进屋,这屋里的丫鬟们这时才醒过神来,上前掀帘子,掸椅子,等楚夫人坐定又急忙倒茶上去。

楚夫人并没接茶,冷冷地道:“把那两个畜生给我拖进来。”丫鬟婆子们还在那里愣着,婉潞急忙道:“快请大爷和邵姨娘进来。”婆子丫鬟们急忙出去,赵大爷好歹是自己走进来的,邵姨娘是被拉扯进来的,头上的首饰面上的脂粉都不见了,衣服也被扯的乱七八糟,照旧哭哭啼啼。

赵大爷笔直跪下,邵姨娘整个人瘫在那里,楚夫人的眼看向自己儿子,叹了口气道:“你啊,还是下去养着吧。”说着就示意丫鬟们把他扶下去,赵大爷怎肯下去,只是拉着邵姨娘:“母亲,求母亲别把她…”楚夫人把茶杯重重一摆:“什么时候你这么糊涂了,理哥儿,快去服侍你爹。”

在旁没事可做的理哥儿急忙和丫鬟把赵大爷扶下去,楚夫人这才对邵姨娘道:“人总要都知道本分,哪有不知道本分胡乱闹的?”邵姨娘方才那股哭闹的劲儿见了,只是仰着一张脸对楚夫人哭道:“太太,奴知道奴是个底下人,万不敢越了分寸的,只是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从小奴的哥哥也爱护着奴,他无缘无故就被小大奶奶罚了,奴心里极伤,这才对大爷哭诉几句,不晓得大爷竟动这么大气。”

楚夫人半点不慌乱,对傅氏道:“做当家人,最要紧是公平,不能无故罚人,这事你也就说给你姨娘。”傅氏低低应是,让丫鬟取过一个簿子来:“这里是每日出入的帐,原本是邵姨娘的哥哥邵大经手的,还请姨娘过过目,这帐究竟有何异同。”

丫鬟把簿子交给邵姨娘,邵姨娘并没有去接:“太太是晓得奴不识字的。”楚夫人还是没说话,傅氏又道:“每日记的帐乱七八糟这也罢了,那边本没专门的账房先生,可是用下等货色充做上等货,还当我们不晓得,问着就说世面上只有这些,这就由不得了。”

楚夫人还是没说话,看向邵姨娘,邵姨娘已经没话可说,连哭都不敢了,楚夫人的眉头皱了皱:“你大奶奶是个和气人,这些年又病在床上,未免纵了你们,今日我也少不得要越一越了。”说着叫了声人来,几个婆子上前,楚夫人淡淡地道:“把邵姨娘拖下去打四十板子。”

婆子们应是就上前去拖邵姨娘,邵姨娘大哭起来:“太太,求您不瞧在大爷的面上,瞧在翰哥儿面上也饶了奴吧。”翰哥儿?楚夫人的眉挑起:“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们把翰哥儿的东西都搬到我屋里去,你大奶奶做嫡母的没法教养这些庶子,少不得我这个做祖母的不能辞辛苦,教养教养这些孙子们。”

邵姨娘知道已经不能再求情,这四十板子要看什么人打,瞧楚夫人这样子,只怕要把自己活活打死,还想再哭,婆子们已经把破布往她嘴里一塞,拖死狗样的拖走了。

楚夫人这才长出一口气,望着傅氏:“小大奶奶,你婆婆病在床上,你是这屋里的主母,这些下人就该你管束管束。”傅氏恭敬应是,见楚夫人要起身就伸手去搀她起来,屋里的丫鬟婆子听了这话,早吓得跪了满地。

楚夫人也不看她们,只让婉潞扶着自己出来,刚走出一步,潘氏屋子里的丫鬟就跑了出来,面上满是慌乱:“太太不好了,我们奶奶她,”潘氏怎么了?楚夫人紧紧扶着婉潞才没摔到,厉声问道:“你们奶奶怎么了?”

