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想起那次车祸,心里依然不舒服。恨恨地说:“我要是再狠一点,就该躺医院了,搞不好会命丧黄泉。再说了,是他撞我,不是我撞他。”她冷哼一声,“接二连三出车祸,车技可想而知。”

程亚通坐不住了:“嗨,是谁撞谁了?当时真应该找一个交警勘测一下是谁的责任…”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应该把你的驾驶证吊销,后面就不会进医院了。”沈霖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

“这我得替程亚通说句话啊。他上次出车祸是为了与你重逢,你不也在那个医院吗?事实证明你们的缘分不浅,注定的。哈哈哈…”王意为自己的分析得意着。

大家都跟着笑,对中间隔着杨杨的两个当事人另眼相待。沈霖被人这样开玩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脸不红心不跳。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况且他也不认为傲慢的人会喜欢她。

程亚通倒不介意,只是装模作样地呵斥了一身:“滚一边去,什么歪理啊…”

席间,沈霖三番五次给杨杨夹菜,博得了杨杨的好感,偶尔也会给她一个真诚的微笑,在程亚通的教导下说着:“谢谢。”

吃水煮鱼时,程亚通叠叠不休地嘱咐着她:“吃慢点,小心鱼刺。

沈霖很难把眼前这个温柔耐心的男人和先前与她吵架的傲慢无礼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也因为眼前的女孩,她心里的厌恶正在慢慢消失。上一次还因他替女人买卫生巾而在心里嘲笑过他,她觉得自己多么可笑而肤浅。

凡是都没有绝对。粗俗无礼的人也有可爱的一面。每个男人也都有两面:温和面和凶悍面。程亚通的温和给了杨杨,对外人是穿上盔甲上战场式的凶悍;而沈遨却把温和展现在大众面前,那么他的凶悍面留给了谁?

当大家热烈地讨论着鱼的N种吃法时,左谦出现了。一直闷闷不乐的许曼妮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光彩。

多年以前许曼妮和沈霖、温岚口述她初见左谦时,她只用了一个词:惊艳。的确,现在的左谦虽然没有给人惊艳之感,但足以让包厢里的两位帅哥暗淡无光。作为摄影师的他,穿着品位非常不俗。他追求的不一定是贵,但力求完美。当年许曼妮是在古玩市场碰到他的。那个时候刚好是冬天,他几乎一身的咖啡色。咖啡色的风衣、咖啡休闲裤、再配上咖啡流苏方巾、咖啡色的靴子,咖啡色的装饰帽,斜斜地戴在头上,风衣内配着深蓝色的休闲衫;一米八三的个子,完美的五官,手里拿着一把红色长伞,身后一帮徒弟拥簇着,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之一百。

用许曼妮的话说,她当时以为他是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走过来的人,一个微笑就把她电倒了,看着他是一种视觉享受。许曼妮是出了名的颜控,她只喜欢帅哥。她的男朋友一个比一个帅,她说别和她说什么内在美,外在不美,内在开出花来也没用。

在古玩店里偶遇之后,许曼妮就开始打听这个男人的来路,据说他经常在古玩店出没,淘宝贝回去当道具用。那时她还没有成立自己的公司,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可以说是她倒追左谦的,去市场蹲点搭讪、去左谦的影楼拍写,总之真想着法子与他接近。在几个月之后终于成功地把左谦俘获了。

一个女人最初俘获男人的也许是美貌,但最终拴住男人的绝对是女人的其他特质,比如自信、独立、温婉、贤惠等等。所以许曼妮就做了自信独立的女人,以此获得左谦的尊重与爱。

沈霖赞赏左谦魅力的同时,也被许曼妮的驾驭能力给折服了。这样一个花样男子,工作需要整天流连于各色美女当中,就算他不去招惹那些美女,美女有如许曼妮也会自动找上门。这一点上,许曼妮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自信。沈霖不得不相信,爱情和外在因素无关。

程亚通和王意都是爱玩之人,左谦的迟到,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他。他一进门,王意冲着他嚷道:“迟到喔,迟到!!什么也别说,先自罚一瓶,向许曼妮谢罪。”

左谦拱手作揖,“各位哥哥姐姐,饶过我吧,影楼有事,是在走不开。”

“诶,诶!!”程亚通抓住他的小辫子:“有什么事比女朋友的生日更重要的?对女性不尊重,再罚一瓶。”

大家纷纷附和:“自罚两瓶,自罚两瓶。”

