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只差家具没买。”

“速度还挺快的嘛。”

“嗯,还好。”

这一问一答中间,沈霖觉得魏征的肌肉坏死了,没有一点笑脸,她不再说话。厦门大桥的收费站前排起了长龙,几乎是停滞不前。

魏征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自顾自抽起来。弥漫着的烟雾中混合着香烟的味道。魏嘉文不抽烟,所以她至今也没能适应这种浑浊。

“我听许曼妮说你出租屋里进坏人了?”魏征终于开口,口气还是那么冷。

沈霖心里一紧,没否认也没有承认。过去这么久的事突然被他提起,不免会有些不快。许曼妮这女人真多嘴,和他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听说还是在半夜?”

“嗯。”她点头。

他皱着眉,突然质问起来:“你当时怎么不会给我打个电话?”

莫名其妙的质问更让沈霖火冒三丈,想着他以前说过的话,强忍着要下车的冲动,气愤地回他:“凭什么让我给你打电话,你是我什么人吗?魏嘉文死了,我和你什么关系也不是。”

魏征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抓紧,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她。良久,他才疲惫地靠在座位上,目视着左边成排的车辆。

她说完才知道自己的话多么恶毒,“魏嘉文死了”就这么轻易地脱口而出,还是当着魏征的面。尽管这是个事实。

因为刚刚的言语,她心里堵上了一块挪不动的大石头。

车子缓慢挪动,过了收费站,魏征低声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无论大事小事,我都会尽力而为的。我哥哥是死了,但他的家人还活着。”

“对不起!”她为刚刚的失言道歉,那些话只是伤人伤己。

“你不用道歉。”

沈霖不再说话,窗外景致一如从前,厦门大桥下的海已经不如刚来时那么让人心旷神怡,海港变得那么窄小,仿佛那只是一条没有出口的河流,而不远处的集美大桥正悄然兴建。

回到家里,两位老人非常高兴。婆婆正准备饭菜,沈霖放下包挽起袖子要进厨房,公公拉着她往沙发边走:“霖霖,难得回来别进厨房,让你妈做,我给你泡茶。”

婆婆探出头来:“老头子一边去,霖霖难得回来,让她进来帮我,好让你看看她的厨艺长进了没有。”

“丫头上了一天班,让她好好坐下休息休息,不行吗?”公公不肯放行。

“你个死老头子,吃完饭有的是时间,霖霖晚上这里睡啊,反正明天周末。”

公公自知说不过老太太,连忙去到了一杯茶,送到沈霖嘴边,“来,喝一口,刚泡的。”

沈霖无奈地笑笑,把茶喝掉,进了厨房。婆婆见她进来,脸上乐开了花,“霖霖你站着就好,我来。我呀,就是让你进来陪我说说话。”

婆婆正在洗花蟹,舞动的蟹脚让沈霖下意识地想起程亚通,他曾经被花蟹伤过,愣愣地站在那里。

“魏征今天去翔安,顺路去买了一些蟹和小龙虾回来,很新鲜。这些你都喜欢吃,所以我就让他去把你接过来。我和你爸爸都挺想你的,这次快两个月没见面了吧,好几次我说去岛内看看你,你爸爸说你肯定是忙,不然早就回来看我们了。你看你都瘦一圈了,这个周末就住这里,我给你补一补…”

沈霖摸着自己的脸,许曼妮前几天还说自己胖了,难道她能够即胖即瘦?心想着路过药店一定要去称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是还是胖了。

两婆媳拉家常,魏征时不时地探进来看看,无非就是问:“到底好了没有?”

婆婆总是宠溺地叫一句:“这小子!”