丫鬟已经满脸是泪地跪了下来:“太太,我们奶奶方才吐了几口血,瞧来是不成了。”吐血?楚夫人摇了几下,婉潞忙道:“婆婆,先去瞧瞧大嫂。”接着婉潞就对身后的从人道:“还不快些去请太医。”楚夫人点点头,往潘氏屋里去了。

潘氏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越发显得唇边的那抹血迹骇人。小丫鬟坐在床边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见到楚夫人进来,忙要上前行礼,楚夫人止住:“好生服侍你们奶奶才是,不是说你们奶奶这几日好些了?”

先头出去报信的那个丫鬟已经哭了:“奶奶原本是好些了,谁知今儿听说哥儿被大爷叫进去怒骂,邵家的又在旁边哭闹不休,奶奶想出去喝止也站不起身,等听到太太您来把邵家的处置了,这才重新躺了下来,可是没一会就吐了血。”

楚夫人握住儿媳那枯瘦的手,眼泪就下来了:“傻孩子,她们怎么闹也翻不出我的掌心去,我又不会不给你做主,你这又是何必呢?”傅氏听到信也赶来伺候婆婆,见楚夫人伤心,上前道:“太婆婆,等太医来了好好给婆婆诊治,太婆婆您也不必太过伤心,不然婆婆知道了又要难过。”

话刚说完潘氏的眼睁开,看见面前的楚夫人唇边露出一丝苦涩笑容:“婆婆,媳妇再不能伺候您了,只望婆婆记得媳妇的好处,多疼疼那些孙子孙女们。”潘氏说的凄凉,楚夫人的泪涌的更凶些,婉潞上前给她掖下被角:“大嫂你也当了婆婆,理哥儿媳妇要有喜信的话你也就要当祖母了,正该长命百岁地活呢。”

潘氏的眼看向傅氏,傅氏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潘氏徐徐地道:“不成了,人的命啊。”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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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这话让婉潞不由也泪盈睫毛,楚夫人哭的更难过些,双手紧紧握住潘氏的手:“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我都没死,你走在我前头就是不孝顺。”潘氏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闭上眼那泪落了下来,主人们如此,屋里伺候的下人们个个都低头垂泪。

脚步声响起,一个小丫鬟走进来:“太太,太医来了。”楚夫人这才用帕子点点眼,屋里的丫鬟们忙请楚夫人她们进屏风后,楚夫人一摆手:“我也快六十的人了,还回避什么,把你们奶奶请进去就是。”婉潞晓得这是楚夫人不放心的意思,让丫鬟婆子们服侍好了楚夫人,这才和秦氏她们避到屏风后。

这太医是常在侯府走动的,见楚夫人坐在那里,晓得潘氏这病只怕是油尽灯枯之相,诊了半天的脉没有说话,楚夫人晓得太医只能治病不能治命,心里依旧不曾死心问道:“这究竟有几分可治?”

太医已请丫鬟把帘子掀起望望气色,见潘氏面色雪白,唇边还有血丝,恍如没听到楚夫人的问话,那眉紧紧皱着,直到丫鬟把帘子重新放下,依旧一语不发。

楚夫人晓得潘氏只怕就挨日子了,但那眼还是巴巴望着太医,太医抬头看见楚夫人神色,拱手一礼道:“夫人,府上奶奶这病,”说着太医有些迟疑,楚夫人哎了一声,挥一挥手,太医皱一皱眉:“学生先开一剂药给大奶奶吃着,至于旁的,总要大奶奶自己保养。”

楚夫人闭一闭眼,这样的话太医每次都这样说,自己保养?楚夫人看着床上的儿媳,那苍白的脸色,枯瘦的双手,她是心病啊。楚夫人命人送太医出去,拿了方子去开药,婉潞她们也从屏风后转出来,潘氏的眼还是闭着。

楚夫人看一看,见这屋里依旧是丫鬟们伺候着,满腔的怒火找不到处发,叫过潘氏的丫鬟:“我记得你大爷那里有几个姨娘,怎么总也不见。”