接着程亚通非常配合地开了两瓶雪津,问搂着许曼妮的左谦:“你是要吹瓶还是一杯一杯来?如果用杯子喝,外加两杯。”

左谦面露难色:“这有点强人所难吧。”

王意鼓动他:“男子汉大丈夫,两瓶酒而已嘛,干脆一点,喝了,我当年让别人灌的是红酒。”

大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许曼妮大概气不过他迟到,也没打算帮他解围,脸上绽放着迷人的微笑。

“今天这两瓶酒要是不喝了,别说许曼妮,我和沈霖就不会放过你。”温岚替许曼妮打抱不平。

左谦迫于压力,选择了吹瓶,包厢气氛达到一个小□,就连连杨杨也跟着笑。

他们一起点蜡烛,切蛋糕,许愿,烛光映衬下的许曼妮格外美丽,那是一种幸福的沉醉。

当蜡烛一盏一盏亮起时,杨杨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了兴奋。她跟着左谦数数,“1、2、3、4、5…”插完蜡烛,她还有些遗憾地看着程亚通说:“哥哥,没了…”

“没了,该唱生日歌了,杨杨领唱好不好?”程亚通笑着征询她的意见。

在大家的鼓励下,杨杨羞涩地唱完了一首生日歌,最高兴的莫过于程亚通,他的掌声比谁都大,唱完还不忘夸奖:“杨杨又进步了。”

吃完蛋糕,大家在酒店门口告别,许曼妮问程亚通,“你喝醉了吗?”

程亚通耸耸肩:“你看我像喝醉了吗?”

“哈哈,不像。”许曼妮给她分配任务:“你等一下负责帮我把温岚和沈霖送回家,有没有问题?其他人都有车,各走各的。”

程亚通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沈霖,看得她手心发凉,慢慢地说:“应该——没有——问题。”

其他人纷纷先走了,王意和钟小雯走时还特意叮嘱程亚通:“老兄,三位美女可就交给你了,任重道远哪…”杨杨正靠在他的臂膀上昏昏欲睡。

温岚用胳膊捅了捅沈霖,沈霖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在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沈遨。他正和一群官员模样的人握手告别。

据小道消息,公司年内要在岛外扩建厂房,厂址在杏林或者同安,具体方案还没有出来;而他们的市场部最近有一个大的招标会,公司高层最近忙得不亦乐乎。

转眼那群人里只剩下沈遨一个还在那里,正往沈霖这个方向看。沉不住气的温岚冲他招手,他大踏步地走过来。

沈遨打着招呼:“嗨,这么巧。”他看样子喝了不少,面色潮红,笑着冲周围的人点了个头。

沈霖只是点了个头,温岚说:“曼妮生日,我们刚吃完饭。”

“是吗?”沈遨走到许曼妮身边,对她道:“太不够意思了,生日也不叫上我。生日快乐!”

微醉的许曼妮依偎着左谦,以一种少有的温和说:“谢谢,你那么忙,叫了也没时间啊。”然后转头仰面对左谦介绍道:“这是我们几个的校友,以前很要好的哟!”

两个男人煞有介事地握着手,左谦自我介绍:“我是她男朋友左谦。”

“你们这是要回去还是找个酒吧继续再战?”沈遨问。

“你打算继续?”左谦笑着反问。

沈遨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也回去,美女们,要不要搭顺风车?”

温岚低笑着询问沈霖:“你是要前男友呢,还是要准哥哥?”话里有话。

沈霖不动声色地给了她一脚,痛得温岚眉头直皱,心里暗骂最毒妇人心。

她们两个的小动作许曼妮都看在眼里,嗤笑一声,“喂,你们两个是要搭哪位帅哥的车,自己拿主意吧!沈霖和沈遨好像不顺路吧?”

沈遨马上回应:“我要去杏林。”

许曼妮识趣地闭嘴不说话了,他的言外之意是顺路。

场面有些尴尬,几个人僵着都没开口。程亚通的视线越过沈霖,落在了不远处的广告牌上。

“我跟程总走吧。”温岚出来解围,“呵呵,要绕一点点路,程总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程亚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辆辆的的士从他们身边经过,以为会有一两单生意可做。他当即拦了一辆的士,自嘲地说道:“我不想再住一次院,所以还是老老实实打的比较好,车明天来取。”打开副驾驶座上的车门,让温岚上车。自己和杨杨进了后座,接着计程车侧门被用力带上,发出“砰”的一声。

骑虎难下的温岚也只好跟着他打的走了。

许曼妮看着沈霖和沈遨的背影,笑吟吟地问左谦:“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复合?局势好复杂啊,沈遨真是只老狐狸。”

