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温岚安慰道:“赶紧搬家,别再住这鬼地方了。”

“废话,当然要搬家咯。”沈霖靠在温岚的肩膀上,“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你忘记了许曼妮给你抽的签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劫是必经的,柳暗花明的时候就到了。”

沈霖岔开话题:“你上班出来没事吧?”

“没事,大晚上的没人,还有其他医生在。我请假了。”

“噢。”

温岚的电话响起,是程亚通。她问:“什么情况?”

“门大开着,人早跑了,你和她说我报警了,警察应该马上就到。你问问她有什么贵重物品,房间一片狼藉。”

温岚把电话给了沈霖,沈霖接电话的手再抖,声音却很镇定:“我的笔记本和包还有在吗?”

“你等等,我看看。”

没等一会儿,程亚通就回话说:“没看见笔记本,有两个大包是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事实如沈霖和程亚通所预想的一样,东西被洗劫一空。现场可以看出疑犯的匆忙和紧张,东西翻得七零八落,带走了最值钱的笔记本和包包、手机,柜子里的首饰盒也被偷走了,里面全是魏嘉文送的戒指项链,还有那个碎了的镯子。

不是你的终究是会走,想留也留不住。

幸好她有把卡号抄下来的习惯,当即把银行卡电子挂失。温岚帮着她收拾衣物和一些必须品,连夜搬走,不管住哪里,反正她是不敢再在这个房子待下去了。

警察草草检查了一下现场,问沈霖少了些什么,就收工了。态度冷淡地要带沈霖回派出所做笔录。

程亚通打发温岚回去上班:“你还是回去吧,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跟着去就好了。等一下带她去我那里睡一觉。”

温岚不放心:“我还是跟着去吧,反正也不差这一点点时间。”

“看来你还是不放心我啊。”

温岚慌忙否认:“没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去会比较方便一些。”

沈霖也希望有个人陪着,拉着温岚不放手。

只是做了一份笔录,临走时程亚通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破案?”

民警双眼充血,含含糊糊:“这个不好说,破了我们会通知你们。”

程亚通一听这个话,火爆脾气就上来了:“什么叫不好说?这个话我已经听你们说了无数遍了。”

那个民警也冲着他叫:“喂,你女朋友连那个人的长相都没有看清楚,一点线索都没有。你当破案是吃饭啊,也需要时间,有点耐心好不好?”

“怎么没线索?和她合租的那两个人不就是线索?顺着那条线摸下去,不出两天凶犯肯定出来。”程亚通更凶。

“你瞎嚷嚷什么啊,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着,合租那两人不是跑了吗,就凭个电话号码找个人有那么好找?我们换一下角色试试,你来破这个案子。”

温岚和沈霖见势不妙,慌忙扯了扯程亚通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程亚通气呼呼的不说话,民警也变得和颜悦色,叮嘱沈霖:“你回去要是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们。我们有什么进展也会和你们联系的。”

出了派出所,程亚通说:“那些吃闲饭的,我从来都没有在他们嘴里听到过顺耳的话,每次来报警说的就是这些,然后就没消息了。”

温岚打趣道:“看来你经常报警?怪不得熟门熟路的。”

程亚通笑说:“呵呵,也没有,来过几次。”

沈霖看着他,也笑了笑。

程亚通先送温岚回医院,温岚下车时非常郑重地对他说:“我可把沈霖交给你了,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唯你试问。”

程亚通苦笑:“我怎么突然感觉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你把她汗毛数清楚比较好,免得回头说不清楚。”

“你少来,反正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和许曼妮绝不会放过你…”

沈霖看着温岚的背影,凄凉的内心变得无限温暖。友情远远比爱情更加厚实、温暖人心。她身侧的人静静地开着车,面对她,他变得如此安静,不苟言笑。或者她本就是个无趣的人,不善于寻找话题,也不会拓展话题;又或者两人都累了,疲惫得懒得理会彼此。

前排的两个窗户都大开着,迎着缓缓的晨风,却给人一种安全感。前身盖着深灰色西装的沈霖,伴着这种安全感昏昏欲睡。

第十一章 同宿(1,2,3,4,5,6,7)

程亚通的房子在仙岳花园。仙岳花园地处黄金地段,交通便利,非常幽静,厦门排得上号的楼盘之一,里面住着的人非富即贵。

当沈霖踏入这套一百八十多平方的房子时,内心嘘唏不已,有钱人真的很好,可以拥有一套这么大,装修这么奢华的房子。是的,这套房子给人一种奢华的感觉。高级地砖、宽大真皮沙发、墙上挂着一个五十二寸的液晶电视,厨房里放着双开门的冰箱…无处不彰显着主人“只买贵的,不选对的”的生活理念。

沈霖不禁问:“这套房子就你和杨杨两个人住?”