丫鬟迟疑一下,傅氏已经抬头道:“太婆婆,婆婆嫌面前人多烦,只要这几个姐姐在跟前伺候就好,况且现时又有孙媳,那些姨娘们自然好去伺候公公。”话刚说完,婆子进来报邵姨娘那四十大板已经打完,要进来给楚夫人磕头。

楚夫人点点头,几个婆子拖着邵姨娘进来,她白色中衣上纵横着血痕,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见了楚夫人唯有点头,楚夫人冷笑一声:“你服侍大爷最久,本就是侯府家生子,你奶奶病着,你管一管这屋里也是常事,谁知你自己其身不正不说,下面的人也个个跟着胡作,今儿你虽受到惩罚,别人也不能无错,传我的话,这屋里所有的下人,除大奶奶的丫鬟,从上到下,革三个月的银米。”

楚夫人发怒,别人也不敢劝,邵姨娘本来就被打的七零八落,一口气又堵在那里,听了楚夫人的话,只叫出一声太太就昏了过去,屋里的人哪敢上前去瞧她一眼,怕的就是楚夫人再发作。

外面传来哭声,接着是赵大爷那几个剩下的妾走了进来,见了楚夫人忙上前行礼,有机灵的,已经去拿丫鬟手里的药碗去喂潘氏,口里还道:“奶奶这里,本就该奴服侍。”

找不到活可做的,就在那里双手拢着做出给潘氏祈福的样子,楚夫人的气这样才平了些,冷哼道:“虽有俗语,久病床前没孝子,也没见过你们这些做姨娘的,主母病了就连规矩都不守了。”那个喂药的姨娘忙道:“太太教训的是,只是奴在这屋里日子短,总是邵姐姐说什么,奴就听着。”

另外一个姨娘也连连点头:“奴进这屋里时候,大奶奶已经病着了,大爷说的,这屋里的事由邵姐姐做主,奴也就听大爷的了。”楚夫人的眼往她们身上转了转,又看向地上躺着的邵姨娘并没开口。

这两个姨娘忙又急忙跪下:“太太教训,奴们就知道该听谁的,况且现在已经有了小大奶奶,奴们怎敢不伺候?”楚夫人这话,也有为傅氏张目的意思,儿媳对公公的妾,那还真是难以处置,敬也不是,不敬也不是。

潘氏若好好的,自然能辖制,可潘氏现在已经是在挨日子了,傅氏必然要管这屋里的事,总要让这些姨娘们晓得轻重,不能仗了自己是庶母就不听傅氏的话。婉潞她们也晓得这个道理,并没出口劝说,只是恭敬侍立。

楚夫人又发作几句,见这些姨娘们对傅氏恭敬,这才让人把邵姨娘带下去请医调治,邵姨娘早就醒来,楚夫人所说她听的清清楚楚,心里又羞又气,仗了赵大爷宠爱连潘氏都不放在眼里的她受了这么大委屈却不敢说一个字。

转念又想起以后要在傅氏手下过日子,她虽是个儿媳,却是这门里娶进来的奶奶,只在心里咒傅氏,总要理哥儿多纳几个妾分了她的恩爱才好。

楚夫人又安慰潘氏几句,见她依旧枯槁,吩咐人去请珍姐儿回来望望她娘,傅氏把这里的事理清了,见楚夫人面上似乎有泪,忙道:“太婆婆劳累这半日,还请回去歇歇才是,这里的事有孙媳呢。”

楚夫人不管事已经许久,今儿又动气又惩治,确是觉得劳累了,拍一拍傅氏的肩头:“好孩子,辛苦你了。”傅氏连称不敢,和丫鬟婆子们送楚夫人出去。

婉潞晓得太医虽没明说,但瞧这样子潘氏只怕是好不了了,回过楚夫人就让人预备潘氏的东西,装裹的东西倒是现成,棺木还要预先做好,寻了上好的杨木,让人在僻静地方做着。

叶氏知道了潘氏病重不起的信,也来安慰楚夫人,秦氏在旁说了几句笑话,又把翰哥儿抱来玩笑。从昨儿被抱过来,翰哥儿开头还哭着找娘,等奶娘把好吃好玩的放在他跟前,他也就止了哭泣,被抱过来的时候,手里抓着糖饼在那啃。