“这个礼拜我和你爸爸只见过他两次,天天加班,都是住公司。你看他,都瘦得只剩一层皮了。梅梅去上海出差,也很久没来了,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老头子,冷冷清清…有一次和你爸爸不想煮饭,两个老头去对面的粤菜馆吃了一顿饭,那家店老板娘不错呢,给我们打了个七折,味道也可以。你爸爸回来跟个孩子似的,非要跟魏征要钱,说是因为儿子不在家才会想要出去吃饭,价格可是不便宜。”

“呵呵,魏征的公司刚刚开始,肯定有很多事,等梅梅进门,再给您生个孙子,家里就热闹了。”沈霖安慰着唉声叹气的婆婆,心里也自责,这一段烦心事一堆,的确疏忽了,没有心思考虑公婆。

“恩,对啊。我还和梅梅说先怀也不要紧,生下来我会帮他们带。反正这年头都是先孕后婚,我们也学开明一点…”“孙子”将老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眉目间尽是笑。

她原来的房间装修了一翻,原本的简约变成现在的浪漫风格,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女主人的别具用心,沈霖甚至寻找不出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仿佛用黑板擦擦去了一般。

那晚在公婆的再三要求下,她终于住了下来。魏征把自己的房间腾给了她,他睡进了新房。熬了夜,他吃完饭睡下了。等他一觉醒来,已经半夜,他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黄色光亮。

鬼使神差,他进了房间。沈霖正躺在他睡过的床上熟睡,呼吸清浅。他亦步亦趋,轻轻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望着天花板出神。

他一直没敢转头去看睡在旁边的人。他曾经在许许多多个夜晚想过各式各样的亲近方式,然而真的靠近了,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意味,不敢正视。

许久,他才侧过身,怔怔地看着她。他从未如此靠近,如此认真地观察过她。他现在才知道她的眉角长了一颗浅浅小小的痣,睫毛很长,一根一根密集地排在一起,但也清清楚楚,微微颤动着;白皙光洁的皮肤,有让他触摸的冲动。他伸出手,却又握成了拳,极力地克制着,生怕自己的动作惊醒了她,那么她将更加厌恶自己。

枕边放了一本梅梅留下的美容书籍,他拿起来随意翻了一下,合上又放回了原处。手在台灯的开关处轻轻摩挲着,只要“啪”的一声,整个房间就会陷入黑暗,整个世界也会陷入黑暗。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霖霖”,她依旧睡着,连姿势也没有变。而他从没这样叫过眼前的人,没有机会,永远也不会有。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叫她,或者是无名无姓,“大嫂”这个称呼极少叫。

对啊,大嫂,她是他的大嫂。哥哥已经不在了,但大嫂依然是大嫂,如果他们相爱,那么就是不伦。社会不容许,魏家也会因此蒙羞,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们的爱。庆幸的是,他们并不相爱。

他确定她已经熟睡了,俯身上前,在她的睫毛处印上轻轻的一吻,然后轻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随即“啪”的一声,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他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他想这不是犯罪,这不是犯罪。

爱情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人和时间。

周六吃过中饭,沈霖就搭公交车回了岛内。顺路在花卉市场买了几盆盆景,分别摆放在阳台和客厅。买盆景的中年大姐能说会道,介绍了一盆幸福树给她,说这棵树能给人带来好运。心动之余花了二十块,买下了它,放在房间的矮几上。房子里有了绿意生机,她会把空闲下来的一部分时间贡献给那几盆花花草草,想让那些生机持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就像那颗幸福树,那盆永远长不成参天大树的树似乎是她的幸福,必须小心呵护。

程亚通几乎隔天就来一次。时间很固定,在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他知道沈霖没那么早睡。呆的时间很短,一般就是一根烟的功夫,有时会和沈霖说点什么,有时就干坐着,和沈霖一起看电视。

程亚通对她的感情渐渐明朗化,沈霖并不排斥,她想顺其自然。有些情感你永远会不由自主,内心不想拒绝,任它肆意。

程亚通在情感上其实颇为内敛,或者说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认为火候还不够,不想贸然行事。男女之事还是谨慎一些为妙,如果不成功,恐怕连做朋友也很难。他不想失去,哪怕朋友也好。

他们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和身边那些速成的男女比起来就显得过于冗长而保守。他喜欢放长线钓大鱼,沉住气是先决条件,患得患失是大忌。

情感世界里,动了真心的人,任谁也无法做到收放自如。沈霖从不主动给他打电话,哪怕拨错这种事也没有。拿着手机发呆的事常有,也常常幻想,手机里那个好听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甚至还设置了专有铃声,“你是我现在就想见的人,也是我最怕伤害到的人,恨自己有个平凡的灵魂,会自私还会混乱和愚蠢…”