左谦刮着她的鼻子道:“你管那么多干嘛。看你都醉成什么样了?我们也打的吧,车明天来取。”

两人摇摇晃晃地上了计程车。

第十章 遇袭(1)

沈霖搭沈遨的车,没所谓愿不愿意,没有拒绝是不想让他下不来台。她不经常和沈遨见面,捅破窗户纸之后的两人第一次单独在一起。车内飘荡着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声,沈霖疲惫地闭上眼,揉着太阳穴。

沈遨的心情似乎不错,车子也没有按着原计划的道路送沈霖回家。而是越走越远,往会展方向开去。

沈霖不悦,“半夜三更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姐,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别总是这样对我行不行,嗯?”沈遨也表现出了少有的不悦。

“你不是要去杏林吗?”

他反问:“你要去杏林?如果去的话,我马上掉头,送你过去。”他似乎在趁着酒意较着一股子劲。

沈霖看着前方不说话。车子越开越快,没两分钟就到了会展,车的上方是著名的广告牌:一国两制,统一中国。

沈遨打开车窗,解开安全带,长呼了一口气。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沈霖索性也将副驾驶坐上的窗户打开,她看着他点燃一支烟,他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平和却带着过去她未发觉的忧郁。

“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累?”沈遨往窗外弹了一截烟灰,望着眼前漆黑的大海问沈霖。

沈霖也解开了安全带,冷哼了一声:“这是什么话?”

沈遨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她,渐渐暗下的目光突然之间变得冷峻,吸了一口烟,吞吐着,在烟雾中他说:“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自诩为成熟,外表也的确成熟,骨子里却幼稚到了极点。”

沈霖惊诧地看着他,他以为他永远是温和派,过去连和她吵架也是温温和和的,导致沈霖以为他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现在的她反而笑了:“你说说看,我的幼稚表现在哪些方面?”

“感情用事就是一种幼稚。”

“还有呢?”

“还要我说得更详细一些吗?”

“洗耳恭听。”深秋的海风让沈霖凉意渐生,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两人陷入了沉默,潮水声波涛汹涌。如果,如果他们不曾相恋,如果他们只是同事,如果坐在一起的男女换成是别人,那些涛声应该是一种音乐,洗涤心灵的音乐。

沈霖看着车前的花圃,慢慢地开口:“我们永远没有可能。”

“我知道…”沈遨的语气里夹杂着悲伤和无奈。

沈霖其实一直弄不清沈遨对她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是爱情还是友情?或者两者皆有,中间还混杂着同情。他也许喜欢过她,只是很快被另一个女人所取代。

“我和朋友合伙开了个会计事务所,需要人,我希望你能过去帮忙。”

“为什么选择我?”

沈遨目光坚定:“因为我信任你。”

“如果我不愿意,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在感情用事了?”

沈遨非常不解地看着他:“沈霖,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的好意?我不过是在尽自己所能让你过得好一些罢了。”

“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吗?”她不以为然。

他探过身子,脸一寸一寸地靠近她,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怜爱,眉头紧锁,越来越紊乱的呼吸喷在沈霖的耳畔,吹起她的发丝。他的手背轻轻地摩梭着她的脸颊,轻柔的触感和厚重的男性气息让她几乎要迷惑了。她知道自己对他并不反感。

沈霖闭上眼,听他轻轻地问:“这样很好吗?”

那些往事一幕一幕浮现在她的眼前,青翠的校园,涩涩的青春,温和阳光的笑容里夹杂着淡淡的忧愁;还有那些早已死去的爱情。

两瓣唇几乎要贴到她的唇上,她却不解风情地睁开眼说:“送我回家吧。”

仿佛一言惊醒梦中人,沈遨的目光立即变得沉着,嘴角甚至还挂了一丝笑容。

“你怎么可以这么清醒。”

这样的夜晚是躁动的,心绪不宁的沈霖仰躺在床上,隔壁三级片的叫床声一浪高过一浪,她有一种要把他们家电脑砸出个窟窿的冲动。他们居然也不会觉得尴尬。

她想着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和隔壁的小琪说说这事,房子里还住着别人,不能够这么随心所欲。

她不得不下床拿出MP3听音乐,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迷迷糊糊之间听见隔壁陆陆续续有争吵声,并且没有停息的趋势,然后是女人的哭泣声。

就这样,她清醒片刻后,又伴着音乐声睡去了。男女情侣吵架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小两口明天就该好了。

而事实上是,这一对男女第二天并没有和好如初,而是趁着这个阳光充沛的早晨又大战了一场,沈霖一大早就被摔东西的声音吵醒。沈霖不得不佩服年轻人的精力,昨天折腾到凌晨三四点,今天还能那么早醒来,房门大开着。

她不管那些,先去洗漱了一番,喝了一杯水才走进他们的房间打算劝一劝。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房间一片狼藉,基本上能摔的都摔了。两个人剑拔弓弩地对峙着,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站在门边的沈霖也成了空气。

沈霖摇着头,好言相劝:“你们一大早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干嘛要摔东西呢?”