只是人有些怯生,虽行礼叫人,又偎到了奶娘那里。叶氏见了皱眉道:“哥儿也有七岁了,怎么瞧这样子,还没人家五岁的娃娃高?”奶娘忙笑道:“二太太,哥儿一生下来,姨娘心疼,从来都是带在身边的,又怕…,除了吃奶别的东西吃的很少。”

奶娘的欲言又止叶氏听了出来,潘氏一躺下去,那屋里的众人就如没了蜂王的蜜蜂,成日争奇斗艳,赵大爷原先的姨娘竟下手弄死了别人的孩子。虽说大户人家这样的事也常见,但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楚夫人把那几个姨娘打的打,卖的卖,这才让邵姨娘在赵大爷跟前露了脸,得了宠。

邵姨娘也有几分心智手段,把屋里的人镇住,楚夫人耳边清净,那又是儿媳妇房里的事,管太多了不好,也就由她们去,谁知又冒出这么件事。

楚夫人叹了口气:“也是我的不是,光想着省心。”叶氏招手让翰哥儿往自己身边来,翰哥儿还有些怯生生的,奶娘忙道:“哥儿,妈妈昨儿不说过了,这是祖母和你的婶婆,她们是不会害你的。”翰哥儿虽走了过去,但还是皱眉:“妈妈,姨娘不是说除了她和你的话,别人的话都不能听吗?”

这话又险些气倒楚夫人,叶氏忙拉一下她的袖子:“大嫂你这又何必呢,她一个没见识的女人说的,谁又能听?”翰哥儿的眉还是没松开,楚夫人伸手摸摸他的头:“哥儿乖,以后你就在祖母这里,别回去你姨娘那里了。”

翰哥儿先还听着,等听到不回去找姨娘,哇一声就哭出来,见楚夫人皱眉,奶娘忙上前哄他:“哥儿,在祖母身边,这是多大的福气,别人求还求不来呢。”翰哥儿的哭声这才停了下来,楚夫人想说几句邵姨娘的不是,又觉得丢脸。

把孙子拉过来哄道:“你都七岁了,该上学了,从现在开始,在祖母屋里住着,每日上学时和弟兄们在一起,下了学还有姐姐妹妹们。”翰哥儿虽恋着邵姨娘,但孩子总是爱和孩子们玩的,听了这话眼里有光:“祖母,真的可以和姐姐妹妹们玩吗?珍姐姐每次见到我都不高兴。”

见翰哥儿说的可怜,楚夫人不由把孙子抱紧一些:“有祖母在,谁会说你呢。”说着楚夫人就招呼瑾姐儿:“来,领你弟弟一边玩去。”虽都是这个家里的孩子,瑾姐儿却没见过几回翰哥儿,福姐儿先还在脸上划,羞翰哥儿这么大还哭,等翰哥儿说了那么几句就把手放下。

听楚夫人这样说就上前来牵翰哥儿的手:“弟弟,走,跟姐姐玩去。”奶娘笑了:“姐儿,这是你哥哥,不是你弟弟。”福姐儿用手比一比,翰哥儿的个子不高,比福姐儿还矮了那么一点点,秦氏上前拍拍福姐儿:“侄女,我记得你过年时候才满四岁,这侄子比你大三岁呢,快叫哥哥。”

福姐儿的小嘴撅起,楚夫人这时是真乐了:“去吧,再你你矮,那也是你哥哥不是你弟弟,去吧。”福姐儿这才牵着翰哥儿出去。等孩子们一走,楚夫人才怒道:“昨儿我还想着哥儿的面上放她一条生路,谁知她竟这样教孩子,其心可诛。”

秦氏吩咐丫鬟们拿叶子牌出来,听了楚夫人这话就笑着说:“婆婆,那不过就是个玩意,再生多少孩子,也要认大嫂为母,这孩子还小,现在您这样对他,我瞧侄媳也是个知好歹的,好好教了,日后哪会认他自己的亲娘,何必要为了那么个玩意让人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