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燕程步子有点大，走在了前面，声音有些清冷，“八九不离十。”
沐恩继续纠结，“怎么判断的啊？他的口供我也听到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之前存在的疑虑依旧存在，并没得到证实，比如说他租赁的共享汽车只到过他女朋友家楼下，并没有去过什么偏僻的地方。
易燕程发出一声低沉沉的笑，“你要是能发现，那中国遍地都是警察了。”
沐恩：“…”卧槽！要不要这么毒？
易燕程却道：“他的神情、他的动作、他的语态，满满的都是破绽。”
沐恩被他的语气震住，眸光一凝，沉静地望着他，等他解惑。
她隐约觉得，这会儿的易燕程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事实上，从他接了那个电话之后，这种感觉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他的口供，你不曾觉得哪里有问题？”
沐恩脑子里思索了一下，“没有…没觉得有问题啊。”
她回答这句话时，明显心虚，因为她知道，易燕程既然问了，就代表这里面一定有她没发现的问题。
她拿眼去觑易燕程，正好瞧见他正微微低着头瞅着她的脸看呢。
脸上的表情真是…
一言难尽。
沐恩差点恼羞成怒。好在忍住了。
易燕程也是个懂得见好就收的，见她羞恼了，也没再拿她打趣，“来，回想一下，6月6日那天，你都做了什么？”
6月6日？
那不是第二起猥亵案发生日期吗？
沐恩狐疑，不知道他问她这个干嘛，但还是想了一想，说：“…就很平常，白天在学校，傍晚的时候被我妈的连环夺命call叫回家了，之后就都在家，没做什么特别的好像。”
易燕程点头，明显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她那天都做了什么，“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人的记忆力分为短期记忆力、中期记忆力和长期记忆力，短期记忆力的实质是大脑的即时生理生化反应的重复，而中期记忆力和长期记忆力则是大脑细胞内发生了结构改变，建立了固定关系。中期记忆力和长期记忆力需要反复不断地重复、巩固才能成型。普通人一天只能将1%的记忆保留下来。”（内容选自百度）
“6月6日距离今天不过刚过去十二天，我问你那天都做了什么时，你的回答明显迟疑不定的，记得并不清楚，而丁彦翔却不同，他回答得太顺畅，几乎未曾思考过，倒像是…”
“倒像是提前想好的！”沐恩抢答。
易燕程瞧她一眼，见她眼神晶亮有神，笑了下，“嗯”了一声。
又道：“而且在最开始，舒旭正式问话前，丁彦翔有问舒旭将他带到警局的原因，他的反应太反常。”
沐恩拍了下手，“我也觉得他表现得太冷静了，被带到警局关进小黑屋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呢？”
易燕程睨了她一眼，“这只是一小方面，有的人心里素质强大，表现冷静也不能说就不正常。”
沐恩：“…”
成，你是易神，你说得都对。
沐恩正憋屈，易燕程突然抬手朝她脑袋上敲了一记脑瓜崩，力道还挺足。
敲得沐恩瞬时泪眼汪汪，捂着额头叫唤，“痛啊！你干嘛，这次我可没惹你！”
易燕程笑意浅浅地道：“看，正常人遭遇了非正常的对待，有疑问，第一反应也是为自己解释抱屈，我敲你，你因此痛，第一反应就是为自己抱屈辩解。”
“同理，如果今天是你被带进警察局，不明白警察为什么抓你，你会怎么问？”
沐恩额头还是痛，一手捂着，思绪却随着他的话在走，“会说…为什么抓我？我又没犯法…”
易燕程眼底闪过笑，“没错，但丁彦翔说的却是…”
沐恩回想丁彦翔说的话。
丁彦翔：“我想知道我被带来这里的原因？是我身边的人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口供做辅证吗？”
沐恩：“…”
她这会儿看向易燕程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尊大神。
太特么神了吧？
这样都能察觉出不对来？
易燕程对上她的眼神，说不上来受不受用，只觉得有些恍惚。这种眼神，在当年，他时常能见到。
这一别，竟已经三年了…
当然，恍惚也只是一阵儿，他很快速地回过神，朝她挑了挑眉，“服了？”
“…服。”沐恩确实服，这样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并不是谁都有的。但额头上隐约还存在的痛感，又提醒着她刚才被他敲的那一下，嘴里不让劲，“一码归一码，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敲我啊，痛死了。”