东西是要花钱买的,等两人和好以后还不是又要补回来?吵架摔东西是最愚蠢的行为。

没想到两人转头异口同声地对沈霖吼道:“关你什么事!”

沈霖差点气出心脏病,心里骂自己多管闲事的同时也冒出了一肚子的火,“拜托,你们有一点点公德心好不好,这里住的不是你们两个。”

没有人理会她,战斗中的男女继续对峙着,气势汹汹,这样的事态,免不了又是一架。

小琪的男朋友小余气势汹汹地对小琪说:“你摔啊,有种你再摔个试试?最好把那台新买的笔记本也摔了。”

小琪不甘示弱:“你以为我不敢吗?”

小琪箭步就冲到写字台边抱起笔记本,犹豫着要往地下砸。沈霖比他们还急,飞奔过去拦住她,“小琪,你别冲动,这可是好几千块钱呢,明天你没得用了还不是要花钱再买一台?”

“你别拦着她,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把什么摔光,本事没见长,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把我放哪里了?”

沈霖心疼那台电脑,电脑又没有错。依旧好言好语:“小琪你别理他,他正在气头上。小余你也给我少说两句。”

最后电脑是保住了,但是杂物架上仅存的一盆吊兰成两半了。

沈霖回去整理包包,打算上班。隔壁没消停两分钟,乒乒乓乓的声音又开始了。她只好无奈地走到他们门边,严肃地告诫他们:“你们如果再打下去,我要报110了。”

男女扭打的场面非常难堪,男的抓头发,女的用嘴咬,那种视觉冲击让沈霖头晕目眩。她赶着上班,肯定是劝不了他们的,随他们去好了,这样子顶多元气大伤,出不了人命。

这样的后果是,小琪好几天不见踪影。

第十章 遇袭(2)

兼职的公司,沈霖去过一次,取了一些账单回来理。她打算一个月去两次,月中一次,月末一次。程亚通似乎经常来往于同安与岛内,给她带过一次无关紧要的资料,而且是主动的。

他给她打电话时是晚上,沈霖正在洗澡,恰巧她把手机放在了洗手台上。这似乎是一种感应。

程亚通听着那边哗哗的水声问:“你在哪里接电话?”

沈霖看着镜中裸体的自己,没有正面回答。“什么事?”

“我刚从同安回来,老蒋托我带了一份资料,你要下来取吗?”

“什么资料?”

“我怎么知道。”他的语气很冷淡。

“你在哪里?”

“你家楼下,我限你十分钟下来取,过时不候。”

听着“嘟嘟”的忙音,沈霖懵了,从没见过这样态度恶劣的人。来之前招呼都不打一个,况且也不是她让去取的,拽什么拽啊。

她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洗完澡,收拾完才一步作两步地下楼。

程亚通靠在车边对着天空吞云吐雾,见沈霖下来也没有上前的趋势,只是将烟熄灭,脸上表现出一种不耐烦的情绪。

沈霖淡淡地打着招呼:“嗨!”

他点了个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面无表情地说:“你让我多等了三分钟。”

沈霖听得头皮发麻,这个人的耐心果然只给了杨杨。她伸手问他要资料:“东西呢?”

“你还记得自己欠我什么吗?”

“算起来我欠你的多了,宝马车灯钱,掉漆的钱…”沈霖笑了笑,转着眼睛想了一下说:“好像还欠你一顿饭,不过我不打算现在请,因为还没拿到工资。”

程亚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如果我说我要你现在请呢?你的资料可还在我手上。”他侧着身,想要开车门。

“这是威胁,还是交换条件?”

“随你怎么想。”

“可惜我没带钱。”沈霖摊手,“而且时间也不早了。”

“还很早,你肯定不会现在就休息的。钱,我可以借给你,下次帮你取东西再还。”他的手轻轻地划着车顶,手指沾上了厚厚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