“你是我现在就想见的人”这句歌词太贴近他的内心了。有时候他会纳闷,那个女人看起来也不笨,是不懂呢,还是想欲擒故纵?琢磨不透。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琢磨,可又不由自主地去想去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企图想要发现什么。

他常常会利用杨杨制造一些机会,比如晚上晚些时候回家,他会让吴姐把杨杨送沈霖那里去,这样不用找理由就可以见到她;再比如要去购物会叫上她,一些生活用品会让她帮着选购,而她总是很聪明地拉着杨杨进入妇女用品区域,替她购买生理用品,让他少了一些尴尬。他甚至把保姆回厦门的时间给延期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爱情是个折磨人的活儿,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质,进攻与防守能力均要具备。

程亚通喝得微醉,车停在了沈霖的楼下,玩着手机,有意无意地拨通了她的电话,那边有感应似的,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沈霖轻声地“嗯”了一声他们连“你好”二字也省略了,俨然成了老朋友。

“怎么还没睡?”

“就要睡了。”她早已洗漱完毕,躺在沙发上,声音慵懒。

“周末不用那么早休息吧?”

“反正没什么事,早睡早起身体好。”

程亚通干笑两声:“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正在按门铃,还差一个楼层数字,如果你同意我上楼,我就按下去,不同意,我就转身离开。”

两人静默着,沈霖考虑了很久,才说:“很晚了,杨杨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的。”

程亚通很快便说:“知道了。”挂了电话。

手机里不断地发出“嘟嘟”声,沈霖合上机子,刚想躺下继续看无聊的综艺节目,急促的门铃声就想起。她从小孔望出去,满面红光的程亚通正对着她傻笑。

沈霖看着自己暴露的睡裙,对着门外一通喊:“你等一下,等一下。”顾不上程亚通有没有听到,就跑进了卧室,手忙脚乱脱下睡裙,穿文胸,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长袖睡衣换上。一个人住就是这点好,就算是裸体也没关系。

程亚通还在很没有耐心地按着门铃,沈霖胡乱扎了一下头发,开了门。门口的他看着凌乱的沈霖,眼里尽是坏笑:“楼下刚好有个人进来,我就厚着脸皮跟上来了。”

沈霖沉着脸:“进来吧。”

也不用招呼,程亚通一屁股坐在了温热的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自顾自地调了个频道,完全没有客人的自觉。

沈霖给他倒了一杯水,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家里没来得及去买凳子,她站在茶几边,坐不是站也不是,索性拿了一份报纸垫在地上,坐下来,双手捂着水杯。

“杨杨一个人在家不怕?”沈霖问。

程亚通喝了口水:“她已经睡了,我刚刚回去过。”

“噢。”

两人都静静地看着无聊的节目,芒果台的综艺节目极尽搞笑之能,却没让他们两个笑。

程亚通突然转向她,问:“你昨晚没在家吗?手机也关机。”

“是,手机没电了。”沈霖简略回答。

程亚通解释说:“昨晚本来想带杨杨过来看看,她说想你了。”

“有点事就没回来。”

他抿着嘴没再追问,内心明显有些煎熬的他,站起来拉开落地玻璃窗,向阳台走去。远处是一片低矮的楼房,灯光点点;阳台下是条马路,车声刷刷而过,甚是扰人。

眼前的两盆新盆景吸引住了他的视线。一盆吊兰,一盆叫不出名字的水植物,都是最普通最好养的植物,他却望着它们出了神。昏黄的路灯隔着那些常青树和防盗窗,光线无法投射进来,整个阳台陷入一种幽暗,伴着水池边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他转身进了客厅,沈霖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双手抱着膝盖,看着综艺节目傻傻地笑。

程亚通扫了一眼,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问她:“有那么好笑吗?”

沈霖坐在地板上仰望他,咯咯直笑,“你不觉得好笑么?那嘉宾被主持人耍得团团转。”

程亚通挨着她坐下来,在她耳边轻声问:“是吗?”