看她憋憋囔囔的小模样，易燕程心里的某一角，竟出奇地软了一下，莫名想起之前在走廊捏她手腕那一下，她耍赖叫他揉揉的事，脑袋一热，冒出一句，“这么痛？要我給吹吹吗？”
沐恩被再次被震住了。原本揉着额头的手也不动了，瞪大眼珠子看他。活像看见了外星人。
卧槽，他这是在对她耍流|氓吗？
易燕程眼神闪了闪，却没有回避。端出似笑非笑的样子瞅她。
沐恩眼珠子转了一转，突然把手放下了，笑眯眯地把脑袋凑到他跟前，“好啊，你给吹吹试试。”
易燕程：“…”
易燕程伸手将凑到自己面前的脑袋推远，语气颇有点莫可奈何，“…你赢了。”随即走远。
沐恩落在身后，“噗嗤”一声笑了。
她很快跟上去，因为刚才的那一个小插曲，她整个人欢乐了不少，步调都轻松起来。
“还有什么其他破绽吗？”
其实这会儿，她心思已经有点不在这上面了，就想同他再亲近一点。但不说这个，她一时又想不到该说点什么，干脆继续好了。
易燕程倒是出奇地配合，“还有他手上的动作。”
沐恩想了一下，之前她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丁彦翔的脸上，并只注意了舒旭和他的对话，根本没注意到丁彦翔有什么动作，他一直坐在椅子里，在她看来，一直挺老实的。
易燕程见她乖觉沉默，就知道她刚才一定没注意，也不废话，“他在回答舒旭的问题时，虽然表情很镇定，语气也很冷静，但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一直在无意识地动作。他左手中指上带了枚戒指，铂金指环，在回答舒旭问话的过程中，他一直无意识地将指环旋出又套进去，反反复复，动作虽慢却几乎没有停过，而且那枚指环明显比他的手指要大一圈，这不合理。”
这次他没给沐恩思考的时间，直接道出原因，“他会无意识地将指环旋出再套进去，一可能是紧张之下的潜意识动作，二表明这枚戒指他戴在手上的时间并不长，自己还未习惯；指环比自己手指大一圈，这更不合理，按丁彦翔自己说的，他和女朋友在一起已经好几年，并且很相爱，这枚戒指却刚戴上不久，他说是求婚戒，我们可以默认为他是近期刚求婚的。那矛盾点来了，既然是求婚戒指，他和女友又十分相爱，那定制戒指的时候怎么会不用心到尺寸差这么大？”
“并且，这枚戒指如果是戴在他女朋友手上的也就算了，他买的戒指，把女朋友手指尺寸记错，定制造成偏差勉强也可说得过去，但他手上戴的明显是男款，自己手指的尺寸也能弄错？”
沐恩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你是说…这枚戒指不是他的？”
可怎么会呢？如果不是他的，那他戴上这样一枚戒指又是为了什么？
沐恩觉得她脑袋真的不够用了。
易燕程却笑了，“想弄明白这些，其实也很简单。”
“找到他女朋友问问就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感谢你们这几天沉静的守候，爱你们好几天没更，最近又过得比较混乱，待我理理大纲，会尽快调整过来的
第20章 第十九章 再起变故
还有句话易燕程没有说。
怕就怕，警方已联系不上丁彦翔的女朋友了。
…
下午五点，沐恩和易燕程坐在监视丁彦翔的车里，前面驾驶位和副驾上是派出所负责监视丁彦翔行动的警察小李和小戚。据两人说，丁彦翔从派出所出来，就打车来了他女朋友家，上楼后就没下来。
舒旭则在易燕程的授意下，带着派出所的其他人，一面找丁彦翔的同事进一步查证丁彦翔的口供真伪，一面去联系丁彦翔的女朋友陈璐及陈璐的同事朋友，为了解一些情况。
易燕程坐在车内，视线却落在窗外，扫视着整个小区的环境。
沐恩碰碰他，“哎，陈璐住的这个小区，要比你租房子的那个小区环境还要好，明显有钱人住的地方，你看那个，我没认错的话是奥迪Q7吧？啧啧，随随便便就停楼下，也不怕被刮。”
易燕程没说话，他早就注意到了陈璐住的那栋单元楼下停的那辆黑色的奥迪Q7。
“多贵的一辆车啊，车主心可真大，那脏的，也不好好做做保养。”
易燕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颇有些无言。
正这会儿，小区里有人经过，是个有点年纪的大妈，挎着菜篮子，看样子是要出去买菜。易燕程盯着人看了看，突然推开车门，“你在车里坐着，我下去看看。”
“诶？”没等沐恩说什么，易燕程已经下了车，顺手关了车门。
因为是在监视嫌疑人，怕打草惊蛇，沐恩并没敢随便下车晃，就坐在车里看着易燕程神色淡然地截住了那位大妈，嘴巴动着和人说着什么。
也不过就三五分钟的工夫，易燕程又拽开车门上来了。
沐恩因坐在车上听不到他和那位大妈说了什么，有些好奇，“怎么了？”
易燕程神色淡淡的，目光却盯着陈璐住的单元楼，“无事。”