程亚通点着头,随手把钥匙往沙发上一扔说:“保姆回家了,还没回来。请了个短工,晚上不住这里。”

“噢。”

华丽的外表下,掩盖不了寂寥。

“你随便坐一下,冰箱里有牛奶、饮料,不要客气。”

“呵呵,不会的。”

“要不先洗个澡吧,舒服一些。”程亚通建议。

“好。”

沈霖从行李箱里拿出浴巾和睡衣,程亚通带着她进卫生间。她靠在门边看他在卫生间里忙忙碌碌,给她调水温,拿牙刷,然后笑得有些腼腆:“这个热水器一般人不会调。”

沈霖回给了他一个笑,“谢谢!”

这一声“谢谢”意味深长,包含了这一个晚上所经历的一切,拥抱、安慰、报警、让她有个安全的地方可以避风以及那件给她温暖的外套。而他只是淡淡地说:“客气。”

这个澡洗得特别久,浴室中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她用力的搓洗着自己的身体,仿佛皮肤上沾上了难以清洗的污渍。沐浴露一遍一遍地抹在身上,力图将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洗净,包括别人看不到的五脏六腑。直到程亚通来敲门,她才意识过来,洗净了自己应该出去了。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水,一杯牛奶,牛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程亚通已经换了睡衣,坐在沙发上上网,见她出来,他点点头,“把水和牛奶喝掉吧,你在里面呆了很久了。”

“噢,谢谢。”

此刻,沈霖由衷地羡慕起杨杨,有个这么细心的哥哥。

“你睡杨杨隔壁,早点休息吧!”

“你不睡吗?”沈霖问。

程亚通眼里闪烁着星光,大大咧咧:“要不一起?”

沈霖莞尔一笑:“好啊,一起就一起,谁怕谁。”

“还得琢磨吃晚饭时你说过的话呢,你那些都是金玉良言,我要策划一下先用哪一招。你先睡,晚安。”

“哈哈,那你慢慢琢磨吧,祝你早日成功,晚安。”

沈霖进了房间,拉开窗帘一隅,一缕晨光透进来,才发觉原来已经是清晨了。

因为疲惫,那个早晨沈霖睡得特别沉,连梦都没有。没有手机、没有电话、也没闹钟,但是植物钟调得比闹钟还准时,到点就醒过来了。醒来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体疲惫,连躺着也是疲惫,烦闷得不想上班。

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有“要是宅在家就有钱”的想法,幼稚而天真,仿佛回到了白日梦的年纪。天马行空一番,要是能同时找到四五份简直,在家宅该多好啊!!她的脑中闪过一个意念,关于房子,关于家。如果她听从了沈遨的安排,会计事务所的待遇应该比在公司上班高一些,以后买房子还贷的压力就小一些,只要坚持住自己的底线,这样何乐而不为呢?

没有必要拒绝,这是互惠互利的事。他得到了信任,而她得到了金钱以及事业。

门开了一条小缝,探进来一张乖巧的小脸,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沈霖,带着一点怯意,仿佛在问,“你怎么会躺在我家床上?”

沈霖向她招手,“杨杨,过来。”

杨杨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一溜烟跑没了影,房门大开着。

沈霖只好起床。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的程亚通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还穿着睡衣。杨杨手里抱着可爱的小白兔,静静地依偎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霖,电视机里放着多啦A梦。

程亚通讪讪地和她打着招呼:“起来了。”然后低头对杨杨说:“上次见过的漂亮姐姐,坐在你旁边那个,忘记了?”