靠得那么近,紊乱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拂过沈霖的耳畔,混合着啤酒味。她只觉得耳根子发痒,局促不安,甚至以为程亚通会吻过来。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说:“你看吧,的确挺搞笑的。”起身进了卧室,坐在电脑旁边无聊地翻着网页。客厅里传递出一种不安全的信息。

程亚通也跟进来,看她在上网也没打搅,走到大床边,脱了外套,把床头沈霖刚换下的网状的半透明睡衣扔到一边,躺了上去。他侧身端详了一下那件吊带睡衣,玫瑰色的,摸上去手感不错。不自觉地闭上眼,想象着身边的女人穿上这件睡衣的样子,欲望空前膨胀,努力的幻想着,抑制着。两唇相贴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他一边幻想着美妙的吻,脑子的另一边却想起了昨晚的事,心里耿耿于怀,索性一骨碌坐起来,走到她身后,双手扶着靠背椅,视线集中在她的头顶,“你昨晚上去哪里了?”

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自己到底是沉不住气,他真想在她的头顶上印上一吻。

沈霖转头仰望着他,问:“你还不回去?”一根烟的时间早已经过去。

猛然间,程亚通的唇就下来,这是沈霖始料未及的。她下意识地推开他,却被他紧紧地搂着。两人所处的位置不是非常契合,隔着硬邦邦的金属靠背,她前胸的凉意和疼痛同时袭来,每推拒一下,他便搂得更紧一些。沈霖干睁着眼,心里百转千回。

她已经忘记了吻是什么滋味,过去,她和魏嘉文并不经常接吻。

程亚通闭着眼,吻得有些笨拙,但非常专注霸道。沈霖清晰地看着他的每一个表情,他是那么认真而沉醉。他感应到了她的敷衍,睁开眼看着她,环着她的手并未松懈半分。“乖,把眼睛闭上。”

沈霖猛地一把推开他,毫无防备的程亚通趔趄了一下,跌坐在一步之外的床上,看着她往外跑。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洗手间里的人正用冷水冲脸,镜中的她脸色明显易于平常,微微发红。不是没想过这一天的,只是诧异于自己的冷静。

心里的渴望有时候连她自己也看不清。

客厅里的脚步声响起,电视机频繁地更换着频道。她在卫生间对着镜子看了自己良久才出来,平静地靠在沙发边的墙上,“你该回去了。”

这样的逐客令让程亚通颇为尴尬,放下遥控器不自然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站起来两步并作一步跨过去,逼视着她,口气非常不好:“你就这么希望我消失?”他一直觉得时机还未成熟,现在看来果然是。

沈霖一愣,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看着生气的他无论如何也挤不出笑容,摇着头说:“也不是。”

程亚通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双手撑着墙壁,把她围住。两人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他继续逼问着她:“那你三番五次赶我走,究竟什么意思?”

焦灼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她甚至不敢直视他,别过脸道,“你喝醉了,很晚了,我需要休息。”

程亚通涨红着脸提醒她:“明天是周末,我也没醉。”

沈霖回过头与他直视,她看到了他眼里闪烁的星火和锋芒,空气顿时凝固住了。

他叫着她,“霖霖、霖霖。”

让人迷乱的声音,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她;而昨晚也有人这么叫过她,那么轻柔,那么深情,那个人也是第一次。

程亚通稍稍一倾身,他的身体和唇一并上来,这一次她并没有拒绝,也没回应,只是任他笨拙地吻着,胡乱地亲着。隔着衬衫她能感觉到他肌肤的热情如火,她松懈了,瘫软地靠在墙上,慢慢地伸出手抱着他的腰,轻抚着。

就这么享受他的热情,他的吻吧,她也渴望,不要想其他,这样做没什么不妥,没什么不妥的。

然而程亚通并不满足这一吻,他喝了酒,脑袋里清醒的意识慢慢远去,出于男子本能,他渴求更多,他势在必得。

脚边是沙发,十步之外就是床,他的思想剧烈斗争,到底是要床还是要沙发?沙发似乎更有情趣,床应该更舒适。最后他选择了沙发,只要用点力,两人就会倒在沙发上,就地解决。

他真的就那么做了,沈霖被他压在沙发下,连呼吸也困难。当程亚通的手触到她睡衣下的肌肤时,她倏地清醒过来,握住他的手,怔怔地看着他,内心□涌动,却无比清晰地说道:“不要这样。”

程亚通笑着轻哼了一声,“你怎么能够这么清醒。”挣脱了她的手,继续低头是无忌惮地亲吻,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她是真的想要,在她耳边低喃:“不要拒绝我…”