沐恩却觉得，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现在却不好定论才不说，也就没再问。
没过多会儿，舒旭来了，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来，后排一下坐了三个人，有点挤，易燕程的大腿几乎和沐恩的大腿贴上了。
感觉…温热的。
沐恩：“…”淡定，现在不是瞎想的时候。
舒旭上车就扔了一叠资料给易燕程，“这是丁彦翔女朋友陈璐的资料，25岁，跟丁彦翔同一大学毕业，同校不同专业，毕业后在一家私企工作，但根据陈璐同事所说，她已经离职两个月了，据说是因为要结婚才离的职，离职之后，她的同事便都没有再见过她，也不曾收到她的结婚邀请函。”
易燕程快速翻着手里的资料，沐恩也凑上去，看到资料上陈璐的照片，照片似乎是大学时候照的，上面的女孩还洋溢着青春的笑脸，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孩。
“另外，丁彦翔的口供，同事那一部分基本对得上，我们也联系上了他女朋友陈璐…”
“联系上了？”易燕程突然问。
舒旭点头，“嗯，但只是电话沟通过，人没见到。陈璐电话里说她在外地旅游，一时赶不回来，问了她几个问题，她挺配合的，笔录和丁彦翔说的基本没出入。”
易燕程目光看向陈璐住的这栋单元楼，拧着眉。
沐恩不理解，“陈璐同事说她是因为要结婚才离职的，但两个月过去了，两人还没有结婚，陈璐却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去了外地旅游？”
舒旭也拧着眉。
易燕程：“查过陈璐的手机定位吗？”
舒旭摇头，“资源有限。”
易燕程眉头皱得更紧。
沐恩也抿了抿唇。心里更是奇怪，按说陈璐在外地，丁彦翔这会儿就不应该出现在陈璐家里，回他自己住的地方才对，他来陈璐这里，为的什么？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从沐恩心底冒了出来。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陈璐出行购票信息。”舒旭道。要确认陈璐是否真的在外地，目前只能走这个笨办法。
易燕程却道：“没必要，向分局请求支援，并申请对陈璐所居住房子的搜查令。”
舒旭整个人一震，想问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点头道：“我马上向上级请示。”
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
易燕程转头盯着沐恩，“你回学校。”
沐恩心跳有点快，隐约觉得案子要破了。她回视着易燕程，目光坚定，“我不回去。”
易燕程盯着她的目光一凝，沐恩毫不退缩地为自己争取，“你别忘了我是练过跆拳道和柔道的，虽然打不过你，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说到这，她冲易燕程笑了一下，比了比拳头，“我要看着你抓住他。”
易燕程盯了她一会儿，想起那天是他逮着她问，相不相信他能抓住他。
知道叫她这会儿心甘情愿地回去是不可能的，而他也不可能在这会儿送她回学校，遂作罢。
“从现在开始，老实呆着，不准添乱。”
沐恩达到目的，也不计较他的语气，很好说话地应了一声。
搜查令必须获得县级以上公安机关负责人签批才可以，这其中就涉及到向更上一级领导阐述整个案件的进展及证据等情况，关键是本案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丁彦翔就是猥亵案的罪犯，有的不过是易燕程的罪犯心里画像和众多推论，因而这个搜查令，舒旭申请得颇为费力，直至天已黑也没申请下来。
晚八点多，沐恩同易燕程以及警察小李和小戚坐在车上边啃着面包，边盯着丁彦翔所在那一层楼的窗户，除了能看到里面亮着灯，什么也看不到。
沐恩一直有些紧张，面包啃得也是心不在焉，“总感觉会出什么事？”
易燕程眼神很锐利，沉默着没有说话。
没过片刻，易燕程身上的手机拼命响起来，是舒旭。
“快！北二路兴滨街地下停车场，新发生一起猥亵案。”
舒旭的声音很大很紧迫，在这寂静的车厢内分外显耳。
北二路兴滨街地下停车场？
这不就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区旁边一条街的位置吗？
易燕程眸光一凝，拉开车门就奔了出去。
沐恩没有犹豫，也推开车门跟了上去。她明白，舒旭打电话给易燕程，就是因为他们这边离得近，现在赶过去，兴许还能堵到作案人也不一定。
小李和小戚坐在前面，反应慢了一步，小戚先推开车门，撂下一句，“我跟去看看，你留在这里继续盯着。”