杨杨撅起嘴看了看她的哥哥,又看了看沈霖,谁也没理会专心地看起了动画片。

程亚通无奈地笑着:“她记性不太好。”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说:“刚刚许曼妮有给你打过电话,你给她回一个吧!”

沈霖接过电话拨打,许曼妮很快就接起,她用那种崇拜万分的口吻说:“哇塞,听说你昨晚差点杀人了。”

沈霖听到“杀人”二字差点没有把清晨喝下去的牛奶连水一起吐出来,下意识地看了看程亚通和杨杨,乖乖捂着手机返回客房,她怕自己发飙吓到他们。

“喂,你用得找说得那么恐怖吗?”

“你现在是我偶像,我要是记者,肯定让你这条新闻上报,标题叫做:刚烈女智斗□犯。那你肯定成为了厦门女性的偶像,哈哈。”

沈霖作伤心欲绝状:“你个没良心的,还笑得出来。昨晚要不是温岚的手机没关机,我就死在街头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看你说话还是很有力气的。昨晚没吓到吧?”

“什么叫没吓到爸,没吓到妈呢!这种事你经历个试试看,哼!”

“你个乌鸦嘴…”许曼妮在那边骂道,“不就是我昨晚电话关机吗,用不着这么恶毒吧!喂,你现在住着一百八十多平米的房子里,有何感想?”

“嗯,好是很好,但房子又不是你的,所以也只能有点感想罢了。”

“哈哈,这倒是实话。你先在那住着,程亚通豪气得很,他也不会赶你,房子慢慢找,我和温岚也会帮忙。”

“可是这样不好吧,我还是搬你那里去算了,睡你家客厅。和程亚通不熟,住这里感觉怪怪的。”

“你别别,我这里住不下。嘿嘿,姑奶奶,你还是好好住那里吧,不是我小气,是的确不太方便。等我换大房子了你再搬过来吧!OK?”

“小样!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还是努力攒钱买房子,单身公寓也行呀。”

“赞成,你努力赚钱吧,到时候我把这套房子转给你,算市场价就好了,绝对不会多算你一份。”许曼妮在那边笑起来。

“你滚,市场价谁买你的,贵不说,还得欠你一个人情,别人还以为我占了多大便宜。”

“说正经的,你要是觉得那里不方便,就搬过来我这里,我让左谦回家住去。不过,程亚通这人还不错,你住他那,他会很乐意的。”许曼妮话里有话。

“呵呵,我还真得好好感谢这个人,帮我不少忙。”

“嗯,那以身相许吧,最好的酬谢方式。”

沈霖怒骂:“去你的,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对了,我包包被那混蛋给偷走了,卡挂失了,没钱,你先借我一点吧,我要买手机,手上一毛钱也没有了。”她觉得现在真是山穷水尽了,连车钱也没有。

“噢,那好,我和程亚通说一声让他给你,回头我给他就行了。我实在不想过去,累!”

“行,那注意休息。”

“恩,有事打电话。”

收了线,沈霖站在窗边,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格外舒服。良久她才想起要给公司打个电话请假。这一天会很忙碌,要去银行办挂失,补办电话卡,买手机,下午有时间要带杨杨出去走走。

出了客房,正在收报纸的程亚通对她说:“你洗漱一下,吃早饭吧。”

“啊,你们家阿姨这么早?”沈霖想当然地说。

程亚通回了一句:“没阿姨就不用吃早饭了吗?”

沈霖环视着这套干净整洁的房子,还有坐在沙发上看碟的杨杨,不再说话,乖乖地进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杨杨和程亚通都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杨杨撅着嘴不肯吃,程亚通像哄孩子一样说:“乖,快点吃饭,晚上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哥哥骗人,你最会骗人了…”说着说着杨杨要哭了。

沈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拍着她的肩道:“杨杨,怎么啦,谁惹你不高兴了?”

“哥哥昨天说带我去动物园看孔雀,但是他骗我。”

程亚通坐在一边颇感无奈。

沈霖低头安慰她:“杨杨,乖,哥哥很忙,每天有很多工作,要赚钱给你买漂亮衣服、芭比娃娃、多啦A梦。姐姐下午带你去动物园看孔雀开屏好不好?很漂亮的。”

一听到说去看孔雀,脸上马上绽放出了笑容,并且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姐姐不像哥哥一样骗人。”沈霖低着头笑,给杨杨的碗里夹了个荷包蛋:“快吃,吃完我们才有力气去看孔雀。”

程亚通不高兴了:“喂,你这不是在教坏孩子吗?日后她要是觉得这个哥哥不可信了怎么办?”