沈霖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在理智与情感的边缘挣扎,最终理智占了上风,现在压着她的人和她什么关系也不是。她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推拒,扯着嘶哑的嗓子叫了一句:程——亚——通。

这三个字就像一瓢冷水一样把程亚通浇了个透彻,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他呆住了,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沈霖,他不明白刚刚还喘息着的女人为什么可以这么清醒,他以为她会顺从的。

“你起来!”沈霖呵斥他。

两人呆坐在沙发上,程亚通生气地看着沈霖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弯腰捡起从滑落在地上的头绳,随意绑着,然后进了卧室,一句话也没有,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当即楞在了那里,心情由生气转为郁闷,他知道这一次真的操之过急了,没有控制好自己,前途如何,一片迷茫。

他去敲门,门居然没上锁,欣喜若狂地推开,只见沈霖面朝墙壁侧躺着,一声不吭。

程亚通在她旁边坐下,大胆地捋了捋她耳边的发,小心翼翼地问:“生气了吗?”

沈霖吸了一口气,闭上眼,重复着今晚说过的话,“你回家吧!我想休息。”

程亚通干坐了一会儿才呐呐地说:“那我先走了…”

屋内安静极了,程亚通穿外套的悉索声变得格外清朗。

第二天,沈霖睡过头了,她急急地梳洗了一番,却对着镜子里的熊猫眼犯了愁,最后化了个淡妆去上班。一天的时间,她的手机除了工作电话,没有响起过。程亚通既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短信。对于昨晚的事,她很意外,她没有准备,她一直以为他们可以顺其自然。

她申请休年假,去上海看望父母和哥嫂。并不突然,她一直在筹划着要去一趟上海,然而也就是早上才决定要马上去一趟的。

沈霖没有通知谁,也觉得没有谁可以通知,一个星期也就当是给她自己的心灵放个假,享受家庭给她的温暖。以后这种机会屈指可数。

人都有依赖性,依赖家庭,依赖温暖,依赖某个人,依赖某段感情,可如今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依赖。

晚上回家,胡乱吃了点东西,开始查询上海的天气,订往返的机票,收拾行李。

门铃响时,她以为楼下的一定是程亚通,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他进来,最后发现是许曼妮,才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许曼妮前脚进门,温岚后脚就到了,八成是商量好的。

沈霖打趣道:“两位美女光临,使得寒舍蓬荜生辉啊!”

许曼妮也装腔作势地回道:“哪里哪里,乔迁也不通知一下,我们好歹也要买点礼物表示表示。”

沈霖不屑:“哼,你们两个就会甩嘴皮子,这知道了也没见你们买一束花上来。”

两人参观了一下房子,都点头称不错,温岚异常满意,“嘿嘿,以后我改善生活就来这里,我们三个小聚也不用去外面吃了,花那个冤枉钱,买点菜在这吃多爽快啊。”

沈霖不满,“喔,敢情你们一个个把我这当餐馆了啊?”

许曼妮打岔:“我说程亚通办事还真让人放心,给你找的这房子性价比真高,以后有事就找他。”

“许曼妮,我们哪能和某些人比啊,你别想得太美好了!”温岚话里有话。

许曼妮不怀好意笑看沈霖,频频点头说:“当然,当然,我把这事给忘记了。”

“你们少来取笑我,要喝水还是饮料?”沈霖岔开话题,转身进厨房拿饮料。提到程亚通,她有些不自然,心里忐忑不安,希望他今晚不会这么不识相地找上门来。

三人照例闲聊一番,从房价到银行利息再到艳照门,随心所欲,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对于她们二位的突然造访,沈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程亚通还真是用心良苦。

“二位美女,你们今晚是打算小聊呢还是住这里?”沈霖问。

“怎么,你想赶我们走了?莫非你这里待一会儿还有客?”许曼妮升了个懒腰,斜靠在沙发上,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温岚则斜睨着沈霖,嘴角抽搐。

“你们也太敏感了吧,我不过是想给你们准备被子而已,两个人睡床一个人睡沙发。”

“我们没有敏感啊,单身女人,家里有男人过夜也很算正常,对吧?”温岚对许曼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