“喂,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要是真正崇高,谁也破坏不了。笨!”

程亚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头说:“也是,快点吃饭。”

早餐吃的是稀饭配荷包蛋,还有榨菜。不得不说荷包蛋煎得很有技术,火候掌握得很好,够嫩也够香,沈霖自认为没这本事,每次煎荷包蛋不是太老就是颜色不行,魏征吃时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让她很挫败。

“这蛋是你煎的?”沈霖对程亚通会做饭表示怀疑。

“不然你以为我家有田螺姑娘吗?”

沈霖忍俊不禁,“这说不定的。不过,你还会煮饭,追女孩子一点也不费力,只要在她面前露两手,肯定就折服了。呃,你不会只会煮稀饭,煎荷包蛋吧?”

“太小看我了,你问问杨杨,她不会说谎。”

沈霖没问,兄妹两个一起生活,会做饭也是正常的事,环境所迫。

“你今天不去上班吗?”程亚通问。

“请了个假,上午去挂失,补手机卡,买手机,顺便找房子,下午我带杨杨出去玩一下。”

“打算用这种方式报答我?”程亚通问得直白。

沈霖也直白地回道:“怎么,不可以?”

“你大可不必这样,带杨杨比你想象的累得多。如果你真要感谢我的话…”程亚通放下筷子看着她没说下去。

“说吧,不用吞吞吐吐的。”沈霖这时候想的是:应该是追女孩子的问题。

“我要出差十天到半个月,去北京。如果你愿意的话,不用急着搬走,帮我照看一下杨杨行吗?白天有雇人,你只要晚上帮我看一下就好,晚上家里没人,她会害怕…你的房子问题,回来我帮你找一个单身公寓,房租合理的,怎么样?”

沈霖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和他给过她的那些帮助相比,这点点要求简直不值一提。她信奉的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还是开起了玩笑:“我住你这,不怕你女朋友误会,或者我把你家值钱的东西搬出去卖了?”

“哈哈,我家里没值钱的东西,再说了,许曼妮公司在那呢,我怕什么;至于我女朋友嘛,要误会也没办法,这么不相信我,不要也罢。”

这一顿饭东拉西扯吃了很长时间。经过昨晚的事,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不少。吃完饭,碗筷很自然的由沈霖收拾,程亚通压根没把她当客人,兀自翘起二郎腿看新闻,杨杨一个人在给她的娃娃梳辫子。

沈霖走过去教她如何绑得更好看。杨杨就是个孩子,只要和她有互动了,她自然就会全心的依赖于你。她还记着刚刚吃饭时沈霖的承诺,“姐姐下午还带我去看孔雀吗?”

沈霖坚定地点着头:“当然,我说话算话。”

她跑到程亚通面前,蹲在他脚边说:“哥哥,你也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去看孔雀。”

程亚通一心二用,一边瞄新闻,一边温柔地说:“我看看好不好?如果哥哥有空,我们就一起去,没空你就和姐姐一起去,好不好?下次我带你去椰风寨坐海盗船,好不好?”

杨杨有些泄气,任命地说道:“好吧!”

“乖,去玩,哥哥要做事。”说完,程亚通又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进了卧室。

沈霖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的暖流悄悄地在流淌,赞赏程亚通的同时也觉得心酸。他就像一个单身父亲,带着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对她只能宠着爱着呵护着,不能大声说话,更不能发脾气,而且必须细心,要记住她的生理期,为她添置女性用品,尽可能地打点好一切…

能做到这些多么不容易。她再次想起了沃尔玛,程亚通手推车里的那一堆护舒宝,她觉得自己和他一比是多么肤浅,那样的嘲笑现在对她简直是一次讽刺。

这一刻,沈霖不知道程亚通有没有打动她,但是她的确是以另外一种眼光去看他的,欣赏他,尽管他没有品味,既不优雅更不高贵,甚至俗不可耐。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有责任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